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集第十五卷(校对)第29部分在线阅读
Victory,康拉德的小说《胜利》。
Davidson,达维德逊,为康拉德小说《胜利》一书中的故事叙述人。Marlow,马罗,为康拉德一些小说如《吉姆爷》、《青春》、《黑暗的心灵》、《机遇》中的故事叙述人。
的方法。不管是否如此吧,他这种描写方法是可喜的。他的景物变动得很快,如电影那样的变换。在风暴中的船手用尽力量想从风浪中保住性命时;忽然康拉得的笔画出他们的家来,他们的妻室子女,他们在陆地上的情形。这样,一方面缓和了故事的紧张,使读者缓一口气;另一方面,他毫不费力的,轻松的,引出读者的泪——这群流氓似的海狗也是人哪!他们不是只在水上漂流的一群没人关心的灵魂啊。他用这个方法,把海与陆联上,把一个人的老年与青春联上,世界与生命都成了整的。时间与空间的距离在他的笔下任意的被戏耍着。
这便更象电影了:“掌舵的把桨插入水中,以硬臂用力的摇,身子前俯。水高声的碎叫;忽然那长直岸好象转了轴,树木转了个圆圈,落日的斜光象火闪照到木船的一边,把摇船的人们的细长而破散的影儿投在河上各色光浪上。那个白人转过来,向前看。船已改了方向,和河身成了直角,船头上雕刻的龙首现在正对着岸上短丛的一个缺口。”(TheLagoon)其实呢,河岸并没有动,树木也没有动,是人把船换了方向,而觉得河身与树木都转了。这个感觉只有船上的人能感到,可是就这么写出来,使读者也身入其境的去感觉;读者由旁观者变为故事中的人物了。
无论对人物对风景,康拉得的描写能力是惊人的。他的人物,正象南洋的码头,是民族的展览会。他有东方与西方的各样人物,而且不仅仅描写了他们的面貌与服装,也把他们的志愿,习惯,道德……都写出来。自然,他的欧洲人被船与南洋给限制住,他的东方人也因与白人对照而没完全得到公平的待遇。可是在他的经验范围里,他是无敌的;而且无论如何也比Kipling少着一点成见。
对于景物,他的严重的态度使他不仅描写,而时时加以解释。这个解释使他把人与环境打成了一片,而显出些神秘气味。就我所知道的,他的白人大概可以分为两类:成功的与失败的。所谓成功,并不是财富或事业上的,而是由责任心上所起的勇敢与沉毅。他们都不是出奇的人才,没有超人的智慧,他们可是至死不放松他们的责任。他们敢和台风怒海抵抗,敢始终不离开要沉落的船,海员的道德使他们成为英雄,而大自然的残酷行为也就对他们无可如何了。他们都认识那“好而壮的海,苦咸的海。能向你耳语,能向你吼叫,能把你打得不能呼吸”。可是他们不怕。Beard船长,MaoWhirr船长,Allistoun船长,都是这样的人。有这样的人,才能与海相平衡。他的景物都有灵魂,因为它们是与英雄们为友或为敌的。Beard船长到船已烧起,不能不离开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下了船,所以船的烧起来是这样的:“在天地黑暗之间,她(船)在被血红火舌的游戏射成的一圈紫海上猛烈的烧着;在闪耀而不祥的一圈水上。一高而清亮的火苗,一极大而孤寂的火苗,从海上升起,黑烟在尖顶上继续的向天上灌注。她狂烈的烧着;悲哀而壮观象夜间烧起的葬火,四面是水,星星在上面看着。一个庄严的死来到,象给这只老船的奔忙的末日一个恩宠,一个礼物,一个报酬。把她的疲倦了的灵魂交托给星与海去看管,其动心正如看一光荣的凯旋。桅杆倒下来正在天亮之前,一刻中火星乱飞,好似给忍耐而静观的夜充满了飞火,那在海上静卧的大夜。在晨光中她仅剩了焦的空壳,带着一堆有亮的煤,还冒着烟浮动。”
类似这样的文字还能找到许多,不过有此一段已足略微窥见他怎样把浪漫的气息吹入写实里面去。他不能不这样,这被焚的老船并非独自在那里烧着,她的船员们都在远处看着呢。康拉得的景物多是带着感情的。
