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校对)第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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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要的时候,红粉飞天也可以化白骨骷髅、血海夜叉,单看你如何选择,知道吗?”夏雪吐气如兰,双眼中舞动的飞天戛然而止,慢慢地浮现出两堆三叠骷髅来,阴森恐怖至极。她的手慢慢地缠过我的脖子,两个人的身体正在无限接近,鼻尖碰上了鼻尖,而那些骷髅的影子应该已经倒映在我的眼珠之上。
  “不要再对我施展‘飞天销魂蛊’了,你知道,向内功高于自己的人下蛊,一旦遭到反震,后果非常糟糕。夏小姐,我不是喜欢乘人之危的人,既然你要的东西我无法给予,大家就此点到为止吧?”
  我向后仰身,避开她的咄咄逼视。
  在她的“美人销魂蛊”中,飞天的曼妙舞姿只是药引子,真正杀人于无形的却是她释放出的脑电波意志力。如果被她的心力控制的话,我也会沦为蛊奴,懵懂无知地替她不知疲倦地奔走,直到累死为止。
第四章
叶天与王帆
  夏雪吃了一惊,单掌在我肩头一推,急速地借力后退。
  我捡起跌落在地的大衣,拍打着上面的浮尘,不想做更多的解释。她以为我替夏海疗伤时内力巨亏,可以借此良机掌控我,但她恰恰错了,经过老僧的传功后,我已经脱胎换骨,迁升入一流江湖高手之列。
  “你在骗我?”夏雪的脸变得苍白无比,举起袖子用力擦拭着双眼。
  我摇摇头,人类永远分析不透男女感情上的事,就像刚才,我在努力提聚心神的情况下,也差点坠入她的美丽陷阱。如果不是她操之过急,将飞天瞬间化为骷髅的话,也许会是另外一个结果。
  “我说过帮你,就一定帮你,无须附加任何条件。夏小姐,等我的朋友到了,希望你提供更多与香雪海女士有关的线索,大家一起来找。我叔叔是港岛公认的盗墓王,有丰富的合伙寻宝的经验,按照他定下的规矩,在大家各取所需后,剩余的财宝五五分账,谁也不要试图占便宜。”规矩是人定的,当然也该由人来打破。如果不是叔叔的日记本上留下了那么多“香雪海”的名字,我也不会特意停下行程,与夏雪联手。
  夏雪收拾起唐卡,沮丧地垂着头向外走。
  我心里忽然有些不忍,起身叫她:“夏小姐,生意归生意,合作归合作,等这件事完成后,我们能不能做好朋友,从拉萨大昭寺结伴回港岛去?”
  在我眼中,她与瑞茜卡有明显的不同,冷漠时像冰,柔情时像水,战斗时如火,沉默时如云,一直都教人无法猜透。反之,瑞茜卡任何时候都像一杯清凉的冰水,可以用来解渴、泡茶、待客,任何时候都表现得完美无缺,几乎做到了办公室女秘书们的典范。两个人对比,后者明显落在下风,跟我朝夕相处了那么久,大家仍只限于吃工作餐、喝下午茶,绝不越雷池一步。
  “不能了解这事的话,我会固守在藏地,一直不停地寻找下去。如果我求你,你会放下手边的事留下来帮我吗?”夏雪脸上的表情非常无奈,“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我不会这样放下面子求人,请陈先生不要见笑。”
  她掀开门帘跨出去,一阵疾风卷地而来,把她的大衣下摆直掀起来。大概是被雪粒迷了眼的缘故,她丢下旅行袋,举起双手擦眼。
  我刚刚跟到门边,要伸手去挑布帘,嘉措顿珠己经急急忙忙地赶过来,替她拾起旅行袋:“夏小姐,我来帮你提袋子,要送回帐篷里去吗?”
