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67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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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无论于公于私考虑给于适当的援助,稳住河阳镇方面都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也代表着朱老三所在的东都方面,只要全力应对来自西面的威胁就好了。
  而随着河阳镇使者到来的,同时还有来自关东各方势力的相应消息。就像是随着前朝宰相郑畋挽救李唐最后努力失败,所导致多米诺骨牌倒下的第一块,在这段时间力关东各方势力也做出了相应的反响和联动。
  反应最快最激烈的,却是长期割据河北腹心地区的河朔三镇;其中正在与李克用的代北联军、诸葛爽的河阳军,争夺河东道上党之地的成德军节度使王鎔;当先在镇州(河北正定)自立为王,定国号为赵,大建宫室殿宇,广置文武百官。
  然后是再度发兵攻入河南的魏博镇节度使乐彦祯,也毫不示弱的紧随其后自立为魏王,定都魏州贵乡城(故治今大名县城东北)改为大名府;编设诸般仪仗鼓吹和百官所属。
  而后才是占据了代北各州而杀得诸胡人头滚滚,正在觊觎河东腹地太原府的卢龙节度使李可举;亦是就地响应于幽州隋临朔宫旧址起高台祭天,而自立为燕王。
  然后,这由河朔三镇基础上新鲜出炉的河北三王,也再度于使者争相往来之间,呈现出了重新合流和结盟对外之势。在此压力之下,最先做出反应的则是位于青淄镇的平卢军节度使王敬武。
  就在半个月前,王敬武于青州益都城内自称齐王,建府开衙而置招贤馆广纳士人名家;同时与(徐泗镇)武宁军节度使时溥议和罢战,各自瓜分了隶属于泰宁军(兖海镇)的海州和密州;同时,时溥也在退兵之后于徐州彭城(今徐州彭城区)自立为韩王,就此开府称制。而盘踞在了毫、宋、颍、陈之间的蔡州贼秦宗权,居然也来凑热闹一般的在焦夷城(今亳州城父县界)建国东秦;然而,只剩下沂州、兖州两地,却又夺占了天平军齐州的泰宁军(兖海镇)节度使朱瑾同样也不甘示弱;就此在临沂(今山东临沂市临沂城)自立为鲁王……
  因此,再加上了已经据有南方广大之地,而已经先行称楚王的周淮安;居然在一时之间居然把战国七雄的国号,几乎是重现于当代一般似得。
  但是这还没有完。又过了数日之后,河东方面也传来了新的消息;据有河东镇大部地方的李克用在北都太原府的行宫里,拥立了一个不知来历的所谓宗室李秘为新君,改元年号为天祐。
  紧接着,就此册封朱邪翼圣/李克用这个沙佗人为摄政皇太叔;守太尉、兼中书令、上柱国、河东、昭义。义武、河中等军节度使、诸道兵马副元帅;又进爵为晋王,并加赐“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的荣誉头衔。
  俨然间就在河东的表里山河之地,再度复辟一个李唐政权余脉。然而这就搞笑了,因为这样也意味着在太平军俘获了唐僖宗李寰、唐昭宗李杰;以及旧唐宰相郑畋在最后时刻拥立的那个宗室李柷还有刚刚随着朱老三的长子朱友裕,一起从东都送过来那个闹剧一般的“五日天子”李顺兴之外,世上又出现了第五个“大唐天子”,而与之前那几位并行于世了。
  当然了,真到了这一步倒也是好事情。因为这意味着所谓大唐天下的面皮和遮羞布也该被扒拉的差不离了,不用再指望存在多少号召力和影响了。
  因此,周淮安倒是怎么想急于处置和发落,朱老三送过来的这个长子朱友裕了;因为杀人固然一了百了了,但是又怎么比得上太平督府将一个人进行全身心的改造,直到他爹都认不出来的结果呢?