在那些失败者的四围,景物的力量更为显明:“在康拉得,哈代,和多数以景物为主体的写家,‘自然’是画中的恶人。”是的,他手中那些白人,经商的,投机的,冒险的,差不多一经失败,便无法逃出——简直可以这么说吧——“自然”给予的病态。山川的精灵似乎捉着了他们,把他们象草似的腐在那里。Victory里的主角Heyst是“群岛的漂流者,嗜爱静寂,好几年了他满意的得到。那些岛们是很安静。它们星列着,穿着木叶的深色衣裳,在银与翠蓝的大静默里;那里,海不发一声,与天相接,成个有魔力的静寂之圈。一种含笑的睡意包覆着它们;人们就是出声也是温软而低敛的,好象怕破坏了什么护身的神咒。”Heyst永远没有逃出这个静寂的魔咒,结果是落了个必不可免的“空虚”(nothing)。Nothing,常常成为康拉得的故事的结局。不管人有多么大的志愿与生力,不管行为好坏,一旦走入这个魔咒的势力圈中,便很难逃出。在这种故事中,康拉得是由个航员而变为哲学家。那些成功的人物多半是他自己的写照,爱海,爱冒险,知道困难在前而不退缩。意志与纪律有时也可以胜天。反之,对这些失败的人物,他好象是看到或听到他们的历史,而点首微笑的叹息:“你们胜过不了所在的地方。”他并没有什么伟大的思想,也没想去教训人;他写的是一种情调,这情调的主音是虚幻。他的人物不尽是被环境锁住而不得不堕落的,他们有的很纯洁很高尚;可是即使这样,他们的胜利还是海阔天空的胜利,nothing。
由这两种人——成功的与失败的——的描写中,我们看到康拉得的两方面:一方面是白人的冒险精神与责任心,一方面是东方与西方相遇的由志愿而转入梦幻。在这两方面,“自然”都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他的景物也是人。他的伟大不在乎他认识这种人与景物的关系,而是在对这种关系中诗意的感得,与有力的表现。真的,假如他的感觉不是那么精微,假如他的表现不是那么有力,恐怕他的虚幻的神秘的世界只是些浮浅的伤感而已。他的严重不许他浮浅。象TheNiggerofthe“Narcissus”那样的材料,假若放在W.W.Jacobs手里,那将成为何等可笑的事呢。可是康拉得保持着他的严重,他会使那个假装病的黑水手由恐怖而真的死去。
可是这个严重态度也有它的弊病:因为太热心给予艺术的刺激,他不惜用尽方法去创作出境界与效力,于是有时候他利用那些人为的不自然的手段。我记得,他常常在人物争斗极紧张的时节利用电闪,象电影中的助成恐怖。自然,除去这小小的毛病,他无疑的是近代最伟大的境界与人格的创造者。
载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十日上海《文学时代》月刊创刊号
一九四一年文学趋向的展望
先由我们无准备的人来放一炮,接着再由看过了,看够了三年来的抗战文艺作品的诸位先生来报告小说,诗歌,戏剧和报告文学的实在情形。
对于抗战的现实,我看无论那一部门的作家都显出更熟悉了。换言之,就是大家已经习惯了战时的生活。举个例说:在武汉的时候,有不少作家去作鼓词唱本等通俗读物,到今天已由个人或机关专去作这类的东西,而曾经努力于此道的许多作家中,有不少便仍折回头来作新的小说,诗,戏剧等等。这因为什么?大概是因为在抗期初期,大家既不甚明白抗战的实际,而又不肯不努力于抗战宣传,于是就拾起旧的形式,空洞的,而不无相当宣传效果的,作出些救急的宣传品。渐渐的,大家对于战时生活更习惯了,对于抗战的一切更清楚了,就自然会放弃那种空洞的宣传,而因更关切抗战的缘故,乃更关切文艺。那些宣传为主,文艺为副的通俗读品,自然还有它的效果,那么,就由专家或机关去作好了。至于抗战文艺的主流,便应跟着抗战的艰苦,生活的艰苦,而更加深刻,定非几句空洞的口号标语所能支持的了。我说,抗战的持久加强了文艺的深度。
不过,作家虽对抗战更加关心,可是对于战争中种种事实还未尽了解。我们仍是多写正面的战争,而对于后方的种种动态及生产建设便无何表现。这是一大遗憾!谈到新现实便无法不谈到新内容,那么,我们既还不能充分的了解抗战中种种事实,作品的内容自然显出贫血现象——题材不丰,在一题材之下写得不充实。
