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校对)第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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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西营都司金彪着加游击衔,在任另候升转。】
  【义士杨魁着赏加提督衔,权主湖西营事。】
  【义士陈亮着赏加总兵衔,遇缺尽先补用副将,权在湖西营帮办军务。】
  【义士雷鸣着赏加副将衔,遇缺尽先补用游击,权在湖西营差遣。】
  【侠女韩毓英,封为义侠公主,其后赘婿,一体以驸马例升用。】
  【侠女赛云飞,着归韩毓英委用,俟有功再行封赏。】
  【所有在朝凡与慈宁宫赐宴者,自丞相以下,均着降一级留任。】
  【所有内城及午门各实缺,自提督以下,均着降一级调用。】
  皇上写毕,唤过吏部尚书吕大成,兵部尚书范通,说道:“此旨着誊黄发贴京城内外,所有升调补用各缺,宜悉心审度,务要人地合宜,勿负朕意。”二人叩首领旨。皇上又唤过太监一名,着将韩毓英带往昭阳院,叩见皇后。统统事毕,正欲散朝,只见慌慌张张跑来一名太监,上殿跪下。不知所奏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八回 韩毓英初进昭阳院
济颠僧再入慈宁宫
  话说皇上拟就赏罚的上谕,交代吏、兵二部誊黄,正要退朝,只见慌慌张张走来一个太监。到了殿上说:“启禀万岁,太后自从徐国舅父子被获后,退入内宫,号啕大哭。五贤王在房,面劝解许久,忽见太后从御座上劈空倒下,登时气闭晏驾。五贤王在侧,随即帮同扶起,连呼‘母后’,不见答应,五贤王便垂泪跑至内寝,多时不出。奴婢等因太后崩驾,已有时刻,是否上殿奏明,当请五贤王作主,那知跑到内寝,见五贤王自缢身死,奴婢等不敢不报。”皇上听言未毕,顿足道:“朕好好的一家骨肉,被这奸贼闹得兄离母别,真碎尸万段,不足以尽其罪!”太子亦在旁边,以手挥泪奏道:“既照此说,父皇与臣儿速到慈宁宫,再酌计较便了。”皇上顿时散朝,同了太子直奔慈宁宫。到了内宫,见太后斜卧在天然榻上,口中直啜白沫,但摸得鼻窍微有一丝气息,手脚已冷。又走人内寝,见五贤王就在龙柱上,系了一根带子,颈项套在里面,双目紧闭,舌头带露。皇上此时直急得面无人色,太子在天然榻旁边,抓住太后一只手哭个不住。皇上忙传旨太监,速到昭阳院、西宫两处,着两宫娘娘,到慈宁宫办理太后丧事。其时韩毓英还在正宫处,尚未出宫,闻得警报,只得告辞出外。皇上打发太监到正宫、西宫两处去后,又拣了一个伶俐的太监,说道:“你快到刑部尚书衙门,传寇帧寇尚书,即至慈宁宫见驾,有要事商议。”
  太监领旨,出了午门,一直来到刑部衙门。但见门外马车纷纷,大约总是因寇尚书升了相位,过来贺喜的。太监也不暇查点,飞步直进衙门,也不等家人传报,反转家人跟在后面喊道:“宫爷有何事情,由小人通报是了。”那太监睬也不睬,直到厅前,只见一个和尚,对着寇公拍手道:“我言如何?”又对太监道:“你不必说了,覆旨去罢,就说寇相爷马上同一个穷和尚就来。”太监把他一看,认得是济公,在宫内看见过的,说道:“师傅原来还在这里呢!但师傅叫咱们儿不要说,师傅可曾晓得咱们儿为什么来的吗?”济公哈哈一笑道:“这些小事,恐俺还不晓得,你们慈宁宫现今画‘十’字,太后做了一横,五贤王做了一竖,是不是呢?”看官,你道济公这句隐语,是怎么说法?太后气闭身死,是横睡了,所以做了一横;五贤王自缢身死,是直挂了,所以做了一竖,济公因此说他们画“十”字。太监听济公的话说得有趣,微微一笑道:“师傅不必讲耍话了,圣上立候寇相爷商议发丧的事呢!”寇帧道:“你前走,我随即进宫便了。”太监当即出外,寇桢也同济公步行,预备进宫。
  却走至午朝门口,看见无数的人,挤着在那里看誊黄呢。济公便拖了寇帧同去看看,但见末后两条,一条是凡与慈宁宫赐宴者,自丞相以下,降一级留任。济公笑问寇桢道:“你还是准头一条升官,还是准后一条降级?”寇帧道:“不瞒圣僧说,我因圣僧给了说帖,晓得这日宫内必无好事,就托礼部报了一个感冒的假病,这日并不曾赴宴。”济公道:“我道你是个正直的朋友,原来也突会欺君呢!”二人谈谈说说,不觉的已到了里面,寇帧也相随而入。