  面对像她那样美丽的女孩子,大部分男人都会抢着献殷勤,连我们的藏族向导也不例外。有女如此,她的母亲香雪海必定也是绝世美人,光彩耀目之至。我想等叶天到达后,大家对这一带的地形地貌做个详尽的梳理,把全部民夫撒出去寻找线索,务求在地毯式搜索下有所斩获。
  午后,司马镜联络到叶天,他正带领一个二十人的民夫队攀登北面的第二道山梁,预计在晚上七点钟左右到达。因为大家随身携带的给养装备几乎超限,所以前进速度无法快上去,让我们不要担心。
  邵节似乎悄悄松了口气,他按照司马镜的吩咐详细检查了那间石屋,从内到外、从上到下看了个遍。结果非常令人沮丧,他没有任何发现,连迷宫格上的藏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在贝夏村的七户人家共十八个人之内反复排查,那些人都是老老实实的藏民,仅能听懂少许汉语,除了摇头之外,没有提供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在持续打坐运功的情况下,我的体力恢复极快,已经有足够的能量应付一切。可以想象得到,每个有心人都不会放过山谷深处的秘密,都会亲自探看或是派人前往,当然也包括邵节、司马镜在内。
  “如果他们发现那位闭关静修的老僧会怎么样?”我不知道答案,神秘的藏地带给我的是一层连一层的迷雾,无法破解。
  司马镜的罗盘始终在掌心里转动着,他在身边放了一张白纸,每隔几分钟就在上面记下一长串阿拉伯数字。风水师的天机只有自己通晓,他不说,我和邵节问都无从问起。
  下午四点钟,卫星电话传送的天气预报到了,拉萨以南持续暴雪,伴以八级大风,警告雪灾区的居民一定要牢牢地固守在家,不要随意出门。而且这种恶劣的天气下,极有可能发生大规模雪崩,造成人员伤亡。
  “我去看看嘉措顿珠他们,千万别发生意外。”我站起身,慢慢地踱向门口。就在背对他们两个的时候,我感觉到身后的人正在别有用意地交换目光,似乎心底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夕阳的最后一抹残光落在苍茫的雪原上,风那么冷,一离开温暖的火盆,自己就好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般,从头到脚被寒气包裹着。
  新扎的帐篷里也生起了炭火盆,民夫们围着火盆抽烟、闲聊、玩纸牌,其乐融融,早就把帐篷外的呼啸北风、崎岖前路抛在脑后。他们习惯于挣钱吃饭、闭眼睡觉的简单生活思维,所以走到哪里也能随遇而安,每餐吃一点糍粑、喝点酥油茶就很满足,什么都不多想。
  “陈先生,有什么吩咐?”嘉措顿珠从帐篷后面转出来,手里拎着卫星电话,表情并不轻松。
  “没事,只是过来看看大家情绪如何。你告诉他们,耽误的工时报酬照付,旅程结束时每个人都有红包奖金,请大家安心休息。”对于进藏旅行者来说,钱不是最重要的,行程的安全才该放在第一位。没有这些好的向导和民夫,外地人将会寸步难行。
  嘉措顿珠不好意思地搓着手红了脸:“谢谢陈先生,您给我们的实在已经太多了。”
  就在此时,他的电话开始振铃,我低头一瞥,液晶屏幕上显示的竟然是叶天的号码,马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你忙吧,我随便走走。”
  从常理判断,嘉措顿珠是叶天找来的,他们之间通电话无可厚非,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叶天刚刚和司马镜通过电话,对贝夏村的情况非常清楚,何必又单独打给嘉措顿珠?