关于新风格,我以为民族形式的辩论虽尚未完,但各种作品中似已都有人作试验。有些诗,显然看得出保留传统的美的观念与形式。小说间亦有用章回体者,而与武汉时代者不同。戏剧在武汉时代几乎只有个空架子,现在至少舞台上已不再用文明戏式的话语,而多采用带有感情的民间语言;布景亦不只采用上海的洋派头的东西,而改为纯粹中国人民所熟悉的事物。这些,据我看,恐怕多多少少都与民族形式的讨论有关。不过,风格形式正与内容一样,试验的方面还嫌太少。我们要多多试验,造起文艺之林来,给明日的文艺留下活泼有生气的根基。
对于文艺上的民族形式的争辩,一年以来我始终未表示过个人的意见,现在乘大家检讨一九四○年的文艺上的新倾向的时候,总结一下个人的意见,因为这个问题是这一年间争论得最多的,也是最热烈的。我的回答是根据我自己对于旧形式的实地试验的结果,并非从理论出发,这是我首先要声明的。在武汉时候我最初写通俗文艺,完全是客观形势的要求,和当时所能发生的效用。当时抗战爆发不久,热情煽动着每一个中国人,对于战争中的全面的复杂的现实都不大理解,也没有工夫去理解。我想,不仅我个人如此,恐怕老百姓也是如此的。旧瓶装新酒就在这时候给予我一种强烈的诱惑,以为这是宣传抗战的最锋利的武器。在开始学习写作的时候,只是感到运用形式的困难,关于处理内容可说几乎完全没有想到。我当时只有这样一种感觉,旧形式是一个固定的套子,只要你学得象,就能有用处,也就是作家尽了自己的责任。这的确是当时的衷心之感。后来慢慢的把握了形式,才又想到如何装进适当的内容去,这是原先所没有想到的。于是发生了困难。也由于作家的生活逐渐深入于战争,发现抗战的面貌并不象原先所理解那样简单,要将这新的现实装进旧瓶里去,不是内容太多,就是根本装不进去。于是先前的诱惑变成了痛苦。等到抗战的时间愈长,对于现实的认识与理解也愈清楚,愈深刻,因此也就更装不进旧瓶里去,一装进去瓶就炸碎了。所以这一年来不能不放弃旧形式的写作。这个否定就是我对于民族形式的论争的回答。但所要声明的,我这否定并不是怕别人骂我写旧形式,而是三年来的痛苦经验所换来的结论。
总之,文学上的新形式,新风格,还正在创造的路上。
载一九四一年一月一日《抗战文艺》第七卷第一期
一年来文协会务的检讨
四月九日在年会上的报告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这组织,正和别的民众抗敌团体一样,至少要表现:(一)同志们的精诚团结,和(二)对于抗战建国的工作竭尽心力。团结出于热诚,热诚产生工作,工作才是真实的力量,真实的表现。
可是,事实上,在这由团结到表现工作的过程中,并不事事都得心应手;有十分的热心,也许只作出一分的事来;心与手之间往往积放着许多难以克服的客观的困难,使应透达到工作上的精力中途销散,而成绩与期望,就相去甚远了。
最显然的,是为表现团结而设立的定形组织。有了组织,才能活动,不错,可是有了组织,也就很容易为“等因奉此”那些琐碎而白耗费了许多精力。这自然不是文协特有的累赘,但我们也必须指出:我们的确因为这些累赘的存在而往往忙得费力不讨好。这也就是说:我们都应注意;(一)理事会有一部分精力是消耗在办公上;因此,(二)会中的工作必须由大家分担起来;否则(三)把事情全交给理事会的时候,也就是一个组织衰落的时候,别的团体如是,文协也如是。
同志们,自去年三月二十七日,我们团结起来,直到今天,我们敢说我们的团结是一天坚似一天;我们很可以自傲。可是,若要检讨一下我们的工作,我们就不能不觉得惭愧。是的,我们的确作了事,象会刊上各部所报告的那些,但那足以满足谁呢?这并不是说,会员们有意的把一切交给了理事会,而躲在了一旁。不,那绝不是实话!大家都热心,都愿帮忙,不过因为种种客观的条件而联络的不够,遂不由的使理事会负担太重,而工作上也就不易尽量的推动。在今天我们提出这一点来,并不是为理事会请求原谅,或对任何人有所指摘,而是说我们极应设法加强我们的联络。过去,我们团结得很好,是件事实;明天,我们能团结得更好,也不难为事实,只要我们肯多留意联络这一问题。团结是精神,我们都有这精神;联络是方法,我们缺少这方法。有了联络的好方法,我们才能以更大的力量更多的工作表现团结的精神。
