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校对)第8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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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没有爱过,也没有被爱过,过去的三十年,只是在白山黑水间、东西半球上跑来跑去,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钻山甲一样钻来钻去,以发掘古代人的坟墓为乐趣,忘掉了人世间还有爱情与亲情。当我积累了举世瞩目的财富和盛名之后才发现,其实我一无所有,保险柜里只有数不清的美金和支票。我知道,自己生命中的她还没有真正出现,所以一直在等待着……算了,告诉你这个干什么呢?你还是过不会说话的孩子,听都听不进去。”他站起来,重新把我放进背包里。
  不知何处传来藏地苍狼的孤凄嘶吼声,叔叔从腋下的枪套里抽出两柄短枪,在掌心里掂了掂,轻轻地吹起了口哨。然后,他迈开大步,走向对面山腰上的小石屋。
  我已经很困了,随着他的身体起伏,慢慢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我正在唤醒陈风大脑中被封闭的一些记忆,每个人脑中都有这样被遗忘的资料,实际上一个胚胎从母体内成形之后,大脑已经有了认知功能,能够记住一些事。从零岁到五岁的这段时间里,随着大脑生理组织的不断完善,最初的模糊记忆会被覆盖掉,成为人类自身的盲点,但是那些记忆仅仅是被覆盖,而不是被抹除。我的读心术,正是起到一种史海钩沉的作用,让那些旧事浮现出来。夏小姐,你不必担心,就算我发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也不会对陈风下手,因为沧海兄不止一次地说过,藏地的未来安危,一定是维系在陈风身上。在伏藏师的世界中,无论是书藏、圣物藏还是识藏,都是最最珍贵的史上宝物,我会协助陈风,将他无法自知、无法领悟的一切隐性知识融会贯通,完成他的人生使命。”我听到了方东晓的声音。
  “那是最好了。”夏雪的声音冷若冰霜。
  “年轻人总是容易冲动,冲动就会酿成大错。你不如先将短枪收起来,等到真正需要短兵相接、刀枪相见的时候再用。等你老了,就会发现其实杀人很容易,弥补误杀所造成的遗恨,其过程却是无比艰难漫长。”方东晓长叹。
  他们两个的声音像隔了数层牛皮纸才传进我耳鼓的,遥远模糊,时断时续。
  “陈风,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无论谁要拿走他,都得拿命来换。”夏雪笑起来。那阵笑声里的所有起伏顿挫,都仿佛一捆浸在冰水中的雪亮藏刀,把把无情,刀刀致命。
  “原来,她爱我爱得那么深。”我心里涌起一阵无言的柔情蜜意,回想起窝拉措湖一战中,我为了她的失踪而难过的几乎虚脱崩溃的情形。现在看看,爱情就像一只不偏不倚的大铜锁,将两个人的心拴在一起,彼此在对方心里的重量完全相等。
  “陈风,陈风,不要睡过去,我要给你看最有趣的事!”有人在摇撼着我的身子,但我已经困得无法睁开眼睛了,眼皮一个劲地打架。
