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藏(校对)第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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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沧海兄说过,藏地之神秘是倾尽毕生之力都无法窥其究竟的,所以他才屡次入藏,乐此不疲。陈风,在这片雪域高原上做任何事都应该将‘全身而退、安全第一’当做座右铭,绝不可掉以轻心,知道吗?”
  他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无关唐卡和镇魔图,只是从我的个人安全出发。
  我诚恳地点点头:“知道了,司马叔教训的是。”
  作为叔叔的好友,他以这种父辈的口吻教导我,是理所应当的。
  “夏雪走过来了,小心应对。”他伸了个懒腰,扭过头低声警告我。
  “陈先生在吗?”夏雪声到人到,身上的暗香在雪后的纯净空气中悠悠浮动着。
  我看看毡毯,确信屋里没有破绽后,才低声应答:“我在,夏小姐请进。”
  现在,谁都不能确定唐卡的价值,唯有小心应变,或者说谨慎地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唯一上策。
  “嘿,我出去走走,你们年轻人多聊聊。”司马镜慢慢地踱出去,抄着手走向路西。
  夏雪先在门口跺掉了靴子上沾着的积雪,然后才提着一个巨大的黑色旅行袋进来,右手托着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圆形木盒。
  “陈先生,这是小弟送你的礼物,感谢救命之恩。”她掀开盒盖,里面嵌着三颗用银色锡纸紧密包裹着的小圆球,一股浓重的草药涩味扑面而来。我抽了抽鼻子,随即分辨出里面包括地骨皮、连翘、知母、金银花、板蓝根、夏枯草的成分,其作用一定是解毒、辟邪之类。
  我微笑着摇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之后很快就有乡野奇谈,说范文正公生前不迷信,却刻意找了风水师傅看风水。当风水先生找了个福地和极凶恶的风水,范仲淹用福地来办学,用恶地来葬自己。
  传说他过世下葬当晚,雷雨交加,土石崩落,结果恶地变成绝佳福地,所以才庇佑范家子孙到21世纪还依然发达(范仲淹的玄孙在日本是名画家)。
  而这正是因为文正公一生乐善好施,用风水宝地兴学,所以连上天都被感动,把恶地变成福地,让其子孙永享福荫。
  这两段故事,你会相信哪一段?我认识的朋友多相信后面这段,却不相信前面那段历史记载。
  大家都宁愿相信神鬼之说,也不相信范仲淹的智慧。“没有人会想得这么远!”我一个朋友下了个这样的结论。
  朗世宁在康熙年间从意大利来到中国当皇帝的画师,他曾经说:“中国就好像山水画一样,停留在9世纪之前,丝毫没有改变,一点都不知道18世纪欧洲的变动……”
  毛泽东也曾经说过,中国的农村千年都没有改变。对20世纪来讲,千年就是10世纪前,也就是大约是北宋之后,中国就没有改变过。
  当然我不是考古学家,我也不是要辩驳中国有没有变动,而是这义田是有可能从北宋延续到清末的。
  但千百年来,我们还是宁愿相信风水之说,却不相信“智慧”这件事。或许范仲淹并不拥有跨越世纪的智慧,但是义田的设计,和现在公司或合作社、基金会的组织,又有什么差别呢?尤其是如果范仲淹不是乐善好施在前,那么风水之说又怎能自圆其说在后呢?
  我们的人生也一样,如果你根本不想好好思考自己的未来,即便风水命理都说你是大富大贵之相,你就坐在家里等,看看富贵是否会临门。如果说你将一生贫贱,更是因为你丝毫不努力,才会印证这些说法。
  事在人为,即便生死有命,我们还是得努力一搏,才不会觉得枉费一生,对吧?