在上面所指出的缺点而外,我们再作为随便举例的,提出一两事实上的困难来:(一)在成立大会开过后,会中的经费尚无着落。凭热心是换不来任何东西的。我们去请求补助、借款、收会费,但收入并不甚多。因此,我们象贫家的主妇似的,量入为出,只能捡择最要紧的先办一些,而不得已把完整的计划放在一旁。(二)在去年七月间奉命疏散,离开武汉,迁来重庆的时候,朋友们各自东西,只由几位负责人搬着会中的几只竹箱,挤进了这山城。会务几乎完全停顿了两个月;我们重大的损失,却无法补救。够了!我们还有许多这样难以克服的困难,可是我们不愿再多叙说。我们只须说出,克服困难须要全体同人的力量。理事会所要肯定的,一定是以全会的力量的大小为准。同志们,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困难,可是我们必须于千辛万苦中拿出更大的力量来支持我们的团结。
我们也有好处。但这些好处是应当有的。我们的经费永远不花在通常的报销时使我们红脸的事上,我们连信封信纸都能不印就不印。我们会中用人很少,有事都由大家奔走。这类的事我们不愿都报告,我们理应如此。连在开年会的时候提出这一点来,多半也还是请求大家查账并监督会务的意思,而不是要将功抵罪的要求原谅。
把各部的事务分着来检讨一下,也许是更有意义的。以总务部来说:我们的职员实在太少。自然,我们不能,也不应该,分设专人,司理庶务会计文书各事,象个什么机关似的。可是,我们只有一位拿点津贴的干事,兼管各项事务,实觉太苦太忙。对今天来说,我们的人不够用,对明日说,理事每年改选,我们理当有够用的职员,继续办理会务,换理事而不换职员,老有熟手在办公,才算合理。总务部的人已不够用,而各部又没有专任干事,于是总务部的干事在各部交来工作而外,还须帮着出版部校对印稿,代研究部保管图书……一天到晚没有空闲。我们当然愿意工作紧张,可是我们也必须给干事一些空闲,即使不为休息,也当给他留出工夫作会务日记,登记贴存各项文函,及其他该随时整理的事情。
我们的款项,是一收到便交存银行的,银行的存折不啻是我们的总账簿。可是我们还当设法把存折交与专人收管,不便在总务部负责人手里,以便入款提款都有监视。在金钱上,我们最好是信任手续与监督。
由上述的事实,我们看出来,最合理的办法是各部联合办公。每部都有位拿津贴的干事,都住在会内,按时办公,既可以免去理事们因无暇按时到会工作而会务停滞的弊病,又可以减少总务部干事兼顾各部事务的繁杂与劳苦。不过,以现在会中的经济情形来说,这是作不到的。次好的办法是给总务部添人,可是我们每月的收入太少,也不易实行。至于理事们每日到会办公,我们曾经试行过,因为各人都有各人的职业,实在找不出合适的时间常常一齐到会里来。我们希望下届的理事会能有所决定,务使我们下年的工作分配比今年的更合理化,工作效率更能增高。
再说出版部。会刊的继续出版是最重要的事。足以自慰的是这一年中没有中断过;就是我们由武汉迁来重庆的时节,仍然设法继续刊行。在内容上,我们敢说它是在抗战中文艺刊物里最整齐严肃的。从投稿人方面说:它更是空前的,在三卷之中,它得二百多人的文字。前方服务的,后方工作的,同志们,都热心投稿,而且十之七八是不要稿费的。假若在别的方面,我们因散处四方,很难集中力量去工作,这个刊物可是充分的表现出我们的团结与合作。会刊是我们的旗帜,是我们的喉舌。现在,我们敢说,全国的文艺工作者都尊敬这旗帜,都愿借它发出救亡抗战的呼声。我们还没有看见过,象这样一个小小的刊物会得到这么多与这么热烈的关切与爱护的。在战区服务的朋友们,每逢移动一下,必马上来信报告,以便继续接到会刊。是的,这是会刊,会是大家的,会刊也是大家的;就是会刊上只管些会务报告与朋友们的消息,大家也愿意看。团结产生了彼此的互相关切。在这小小的刊物,大家不但只看朋友们的文字,也由文章中见到朋友们的音容言语,足以略释远怀,得到些安慰。这样的一个刊物,全国文艺界同人的一个刊物,无疑的是在抗战文艺上有着很大的影响。在开封未撤守的时候,它能在那古城里销到四百份。