  “陈风,看看这是什么?看看,是珠穆朗玛峰顶的‘优昙灵芝草’,只要小小的一截叶片,就能提升人体的精神力量达五倍以上。现在,咱们爷俩一人含一小片,呵呵,就能三天三夜都无须合眼,等着传说中的三眼魔族人马前来挑战了。”一小块带着猕猴桃清香的草叶塞进我的嘴里来,立刻,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大力突然在我口腔里爆发开来,上冲天灵盖、百会穴、涌泉穴、大椎穴,下沉膻中穴、丹田气海,左右通达四肢,冲至双手劳宫穴、双脚涌泉穴。
  困意疲倦不翼而飞,我感到浑身都充满了力量,脑子里也晕乎乎的,快乐得直想放声歌唱。
  这里是一间简陋的藏地小石屋,长宽不足十步,大半间都被做饭时燃烧的柴草牛粪熏黑了。石屋没有窗户,只有一个树枝编成的简陋破门,虚靠在门框上。外面那么黑,风声和狼嚎混响着传来,忽而在东,忽而在西,一刻都不停息。
  我仍被叔叔抱在怀里,在我们面前是摞在一起的两大块青灰色石板,叔叔坐着的则是一块长方形石块,靠墙角铺着的一大堆柴草落叶,应该就是从前到过这里的人睡觉时的床铺。现在,青石板上平行摆着叔叔的双枪,旁边则是三柄形状大小各异的小刀。当时作为婴儿的我肯定什么都不懂,但现在我一眼就能认出,它们依次是卡巴直刀、巴克平刃夜鹰、“地狱守卫犬”战术双刃刀。
  “现在好些了吧小家伙?”叔叔笑眯眯地看着我。
  他可能刚刚刮过胡子,下巴铁青,显得非常精神,只是眼眶里的血丝又多又密,看上去有点吓人。与我熟悉的那个慈眉善目、西装革履、精神奕奕、一丝不苟的“盗墓王”陈沧海相比,他看起来更为冷傲彪悍,如同一只傲视高山草原的猎豹,充满了桀骜不驯的血腥力量。
  “看到那边的图画了吗?你和我的样子早就在那里了。”他把我驮在肩膀上,走到唯一没被烟火熏到的那面石墙前面。那墙上画着很多人物,粗略数数,差不多有一百多位。列在最下面一排倒数第二位的,就是一个披着黑色大衣,怀抱一个婴儿的男人,肋下插着双枪,腰带上别着三把小刀,眉眼依稀就是叔叔的模样。
  “喏,这就是我们爷俩,前面那些,就是已经死在与三眼族人之战中的前辈伏藏师们。这场战斗永远没有结束的时候,除非双方其中一个种族遭到毁灭性的打击,被连根拔除,永不存在了。我们是人类,地球上最高级别的灵长类生物,拥有思维、预言和学习的三大先进特性,已经延续了几万年,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地灭亡。等你长大后学习中国史和世界史就会明白,人类经过那么多动荡战乱、灾荒病害之后,仍然茁壮健康地存在着,只要阳光照得到的地方,就有我们身存的空间,所以,人类才是地球绝对的拥有者与护法者。反观三眼魔族,他们只能藏身在黑暗之中,甚至只能躲在喜马拉雅山脉深处的万年雪洞之中,偶尔乘着无星无月的夜晚出来祸害藏民们。他们永远都是人类的死敌,而伏藏师的任务就是消灭世界上所有的三眼魔族人,直至最后一个。”叔叔忽然变得伤感起来,伸出粗壮的大手,按在那幅图画上。
  我明白,前辈伏藏师们都已经在战斗中牺牲,后来者也不会例外。
  那幅画的后面,是一个身材纤细柔软得像柳枝一般的女子,左侧腰间斜挎着一只小小的藏鼓。我的心猛地一跳,那只鼓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转念一想,岂不正是九曲蛇脉一战中,香雪海所拥有的那只阿姐鼓?