  我抄着手走向被积雪覆盖的冰河,情绪越发低沉,心里充满了不信任别人和不被别人信任的郁闷。
  忽然间,那个小男孩从夏雪住的石屋里走出来,一直向我走近。
  “我知道,在大山的某个地方,一位即将化骨成灰的老喇嘛正躺在石床上等着一个人。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因为长久的等待而变得看不见、听不到、闻不着,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他在等人,等一个上代高僧口口传递下来的人,他们之间一定会发生某些心与心之间的深刻交流。不幸的是,他等了那么久,该来的人却没有一点消息。这个月甚至这一周,他就会随风圆寂,成为生命尽头的一个小灰点。你知道吗?你听懂了吗?”他主动地站到我身边,抓着我的右腕,在“列缺穴、合谷穴”上轻轻一戳。
  他说的这番话完全使用汉语,而且表情温和平静,不像是十岁未到的小孩子说出来的。
  “你会说汉语?那么咱们交流起来就方便得多了。”我非常高兴,他能开口,才是解决问题的捷径。
  “我当然会说,说话只不过是上天赐予人的技能之一,就像掌心里的烛,只要你能够开启心智,洞察自我,指缝轻轻一开,光明就将照彻万丈黑夜。知道吗?其实你也可以,不过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小男孩指向山谷深处,“唐诗说,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在我眼里,藏地的雪山之下,才是人间至宝、世界真理的匿伏之地,当我们撩去它的面纱,一切天机,尽在掌中。”
  我的“合谷穴”上一阵刺痛,浑身一震,倏地向后退了一步。
  小男孩微微一愣:“怎么?难道你不是……”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我这才发现他的小指指甲留成了一个匕首般的尖,而且已经把我皮肤刺破,迸出一粒殷红的血珠来。
  “我不是什么?”我看着他那身破旧的藏袍,肩头开线的地方已经露出了棉花。夏雪带他到此,仍旧套不到什么秘密,大概是白白用了那么多心思后才无奈地选择了放弃。
  “当头棒喝、一针见血;见心悟性、翻然猛醒。不该是这样吗?不该是这样吗?”他木讷地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珠一动不动,突然间失去了神釆。
  当他发问时,那名奇怪的老僧又出现了,绕着我转了一圈,从怀里掏出一条灰白色的哈达,捧在手里。
  藏族的礼节礼仪是多种多样的,而敬献哈达是最常见的一种。哈达藏语译音为“达卡”,是藏族民间往来时使用的丝织品,是社会交往中必不可少的见面礼物。
  据《藏族风情》一书中记载,哈达是十三世纪从元朝传入西藏的。当时,西藏地方政府官员八思巴洛随叔父前往西京拜见元太宗的次子阔端,随后在元朝宫廷生活了几年。元世祖忽必烈继位后,封八思巴洛为“大宝法王”,尊为国师、帝师,并赐给玉印。公元一二七六年,他离京返回藏萨迦寺时,带回了第一条哈达,当时的哈达两边印有“万里长城”的图样和“吉祥如意”等字样。
  据史书介绍,藏族自古以来就喜爱崇尚白色,因此哈达通常就是白色的,表示纯净、洁白和诚挚的意思。在丝织品还没有出现和不发达的时候,藏族先民则以羊毛、白石等白色物品来表示洁白无瑕之意。现在,藏族姑娘出嫁喜欢乘白马;过藏历年,藏民喜欢在房屋墙壁上用白色粉末涂成一行行的圆点以示庆贺;大喇嘛出门,要在门口用白粉撒出吉祥的图案等。
  藏族人民给白色赐予吉祥、圣洁、高尚、善良等等诸多意义,究其原因,除了印度佛教传入西藏后,佛教思想中“尚白”传统强化了藏族白色崇拜外,应当归结于藏族所处的特定自然环境。藏族大多生活在雪线以上的地带,雪是他们终年的伴侣,雪花纷纷降落时,晶莹洁白;冰雪消融时,滋润万物;雪冻冰封时,一尘不染,令人产生吉祥神秘的感觉。天长日久,白雪在藏族人的心灵深处扎下了根,进而逐渐产生并形成了崇尚白色的民族意识。
  老僧捧着的哈达原先应该是纯白色,但在他身边放得久了之后,布料脏了,被弄成了这种灰不灰、白不白的颜色。
  “不是他。”小男孩按住了老僧的手。