  但见太后此时已气息全无。皇上忙向济公跪下道:“闻说圣僧有起死回生之术,务求一为拯救。”济公哈哈笑道:“俺也学得司马师的一句俗话了,陛下请起。”皇上站起,济公又哈哈的笑了一阵,说道:“此处一横,里面还有一竖呢!俺同把笔的先生样的,请问还是先写一横,先写一竖?”皇上初不解说的什么话,想了一想,不觉失笑道:“就请圣僧先救母后罢。”济公哈哈的又拍手笑道:“俺倒昏了,俺连‘十’字都不会画了,难道画‘十’字有先画一坚的道理吗?”说着,笑着,就从怀里掏出一粒丸药来,走至太后面前,把一粒丸药,向太后嘴唇上一放。皇上道:“牙关已闭,恐怕没得入肚了。”济公向皇上望了一眼,故作负气的样子道:“没得入肚,难道俺还带回去,留作自家吃吗?”皇上不敢开口、但见济公用手捏了一个勾魂诀,朝着这粒儿药,念了一句:“唵嘛呢叭迷吽。”可也奇怪,济公才住了嘴,只见这粒丸药,就在太后嘴上转了几转,觉得太后的嘴微微一开,那丸药忽然的不见了。但听太后哭了一声:“我的娘呀,不料徐家一门的命,都送在我手上了!”将眼一开,见皇上站立旁边,又连忙缩住了口,呜呜哭个不住。
  皇上见太后已经醒转,又对济公道:“索性还请圣僧施点法力呢!”济公大笑道:“一不做,二不休,总算是俺的晦气罢了。”济公举步就往内寝走去,皇上陪着。只见寇帧奏道:“臣今日还有逆臣当要拷问口供,国太既已醒转,谅无臣料理之事,臣就此告辞出宫了。”皇上道:“贤卿自便罢。”寇桢当即出宫,皇上便同济公走到内寝。皇上此时,以为济公必定又要掏出什么药,那知济公并不用药,恶狠狠的走至五贤王前,两个嘴掌,顺手在他裆下一把抄起,没命的一掼,只见那条绳子一断,五贤王便同膨牛似的,往下一倒,大叫道:“痛杀我也!”搭眼看见皇上同一邋遢和尚站在旁边,不解何故,爬起来好生惶恐。皇上见太后、五贤王均已救活,觉得自己在此,他二人有些不安,便请济公到了外宫。晓得济公喜欢吃酒,自己到此时还未进膳,便传太监开了一席御宴,又传到太子,三人胡乱的共桌而食,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五贤王醒转之后,见皇上同着和尚已走,忙问太监道:“太后此时怎样了?”太监道:“圣母已死了半息,总是这个和尚医好的。”五贤王道:“前次太后之病,是不是这和尚医好的?”太监道:“正是。”五贤王实在感激,连忙出外,跑至太后面前,叫了一声“母后”。太后见五贤王到来,并不知他自缢,只是眼泪纷纷的落个不住。此时正宫、西宫,见太后、五贤王,就同欲语不语的,自知在此有些尴尬,也就告辞各回各宫。太后见大众已散,便对五贤王道:“不知汝舅父,现今拟的什么罪过了?”王贤王垂泪道:“臣男也不晓得。适才母后气闭,臣男也自缢死去多时,料想总是这个和尚救转的。”太后道:“这位圣僧,他叫济颠僧,实在很有法力。前次我的病重,也是他用了三粒丸药,就把我医好。此时你我二人之命,又是他救转。这样看来,将来当要大大的报答他才好呢!”旁有一个太监插嘴道:“要报答这位和尚不难,只消几吊大钱,买上几斤狗肉,搬上几坛酒,他就喜欢不尽了。”五贤王诧异道:“他是一个有法力的出家人,怎么这个说头呢?”太监道:“王爷有所不知。”就此便将前次在渌猗亭,逐日的狗肉、烧酒,说了一遍,五贤王更加奇怪。
  忽然旁边又走过一名太监来说道:“王爷不要惊讶,这个和尚的法力,委实是大得很呢。”低低的对了五贤王、太后说了几句,忽见太后大骂道:“贼秃,贼秃,他害了我了。”未知这太监在太后前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一九回 丘太监又用离间计
济颠僧暗进返善丹
  话说这个太监,姓丘名奎,本是张禄的外甥,明知张禄因济公问成军罪,心中记着了他的仇隙。这日皇上回銮,他在外面听说是济公怎样帮忙,一长一短的,访得清清白白。此时站在太后旁边,是太后同五贤王感激济公,他就趁便说道:“圣母不要把这和尚当着好人,他替圣母、王爷救命,皆是万岁爷的面子,他其实倒恨不得将毒药来药死圣母、五贤王了。此回万岁爷回銮,皆是他暗中保护,奴婢在外面,已访得清楚:进宫来救驾,镖打两个徐少爷的,是他的小徒弟,姓杨;跟后背了皇上、太子到湖西营的,是他的两个大徒弟,一个姓陈,一个姓雷。圣母不信,闻得皇上已经到封了他们的官了,但皆是封的武职,着人到兵部衙门一查便知。而且就是寇尚书、赵提督,皆是他预先约定。就是今天早上万岁坐朝,大众朝臣,怎么就会晓得?也是他一家家送信去的。”太后听毕,说道:“原来如此,怪道那日我同五贤王坐朝的时候,隐隐约约像他在殿外走了两转呢。”说着,就咬着牙齿骂道:“贼秃,贼秃!原来他治病是假的,他来坏我的大事是真的。怪道这个不孝的昏君,由他治病之后,就越过越不孝顺呢!原来仗着他的法力。我倒有点偏不惧邪,不是我恩将仇报,总之第一次,他不过替我看了一场小病,此时五贤王同我死去,也是因他救转这个不孝的昏君,才送命的。他虽把我母子救转,算不得他的功劳。但是我娘家好好大兴旺的一个姓涂的宦家,弄得来死的死,逃的逃,办罪的办罪,不皆是完在这贼秃手里吗?”说着,又呜呜的哭个不住。五贤王道:“母后不必过悲,谅他一个和尚,终在我国家法律之下,迟早再碰机会,总替这徐家报仇便了。”当下太后同五贤王因丘奎一番挑剔,不但不感激济公救命之恩,反转恨如切骨,二人就商议些代徐家报仇的话,暂且搁过。