  “香雪海,那是她的名字吗?”叔叔抑郁地笑起来。
  画的侧面并没有文字说明,所以我不知道叔叔缘何知道对方的名字。
  “与我脑中的‘识藏’一起复活的,还有你和这个美丽的名字。我知道你一定存在于地球的某个地方,总有一天会出现在我面前,然后相携着走完人生的一小段旅程。那么,假如我今夜不死,就将一直留着这条命等你,直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为止。记住我,记住我留在这里的名字吧。”叔叔的手指移到女子旁边的空白处,稍稍屈指发力,运用北少林的“大力金刚指”神功,在石头上写下了“港岛陈沧海倾此一生静待香雪海随缘相见”这行字。石屑纷纷飘落,飞进了我的鼻孔里,弄得我“哈啾”一声,打了个很响的喷嚏。
  “陈风,你说我会遇到她吗?”叔叔退后一步,凝视着那幅画和那行铁钩银划、龙飞凤舞的小字。
  实际上,后来的事情说明叔叔果然见到了香雪海,但其间不知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导致一个人固守九曲蛇脉的秘洞,一个人在港岛浅水湾别墅遇袭身亡,同样不得善终。
  我想告诉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但现在的我,只会咧着嘴咿咿呀呀地笑。
  “你这小家伙啊,只会笑、只懂得吃,将来长大了会不会像你哥哥陈塘一样头角峥嵘、独当一面呢?不过我想只要是有缘出现在这面‘真佛往生壁’上的人,一定不是碌碌无为之辈。江湖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江湖上的俗谚永远不会说错,希望我陈家后辈们秉承仁心侠骨,奋发向上,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为保护人类和平而战。唔,为了那个叫做香雪海的女孩子,我们爷俩该勤快勤快,把这里仔细地打扫一遍,对不对?”叔叔的情绪忽然变得高昂起来,把我放在干草上,脱下自己的黑皮大衣盖住,自己从背包里取出一件旧衬衣,揉成一团权作抹布,用力擦拭着其余三面墙上的灰尘。
  不知什么时候,我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大群人,正从四面八方的谷底、山坡、树丛、石堆中偷偷掩近。风声弱了一些,狼嚎声越来越远,天地之间,只剩这群夜行人的澎湃杀气。
  优昙灵芝草的功效非常强大,否则的话我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钻进梦乡了,也就不会看到那个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怪人而被重重地吓了一大跳。第一眼,我看到了他额头上长着的一只竖向眼睛,如同一面微型的哈哈镜一样,清楚地映出了我的模样。那只眼睛上也长着粗短的黑色睫毛,盯着我看的时候,睫毛偶尔会急促地眨几下,变成了一扇横向开合的推拉窗。当然,他的眉骨下方也长着正常人那样的眼睛、鼻子、嘴巴,然后是耳朵、脖子、肩膀、身体等等。换句话说,这是一个多长了一只眼睛的正常男人,正俯身看着我,鼻孔里喷出淡淡的白色雾气。
  我们之间的静默对视持续了近半分钟,从惊惧中清醒过来的我立刻张嘴大哭,而他则是举起一只手来准备掐住我的喉咙。
  “死!”叔叔的冷喝声陡然传来,空气中响起“嗤嗤嗤嗤”的暗器啸风声,那男人的额头上骤然又多了几只血红色的“眼睛”,鲜血飞溅之中,他胸前又中了叔叔的“双飞燕连环脚”,从树枝门消失的门洞里凌空倒飞出去。
  叔叔丢下右手里的抹布和左手里的几粒石子,凝视着门洞外的苍茫夜色以及暗处蠢蠢欲动、杀机凛冽的敌人,脸上忽然露出了不屑一顾的冷冽微笑。他毕生精修嵩山少林寺“七十二绝技”,毫不起眼的小石子在他的“弹指神通”之下,都能变成速度超过手枪子弹的杀人利器。
  “小家伙,在这里好好坐着,看我陈沧海仿效当年燕人张飞张翼德单人匹马,独挡千军!”叔叔把我扶起来,让我后背靠墙,左右各垫上一块石头,就像坐在石头垒成的宝座上一样。然后,他轻轻抄起那柄卡巴战术直刀,躬身蓄势,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立刻,门外响起了叔叔的雄浑歌声,唱得是一首早就被大都市的俊男靓女、富豪大亨、芸芸众生们遗忘的古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歌声一直响着,从石屋正面绕向左边,从左边绕向后边,又从后边向右、向前转过来。
  卡巴战术直刀是美国卡巴刀具公司的代表产品,刀身两侧带椭圆形的血槽,非常便于插入目标后迅速地拔出,然后进行下一次攻击。它的刀柄采用纯牛皮压制而成,即使沾上鲜血、汗液也不会打滑。刀柄带有军刀通用的五道防滑槽,手感非常好,而它的不锈钢护手,则可以保证使用时的绝对安全。
  叔叔所用的那柄,刀尖上部开有假刃,并且已经完全打磨开锋,非常锋利,极大的增强了小刀的穿透性。所以他的歌声毫不停顿,在敌人战阵中的身形移动也流畅自如,如入无人之境,三分钟便完成了一次突袭杀敌的过程。
  当他从门口闪进来的时候,右臂已经被鲜血染红,不过那全都是敌人的血,他的身上绝对没有留下一丝轻伤。他把刃口已经多处崩缺的卡巴刀放在我右手边的石头上,单膝跪地,左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顶。
  “怕不怕?”他轻声问。
  门外的敌人发出嘁嘁喳喳的聒噪声,叔叔皱了皱眉,眉色更冷,眼神更亮了。
  “四十八。”他用右手食指上的血在石块上留下了这样一个数字,“卡巴刀的战斗力中规中矩,连斩四十八人,可以打八十分。但是,我总是觉得美国人的军械应该表现得更好一些,至少配得上‘近代战争中十大军事名刀经典’的称号,你说呢小家伙?”