  老僧刚要挣扎,小男孩反手一抓,连老僧的另一只手也同时锁住。
  “不是他,一定不是他。知道吗?我们还得再等等看。”小男孩的身子只够到老僧的腰际。但老僧的身子却被小男孩轻易地扭住,动弹不得。
  “不是什么?”我低声喝问。
  他们在打哑谜,把我完全蒙在鼓里。
  小男孩扭头不答,眺望着山谷深处。过了一会儿,拖着老僧的手走向那间画着迷宫的石屋。
  “喂,小兄弟,你到底在说什么?为什么不能一次说个清楚?”在我看来,他说的“即将化灰”的老喇嘛,或许就是石龛里那个一动不动的闭关僧人。实际上我见过那人了,该说的、该做的也已经完成,绝不存在“谁在等谁”的问题。
  两个人头也不回,踩着嘎吱嘎吱作响的积雪向前走。
  那时,邵节突然从侧面冲出来,横在两个人的面前,劈手去抢那条哈达。我料不到小男孩竟然身怀高明武功,刹那间,他的手与邵节的手碰在一起,两个人在一秒钟内连续拆解了七八招,而后邵节大叫一声,被小男孩反扣住了双臂。
  邵氏家族主攻周易八卦,兼修河南陈家沟一脉的陈氏、杨氏太极拳,所以邵节的武功并不算弱。我来不及出声,飞奔过去,但已经晚了。小男孩双手一扯一送,邵节被推出五步,趔趄着跌倒在雪地上。
  附近几间石屋的门帘同时抖动,可见许多人都在关心战局,盯着小男孩的一举一动。
  我抢过去扶起邵节,他苦着脸哼哼着:“双臂三关节都脱臼了,这小男孩的武功很诡异,用的大概是易筋经上的功夫。”
  “属于你的,谁都拿不走;不属于你的,谁也不能妄取。”小男孩领着老僧离去,消失在那间迷宫石屋里。
  我替邵节绑好关节,扶着他向回走。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陈风,事情越来越复杂,你得向我和司马说实话,然后我们才能帮你。”邵节丢了面子,焦躁的脾气马上收敛了许多。
  我认认真真地回答:“他说藏地的雪山下埋藏着许许多多宝贝。”
  邵节哼了一声,露出很明显的质疑表情。北面的山梁上,忽然响起一连串沉闷的牛角号声,呜呜嘟嘟,响彻了半条山谷。
  司马镜走出石屋,举着望远镜观察了几秒钟,高兴地连连跺脚:“叶天!是叶天到了!”
  我对他的表现感到非常诧异,毕竟叶天只是我们的朋友,而不是绝境中的天降救星,不需要如此激动。
  牛角声第二次吹响时,雪白的山梁上便出现了十几个小小的黑点。贝夏村的藏民们都沉默地缩在自己的石屋里,对外界的变化不闻不问,像蜗牛一样将自己封闭起来。从望远镜里看,穿着白色羽绒大衣、戴着黑色风镜和白色滑雪头盔的叶天正挥舞着雪杖,像滑雪运动员一样潇洒地躬身滑行,在黄昏将尽的雪原上飞驰着。
  从前在大学里时,叶天一直是校际运动会上的焦点人物,风流倜傥,体格健硕,曾经迷倒过数百花样年华的女生。他的性格外向直爽,跟我正好相反,走到哪里都会拥有一大帮朋友,身边也永远不缺各式各样的美女佳人。
  “那是他的优点,但却是一个冒险家的致命弱点。所以,他可以成为一个活得风风光光的城市白领,却永远成不了一位伟大的冒险家。”这是叔叔对叶天的评价,亦是他固执地婉拒收徒的最主要原因。
  我的哲学导师说过,性格成就人生。在未来的日子里,我更愿意像叔叔那样,行事低调、内心充实、隐忍不拔、努力向上,成为一个真正自信的男人,直面人生中的所有艰辛,然后把一重重困难迎面打倒,然后冷冷地踩在脚下。
  虽然如此,却影响不了我和叶天的友谊,就像邵节说过的那样:“性格互补、阴阳共济,才能做生意上的好搭档。”
  忽然间,叶天急促停步,抛下雪杖,身边的人立刻递上一部黑色的卫星电话。
  几秒钟后,邵节手里的电话响了。
  “一定是找陈风的。”司马镜一笑,示意邵节把电话拿给我。
  “陈风兄弟,一路还好吗?”叶天的爽朗笑声清脆得像石屋门口垂挂的冰凌。
  我们在望远镜里对望着,声音响在彼此耳边。
  叶天身后,是十几名高大健壮的藏民,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人高的超大旅行袋,看上去沉重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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