  有个得癌症的老师,他知道自己已来日不多,他并没有在病房里等死,而是决定完成家人的心愿,最后,再用巡回演讲向家人、学生告别,并把他的想法留下来:“如果你早知道生命有限,那么你会努力地让它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
  在藏地的绘画师那里,一般用烧制的柳木炭条来绘制唐卡,完成后用淡墨线勾画定稿,然后就着色、分染、勾色线,最后描金。绘制完后请高僧活佛进行装藏、开光,唐卡才具有灵气,成为圣物。事实上,一个小女孩也不可能弄到绘制唐卡所需的原料,因为那些东西大部分取之自然,全部由画工自己加工制作,用矿石类、植物类、药材类、动物类及纯黄金粉混合而成。
  “陈先生,能否给我一杯水,然后耐心地听我讲完‘香雪海’的故事?你救了小海,等同于我们一家的恩人,我愿意向你坦白这个故事,然后大家毫无隔阂地进行合作。”夏雪在毡毯的一角坐下,神情平和淡定,这番话如同说书人的开场白一般。
  我从保温瓶里倒了一杯水给她,顺手将石屋门口的布帘拉好,避免有人冒冒失失地闯进来打扰我们。
  夏雪抱着水杯,一声轻咳:“在大雪封山后的藏地荒野中讲述这个与伏藏、转生印记有关的故事,最能令人产生‘身临其境’的真实感。陈先生,这不仅仅是个曲折诡异的故事,而且关系到我们一家人劳燕分飞的命运。父亲因喉结癌去世,临终时口不能言,却固执地要来纸笔,写下‘去问她为什么’六个字,然后怒睁着双眼,无法瞑目而亡。究其实,他深爱母亲,曾经用尽一切办法要破除母亲脑子里深植的魔咒,却最终没能如愿。母亲,是他一生中唯一爱过的女人,小海的相貌酷似母亲,所以最得父亲的宠溺。我们三个曾在父亲坟前发誓,不找到母亲,此生绝不嫁娶……”
  藏民们劳动时的藏族土语号子、谈笑声传过来,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我们这是在高原藏地,连空气里都漂浮着雪域特有的神秘气息。
  听故事的人沉默不语,说故事的人目光凝视着灰色布帘,看不见天空与雪山,其深思却早就穿越时空,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港岛。以下,就是完完整整的“香雪海”的故事。
  六岁,香雪海在后花园的廊檐下涂鸦学画,那是一个从上海移居港岛的出口贸易世家,家族产业遍及东南亚,在华裔商业圈子里赫赫有名。不巧的是,香家三代单传,人丁不旺,到了她这一代,父亲一妻四妾,膝下却仅有这一位掌上明珠,全家人视为珍上之珍、宝中之宝。
  那天,她把母亲刚刚撑好的白色绣品底坯偷出来,用自己调制的颜料尽心尽力地涂抹了整个下午,把七八只画笔都磨秃了,最后手脚并用,终于完成了那幅神像。当时,她的手边并没有可供参考的范本,也没有人向她讲述藏传佛教的历史,全家人甚至连她画的是哪一尊真神都不清楚。
  大屿山宝莲禅寺的住持僧闲云禅师一向都是香老爷的好友,他看了那幅画之后,赠了一串火云珊瑚珠给小小的香雪海,并在她闺房外的廊柱上题写了一首偈子:“香非香、雪非雪、海非海;来未来、去未去、生未生”。
  香老爷不明白偈子的意思,再三追问,闲云禅师大笑不语。后来,香雪海亲手把那幅画仔细地装裱起来,大家这才明白,她绘制的是藏传佛教中的唐卡,而画中尊神则是玛哈嘎拉护法神的正像。
  对于香家人来说,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预兆。幸好,香雪海只做过这一次诡谲出格的怪事,直到长大出阁之前,再没有异样。嫁到世代书香门第的夏家时,她已经成长为一个仪容端庄秀丽的绝美女子,任教于港岛大学美术系,主攻西洋绘画。
  香雪海出嫁后的第二日,香老爷、香夫人及四位姨娘在祖宗灵位前诚心叩头拜谢,总算了了一件心事。他们以为,小时候的那幅涂鸦之作只是香雪海脑子里的神来之笔,就像生辰八字软弱的小孩子“撞邪、遇鬼、丢魂”一样,渡过那一劫后就不会再重蹈覆辙。
  我明白,以上这段只是“香雪海故事”的开篇,就像任何大灾难发生的过程一样,人人以为劫波渡尽、否极泰来之时,恰恰就是更大的灾难汹涌而至的临界点。灭顶之灾到来之前,四周的环境越安静,随之而来的危险就越狂暴。
  夏雪喝了口水,淡淡地问:“陈先生久在港岛,一定去过宝莲禅寺吧?”
  我沉稳地一笑,丝毫不敢卖弄自己的学识,平静地回答:“去过。”
  其实,叔叔与闲云禅师也是故交,每年捐献给禅寺的香火灯油钱都在六位数,也曾无数次带我亲临禅寺,听经礼佛。宝莲禅寺位于大屿山昂平的凤凰山与弥勒山之间,是香港最著名的十方丛林。山门前,左有木鱼峰天坛大佛、法华塔;右有莲花山与狮子石,堪称屿山胜境。该寺始建于一九〇六年,三位江苏镇江禅师至此,先筑小室,后搭帐篷,建立道场,为港岛禅门立规建制。经过近一个世纪的建设,目前已成为香港占地面积及建筑规模最大的寺庙。
  “香雪海大婚之日,闲云禅师在大雄宝殿里参坐枯禅,求得一签,签文是‘镜花水月、为他人作嫁衣裳’。他把这签拿给香老爷看,两人相对无言。而后,嫁到夏家去的香雪海,忽然狂爱作画,一个人关在后花园的静室里一画便是一整天,把仆人们都吓坏了,说是少奶奶中了狐惑。在三间静室的内壁上,她画山川水脉、画盘旋飞舞的长蛇、画一尊又一尊的佛像,总之一切都与日常生活无关,全都是不着边际的东西。于是,夏家到香家拜访,一起去见闲云禅师。禅师说,香小姐的心已经不在了,去了西北雪域,不知所终。一个人的心都不在了,谁还能留得住她?”