  我望着他笑,并且从他的严肃表情中估计到门外的敌方力量一定非常强大。
  “第二次,我该用选哪柄刀呢?巴克吗?抑或是地狱守护犬?”他同时抄起两柄刀,故作左右为难的样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猛地倒翻了一连串空心跟头冲出门外。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探头探脑的敌人当先受创,脖颈被快刀一抹而断,两颗光秃秃的人头骨碌碌地滚进来,一直停在我的脚下。当他们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缓缓闭上时,那种古怪而可笑的样子,引得我咯咯咯咯地大笑起来。
  巴克平刃夜鹰是巴克公司出品的经典获奖产品,刀柄采用塑胶防滑设计,刀柄护手为一体,柄芯为全龙骨柄芯,刀身做过牢固耐磨损的特殊涂层处理,刀刃与刀柄浑为一体,非常实用,最适合激烈的贴身鏖战。此刀的质量之优异是其它刀具所不能比拟的,刃口惊锋利惊人,即使是最柔软的真丝织物也能被细细地横切成丝。在两次海湾战争与近代阿富汗战争中,巴克平刃夜鹰已经成了美国特种部队的标准配备。众所周知,能被美国军方采用的刀具才是真正的好刀,这一点能胜过任何华丽的文字说明。
  第三柄“地狱守卫犬”战术双刃刀尽管尺寸很小,但堪称是本级别中最强大的格斗工具。它使用了特殊的不锈钢材,赋予刀刃无比强劲的穿透力,表面涂以黑色特氟隆处理,除了能有效地消除“刀身反光”这一格斗刀的大忌外,并且增强刀刃抗腐蚀的能力。它的名字来源于古老的挪威神话,是看守地狱之门的斗犬的名字,此刀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诡谲,堪称任何敌人的噩梦。
  叔叔再度浑身染血杀回石屋时,背后有七名穿着褴褛长袍、握着月牙弯刀的三眼敌人紧跟着闯入。那门洞过于狭窄,几乎无法容许两人并排挤入,所以当他们冲入石屋后,无意识地站成了一个竖排。
  “杀杀杀杀杀杀杀!”叔叔的暴怒嘶吼声随着刀光响起,他猛地扬起右手,一缕寒光射出,瞬间穿透了七名敌人的额头怪眼,落入黑暗之中。现在,他手里只剩那柄巴克夜鹰了,踉踉跄跄地向我走了几步,缓缓蹲下,把小刀放在我的左手边。
  “这两柄名刀值得信赖,杀人数已经超过第一柄两杯,刃口依旧平齐锋利。下一步,就是要三眼族人见识我的枪法的时候了。小家伙,乖乖在这里等着,无论发生什么状况都不要害怕,等我打完十二条弹夹后,外面的敌人应该就差不多被清理干净。那时候,只怕下面的山谷土地都要被鲜血浸透了。这一次,咱们爷俩可是杀足瘾了,你说是不是?”他在衣襟上蹭掉左手上的血迹,在我的小鼻梁上轻轻地刮了一下,而后反手抄起双枪,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他的左右枪套侧面是两个存放弹夹的暗袋,两边各六条,每条存放二十粒子弹,加上短枪中已经装好的两条,总共二百八十粒子弹。按他的笼统推算,外面剩余的三眼族敌人竟然还在三百人上下,要杀光它们,真的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夜越黑,枪声越急,很明显的一点,叔叔并没做到“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离预想的结果相差非常大。不过,他最终还是全身而退,返回石屋里。