  单言济公同皇上、太子入了席,皇上便称赞杨魁、陈亮、雷鸣这三人的忠心及本领,又谢了济公各处代他布置的说帖。济公一言不答,他好歹酒儿肉儿的吃个不住。皇上又说道:“请问圣僧,从来国家内患,历代所不能免。然总因为君的器小量窄,或者非嫡亲母后;究不解朕既所处的嫡亲骨肉,加之平日兄弟之间,亦甚友爱相得,不解因何忽然造出这样的逆案?实在就叫人难以参详了。”济公听毕,便用那筷子敲着碗,放开那“叭迷吽”的喉咙唱道:“因因因,果果果。人生事事有因果。花开一树本同枝,结了美果同恶果。因因因,果果果。人生事事有因果。俺效园丁灌灌方,还你一树好美果。”虽毕由袖中取出一幅画图,说道:“陛下请看。”当下皇上看了济公这幅图,济公不肯细说,也就只得罢了。又说道:“请问圣僧,适才朕母、朕弟,虽蒙圣僧救转,未知还须进药调理调理吗?”济公此时在席上虽对皇上言谈,那慈宁宫太后、五贤王恩将仇报的话,一句一句的,济公皆晓得清清楚楚,见皇上问他可须进药调理,济公暗道:我何不想个一劳永逸的主意,用两粒返善丹,将两人的心治他一治,毋得再生妄念,有何不可。主意已定,因说道:“凡病皆要调埋,就是五贤王自缢,虽经救转,脏腑无不受伤,陛下之言,甚属有理。”皇上同太子恰好此时上膳已毕,只剩得济公一个人,在那里啯咕啯咕吃酒。皇上因此又说道:“既蒙圣僧肯代调理,拟请回到内宫,趁此进了丹药,免致留下余病,在圣僧意见以为如何?”济公道:“使得使得,这样说法,这个酒我也不吃了。”太子就此起身,别了皇上,自往青宫而去。
  皇上便同济公来到内宫,却见太后正同五贤王在那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一见济公同皇上走来,太后、五贤王恨不得立时就将济公置之死地,才出得心头之气。济公早已明白,就用手暗暗的对着两人做了一个法儿。皇上却是懵懵懂懂的,到此地步还是一片孝母爱弟的心肠,忙近前先问了太后的安,又将济公说的还要调理的话,奏明了一遍。但见太后负气的样子说道:“既然我母子不曾得死,也就罢了,还要调理做什么?我实在心中恨个不住,倒不如就此死了,反觉安逸。”皇上不解何意,以为太后因做了残害的事,说了两句过门话。正是还要进言,忽见太后两手捧住个肚子,心里一阵一阵的疼个不了,五贤王觉得个颈项被绳子勒挂的地位痛得如针刺一般。济公故意装着要向外走的形像,但听太后道:“怎么这时的肚又这样怪疼起来了?”转眼再向五贤王一看,见他双手托住腮下,因皇上在侧,又不敢大惊小怪的喊痛,只见他颈上汗珠,足有黄豆子大。太后此时心里虽恨济公,却因疼痛没法,因说道:“既然如此,且把调理药进来试试看罢。”皇上便转身对济公说明,济公哈哈笑个不住。太后、五贤王见济公这样笑法,心里更加气,那两人便觉得格外痛得难过。好容易候济公掏出两粒丸药交给皇上,每人吃了一粒,不但痛处忽然顿止,觉得一种清凉的气候到了心里,就把起先所做的事,所说的话,皆自家同自家为难个不了。
  皇上见二人服了丸药,皆不开口,以为药有灵验,止了痛了,却不晓得两人心里,忽然转了念头。说得迟,来得快,忽然五贤王跑到皇上面前,双膝跪下,哭着说道:“臣弟此时,想着已往之事,真正狗彘不如,不敢强颜偷生人世,请陛下将臣送至法司,同那徐奸贼父子一同问成死罪,明正典刑,以谢天下。”说毕哀哀的哭个不住。太后亦垂泪说道:“实也奇怪,我不知三日前,就同吃了迷魂药似的,怎样就听这老贼父子的言词,离间骨肉,一点都不知觉。此想来,也就追悔得要死了。”皇上见二人忽然哀哀的说出血性话儿便一手将五贤王扶起,说道:“贤弟休得如此,人孰无过?自知改悔罢了。但朕自从起祸之初,自始至终,无丝毫怨母后、贤弟,晓得皆是为人所愚。总之,最难者,是天伦乐处,从此之后,母慈子孝,兄友弟敬,将已往之事,作为云收而散罢了。”当下五贤王便请太后。皇上,正了坐位,自己也邀同济公旁边坐下,又向济公称谢了半晌。这一番举动,真个叫皇上梦想不到。就此母子二人,正同皇上谈到情投意合之时,忽见值班太监,捧了两个奏折,跑进内宫,往下一跪。不知所奏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回 上奏折道臣定罪案
大宴会选待出尸身
