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为何那样第2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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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那张脸眉骨断了,鼻梁歪了,眼圈乌青,再也做不出惹人生厌的笑容,他被众人拉开制住,那张脸的主人朝他愤愤啐了一口:
  “臭东西,真以为自己开了家店有啥了不起呢,捡了个破鞋当宝贝,还说不得了?”
  破鞋,又是这个词,他恨这个词。
  回到家中,一双儿女拥了上来,他将他们揽进怀中,想借着温馨时刻将那些不快抛之脑后,却冷不丁又想起,这对龙凤胎,当初早产了一个半月,接生婆直呼万幸,两个婴儿身体康健,不似寻常早产儿一般孱弱,简直如同足月生产的一般。
  如足月生产的一般。
  如今他们六岁半,算一算,时间怎么那么巧呢?
  他不能再想,这样只会把自己想崩溃,他吞吞吐吐,希望妻子打消自己的疑虑。
  妻子听懂了他的闪烁其词,她落下泪来:“原来,你竟这般想我?”
  “就算我说不是,你还是会怀疑,这样的怀疑是没有尽头的。”
  “你若不信,可以走。”
  他受不了她的态度,他已经包容了她对往事的隐瞒,难道他现在有所质疑,不是应该的吗?这一切难道不是她咎由自取?
  争吵间,他说出了那个词,他看见妻子的眼神瞬间如冬夜一般寒冷绝望。
  “好,他们不是你的孩子,无论事实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他们认你作父亲,你走罢。”
  他果真走了,但在除夕夜又回来了。
  他想请求她的原谅,即使孩子不是他的,他也想好好过日子。
  岳父让他滚。
  “你不过是离开这里无处可去,走投无路又想起阿蓉来罢了。如你这般耳根子软,不懂爱护妻儿的男人,我们家不需要!”
  字字诛心,他恼羞成怒,推搡间,年迈的老丈人不慎摔倒,头磕在椅子脚,竟登时没了气息。
  再后来……吴恒蹲在初春的深夜里,回想起那个血腥而绝望的除夕,攥紧了拳头。
  他现在再次成了孤家寡人,并且是他一手造成的。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只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但他还想活下去。
  又过了一刻钟,灶房内外仍寂静一片,连一丝风声也无,他试探着站起了身子,想就此离开。
  走了一步,只觉得四肢无比虚弱,腹中的火烧得更旺了,他咬咬牙,转身打开橱柜,翻箱倒柜一番,胡乱卷了些能入口的放在怀里。
  吴恒推开灶房的门,天上月明星稀,月光照得地上一片亮堂,他可以毫不费力地偷偷溜出去。
  刚刚偷拿的东西可以应付三四日,现下开了春,山上的日子会慢慢好过的,果实与野味都会更容易得到,等积雪全部化掉,自己甚至能从山路回云南老家去。
  在江米镇这七年,就忘掉吧……
  他慢慢走到墙根下,那里有一块大青石,踩着青石攀上墙头,他便能顺利离开了。
  他刚踏上一只脚,就感觉自己周围的光黯淡了一些,似乎头顶有东西挡住了月光。
  一个声音在头顶懒懒响起:“不打个招呼再走吗?”
  吴恒仓皇抬头,只见月光下,一个少年负手站在墙上,正低头看着他,仿佛已经等候多时了。
  该死的……之前果然被发现了,早知道就该先下手为强,让那个女孩没办法走出灶房,去通风报信。
  他脸上堆出笑:“小兄弟,我从家乡逃荒过来,一路上饿了五六日了,实在没有办法,来拿了点粮食。”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先前在灶房的所得,以示诚意:“实在没办法了,走投无路才想着干这种事,还被抓了个正着,太惭愧了,太惭愧了……”
  他把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脚下:“都还给你们。”
  吴恒搓着手,仰头看着墙上,墙上人背着光,使吴恒看不清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很清楚,自己的脸在月光下一览无余。
  观里这两人,白天下过一趟山,会不会已经瞧见了告示?吴恒思绪飞转,但脸上依然是一派诚恳,饱含歉意:“小兄弟,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再也不敢来了,你行行好,放我走罢。”
  墙上的少年干脆利落地说:“好。”
  这倒有点让他始料未及,他支支吾吾想道几声谢,少年又开口:“你之前就是从这里翻进来的?”
  他迟疑地点点头。
  “那你还是从这里出去吧。”少年往旁边挪了两步。
  吴恒只得照做,他艰难地攀上围墙,站直了身体,少年就站在他对面,吴恒这才发现少年身量仅仅到他肩膀。
  他在心里嗤笑,小屁孩装什么大人呢?等他瞧见少年身后还带着一把木剑,更是不屑。
  “小道长带着把桃木剑来做什么?”吴恒慢慢绷紧了脊背“某某不是什么妖魔鬼怪,这玩意儿——”
  他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把短刀,朝眼前人狠狠挥去:“可奈何不了我!”
