师弟为何那样第19部分在线阅读
二人面面相觑,清清问道:“此话怎讲?”
路人惊讶:“你们竟然不知?”
清清更是茫然:“我该知道么?”
路人道:“江米镇前些天出了件大事……江米镇你们晓得不?”
清清点点头,江米镇也是青州下辖的,因特产江米闻名,距离泰安镇有三四日路程。
“嘶……这事实在可怕,我本不愿意同你们两个娃娃说……就是除夕那晚上,江米镇上有一个厨子,不知怎的和家中人发生了口角,竟一夜之间把自家满门杀了个干净……妻子、岳丈、儿女,无一幸免……”
“左邻右舍过了好几日才发现不对劲,那厨子早就逃了,最后一个看见他的,似乎是青屏山山脚的马夫。十有八九,是逃到山上去了。”
“现在大伙都说,他要么在青屏山上躲着,等个一年半载风波过了再出来,要么,就穿过山,往西南边去,据说他祖籍是云南那边的,入赘才来的江米镇。”
“总而言之,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杀人犯就在山上躲着,谁知道他饿了渴了,会不会下山来作恶,咱们还是小心的好!”
说完,这路人便匆匆离开了。
清清咋舌:“这大过年的……实在是……”
裴远时道:“方才那人说的有道理,能血洗自家人的恶徒,已经没什么干不出来了,师姐,我们快些回去吧。”
清清自是附和,内心却颇不以为意。
青屏山大着哪!主峰就有好几座,附属的群山更是数不胜数,小方山只不过其中不起眼的一座。依青屏山而建的村落也有好多处,那恶徒怎就能偏偏去他泰安镇,来我小霜观?
鱼拎回去后,清清弄了一大锅水煮鱼,鲜香麻辣自不必提,剩下的汤汁她也舍不得倒,想留着第二天下面吃。
半夜,她从一阵腹痛中醒来,急急奔向茅屋。路上经过关着小白的柴房,这小东西竟然没睡,见了清清,咩咩地叫唤起来。
可她没工夫逗弄小白,清清坐在桶上回忆当晚的吃食,水煮鱼太辣,她饭后吃了许多冻过的柑橘来舒缓,想必是吃的太杂,让肠胃受寒了。
受寒归受寒,那鱼汤是真的香辣爽口啊,明早煮了面放汤里一拌,那味道……清清猛然想起,她似乎忘记把汤收进柜子里了。
虽然此时山中蚊虫不算多,但吃食无遮无拦的放一夜,她还是有些膈应。
清清从茅屋出来,信步走向灶房,近了一看,嚯,竟然门窗也没关?幸好今晚想起来了,不然若是风吹两片枯叶进汤里去,自己只能捶胸顿足。
她快步走了进去,那碗水煮鱼还好端端在案上,她看了两眼,小心翼翼地端起,放回了柜中,临走时,看见灶上竹筐里还剩一个橘子,便随手拿了,哼着小曲出去了。
现下约莫是丑时,月亮高高悬在天上,将庭院照得透亮,初春的夜里仍旧冷,风一吹,清清背上的冷汗又出一层,直叫她打了个哆嗦。
又转了个弯,清清迈上了石阶,推开屋门,径直走了进去。
床榻仍旧温暖,像主人从未离开过一般,清清钻进被子,一把捂住因为惊讶而欲出声的少年的唇,她凑近他,压低声音:“是我!你别慌张,先听我说……”
鱼汤失了热度会凝结成冻,这并不是什么稀罕的知识,所以当清清看见灶台上那碗鱼汤,原本该平滑完整的表面多了一角坑洞,便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
汤冷却后,另外有人去动过。
也许是裴远时?但他一向不贪口舌之欲,更吃不得辣,热汤不喝,尝冷汤做什么?清清思绪飞转,筐中的橘子明明还剩好些,怎么会过了几个时辰就只剩一个了?房门未闭,窗户大开,装米面的罐子也有被翻动的痕迹……
还有三更半夜不睡觉的小白,莫非是之前被那不速之客吵醒的?
联想到白天在山下的见闻,清清毛骨悚然,自己决不能独自一人在房内!
她把发现大致说了一遍,后怕道:“我可不敢和他正面对上,若真是那个杀了好几口人,平常惯用刀的厨子,我哪还有活路……只能装作无事,先回房再说。”
说完才发觉,作为大师姐,自己似乎太过露怯了些,清清又找补道:“……我更担心师弟一人在房中,便特地来此保护你。师弟莫怕!那人既然直奔灶房,想必只是饿极了来找吃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
话说完,却迟迟不见裴远时回应,难道是吓到了?
她又温言安抚:“就算真找上来,以你师姐的能耐,定能护得咱俩周全,师弟且安心呆在我身后便是。”
仍旧是一片沉默,清清正踌躇,突然感觉手心传来异样的触感,湿润而温热……那是……
她讪讪将手拿开,原来,自己从进被窝便一直捂着他的嘴,竟忘记放下。
移开后的手掌掌心一片湿润,也不知是不是师弟的口水……
黑暗中,她听见裴远时叹了一口气。
“师姐何必强自镇定?你的手抖得厉害,手心汗也出了许多。”
清清尴尬地将手在被子上胡乱蹭了两下:“有,有么?”