  但是相比这些纷乱杂陈的消息,周淮安更在意的是受到围攻的而丢城失地,几度被围困在郓州孤城内的天平军节度使曹翔的命运。
  最后传来的消息说,自东面引泰宁军来攻的大将朱瑄,已经在齐州自称为新的天平军节度使,巨鹿王;而被魏博军所占据的滑、曹、濮三州,也由节度使乐彦祯任命其子乐从训为天平军留后。
  因此,算在原来的天平军节度使曹翔。在一个天平军地盘里,居然同时存在了三个不同背景的节度使了。但是好在乐彦祯和朱瑾各自称王之后,所谓的联合之势就暂缓下来了。
  再加上朱老三在都畿道的内乱当中得以腾出手来,重新开始镇压都畿道周边的许、郑、汴、蔡、殷的局面;因此,短时间之内已经不虞局势又更加恶化下去了。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北兴宁坊的临时驿馆当中,作为即将启行离开的河东镇使团,突然就被团团包围了起来;然后在城北禁苑当中开辟出来的校场上,观看火器射击操演的副使李存孝,也被手持篼网和石灰的据盾甲兵围住。
  然而,他却是没有马上当场反抗而沉声反问道:“这就是太平军的待客之道么?”
  “不好意思,难道您不晓得那李鸦儿,已在河东复辟旧朝,自称晋王了么?”
  “什么?”
  李存孝不由动容喊道:“这是谁欲害我!!!”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雁行缘石径(续二)
  当然了,北地在新鲜出炉的“战国七雄”当中,实力最弱的当属是人称“贼帅”的新任“东秦国主”秦宗权了。虽然他拥有河南各方势力当中数量最众的人马,还横跨毫、宋、颍、陈各州之地。
  但是众所周知的原因,真正能战的核心部属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其他都是裹挟充作填壕炮灰和消耗敌军气力、制造破绽和机会的乌合之众。
  因此其中大多数人连像样的兵器都没有,而就像是早年的草贼/义军一样,拿根削过的树枝或是胡乱扎起来的木板,就敢衣裳褴褛甚至是衣不蔽体的驱赶上阵去了。
  而在另一方面,因为失去了对于淮上贼发源的蔡州老家控制;也让一整个冬天到开春的漫长数月间,他的本部人马都没有得到乡里出身亲族子弟的有效补充,而一直在持续损耗当中。
  毕竟,作为没有稳定地盘刻意进行治理和收税的蔡州贼本部,只能走一路吃一路、再裹挟一路;而哪怕是最简单的抢劫和抄掠,同样也是有可能造成人手的损伤的。
  这样持续奔走抄掠下来积少成多,只会让他的核心部队和基本控制力变得越来越虚弱。因此,他也只能在自己表面上看起来还算强势和上风的情况下,虚张声势的与武宁军的时溥议和,以换取抽身而退的机会。
  只是他一直念念不忘夺还蔡州的目的,却也没有能够达成。因为来自都畿道方面的朱老三严防死守,而在局部屡屡发动反击;虽然各有死伤却也令秦宗权愈发不敢轻易全力以赴了。
  只是他现在据有的这些河南腹地和淮上地方,早已经被他部下往复肆虐和蹂躏过了;由遭了虫害啃光所有绿植。可以说是一穷二白的除了遍地嗷嗷待哺或是奄奄待毙的饥民之外,就几乎榨不出多少油水来了。
  而在地方上一片残破和荒芜实在是抢无可抢之后,他只能分兵派人出去攻打地方上那些稍有实力的土团、镇戍兵所据守的较大坞堡、土围子。但这也是饮鸠止渴的行举。
  因为,长时间没有足用的粮食,也没有新的抄掠对象和来源,就算是他一贯用严刑酷法和非常手段所维系的部下,也难免会加倍反噬到他本身上的。
  而费力气去攻打这些坞壁、土垒之后,又不可避免的会损伤实力。毕竟,这些能够再中原乱世当中苟全下来的坞壁、土垒也都不是省油的灯;光靠成群吃不饱的流民是根本冲不开,也驱使不动的。
  这样的话,很可能拿下相应的据点之后,所能得到的粮食财货人口补充,相比所付出的损失相去无几或者干脆就是得不偿失。因此,他不得不冒着招惹南方风势正盛的太平军风险,而一拨拨将老弱人手驱往去淮南“就食”。
  正当他越发的难以维系,准备避其锋势而再找一家势力拼死一搏之际;事情突然又出现了转机。那都畿道各州的朱老三突然得了失心疯,而开始整肃内部而导致麾下离心离德,叛乱四起。
  而那些同样走投无路的朱氏叛党,也找上了游荡在外的秦宗权所部之后,两方几乎是一拍即合。因此,秦宗权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就夺回了作为根本之地的蔡州和殷州。