  夏雪的牙齿与杯沿相碰,发出嘚嘚的脆响。
  “你冷吗?”我拿起自己的大衣,毫不暧昧地替她披在肩上。然后坐在炭火盆旁边,挑开半死半活的灰烬,再加上几块木炭,看着淡蓝色的火苗瑟瑟缩缩地烧起来。
  那故事里的主人公就是她的父母,切身之痛,安能静心细说?
  “不是身冷,而是心冷。陈先生,如果你见了母亲画的那些狰狞盘旋的巨蛇的话,也会忍不住心惊肉跳。那三间静室本来是父亲作画、抚琴、品茗、下棋的地方,但在三年时间里竟然变成了遍地蛇影的鬼屋,没有一个下人敢独自走进去,只好锁住,彻底地闲置起来。那时,大哥降生,母亲的神志恢复了平静,接下来有我,有了小海,时间也迁延了七年,父亲、母亲一直相安无事。香、夏两家以为香雪海脑子里的魔咒已经被解除了,不料就在小海三岁时,母亲突然在一个雷雨夜莫名走失,并在半个月后出现在拉萨大昭寺外的一支徒步旅行队伍中。这只是个开始,母亲的走失、回家,再走失、再回家从此成了一种恶性循环,离开的时间越来越长,每次都是出现在西藏高原。第二幅唐卡,就是母亲那时候画的,看看上面的颜料层次,就能明白母亲在这幅画上反复地改过多少次,终于成了今天的样子。”
  夏雪拿起第二个卷轴,手一抖,卷轴落地,自动打开。
  画上有一个盘膝坐在河边的清秀僧人,约四十岁上下,身上是标准的藏僧衣饰。僧人背后,玛哈嘎拉护法神正从一大片祥云中显露出半个身子,瞪着眼睛下望。僧人身前则是九条金鳞巨蟒蜿蜒游走着,奔向他的脚下。
  我托起卷轴,上面的颜料果然深浅不同,着色的层次也有些混乱,可见绘画者曾经一遍一遍地修改过。
  “这幅画起先是挂在静室里,后来则一直带在母亲身边,直到有一天,一位从藏地游历归来的港岛人,把它捎给父亲,同时附带着一封诀别信。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有见到过母亲,直到父亲去世。为了父亲的遗愿,我们就算踏遍藏地的千山万水,也要一直寻找下去。糟糕的是,小海受了重伤,我们的战斗力已然受损。陈先生,我开诚布公地说明自己的处境,就是想求得你的帮助。母亲的那封信上说,自己要去一个金砖铺地、银莲托体的地方,那里的金刚石嵌在山洞顶上,像夏夜里的繁星一样闪烁,数不胜数。如果大家合作,能够找到那地方,一切收获全部归你,我们只要能找回母亲,就心满意足了。”
  直觉上,我感觉到夏雪隐瞒了一部分关键情节,单凭两张似是而非的唐卡,并不能深刻地说明问题。
  “我怎么帮你?”我没有必要兜圈子。
  “神鹰会也在找那个地方,击退他们,将他们获知的资料拿过来,跟我知道的汇合在一起,或许就能解决问题了。”夏雪的答案来得很快,可见早就经过深思熟虑了,只是等我点头而已。
  我不觉微笑起来:“看起来,合作对我是有极大好处的对吧?隐藏在雪山深处的金银宝库的确很诱人,但我还得跟邵节、司马镜两位商量,无法立刻答应你。”
  “击退神鹰会”五个字说起来容易,却实难做到。想要顾全大局的话,任何决定都要先跟他们两个沟通,然后再合理地规划下一步的行动。更何况,叶天很快就要过来,我们大家的智慧融合在一起的时候,会做出更有利的选择。
  “香雪海”的话题到此就该告一段落了,但夏雪迟疑着不肯离去。从她的眼底深处,我看到了充满希冀的火花。果然,在短暂的沉默后,她忽然开口:“陈先生,你从那洞里拿到了什么?能否让我瞻仰一下?”
  我微微一怔,猛然醒悟一定是梅天蝎曾悄悄盯梢跟踪,抢在邵节、司马镜之前到过山谷深处,亲眼看到了我带着卷轴跃出石龛的一幕。
  “放心,只看一眼,绝不奢求。”夏雪把我的迟疑当做了故意藏私,步步紧逼,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我摇头微笑:“什么都没有,你既然放出眼线跟踪,为何不自己去看,反倒舍近而求远,回来问我?”