  话说太后、皇上、五贤王、济公正在内宫坐定,谈了些情理道德的话,忽见值班太监捧了两宗奏折跪奏道:“适才升任参知政事同平章事、刑部尚书臣寇帧,升任刑部左侍郎、兵部郎中臣孔式仪,交来会衔奏折一件。又佥副都御史丞、降一级臣金仁鼎,交来奏折一件。均称内有要事,候旨发落,奴婢不敢怠慢,特送驾前,恭呈御览。”奏毕,将奏折呈上,碰了响头,爬起退出宫外去了。皇上就将上一本奏折展开一看,见系金仁鼎奏报大成庙已依限告成,择于二十日请太后、皇上拈香,恭迓济公圣僧,并附呈报销清册。皇上便在太后御案上拿过朱笔,批了个“知道了”三字,又对济公说道:“圣僧此来,正好后日大成庙正是迎请圣僧日期,就此在宫小住一日,免致朕再着人各处寻访罢。”圣僧拍手笑道:“这大一座庙宇,怎么三月限期,已就成功,这却难为了金御史了,俺来日也要谢他呢!”又问道:“此回乱事,两日之间,人约需费多少国帑?”皇上道:“追兵饷赏赐,大约在将近二十万。”济公大笑道:“倒也算巧,后日准有二十万如数拨还是了。”皇上以为他说疯话取笑的,也不介意。
  就此又将第二奏本展开,却是寇桢、孔式仪会奏审判叛逆一案。前面系徐天化、徐焱二人的口供,直从苏同发交到部,皇上撤回慈旨起首,从中周选侍怎样挑唆,国舅府怎样定计,一一供得明明白白。皇上看到此处,便向太后问道:“但是有一个人,臣儿忘却,宫中这周选侍今日不曾见面,到何处去了?”太后起先本是最喜欢周选侍,不知因何此时想着周选侍,觉得宫中一切乱事,皆由他挑拨起来的,不由的恨如切骨。因说:“这个贱奴,还问他做甚?大约宫中扰乱的时刻,他也逃走了。”皇上听毕,又将奏本往下再看,只见下面议定徐天化、徐焱、徐森、徐鑫,照主谋叛国弑君,例减一等,应斩立决。徐森、徐鑫虽死,应派招魂戮尸,明正典刑。哈克达、朱猛、周茂、王德,遵胁从叛党例,应派斩监候,已受冥诛,着无庸议。胡成应照斩监候定罪。徐天化家属,姑念圣母外家,着免诛族,发往王公世臣之家为奴。皇上看罢,觉得所议之罪稍重一点,反转将奏折同太后、五贤王斟酌。不知太后此时是个什么道理,将奏折看了一遍,遂说道:“这个奸贼,便宜他了,就派凌迟才是。只要不是诛族,上不连累我的父母,下不叫我徐姓绝后,这就罢了。”皇上道:“依臣男见识,还要上推母后情面,着寇帧、孔式仪再从轻议才好。”太后大怒道:“这等逆贼,没有什么情面,情面倒被他削尽了。”五贤王也从旁插嘴道:“此回却也要重办一办,免致后来外戚效尤,这也是个道理。”济公就便听得,本要进前论救,因想道:这些奸贼,且让他到法场上吓他一吓,然后再作道理。但见皇上拿了朱笔,还在那里要写不写之间。这位皇上,本是仁厚天子,总想要代徐国舅改为活罪。反是太后勃然大怒,便从皇上手边将笔拿过,又将奏折拿来,说道:“这一本我来批了罢。”因提笔批了个“【着照所议,钦此】”。批毕便着本宫太监送到御宝尚卿处,盖用御宝发行。
  此时母子弟兄,觉得十分亲爱,兼之看得济公就同家中亲人一般,太后因说道:“闻圣僧最喜吃酒,今日宫中无事,我等把皇孙召得来,就在木樨堂开两桌筵宴。你们兄弟陪着对僧,叫皇孙陪我,今我且把君臣母后的仪节,全行捐免,大家吃个太平宴,带赏赏将残的桂花。”随即便吩咐御膳间备席。不上一刻,酒席已备,往召太子的太监也同太子一同到来,太子上前叩了太后的安,又问了皇叔的安,然后一同离座,直望木樨堂而来。到了里面,但见满地金粟,那碧绿的叶子,被风吹得嗖嗖的作响,真个敲金戛玉,十分有趣。皇上此回因太后说过,把君臣母后的仪节一概捐免,反转把济公定了客席,自己同五贤王反坐了主位。济公是出世不作谦礼的,他就不问青红皂白,随即坐下,暗下祷告道:快些拿酒来罢,俺倒半天没得吃了。只见太后在东边一席也就坐定,旁边坐了太子,一宗值席的太监,你敬酒,他上菜。
  忽见大众一个个皆把鼻子掩着,皇上大为诧异,陡然的也觉得来了一股臭气,异样难闻。不上片刻,五贤王、太后、太子,也次第的将鼻掩起。以为总是这个和尚邋里邋遍的,又不洗浴,又不净面,逐日吃的是狗肉、烧酒,难怪生出这种坏味。皇上恐怕圣僧见疑,反转硬强着鼻息,偏不掩鼻。岂知这个气味实在难受,刚刚捡了一筷菜进口,一阵臭味又到,这一个恶心,吐了满地。济公初时见大众掩鼻,不觉介意,忽然见皇上吐起来了,觉得一种臭气,也向鼻内直入,不觉拍手的笑道:“请问陛下,此处的木樨原来是这样气味吗?俺出世还是第一次闻见呢!”皇上道:“往日本是一股清香,不知此时因何这样难闻的?”济公又微笑道:“不是木樨香,此时这院落里,添了一个香窟呢!”大众皆望着济公,不解他说的是何言语。济公又问太监道:“这院落里可有井吗?”太监道:“只有一口枯井。”济公道:“这便是一个香窟,不信你们去看。”
  有那好事的太监,抢步便跑到枯井边一看,连忙跑回奏道:“启奏太后、万岁,不知这枯井里,因何有女尸一具?”太后一听,惊诧道:“莫非周选侍已寻了死了?”又想道:这不是井,谅情不得将人淹杀。便说道:“你等快些把尸身搭出,看是何人。”一众太监掩了鼻,皆有怕臭畏难的形状。皇上道:“我等也要将席移到他处去吃呢,这股臭味,也担当不起。”济公道:“无妨。”忙向怀里一顿掏,掏出一包末药来,走起在皇上、太后、五贤王、太子面前,各人撒了一点,然后抓了些手中,向这个太监鼻子上一搭,那个太监鼻子上一搽,说道:“你们去打捞尸首,包你们闻不见臭味。”可也奇怪,大众此时只闻见木樨香,并无丝毫臭气,堂上还是照常吃酒。去了一众太监,从枯井里把尸首搭出,忙上堂启奏道:“井中女尸却是周选侍。”