“不能坐以待毙。”
少年嗓音清澈,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就算今晚只为吃食而来,那谁能断定有没有第二晚、第三晚?又如何能保证,他只是为了身外之物,不会动其他歹念?”
“本就是弑父杀妻的亡命之徒,再杀几个人对他来说已经不是难事了,我们万不能报以侥幸,除非这人落网,否则他只要来过一次,必定就会有第二次。”
清清在这样的话语中镇定下来,她如何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丧失人性的冤魂厉鬼,她冷静泰然,手段从容,不知处理过多少,可比鬼还莫测可怖的,向来是人心。她从未与真正的穷凶极恶之徒对上过,她没有必得的把握。
“师姐不必烦忧,”身边的少年又开口“我来便可。”
说着,他翻身坐起,随手披过挂在床头的外裳,提着剑就要走出去。
清清愕然,忙拉住他:“你想做什么?”
他侧过头,似乎噙了一丝笑意:“师姐忘了,我被师父救下之时,已经被追杀了十五日。”
“追我的有三十余人,遇上师父时仅剩七人,其余的……”
少年背对着月光,轻轻地说:“都被我杀了。”
第21章
无恒
吴恒蹲伏在灶台后面,把身体尽力隐蔽在柴火堆中,如此艰难费力的姿势,他已经维持了有两刻钟,他不知道方才那个女孩会不会折返来。
腿脚开始变得僵硬酸麻,腹中的饥渴更让他难以忍受,他仍不敢轻举妄动,不,本不该是这样。
他本想在山中采摘些野果果腹,但遍寻不着,平日里满山跑的野味也统统销声匿迹。在冬日的青屏大山内流离了近十日,他实在受不了了。
想着身上是有钱财的,可以去买点吃食,可他提心吊胆来到镇上,乔装成流浪汉呆了两天,竟发现不少人在谈论除夕夜江米镇发生的惨案,人潮纷涌处还张贴着他的画像,他只能仓皇逃离。
他逃回山上,注意到了这处人迹罕至的小道观,在附近山头流连了两日,他意外地发现,这观里似乎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半大的娃娃。
大人去哪了?他无法深究,每每到饭点,观中飘出香味,这让他五脏六腑如同百蚁啃噬一般难耐,腹中明明空空如也,却仿佛有一股恶火在静静地烧灼,烧得他痛苦万分。
饿,太饿了。
今日他们似乎又煮了麻辣鱼,吴恒趴伏在观外的树林里,嗅着这令人鼻尖发痒的香气,恍恍惚惚地,眼前出现了一个妇人执着汤匙,站在烟缭雾绕的灶台边,俯身往锅里加盐的画面。
那是他的妻子,她口味重,最爱他做的水煮鱼,每次都要多放一倍花椒才能让她适口。
她常常嗔他:“味道轻些也不要紧,每次都顺着我的口味来,花椒钱都多花了许多。”
而除夕那晚,她死在了他的刀下。
不止她,还有她的父母,他们的孩子……不,那不是他们的孩子,是不知哪里来的野种!
野种!他咬紧了牙关,想到他质问妻子时,妻子满脸的难以置信与失望的泪水,贱人,真会装!他要岳父母说清楚,不要把他吴恒当傻子,但他们只骂他被猪油蒙了心。
是,他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被岳父母多年来的宽容关心所迷惑,被妻子的温柔小意弄得找不着北,傻乎乎地以为自己虽然一穷二白,是个倒插门的便宜女婿,但他们仍把自己当一家人。
他们几个才是一家人!事发了互相包庇,他吴恒不过是个穷女婿,谁都看他不起,就连一双儿女不是自己亲生的,也被蒙在鼓里五六年,得他人点醒才知道。
他父母双亡,本以为自己三生有幸,能又能体会家庭的温暖,他爱护妻子,恭敬长辈,将小食肆开的有声有色,日子好起来了,明明一切都好起来了……
“阿蓉还是那般貌美,”年关将近,在外经商多年的邻居来他店里,冲他暧昧地笑“那身皮肉想必也如当初一般雪嫩,吴兄好福气。”
他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他将原话告知了妻子,妻子只是沉默,他慌了,她才说——
“那时年少无知,所遇非人。”
她埋首在他胸前痛哭,他只能给予拥抱与抚慰,一遍遍告诉她没关系,不是她的错,他无所谓……
他真的无所谓吗?
他如往常一般去店里,跑堂的小二正和墩子窃窃私语,见了他却慌忙散开,这是什么意思?
食客在席间大声谈笑,酒过三巡,开始谈论些荤俗不堪的内容:“谁会要别人用过的破鞋啊?”
他疑心是在影射他。
恍惚出了店门,走到街上,又遇上了那个邻居,他厌烦至极,想避开,那人却自己缠上来。
仍是那般可恶的笑:“吴兄!哈哈,上次喝了两滴猫尿,说了几句对嫂子不敬的话,你可千万别忘心里去啊,都是老黄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