  然而接下来的事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在蔡州老家赖以为崛起的宗族、乡党及其相关人等,居然已经被拿朱氏给杀了个底朝天,就连剩下的老弱妇孺,也都被人用绳子像牲口一般的捆起来,发卖到南方去了因此,缺少了这些知根知底的为爪牙和眼线,昔日乡里踊跃投献的局面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个结果也让一些城府极深而恩威莫测的秦宗权,也难免当场老泪纵横的指天骂地发誓,要与朱氏不死不休当下。
  因此,他在蔡州当地补充了一些丁壮之后,就继续挥兵北上了;然而却不是去应约进攻与都畿道连成一气的天平军,而是乘势又攻入了郑、汴、滑、陈、许等相继掀起反乱之地。
  在充分发挥蔡州贼一贯擅长的转进如风战法,好好暴掠一番相应地方之后,又在那些翻脸成仇而暴跳如雷的临时“盟友们”反应过来之前,留下一地疮痍而浩浩荡荡的引兵满载而退。
  也是在这些临时盟友的“竭力”帮助之下,他几乎恢复到了过冬以前的基本状态;既拥数州之地为纵横场所,又得足食数月资粮;而再度拥有了游走攻掠各方势力的底气所在。
  现如今他之所以会自称东秦王,也是在眼见到周边各方相继称王之后,他也不能弱了声势,而以自己的姓氏为国号,而正处关东之地得名。随即而来的大封百官和爵位,也姑且当作一种维系人心的权宜手段而已。
  现在朱氏既然平复了内乱,又得到了太平军方面的支持开始逐步收复失地之后;他这股首当其冲的势力,就明显有些不好过了。所以仅仅在数日光景之内,他分派出去的那些部下们就相继败亡或是退逃回来了。
  想到这里,身披玄黄色大氅和鎏金明光大铠的秦宗权,口中嚼的罐头牛肉就着火辣辣的陶瓶烧酒,都变得不怎香了。这时候,也有一名僮仆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对着他道:“大王,派去山东那边的人又消息回来了。”
  “哦?怎么说来。”
  秦宗权不禁咽下一大块还未完全咬烂的牛腱子,才滋着嘴梗着脖子嘶声但问到:在与朱氏对战之前,他也广撒网式的已经派出了许多路信使,未想反倒是最不报指望的这一路最先有结果了。
  “那边……那边回复之言……很有些无礼不堪……怕是污了大王的耳目。”
  然而这名小校反而变得吞吞吐吐起来“彼辈到底说了什么!”
  秦宗权有些不耐的斜瞟了他一眼,却吓得这名小校当即瘫坐在地上喊道:“大王饶命。”
  “饶你个甚,还不快说……难道嫌我刀口不快呼?”
  在旁的部将却是按刀喊道:“那些人说,就算宽赦天下人,也绝不会宽赦和接纳一群率兽食人之辈;……但凡都洗干净了脖颈,就等到来明典正刑的天道公理吧!”
  这名小校也像是豁出去一般连声急切喊道:“……有趣,有趣,还真是有趣……这是已然视天下如囊中物了么?”
  然而秦宗权闻言却未勃然大怒,反倒像是夜枭一般抽动面皮的嗨声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未绝,突然又有一名将弁匆忙踏入殿内道:“启禀大王,鲁王(泰宁军节度使朱瑾)和韩王(武宁军节度使时溥)处都有回应了;愿于大王相约会商于炀山之前。”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鱼贯度飞梁
  借问虎贲将,从军凡几年。杀人宝刀缺,走马貂裘穿。
  山雨醒别酒,关云迎渡船。谢君贤主将,岂忘轮台边。
  《送刘郎将归河东》唐代:岑参……
  河东道,太原府,北都城内,一场行宫中新开的朝会刚刚在钟鼎声中结束,而走出来许多朱紫冠带、璎珞绶带飘摇,二手捧牙勿或是团袖抱着玉版的身形来。
  其中依旧保持成行成群缓步走得四平八稳,而在细碎声中相互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便是当地门第出身得汉姓大臣;而三三两两虎虎生风或是手舞足蹈,伴随着大跨步喧声不停得,便就是来自代北诸多藩将了。