  看官,你道周选侍因何死在这桔井里面的?只因十六夜分,皇上已被杨魁救去,他见宫中大乱,吓得没处藏身,因躲到木樨堂桂花树下,不觉失足向枯井里一落。但这枯井,并无滴水,本可候人来救,哪知这夜巧巧的雷雨交加,把个井落了大半下水,将彀周选侍淹了一个没头段。诸位看我这部书,也该记得,不是前次周选侍造太子的假话,发誓道“如有虚言,在枯井淹死”的吗?他以为枯井淹不死人,叫做硬欺太后,赌的个太平咒,那知偏偏还就在枯井里淹死了呢!当下太后闻说,既是周选侍,便吩咐太监备棺殓葬,发出了二百两银子。皇上、济公等酒宴已毕,各自散去。济公仍在渌倚亭权住两日,以便二十日跟随皇上、太后同到大成庙。但我续这前传,下手便是造大成庙,到得此时,可算大成庙才将成功,还有倒塌屋顶,罚金仁鼎二十万赃银,都还未曾说完。看官不免怪鄙人做书笔下太慢了些,须知修大成庙三月之久,从中出了多少岔事,鄙人不能不一一叙清。不但大成庙之事不曾说毕,就是韩毓英同杨魁当殿比武,太后赐婚,还有许多挂漏,也只得在续后传慢慢再说了。
第一二一回 乘莲辇君臣恩厚
入丈室师弟情深
  诗曰:
  【世事无弗了,人皆自烦恼。】
  【我佛最自在,一笑而已矣。】
  话续前传。却说济颠圣僧自木樨堂酒散,仍回渌猗亭居住,专候二十日随驾进大成庙。到了这日,才近四更向后,就听外面号声不绝,一阵阵马蹄的声腔,人脚的声腔,由亭外经过,那服侍济公的八名太监,也都轻轻的陆续起身,就灯前把些新衣、新帽、新靴搬出,一个个装束得簇绽新鲜。早听外面走进一人,手提宫灯,低低地说道:“咱家哥儿们都起了。万岁爷有旨,叫你们不要惊动圣僧,勿论迟早,候圣僧睡醒,约在慈宁宫聚齐起驾。”八名太监也便低低的说了声:“领旨。”此时济公睡在天然榻上,早听得清清楚楚,心中十分感激皇上,便故意的在榻上翻了个身,念了一声:“唵嘛呢叭迷吽。”那人听见圣僧已醒,就连忙走至榻前说道:“咱的圣僧儿已醒了吗?”济公睁眼一看,看那人不是别个,正是那张禄的外甥丘奎。心中想道:此人也有些专权邀宠说坏话,学了他娘舅一样的气息,俺何不趁此收拾他一顿,也是好事。想罢便反转假装着翻身睡去,打起鼾来。那丘奎不识进退,以为圣僧真个睡去,便大声说道:“吹,这怎么的?咱家儿不曾叫他,他是醒着;怎么被咱家这么一叫,那厮倒又像死猪样的了。不是笑话吗?”语言才了,只见济公从榻上就蹶坐起,说道:“不好了,俺睡痴了,带累丘宫爷候得心急,就猪儿狗儿、死儿活儿骂起来了。宫爷莫怪,还求在万岁前掩饰一点,就说僧人马上到慈宁宫见驾是了。”丘奎明知触犯了这位和尚有些不妙,但也不好辩白,只得含含糊糊的往外就走。济公就此起身下榻,那些太监是晓得他的脾气的,连忙把狗肉、绍酒搬出,济公便大喝大嚼的吃了足足一个更次。见东方渐要发白,遂说道:“你们没屁儿伺候些,俺要到慈宁宫去了。”
  八名太监就一个个的把宫灯点起在前引路,济公仍旧破衣破幅,赤脚扒天在后面一摇二摆的走。但见一路之上銮仪对马、兵丁入役,一起一起的,排得整整齐齐,不上一刻,已到慈宁宫门口,随由跟来的太监上前通报。当宫的太监哪敢怠慢,忙急急进内启奏了,出来宣见。济公走进宫内,见前殿天井中一乘乘龙凤辇排列阶下,末后一座莲花辇,装饰得十分精致。济公无心细看,穿过前殿走进外宫,见过皇太子、五贤王,又请了太后圣安,就锦墩坐下。就有太监由御座起次献了香茗,又每座前献上面点四式,济公也不谦礼,就伸了钉钯手,筑了一个向嘴里一塞。哪知今日这点心却是素的,济公本不对味,兼之才由蒸笼上拿来,内中馅心滚烫的,此时整个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那点心在嘴里就同打秋千差不多。恰巧皇上在上面说道:“圣僧起身,倒也突早。适才朕着宫监到渌猗亭打听,并吩咐不许惊动,不料圣僧也就老早到来。”济公道:“陛下圣恩,僧人感激不尽。但僧人所以老早到来,却亏去的那位宫爷,狗天爷地骂起来的。僧人若不因他叫骂,只怕此时还睡着呢!”皇上一听,勃然大怒,忙向左右问道:“是谁到渌猗亭传旨的?”但听旁边回奏道:“是新补慈宁宫总管丘奎。”皇上道:“着将丘奎发交刑部,照违旨侮圣议罪。”自有侍卫将丘奎拿下。