  我们对视着,大人和婴儿谁都笑不起来了,因为他的胸口上中了十字交叉的两刀,衣衫碎裂,伤口皮肉血淋淋地外翻,露出了白生生的骨茬。叔叔满头满脸都是淋漓的汗珠,但仍能坚持着把双枪放在我的左右手边。
  “作为枪手,枪膛里的最后一颗子弹一定是留给自己的。两柄枪,两颗子弹,留给咱们爷俩就好。坐以待毙之前,我还要闯出去冲杀一次,绝不甘心束手就擒。小家伙,如果我能活着回来,咱们就吃掉两颗子弹;如果我回不来,你就一个人想办法,尽最大可能活下去。”叔叔重新操刀,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过身,稳住下盘,一步一步走出去。
  如果换成现在,我愿意拼尽全力,做他的开路先锋,可那时我只是个婴儿。
  我望着短枪,只能远远地盯着我,用力踢打着襁褓,想把自己的双手挣脱出来。其实那种情况下,一个婴儿除了哭几声、笑几声,还能做什么呢?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举枪射击或者其它的反击动作。
  蓦地,侧面的墙根下有块石板被轻轻顶起来,一个瘦小枯干得像猴子般的人噌的一声跳上来,用力抖了抖肩上的土,大步向我走来。
  “你就是陈沧海的侄儿?”他眨巴着细长的小眼诡笑起来,向我举起右臂,藏袍袖筒里无声地滑出一柄细长的三棱锥,漆黑的锥尖距离我的额头只有三寸。他的肤色极黑,脸上长满了十足恶心的暗疮和疙瘩,连鼻梁鼻尖、上下嘴唇上都有。
  “我是恰里贡巴,一个能够熟练地掌握藏语、汉语、三眼族语的优秀翻译人员。我在全球很多地方待过,我了解外面的世界,更了解藏地雪域需要一支多么优秀的民族人马来领导庇护。毫无疑问,这支人马就是伟大的三眼魔族,一个非但能看透人间沧桑,更能一眼望穿黑暗的神秘民族。于是,我们来了,由大山深处的雪洞一路杀出来,把不识抬举者砍得落花流水,该还账的还账,该清算的清算,也包括你,这个陈沧海的最大累赘。”瘦子越说越是得意,椎尖颤抖着,随时都有可能刺进来,主宰襁褓中的我的生死存亡。
  现在,我仍是旁观者,无法帮助婴儿世界里的那个我。
  外面,喊杀声、呐喊声此起彼伏地响着,可见叔叔仍然陷在重围之中。
  “三眼族的未来,就是人类世界的未来,任何妄图消灭三眼族的伏藏师,最终结局,就是被无情地消灭,化为天地之间的烟尘。看墙上那些图画吧,他们一个一个地来,一个一个地死,剩下的只有一幅画和一个虚名,你说是不是很可笑?”瘦子的尖锥始终不离我的额头,忽然发出了邪恶之极的阴笑。
  门口掠进一阵寒风,叔叔倒提着双刀冲进来。
  “这时候,你做什么都挡不住黑蛇锥一刺。想要孩子活命,就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别动!”瘦子及时地颤了颤毒锥,提示他已经控制了我的身体,劝叔叔放聪明些。
第七章
谁射出了穿越时空的那粒子弹
  “你不是三眼魔族中人?额上怎么没有第三只眼?”叔叔沉声喝问,巴克夜鹰的刀刃也已经残缺了大半,而且他的全身重量都维系在右腿,左脚只能虚立在地面上,可见那条腿亦带伤不轻。
  恰里贡巴的瘦脸上浮出一丝诡谲的怪笑:“当然是,如果不是,怎么能够领导外面这一千二百名族人?只不过,现代化的科学技术已经能够改变任何人的外貌,黑的变成白的,老大变成少的,甚至是男的变成女的,我为什么不能用一只拥有神奇力量的第三只眼换掉原先的左眼?三眼只是我们这个民族的外部特征,我们的民族精神和内涵则是永不屈服、百折不挠,直至占领外面的世界。长期以来,伏藏师们恨不得将地球上所有生着第三只眼的人赶尽杀绝,但我们只要稍加手术,便能华丽地转身,游刃有余地生存于人类的世界里。”