  而在其中一个隐隐被簇拥起来的群体当中,身为最为年长的李嗣源(邈吉烈),与身处另一个小团体当中的李存信(张污落),不动声色的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式的眼神。
  虽然,他们作为如今河东第一人的李克用麾下,最为得用的诸位养子兼做心腹大将;表面上意识风光无两的,但其实相互之间也分为三六九等的亲疏远近次序。
  期间以沙陀族朱邪氏本部出身最受信重和优遇;其次是同属沙陀三姓的其他两支萨葛、安庆氏族出身;再次之则是早年追随起兵的代北旧部出身;然后退浑、鞑靼诸胡,最后才轮到在河东汉地收揽和招纳的军将。
  因此他们各有特色而趋向不同,在军中形成了若干个小团体。比如排行老三的李存勖,身为李克用唯一成年的亲生儿子,几乎就是无可动摇的第一人。就算是不去刻意结党,也自然有的是人聚附在他身边。
  而身为名义上老大哥的李嗣源(邈吉烈),则是以沉厚寡言行事恭谨著称,又是沙陀三姓中朱邪氏部众的出身。十三岁便追随沙陀族首领李国昌征战,又在败走阴山北时,依旧对朱邪氏父子不离不弃;因此,在李克用的诸假子之中,当之无愧的资历最老而深有威望和影响力;如今更是官拜鸦儿军左都指挥使,而统领李克用赖以起家的本部精锐与核心人马。
  相比之下,排行第五的李存信(张污落)出身就差了许多。早年他只是个附庸杂胡的牧羊奴,因为聪慧机敏而多计谋,通晓四夷语言,能识别六蕃书,而精通骑射;乃至蒙前沙陀酋长李国昌的提拔在身边侍奉;在追随了李克用之后一事被委以要任,如今更是左押衙虞候身份辗转军前,同时暗中执掌伺察内外和消息往来的机要之务。
  然而是他最讨厌的人和对头,却是排行最末出身北朱邪氏征服的杂胡,而以骁勇冠绝诸假子之间的李存孝(安敬思)。因为早年这位并持过人之勇而屡屡与之争功,因此长时间下来早已经是互相厌恶对方,而日常里形同水火。
  然而这位天生神力而武艺非凡,生性莽直义烈又几乎每战无不克捷;因此在军中声势和影响力上,始终稳稳的压过他一头而无可奈何之。直到这一次意外的机会,同样暗中早有不满的老大哥李嗣源推动了一把。
  最终促成了派遣李存孝阴入使团,前往长安暗中窥时太平贼虚实的决定。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顺理成章的变得简单了许多;甚至不需要刻意的交流和沟通。
  作为监管消息来往的李存信,自然有得是不动声色的办法和手段,将李存孝的身份暗中透露出去;然后再让河东复辟的消息与招还使者的命令,在路上多延迟上那么几天;太平贼方面自然会完成剩下的结局。
  然而,在这两个短暂交汇而过的小团体之外,却也不是没有人隐隐察觉到其中问题和蛛丝马迹所在;他便是排行第二,身材瘦小但精明强悍,颇有胆略和沉着坚毅著称的李嗣昭;他本名韩进通,原是是代州刺史李克柔的养子。在李克柔战死雁门之后,他连同麾下代州兵马被李克用收并而纳为假子;官拜衙内指挥使而仅次于鸦儿军左都指挥使李嗣源。
  因此他不但是代北旧部当中的主要山头之一,也是其他几位汉姓大将出身的假子李存进(孙重进)、李嗣本(张养性)、李存贤(王贤)等人的主心骨。
  然而,他只是在左右簇拥之下面色如常走出行宫拜别而去,的径直回到自己的宅地当中,才相继招来几名可靠的亲兵,让他们分别给驻守在外的几位汉姓假子,递送出了口信去。
  安排完了这一切之后,李嗣昭才眼神闪烁着心思深沉的重重叹了一口气,叫人拿来了温好的酒菜,赶走了所有的侍从人等,姑且对着墙上挂着的《河东表里山河图》自作自饮起来了。
  虽然如今河东镇表面上看起来一片形势大好,但是在正当风光鼎盛之下,却是令人忧心的颓势难掩了。要知道,河东之地因为崔安潜的入关大征,早已经被挖地三尺式的罗括尽了民力,就连高门豪姓之家也是未免于难。
  因此,太原城内的那些高门甲地,才会痛定思痛的在关键时刻背弃了朝廷的守臣郑从傥,而将朱邪氏为首收外来的代北藩汉联军,给迎进城来意图改易局面。
  但是新入主的代北联军,同样是要面对一个遍地残破而民生凋敝,处处怨声载道的河东腹地;因为早在此之前,沙陀军就数度超掠过河东境内,然后在围攻太原城的时候,又在境内足足肆虐了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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