  济公正待上前论救,忽听外面三声炮响,乐鼓齐鸣,走来一个太监跪禀道:“启奏陛下,太后同两宫娘娘已经登辇,专候陛下起驾。”皇上当即出位,太子同五贤王也跟着起身。济公想道:“今日晦气,只怕今天庙里皆是素菜,俺大约是要忍着饿了。”没精打采的也只得跟随出了外宫,走到前殿回廊之下,但听外面炮声、号声以及鼓乐声、吆喝之声,耳朵里闹个不住。便有那管舆的侍从走来请济公升辇,心里暗道:这样一个邋遢和尚坐在这驾宝辇之上,走到外面实在不太好看。就此意念一动,搭眼再朝济公看去,但见他身穿御赐绣金盘龙千佛衣,头戴毗卢帽,脚踏老黄叉口僧履,项中一挂楠香木佛珠,脸上放出那又红又白的光彩,反转认不得他,在那人群里找邋遢和尚,说道:“奇了,圣僧何处去了?”济公笑道:“不要找,邋遇和尚在这里呢!”那管舆的侍从这才明白,忙扶他升了莲台花辇。前面也是满朝銮驾、对子马、御林兵,辇前千佛伞下,十六名太监打了宝盖长幡,八名太监提着宫灯,八名太监端着提炉,浩浩荡荡,好不热闹。出了大内,穿过午门,到了西城门口,又听得远处轰轰的炮声。旁面扶辇地说道:“快走罢,太后的圣驾已进了庙了。”济公看那六街三市,一家家铺面关着,那门前伏着、楼窗上伏着的人,就实在不少。看官,大凡皇驾出外,本该辟除道路,何以此回许人观看?列位有所不知,此回皇上出外,也是照旧辟除;但到御驾过后,各家也就开门专看圣僧。所以到了经过之处,就觉得街面上的人如同看会一般。
  就此纤纤徐徐出了西城,沿湖又走了许久,济公在辇中抬头一看,但见前面一座大庙,那庙门上一块石匾,“敕建大成庙”五个大金字映着那初出的太阳,真个金光夺目。济公到了庙前下辇,也是通的通的放了三声大炮,早见里面跑出四位差官,迎上说道:“某等奉金御史的命,迎接圣僧进内。”济公便随着进庙门,但见中间塑了一尊弥勒佛,后身塑了一尊丈八韦驮,两旁塑着魔家四将,那金刚裆下足彀一人进出,就同圈门差不多的。走过大门约有半里路,一段磨砖甬道,一面钟楼,一面鼓楼。走过两道,就是二门,门前一座石牌楼,两边石柱上有彻赐楹联一副,题着道:
  【幸盛世澄清,游览西湖风月;】
  【谢圣僧法力,维持大宋江山。】
  中间塑了“御赐龙藏”四字。二门里两旁塑着哼哈二将。出了二门,两廊下便是斋堂、客堂、挂单房、库房之类。当中一座月台,上了月台便是大雄宝殿,殿上三尊大佛,左右十八罗汉,后身塑着个悬崖峭壁的海岛、正中莲台上立着观音大士,左有善方,右有龙女。出了正殿后门,便有矾石坡合,约三十多层,上面建一高阁,当中一块横匾,题着“藏经阁”三字。济公一路看来,觉到收拾得也十分齐整。至于戒台、憎寮、念佛堂、祖师堂之类,皆另有去处,但不在此时济公走到之地,我也不细说了。但是四名差官,领着济公定至藏经阁坡台下面,就见上手一个朱漆大门,上面横匾刻了“圣驾行宫”四字。一众御林军皆扎在门前。下首一个月宫门,上面横匾刻着“丈室”二字,那官差便领济公从下首走至丈室。迎面小小的四扇天蓝洒金的屏门,进了屏门由旁边一腰门进去,便是五开间的大厅,厅中一切陈设,自然精美异常,这也不须交代。
  济公至此,那官差便邀请入座,早有听差的送上茶来。济公今日看得这些装模作样的十分委屈不过,暗道:今天照这样看来,狗肉、烧酒是断乎没得吃的;该因也是命里注定的,今日是我济颠落难的日期!正然闷闷沉沉的在那里痴想,忽见两个武官带着一个和尚进来,四面张张望望的就同寻人不着的样子,反转济公起身招呼道:“快来快来,你们是甚时候到这里的?”那两个武官同一个和尚朝济公看了半晌,不觉失笑道:“原来这就是师父,我们都认不得了。”说罢就行了礼一旁坐下。看官,你道此三人是谁?那两个武官就是陈亮、雷鸣,那个和尚就是在平望新收的徒弟悟真。陈、雷二人虽跟济公多年,从不曾见过这衣冠齐楚的样子,所以不敢冒认。至于悟真,不过在张钦差行辕见过一见,更觉不甚清楚。心里想道:我记得在平望时见这位师父,真个邋遢不过,怎么今日这样阔调的?在此正然疑惑,只听济公喊了一声:“悟真,我且问你,你不必疑惑邋遢、阔调,你怎么访到这里来的?”悟真道:“徒弟在平望别了师父,真个无庙可归,只得到金山挂单,留在念佛堂内过了几月。前日听见这庙里召募新僧,特为连夜赶来。哪知走进此庙,就向那报名处报名,里面有两个执事僧问道:‘你可是由小西天来的?’徒弟道:‘不是。’那执事僧就回了一句‘额已满了’。徒弟无法可想,就在西湖边望望野景,恰巧遇着陈师兄,述其情由,他便将徒弟带去营内过了一宿,今早便同两位师兄过湖来给师父请安。”济公听毕拍手呵呵的笑道:“妙呀妙呀!我正想你,你却来了,要算天从人愿。”济公又问陈亮、雷鸣道:“杨魁回来不曾?”陈亮道:“他跟后来的,大约此时到行官见驾去了。”济公便将陈亮、雷鸣喊至面前,每人附耳说了几句,二人忙急急外出。悟真便在丈室里陪济公闲谈,正说道张钦差捉妖之事,济公道:“这件事我都忘了,算来也是那怪气数未终,但早晚又有一桩大事要办。若待事完恐怕与张府大有不利,只得守庙中事情稍定,先往镇江走一趟才好。”说至此处,只见金仁鼎穿着一件簇新的绣金獬豸红袍,忙得连玉带都解去了,匆匆走进丈室来见济公。不知所因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一二二回 窃宝珠待罪刑部