  昨天,梅天蝎讲到自己奔走与山梁雪谷之间追杀神鹰会人马时,我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五花神教以炼蛊术闻名天下,武功却不是他们的特长,一旦遇到神鹰会或者天龙寺的高手,吃亏的只能是他。在大多数时候,过于激进不是好事,只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石室里不知不觉飘动着尴尴尬尬的气氛,我不把资料共享,势必会影响夏雪的情绪,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陈先生,你看到过敦煌壁画里的飞天吗?”夏雪低头收卷那两张唐卡,以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问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敦煌壁画是中国古代洞窟艺术中的奇葩,石窟顶上绘着的飞天不长翅膀,不生羽毛,凭借飘曳的衣裙、飞舞的彩带凌空翱翔,千姿百态,千变万化。我当然看过,而且不止一次。
  在佛教典籍中,飞天原是佛教中乾闼婆和紧那罗的化身。乾闼婆,意译为天歌神;紧那罗,意译为天乐神,原是古印度神话中的娱乐神和歌舞神,是一对夫妻,后被佛教吸收为天龙八部众神之一。乾闼婆的任务是在佛国里散发香气,为佛献花、供宝,栖身于花丛,飞翔于天宫。紧那罗的任务是在佛国里奏乐、歌舞,但不能飞翔于云霄。后来,乾闼婆和紧那罗相混合,男女不分,职能不分,合为一体,变为飞天。
  “看过。”我保持微笑。
  “现在,我眼里就有两尊飞天,你想不想看?”她猛然抬头,乌黑的发丝飘飞之间,清亮亮的眼神化做两柄短箭,无声地急射过来,空气中也再次充满了她的发香、体香。
  “飞天是西方诸佛中的乐神,怎么会出现在她眼睛里呢?”我身不由己地望向她的眼睛,陡然看见两条长袖飘飘、横向飞动的影子。转眼间,两条影子变为四条,四条影子变为八条,全部围绕着她的黑色瞳孔飞旋着。
  刹那间,我眼前的景物都飞速旋转起来,自己像是坐在一列高速飞驰的过山车上,一阵阵的眩晕感涌上头顶。
  “把那东西交给我,就是你从山洞里拿到的,全部给我,一点都不要藏私。”夏雪的声音变得柔美无比,软绵绵的,直达我的耳鼓深处。我的身体摇晃了几下,昏昏欲睡地垂下了眼睑,回身摸索着毡毯下的唐卡卷轴,用力抽出来。
  飞天们继续舞动着,夏雪飞快地打开唐卡,只略微看了看,忽然不解地一笑:“这不是《西藏镇魔图》的翻印赝品吗?有什么值得慎重珍藏的?难道你跑了那么远的山路,就为了去拿这样东西?那可是真的太奇怪了。”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放眼望去,满目都是起舞的飞天和夏雪甜润到极点的微笑。
  “我要真相,我要你心里的秘密!”她走过来,双手撼动着我的右肩。
  “那就是真相。”我梦游一样低呓着。
  “文成公主嫁入藏地后,再三勘察地形,制定了镇压藏地三眼族妖女的降魔阵图,但那已经是历史上的过去时了。现在,三眼族人早就在藏地失踪,据说是遁逃于雪山最深处的酷寒之地,根本不能走出来跟正常人交往。所以,三眼族魔女都属于遥远的历史了。我只想问你,怎样才能抢在神鹰会的人之前找到隐蔽石洞?”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因为那京将军到底知道多少,谁也不清楚。
  “告诉我,告诉我……”夏雪靠近我的耳朵,低沉的声音带着不容人抗拒的力量。
  我又舔了舔唇,极度焦渴的感觉让我艰难地抬头望向门口。门外就是纯净无瑕的白雪,只要掬一捧雪粒塞进嘴里,就能解除我浑身的灼烧感。或者,我该解开衣服,在藏地的大雪里打上几个滚,从身到心都与天地自然亲密接触,涤除污垢,重开心门。
  “陈先生,你必须向我坦白说话,不要有丝毫的隐瞒。在这一刻,我即是飞天神的化身,能够把你的心愿乘着乐声送抵西天诸佛面前,他们会满足你的一切要求。唯一的一点,你得打开心底里的死结,说出来……说出来……”夏香在我面前轻轻俯身,黑发如瀑布倒垂,轻拂在我脸上。
  那一刻,我忽然很想抱住她,在雪地里翩翩起舞。
  上个圣诞节的平安夜舞会上,瑞茜卡主动邀我跳舞,但我拒绝了她,任由一位美国男孩子带着她旋入舞池。我和瑞茜卡只能做好朋友、做好搭档,这是大家一开始就心知肚明的事。仅此而已,友谊永远转化不成爱情。
  “眼前的人呢?在雪域的特殊环境下,会不会与瑞茜卡有所不同?”恍惚中,我的手已经攀上了夏雪的纤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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