  叔叔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血红水洼,以我对他的了解,没有必胜把握前,他永远都是隐忍不发的。唯有如此,才不会将已经很糟的情况变得更糟。
  “你不是三眼族的领导人,只有千古不朽的魔女,才是三眼族人心目中空前绝后、独一无二的真正领袖。恰里贡巴,我劝你还是放下尖锥,带着你的人马逃回大山深处去吧。按照最早之前藏王松赞干布与三眼族的盟约,你们永远不要踏出雪山一步,人类也不会妄自闯入你们的修行之地,双方才能得以和平相处。”叔叔的态度不卑不亢,冷静得像是之前的流血杀人事件根本就不存在。
  恰里贡巴哈哈大笑起来,一把抓住我缩在襁褓中的右腿,呼的一声抛到了半空,然后接住,再换右腿,来来回回重复了几十次,最后又把我丢回到原先的地方,黑色的尖锥又一次指向了我头顶。
  “要,就过来拿吧,你的死期也就到了。”恰里贡巴的话不多,但字字句句都是清晰之极的汉语。
  原先紧紧包扎住的襁褓已经散开,我伸出右臂,动了动右手,手指摸向桌子上的手枪。普通手枪的扳机比我的两根手指加起来还粗,作为婴儿的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出扣下扳机的动作的。
  “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高兴过早。”叔叔冷笑起来。
  “最后一刻?现在就是你的最后一刻,只是要看你肯不肯合作,要这小孩子死在你之前还是之后。我相信,你将是最后一个找到此地来的伏藏师,然后随着三眼族的大规模迁徙,雪山深处将不再是我们唯一的家园。你的同伴们在找不到三眼族人的情况下,会愚蠢地以为三眼族人已经被前辈们消灭了,然后载歌载舞,彻夜狂欢。事实上,你们不知道三眼族人的绳索早就套在人类的脖子上,很快就将收紧……”恰里贡巴大笑,遥指着墙上那些形神各异的图画。
  “三眼族魔女在哪里?”叔叔冷冷地问,皱着眉从血洼里抬起脚来,重新换了一个站立的姿势。血液流干时,就是他的死期,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不得不努力地寻找发动进攻的时机,快速结束战斗。
  “在她该在的地方。”恰里贡巴的尖锥倏地指向墙壁,在倒数第一的女子后面,哧哧哧哧几下刻出了我的五官样子。
  叔叔的脸色突然变了:“你在干什么?”
  “你不是喜欢做降魔除妖的伏藏师吗?我把小孩子也画在墙上,让他长大后,亦成为伏藏师,继续着你们搜索、决战、被杀、陨落的死亡循环,以此来满足你们的大无畏牺牲精神。这样,大家都各得其所,死得其所,不好吗?”恰里贡巴的尖锥缩回来,乘着叔叔凝神沉思之机,唰的一声横掠三尺,化成一条黑色的软鞭,在叔叔脖颈上连缠了七圈,随即拼命地收紧。
  连番浴血冲杀的叔叔已经是强弩之末,登时被拖倒在地,两柄小刀把握不住,脱手而飞。
  “没有任何人类能成为三眼族的克星,无论你们在人类世界里有多强大,到雪山深处来,只是自取死路。听,我的族人们正在发出复仇的吼声,他们的刀会把每一个伏藏师砍成碎片,然后扬撒在雪山上。”恰里贡巴的狂妄笑声回荡在这间小屋里。他的外貌与普通人无异,但那种狂妄狰狞的神态却绝非人类所有。
  奇怪的是,婴儿始终都没哭出来,就算光溜溜的小腿已经暴露在寒风里冻得通红了,他仍然静静地坐着,右手一直按在那柄短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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