阅名册传见众僧
  话说济公正同悟真谈论往镇江捉妖之事,却见金仁鼎匆匆走至丈室说道:“圣僧请了。”济公也起身回敬道:“御史爷忙了。”仁鼎道:“岂敢岂敢!但金某此来,非因别故,只因皇上马上前来迎请圣僧金殿礼佛,并当众宣布敕命主持庙事登台说法等情,所以特来奉告,俾圣僧早有预备。”说罢,匆匆又向外走。济公暗骂道:这位言生,要算是财来精神长,我看你忙进忙出,倒也高兴,但是你假意殷勤,到处舞弊,你怎样瞒得过我!等俺一段一段的慢慢来收拾你是了。打算已定,抬眼见外面走进几位太监,后面便是皇上、太子,有杨魁、陈亮、雷鸣保护着,步行进了丈室。济公便起身面西旁立,皇上走至正中,有鸿胪卿一旁唱迎请礼。皇上奉了三揖,外面放炮奏乐,跟后太子亦照样行礼,济公一一答礼,复行面北谢恩,又引悟真见了皇上,奏明底细。皇上把悟真一看,见他眉清目秀,心中大喜,说道:“留着代圣僧护法甚好。”可喜这悟真本是知觉罗汉司香童子转世,本属根底不凡,自然见识出众。他一见皇上许他护法,就上前谢了圣恩,然后站起跟随皇上、太子、济公同出丈室,直奔大殿。
  前面鼓乐宣导,济公走着,心里想道:不趁此时索回金仁鼎赃银,更待何日?走着想着,见皇上已上了月台,去大殿不过数步,暗中便作了个法。忽然正殿上一个柴窑青化瓷顶,撇空倒下,或溅或漉的直往下滚,巧巧去皇上不上一尺,迎面打下。皇上大吃一惊,忙将身子让开,杨魁手健眼快,抢进一步,伸手便一把抓住。又见阶下有四位和尚,也飞步上前,要借接屋顶这个势头,便想近皇上的身,以图不测。却喜雷鸣、陈亮将皇上夹在中间,未敢造次下手。济公在后面看得,心下早经明白。说得迟,来得快,皇上此时也就走进大殿,太子同济公等亦并鱼贯而入。
  但见正殿之上,有三十多名和尚,身披水红簇新袈裟,见得皇上、太子进内,便上前合十行礼,然后又向济公合十。独至悟真,见他穿着一件旧袖衣,也便瞧他不起,不瞅不睬的了。济公见着,便觉气闷,便用手将悟真一指,忽见周身衣服,也变着同济公一样,但千佛衣上独少“御赐”二字。此时不但大众以为奇异,便是悟真也自觉惊异非常。就这变动的时候,皇上、太子已在佛前上香行礼已毕,殿上钟鼓齐鸣,法器起弄,殿外奏乐放炮,热闹异常。随后济公悟真亦并拜过大佛,侍立旁面。但见金仁鼎进殿,走至御前跪奏道:“启奏陛下,敕命吉时已到,请圣驾登台传旨。”皇上便起身出殿,一众和尚皆执着引磐,跟随济公、悟真向受敕台而来。太子见与自己无事,也就回了行宫。趁这时候,太后便率领两宫并五王嫔妃等陆续上殿拈香,这也不须细表。
  单言皇上上了受敕台,升了宝座。东边由金丞相起,下至雷鸣、陈亮,文武官三十多名挨次站下;西边悟真同着三十多名新招的僧众,也挨次站齐。济公此时站在台下,早有一名太监走至台前,奉了圣旨高呼道:“圣上有旨,宣济公圣僧上台听诏,并加恩免跪站听。”济公听毕,忙抢步登台,行了九叩礼,躬身站在旁面。但听那太监开诏读曰:
  “【维大宋某年月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国家有道,宗教潜修;佛法无垠,恒沙福利。大成庙本开元古刹,唐室度修。经五代兵燹之年,为千佛毁身之日。历兹数纪,瓦砾俱消;爱集百工,栗榛重树。因此庙貌再兴,僧徒复集。特召济公圣僧主持庙事,兼酬慈宫之愿,藉申向善之忧。广衣钵之真传,宏兹净土;施波杯之妙法,辟乃沙门。咨尔圣僧,聿修厥德,无负朕意。钦此!】”
  济公听诏已毕,又跪下谢了圣恩,皇上便离座下台,各官也纷纷各散。台下鼓乐复作,将敕命用龙亭送入方丈。济公入内取了禅杖,又见悟真率领三十多名僧众,迎请济公到禅堂说法。济公升了宝座,见下面东首设了皇上、太子、五王的座位,西面设了太后、两宫的座位,众僧皆站在台上。此时众朝臣及夫人、小姐,凡进庙拈香者,皆来听济公说法。就连韩毓英、赛云飞上便到来。男男女女足有三四百人,也分东西站定。忽听台上法器齐击,过了半晌,突然息下。如是或起或息三次,悟真便将引磐击了数响,济公在台上便开口说道:
  “【咳!天空水静,无是无非。水静鱼频跃,天空鸟亦飞。咄!静者不静,空者不空。静不终静,空不终空。不静仍静,不空仍空。空静空静,是非化尽。南无文殊普贤药师佛。】”
  济公说毕,众僧又将法器敲起,依旧三起三落,悟真又敲了引磐数响,济公复说道:
  “【咳!来去来去,循环无既。来时自何自,去日至何至。咄!与其来去,何莫来去。既然来去,莫负来去。来去来去,莫知来去。能知来去,方为来去。南无普济转轮金光佛。】”
  济公说毕,众僧又将法器敲起,仍然三起三落,悟真又敲了引磐数响,济公便说道:
