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成长计划(校对)第15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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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陛下念生民疾苦,以少府售平价粮于东市,方使臣之乡邻免遭饥殍;然经此一事,臣之家祡亦散尽大半,乡党宗亲饥亡者,不下百人之数……”
  随着张侍郎将家乡的状况一句句摆在朝堂之上,殿内众人都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数百户的乡村,便有上百人死于一次‘小小’的粮价波动!
  这着实让殿内人杰大吃了一惊!
  但想起以后,不能拿着俸禄/封国租税去赚钱,众人心中都纠结起来。
  看着这一切,刘弘这一整天都未曾美丽过的心情稍稍回暖了些——还会左右为难,还知道纠结,比起后世眼睛都不眨,就将农民开除出‘人’的贵族阶级,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对于张侍郎的哀苦,刘弘也是听一半信一半。
  ——什么借粮救济、散尽家财,怕不是粮食折钱,九出十三进?
  至于几百户人家的村子死了上百人,就更是满满的玄幻气息了——超过百分之十的死亡率?
  还是在关中?
  这要是真的,那刘弘此时就不应该在朝堂上角力,而是应该躲在太庙,寄希望于起义军放自己一命!
  真相,只怕是这位张侍郎的家族以借粮为由,将农户们逼得卖田卖房,卖儿卖女,以为张氏之家奴佃户……
  无论古今,处于封建社会的华夏大地之土地兼并,不外乎都是这个模式。
  但对此,此时的刘弘已经顾不上管了——要想从根源上解决土地兼并和蓄奴之风,绝对不是一两条法令可以做到的。
  历史上,王莽就尝试过遏制蓄奴,结果反倒给汉室续了两百年命数……
  在刘弘看来,土地兼并和蓄奴之事,完全没有必要像王莽那样,跟既得利益集团硬刚。
  归根结底,土地兼并和蓄奴成风得先决条件,都是百姓活不下去,只能将土地甚至自己卖出去。
  从这个结果上倒推,就不难得出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方式——只要保证百姓能保障生活,不需要将土地卖出,其实就可以从根源上避免土地兼并!
  如果农户不愿意卖,那地主豪强自也是不敢强逼——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可是汉室雷打不动的法律准则。
  不过说着容易,真要做到‘所有农民都不需要为了生活售卖土地’,那难度简直不亚于消灭匈奴。
  这件事,很有可能耗费刘弘整个皇帝生涯,甚至还要由刘弘的后代子孙接力,才有那么一点实现的可能性。
  就目前而言,对于地方豪强势力的遏制措施,也只能先拿陵邑制度,来暂时维持住‘无百口之户、四世之家’的局面。
  
第0185章
朝堂剧变
  就目前而言,刘弘还没有精力考虑‘遏制土地兼并’这种时间跨度长达数十上百年,且在历史上几乎未曾被解决过的大问题。
  要想成为历史上第一位有效阻止了土地兼并,蓄奴之风的皇帝,摆在刘弘面前的第一道阻碍,就是从穿越时起自始至终站在刘弘对立面的陈平、周勃一党。
  如果说,之前的刘弘还因为精力不足,而没能看懂周勃几次三番请战的理由的话,现在,刘弘已经很确定周勃的想法了——无所不用其极,想尽一切办法,无论以什么名义,何种方式,都要争取引兵出征!
  或者说,周勃想要通过领兵在外,来撼动刘弘如今愈发稳固的皇位。
  这让刘弘本就见底的耐心,彻底向着零线以下靠拢;对于陈平、周勃一党的态度,也从先前的温水煮青蛙,而逐渐转变为如今这幅不留余地、不留颜面的激进态势。
  “太尉可听见了?”
  一声冷冽的询问,惹得殿内朝臣下意识一缩脖子,赶忙将视线从周勃的背影上收回,做出一副低头思考的模样。
  但刘弘很清楚:殿内九成九的官僚勋贵,恐怕都竖着耳朵,等候着这件关乎家族兴荣的大事,究竟是何结果。
  对于粮食保护价政策,刘弘的态度可谓前所未有的强硬。
  ——如果周勃只提领兵出征,那刘弘免不得要费一番口舌,尽量以委婉甚至刚烈的措辞,来表达自己对于北方战略的保守意见。
  但周勃眉头都不眨一下,便拿刚开始种下种子,连萌芽都没长出的粮食保护价政策开刀,这无疑是踩到了刘弘的底线。
  ——百姓,就是刘弘最后的底线!
  历史上,无论是秦汉三国,亦或是隋唐宋明,每一个封建政权的兴衰,其本质都绕不开一个问题:百姓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尤其是小农经济社会组成中占比最高的底层百姓,即通俗意义的自耕农阶级,究竟在社会阶级构成中占多少比重,是否能保障最基本的日常生活?