既提到他的影响,我们便不能不指出它的缺点,以期改进,增进它对抗战宣传的力量。最明显的:(一)对当前的各项文艺问题,它虽尽量的发表各样不同的主张与见解,以期引起商讨的兴趣,可是它还未能作到有系统的商讨,因而所商讨的也就不易得到结论。(二)它未能及时的抓到社会上急待解决的问题,加以讨论与指导。因此,它还未脱掉往日一般的文艺刊物的通病——只顾慎重选稿,而没能发动集中的讨论与写作,没能顾到社会问题与文艺的配备。(三)它未能多注意对青年练习写作的扶助与指导。(四)它未能充分的介绍与批评新书。是的,它还不是我们理想的刊物。然而,这些缺点,并不是完全出于编辑委员的疏忽,而是也有许多客观的困难。会员散处四方,邮递又极迟缓,征稿很难及时的来到;加以印刷所生意多而印工少,又须提早交稿。与此类似的困难还有许多,都使编辑人有心无力,无法缩短实际与理想间的距离。出版部现已决定将周刊改为半月刊,以便匀出一些工夫,弥补一年来编辑上的缺点。我们相信这是不得已的好办法,多一些时间,我们就能稍为从容,多一些商讨的机会了。我们的诗刊,抗战诗歌,本定于今天出版,可是因种种的困难不能如愿。
在别的方面,出版部因钱少人少,表现得实在不甚多,为支持会刊,我们赔进很多的钱去,现在我们又编《前线增刊》运送到前方去,纯属赠阅性质。会刊与增刊继续维持下去,每月已赔垫甚巨,我们简直无法再编印别的著作。在现在的经济情形下,我们只能采用不花钱而能印出东西来的办法。目前,出版部正忙着抗战文艺出国运动。我们选择文艺作品,找人翻译,再设法到国外去印刷,去发行。我们不能出钱,也不求报酬,我们只愿尽心尽力,把抗战文艺作品介绍到国外去,引起全世界对我国抗战的同情与助援。这个工作,需要多方面的帮忙与奔走,我们希望多多有人来参加。
因为人少,因为大家都忙,因为生活不安定,所以研究部在前几个月中,很难安静的坐下去工作。在最近数月中,研究部成立了小说、诗歌、戏剧等座谈会,计划各部门的研究工作。目前,各座谈会正为给国际宣传处编撰一些到国外宣传的小册子,而开始检审一年来抗战文艺作品。因此,研究部就成立图书室,搜集战时的文艺著作。国际文艺宣传委员会与通俗读物工作委员会也都组织起来了,开始工作。这两个委员会,自然是因为办事上便利而另成单位,在骨子里,它们仍是分担着研究部的工作的。
恐怕这一年来我们工作上最大的缺点就是未能联络青年,指导青年。我们并没有忽视或忘了这问题,只是因事实上的困难想办而办不到。我们在前面已经提到,会刊上并没能指导青年们以读书及写作的方法。会刊上既缺乏这种指导,而研究部连文艺讲习会这类的工作也未及举办。关于讲习会这类的事,我们早已想到,而且对青年团体也有过一点试验及协助。其中最大的困难是今日的青年,不但爱读文艺作品,而且要把心中的话说出来。单单的给他们讲演几次,即使他们听得很满意,也不见得有多少好处。可是,谁有工夫去切实指导青年写作呢!我们可以这么说:所谓爱好文艺的青年,就是他已经练习写作了,而写得不好。文协最应帮忙的正是这种青年,为了抗战的宣传,为了文艺的发展,我们都该设法帮助他们,使他们的笔由不准确者准确,使他们的思想能有条有理的落在纸上。至少我们得有个函授学校一类的组织,专办这件重大的事。我们有人,可是为办这件事,必得把乐意帮忙这件事的生活维持费找出来。这是件需要专人专心来作的事。
关于组织部,我们最感困难的有两点:第一,是关于分会的。按会章上的规定,有会员十人以上得组织分会。象成都、桂林、香港等地方,都有不少会员,所以本会便指定几位会员,筹备成立分会;现在已都成立了。人少的地方,本会也尽力的联络,分头成立通信处,如北碚、嘉定等处。不过,因战事关系,会员们分散到各处,有许多可以成立通信处的地方,本会无从晓得。同时,二三会员也许在战区,也许在交通不便的地方,他们接近青年,热心文艺工作,于是便领导着许多青年成立了分会;事前,他们来不及通信总会;事后,他们诚恳热烈的来请求总会的指导与援助。我们深知各地发动青年的重要,而且极愿意文协的力量能透达到各战区各方面去;可是,同时,我们又须顾及会章。我们在十分为难中只好函告改为通信处;假若必须维持分会名义呢,就应先把愿入会的人的名单交付总会审查,有了十位会员,分会自可存在,可是很显然的,会员的资格限制既严,而审查又不便通融,结果是费了事而仍无变通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