  “【咳!目明手敏,灵捷便用。纵目不见己,剪指不知痛。咄!明者不明,敏者不敏。灵者不灵,捷者不捷。灵明灵明,难不灵明。敏捷敏捷,敏捷何益?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济公说毕,便将禅杖扶起触了几下,随即立起。悟真敲动引磐,引着济公回了丈室。皇上等仍回行宫,僧众仍归执事,一群男女官员、命妇俱各归第,真个香车宝辇,拥簇门前。单是金仁鼎他却是走不掉的,今日庙中一应事件,皆要他安排提调,见外面日光向午,吩咐行宫开了女宴,丈室里也开了五桌素席,正中是皇上御筵,东上一席是太子,西上一席是五王,东偏正席是济公,旁席是悟真,西偏正席是杨魁,旁席是雷鸣、金仁鼎。仁鼎又亲到行宫请了圣驾,就随驾进了丈室。安坐献酒已毕,这才退归主位。济公此时直即食不下咽,却喜席间有酒,就在枯果碟内,借那枯果下酒。他也不顾什么叫做御前,他一只酒杯放在席角上,那司酒的太监劳苦十分,才经斟起,他就饮尽,真个穷相难看。但在他还算是今日衣冠齐整,斯文不过了。
  慢言济公饮酒,巳说御筵上酒过三巡,皇上道:“金仁鼎,朕且问你这个正殿屋顶是差委甚人看工的?”金仁鼎见问,忙出席跪下奏道:“臣该万死!是臣亲自看的工。”皇上道:“既你亲自监工,就该没有差误了,因何屋顶倒下?不亏杨提督接着,朕便几乎受伤。你且自己想想,派个什么罪过?”金仁鼎跪在下面,无言可答,吓得只是磕头。在皇上的意见以为,三月工程,他把座大成庙忙得这样,也还亏他。兼看他今日内外劳碌,过意不去,虽然有倒塌屋顶的罪过,不过是吓他一吓,也就算过。那济公有意要借此罚他二十万赃银,这个机会,怎能错过?见皇上问了金仁鼎几句,那意思间似有宽赦他的样子,忙立起奏道:“启奏陛下,这事件却不怪金御史,大凡庙殿正顶其势极高,必用定风珠藏在里面,方无倒塌之患。”皇上道:“圣僧有所不知,前次奏报上顶,朕特为着宝藏库发出两粒明珠,一名定风,一名辟火。屋顶里面这定风珠本是有的,圣僧不信,着人去拿得来观看便了。”皇上随命侍宴的太监会取屋顶。金仁鼎在下面听得去取屋顶,知道事情不妙,这吓得个上热下寒。怎么叫做“上热下寒”呢?他头上的汗珠足足有黄豆子大,他跪在地下的两只腿子就同筛糠似的抖个不住。金仁鼎因何此时便吓得这样?只因这两粒珠子,金仁鼎爱他宝贵,并不曾放在顶里,以为没处对证,早已自家收用;济公暗中清楚,所以面子上像替金仁鼎借定风珠这句话来解围,其存心实在是要代他挑祸。
  闲话休叙。不一刻,那侍宴的太监已将瓷顶拿来,直累得汗如雨下。皇上道:“代我把里面两粒珠子取来。”那太监忙将顶口扳起,但见里面实实匹匹堆满的黄泥。太监以为珠子必埋在泥里,就用手将里面黄泥统统挖出,散了满地,又用手在泥内细细寻找,那知连影子都没一点,只得回奏道:“里面并无珠子。”皇上早经明白,用太监回奏,便勃然大怒,指着金仁鼎骂道:“你这奸贼,私盗国宝,该当何罪?你父身为首相,谅也逃不了,你自投刑部待罪去罢!”说罢,着侍卫将金仁鼎逐出。自有人将地下打扫干净。后来就命悟真重修屋顶,此是后话,不必细说。
  当下皇上闷闷的进完上膳,回了行宫。约到未正时刻,即同太后等陆续起驾,济公送至庙门前,候圣驾去远方回。刚进丈室坐下,只见杨魁、陈亮、雷鸣也跑进来给师父辞行,要回湖西营次。济公听见,便向他们冷笑了一声,说道:“你们好多势利,当日不曾做官,恨不得同师父死在一处总是好的。今日做了官了,就嫌恶我穷和尚了。皇上才走,你们也都要走了。但我偏要做一个不知趣,还要屈留你们片刻,有一件事劳动你们一点呢!”三人受了济公一顿冤枉话,但晓得济公的脾气,最可恶人同他分辩,所以只得忍气吞声坐下。
  杨魁才要开口,问济公有什么事要办,只见外面走进一个和尚,身穿蟹壳青春夏布的袈裟,脚登单梁锁口玄色绸履,袖上套着一串佛珠,手拿一本青莲绢面的册子,生得虬面狗眼,十分凶恶,装着斯文样子,一摇二摆走至济公面前,打了一个问讯,说道:“本庙书记月静见师父,给师父请安,并将在庙各僧名册呈阅,愿师父慈悲。”说毕,将名册呈上。济公也不同他谦礼,朝他望了一望,即将册子接过,展开看时,但见上面写道:
  【谨将本庙执事各僧共名开呈慧览,计开:】
  【禅堂纠察师本然、浩然】
  【客堂知管师月朗、晴波】
  【禅堂陪禅师党三、耕心】
  【前殿管理师素几、子琴】
  【正殿管理师述真、醒觉、野渔、铁珊、元鉴、问禅】
  【板堂教授师玄真、阅世】
  【斋堂知磐师亮音】
  【祖堂香火师自诚】
  【念佛堂领班师雨村、戒修、善持】
  【管理藏经阁师月樵、月肪、月村、月波】
  【库房管理师文明、清雅、守正、月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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