  刀是他从江米镇带来的,是他在厨房惯用的那把,经受了多年的打磨,能毫不费力地斩开牛的腿骨。
  他常年在厨房做事,臂力更是惊人,这一下的力度使出了他浑身的劲。月光下,他神色癫狂,先前的低声下气荡然无存:“小屁孩,别给脸不要脸!”
  刀面闪着寒光,瞬息之间就逼近到裴远时的眼前,刀风甚至拂动了他额前覆着的碎发。
  裴远时往后一仰,轻巧地避开了攻击,吴恒扑了个空,待要再攻,裴远时动作却比他更快,桃木剑朝吴恒右手手腕一挑,那短刀便脱力飞了出去。
  吴恒右手酸麻,还未露出震惊的神色,裴远时欺身上前,一脚把他踹下了墙。
  未等吴恒从地上爬起,裴远时又飞身而下,手中木剑连捣他身上几处大穴,力度之大,直叫他浑身震麻僵硬,动弹不得。
  裴远时把剑往地上一扔,抬起右脚踩上了他的脸:“你方才说的,只有一点是真的。”
  他缓缓使力,吴恒听见自己面骨碎裂的声音。
  “你的确是饿了许多天。”
第22章
里正
  泰安镇没有衙门,更没有县令,平日里都是里正在管事。
  里正姓庞,已经五十有六了,他本在家中过节休息,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江米镇的消息传来时,很是让他吃了一惊。
  “天底下还有这等丧良心的?”他朝妻子说“上门女婿把岳丈一家全杀了,这招来的哪是女婿,简直是灾星!”
  妻子徐氏为他倒了杯茶:“消消气,或许那厨子和岳丈一家有什么不为人道的龃龉,是他们家对不起厨子……”
  庞里正吹着茶汤的热气,水雾氤氲中,他花白的眉毛皱起:“什么不为人道?一个杀人犯,你还给他开脱起来了。”
  他重重搁下茶盏:“不过个邻居,多年前和厨子的妻子有过那么一段——后来邻居去外地经商多年,一直未返乡,这次回来,是两手空空,赔光了本钱才不得已回老家。”
  “一回来,看到当初差点结亲的一家日子过得红火,那妇人也仍年轻貌美,就去厨子跟前说了几句酸话,把当年的事抖露出来了,还暗示夫妇二人所育的一对龙凤胎,是自己的种。”
  徐氏咋舌:“这,这也太……那厨子,就听进去了?”
  庞里正冷笑一声:“可不是!吵了几日,街坊路人都听见了,直到除夕过后,这户人家一直安安静静,连院门都不见打开,众人才发觉不对,开门一看,横七竖八一地尸体。厨子早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徐氏狐疑道:“邻居和那妇人,到底有没有……”
  “没有!”庞里正打断了她“事发后,很快有人指出来与邻居有干系,那边的捕役已经让他交代清楚了,他就是看厨子一家眼红,存心找不痛快罢了。什么血脉一事,全是有心杜撰的。”
  “都说厨子如今极有可能是在青屏山周边流连,青州官府已经通知了各个乡镇,说要是此人出现,立即捉拿。”
  庞里正起身,作势要往外走,徐氏忙问他:“当家的,你要去哪?”
  “去贴告示!”庞里正不耐道“大过年的出这档子事,真真是烦人。”
  走了几步,他又停下脚步,愤然道:“为了一桩子虚乌有的事,妻子死了,孩子没了,自己也逃到山里,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安宁日子,反而事情的始作俑者,还好端端的在家里坐着。”
  徐氏一惊:“这,怎么不追他的责呢?”
  “那人咬死了自己是酒后失言,没有明说是非,拿什么罪名给他治罪?就算被关押了一段时日,他拍拍屁股离开乡里,又是啥事没有了。”
  庞里正推开房门:“手刃至亲,却不提刀向恶人,这种男人,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吴恒,你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哪!”
  跪在地上的男人勉力翻起肿胀的眼皮,艰难地看了义愤填膺的庞里正一眼,又垂下了头。
  陈仵作上前拍了拍庞里正的肩:“老庞,别太动气,等过两日青州那边来信了,该处置就怎么处置。”
  庞里正叹了口气:“年纪大了,真是见不得这些,你说这算什么事儿……”
  泰安镇没有专门未作奸犯科的人设立的监牢,只在义庄留了两间密室,作为临时看押的处所,吴恒被扭送下山后,立即就被带来了此处。
  清清和裴远时不过两个半大小子,如何能制住一个成年男子?众人对此没有太大的疑惑,因为吴恒的确饿了太久,精力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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