  凡政权建立之初,史书上皆会有‘天下凋零,十室九空,百废待兴’的描述;王朝末年,亦会有‘生命困苦,遍地饥殍,残垣断壁’的画面呈现在后世人眼前。
  即便是在王朝盛世,史家也总是习惯以‘仓禀富足,生民盈富,百姓民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国强而富,民安且足’,来形容处于盛世下的华夏大地,究竟是何等景色。
  从这些记载中就不难发现,天下究竟是处于百废待兴,还是蓬勃向上,亦或是穷途末路的末世,其最准确的参考物,便是底层百姓。
  以自耕农为主的底层百姓,之所以能成为封建时代政权阶段的最大参考,则是因为:几乎每一个封建政权,其最大,最稳定的拥护者,永远都是底层百姓,永远都是自耕农阶级。
  国家的财政,需要自耕农缴纳的农税撑起,国家的军队,需要自耕农家中青壮服兵役。
  就连皇帝的个人生活,宫廷开支,都需要自耕农阶级贡献的‘口赋’来负担。
  相较于在封建王朝,人口占比普遍超过九成的自耕农阶级,其他无论商贾也好,士大夫贵族也罢,能为政权做出的贡献则相当有限。
  如果以最通俗的语言,来总结一个封建皇帝的主要使命,那就是一句话:让天下自耕农阶级中的大多数人,能勉强吃饱肚子。
  只要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算是在封建皇帝中,属于中上之姿了。
  因为大多数自耕农能吃饱肚子,便意味着社会局势趋于稳定,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国民对于政权都处于拥护状态。
  如此坚实的民心基础,足以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扼杀在摇篮之内。
  粮食保护价政策,就是刘弘为了达成‘自耕农阶级饱食足衣’的伟大目标,而做出的重大决策。
  如果措施得当,并保证粮食保护价政策稳定执行五十年,形成巨大的历史惯性,那毫不夸张的说:刘弘光靠这一手粮食保护价政策,就将为刘汉政权再续起码百年命数!
  更何况粮食保护价政策,还将为如今贫乏的汉室中央政权带来新的财源收入,在短期内达成‘农税翻倍’的结果。
  因此,无论是出于对底层百姓的回护,还是为了达成中央集权而改变国家财政状况的决心,刘弘都将悍然守卫粮食保护价政策,在这西元前的华夏大地开花结果。
  只要口鼻间有一息尚存,刘弘就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或者势力,将罪恶之手伸向粮食保护价政策!
  念及此,刘弘原本淡然的目光,便不受控制的带上了一丝阴戾;更惹得已口舌打结的周勃怅然失语,不知如何作答。
  “哼!”
  一声毫不压制的冷哼,惹得殿内朝臣稍一侧目,就见刘弘那道略显矮小瘦弱的身影,将身旁侍郎手中那杆比自己还高的长戟夺过,横握在手,虎视眈眈的扫视着殿内众人。
  “朕闻太尉之语,似责少府之为,朕亲立之主爵都尉乃国之恶政!”
  说着,刘弘相当轻蔑的撇了一眼周勃,面色如常道:“太尉久行军伍,于朝政多有不讳。”
  “所谓术业有专攻,太尉之所长,乃领军征战于外,而非治国安民于内,朕自勿怪罪。”
  说着,刘弘不顾一旁的周勃明显凝结的面色,冷声一斥:“除太尉,可还有哪位卿公,乃言主爵都尉当罢之?”
  看着少年天子一副怒气冲天,似一言不合,就要挥戟开劈的架势,殿内众人顿时一愣,旋即赶忙在御史大夫张苍的带领下齐声一拜:“臣等纵万死,亦不敢言陛下之罪……”
  说到底,此时还不是后世那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伪封建时代——西汉,是历史上仅有的一段处于-余-晖的君主绝对专政政体!
  没有儒家为皇帝设立的条条框框,没有‘天子与xxx共治天下’的舆论,也没有官僚对皇帝决策指指点点的时代背景。
  ——西汉的皇帝,算是除秦始皇以外,仅有的具有绝对专政权、真正意义上言出法随,口含天宪的统治者!
  与后世日常被御史言官吐槽私德,被朝中老臣日常职责措施失当的坡脚皇帝不同,西汉的皇帝,根本就不会错!
  在后世,日食月食是皇帝失德,地震陨石是皇帝有错;但在西汉,包括但不限于天地万物的一切,都必须按照皇帝的意志运转。
  就连星辰运行的轨迹,都属于西汉皇帝‘可命令’的范围之内!
  在这种背景下,没有任何一个臣子,敢指责‘皇帝有错’——如果真的有哪里不对,那就是朝臣有错、天下有错,乃至于这个世界错了!
  作为刘邦的子孙后代,西汉皇帝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脸皮,也从来都不会做打肿脸充胖子的举动:西汉皇帝信奉的,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不严谨的说:盛唐时的百国来仪,在西汉几乎必然不会出现!
  因为西汉的皇帝,从来都不会以单纯的仁义礼信作为外交准则——每一个西汉皇帝,几乎都是‘不服,就打到你服’的暴脾气。
  后世的皇帝,要想做到对天下的绝对统治,对政权的绝对掌控,那要做到许多事,如内王外霸,礼贤下士,道德伟岸等等等等。
  但在西汉,皇帝要想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主宰,其实非常简单——天子玉玺,调兵虎符,丞相印,三者足矣!
  玉玺在手,赏罚皆出于皇帝之口;兵符在手,讨伐皆出于皇帝之念;丞相印在,则法令畅通无阻。
  这,也是历史上的武帝爷架空丞相,以及杀母存子的原因——皇帝在理论上,只具备对天子玉玺的掌控权,而调兵虎符,则是太后掌其一、太尉掌其一。
  为了堵住朝堂比比歪歪的老家伙们的嘴,武帝爷选择了最直接的一条道路:熬死太后掌握兵权,架空丞相得到丞相印,从而达成政治程序上的言出法随。
  相较于武帝一朝,儒家逐渐势大,学术氛围普遍以‘为皇帝做个围笼’为主要目标的黑暗时代所不同,刘弘所处的现在,可谓是西汉皇帝最自由,能呼吸到的空气最清新的一段时光。
  所以,周勃所言最大的漏洞,恰恰是后世皇帝咬牙切齿,却始终不敢拍桌子的那句:与民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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