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残(校对)第2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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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事情多了,也不免影响到了相应建设和开拓的进度。所以在开春之后的夏季到来之前,建议从广州方面和桂州方面,再度组织一只搜山和抄掠队,针对那些靠近屯垦点的山村和寨子,进行新一轮的梳理。
  当然了,伴随这些杂七杂八的突发状况和事物当中,也有完全的好消息。
  这半年多时间的运作,太平军治下又增加了十几万的人口,其中至少有小半数都是勉强合格的青壮年,然后才是妇人和孩童,而老年人极少(基本都被自然淘汰了)。当然,这些人口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而是从太平军控制的岭西到湖南的沿途地方,相继收拢散亡的流民和罗括乡野四散的隐匿户口,以及清算那些荫包了大量佃客、部曲的豪姓、大户之家,将其改造成集体农庄和屯田所而积少成多的结果。
  事实上许多疑问伤病退役或是转入二三线的义军士卒,就构成了这些编列和检括行动当中的主要支撑力量和核心骨干。
  虽然将他们变成合格的兵员和预备役,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是用来种田和做工之类的集体劳动,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而且有着现成的经验和制度。
  甚至女人和孩子也不例外的,需要投入资源也大都可以就地解决,土地是开发过的,房屋是现成的只需略加改造和修缮,再用围墙围起来;家什、牲畜可以就地抄没而来,改良过的种子和新式农具则是从另外专门提供。
  而最大宗的支出,就是用来维持到下一次收获的人员配给所需而已。而且这个过程基本是逐步增值的良性循环。等到他们初步安定下来之后,就可以通过农闲时起的间歇基础训练,从中获得约一万左右的潜在兵源补充,或是三四万半脱产的兼职劳动力。
  然后,再通过矿山、工场的效率转化之后,就会成为壮大太平军经济体系当中的新血和活力来源。
第四百零五章
候烽河外暗(中)
  “此战我部当有三利三长”负责撩敌掠阵的杭州军勇将,临安附属五镇之一的武康镇将李慈飞,亦须发泵张的在阵前策马举矛高喊鼓舞道。
  “我军乃是一路讨贼未尝败绩而来的新锐之师,而太平贼则是城下之围的师老疲敝之众……此当其一”“我军乃是多以本乡子弟驱驰在前,既有熟悉地利之便,亦有潜在的人和之势……而贼自外来之众,又残剥士绅以为给用,已然既失人心又不得乡野之望……又当其二。”
  “我军又有丹徒城中的镇海精兵为呼应,而贼军亦有腹背受敌之厄……此为其三。”
  说到这里,他再次振声大呼到。
  “既有如此大好机缘,还不快随我杀贼报效,功荫家门,荣华富贵,人人有份。”
  “杀贼报效”“杀贼报效”一片振臂如林的起哄声响彻一时,又变成大片裹卷着杀气腾腾而出的浩荡阵列。而在前方,第一支前来迎击的太平军青旗,也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半响之后,已然稳稳逼近敌阵的镇将李慈飞,却是不由得形容舒展的哈哈大笑起来。
  “车阵,居然是车阵,这些岭贼竟然想用车阵来对阵,难道不知晓这田间水网多是软土湿泥之地,最不利于车马趋行么……他们又是怎么才挪移到这地头来的,畔水面泽而比邻道路,这岂不是个自行困死的局面么。”
  “让跋足队提前准备,合该我部先拿下这一阵了。”
  杭州八都原本是王郢之乱中,杭州八县各出乡兵一千为都,以各县豪长为领军,号称八都子弟的地方常备行伍。演变至今自然不可能仅仅局限于原本的八都八千子弟;除了各都扩充有余之外,而又新设和兼并了其他多处从属朝廷配下的镇戍,自此号称八都十三镇对外抱团一至的基本盘。
  而这只由从属于盐官都都将徐及名下,大多数由风气彪悍的盐户子弟构成的武康镇兵,便是其中为数不多的翘楚所在。在本地的豪长怂恿和支持下,他们甚至敢于驱除朝廷的税关和胥吏之属,进堂而皇之而私设关卡收税,以盐利来置办兵器装具。
  也是时下各地军伍当中,对于肆虐两浙的群贼,最为痛恨和坚定打击之属。自从出阵以来,屡屡以寡击众击溃过好些数倍于己的贼众。
  这时候突然就天上微微一暗,已然是遮天盖地一般的箭雨飞驰而至了;霎那间犹在一片激烈叫喊和怒喝的动静当中,纷纷浇淋和钉落在杭州军先头,那些参差不齐、竞相举起的五色团牌和护板上。
  然后就在像是骤雨打过的咄咄声中,又有不少漏进了那些遮护不及的间隙当中,顿然是血光迸溅的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和痛呼声;随即这些稍闪即逝的缺口和错乱,又被加速推进的阵容给填满和遮掩了过去。
  而在重新散开的持牌护兵背后,李慈飞却是略有异色把住一只细长竹杆的狭头轻箭再道:“这太平贼倒有几分意思,他们的弓弩竟能够射得这么远么。”
  这时也不用他再催促了,鱼俪向前的镇兵们不由自主从疾步变成小跑起来,加快拉进了与敌阵的间距;然而在多数人的感官上才没有过多久;第二轮的箭雨又在令人意外的局促间距之中,骤然降临在了他们的头身上。
  这一次,就算是缓步减速中齐齐高举起来的团牌和手挡,也未必能够周密的掩护着他们了。随着迅猛而沉重惯性扑落而下木杆锥头的兵箭,霎那间就啵啵作响着贯穿了那些蒙皮木牌,又从举牌的手臂和掌背上血淋淋的扎透出来,甚至去势未绝的刺到了正对的脸面和肩膀上。
  顿时就在一片更加急促和激烈的惨叫声中,让这些吃痛失手的镇兵在军阵中跌落出许多林林总总的缺口,又被后队奔跑的脚步给踩踏了过去;冲刺的阵容也变得越发松散和凌乱起来。
  “好贼子,居然懂得这种先抑后扬的强弱手段……我倒要看看此贼中还能再来几番。”
  而再度丢下一面插透了好几只箭簇的漆画团牌,李慈飞表情也变得肃然和凝重了起来。
  然而,就像是现实总是会打破他的预期一般的;贼军在镇兵们即将抵近的短距之内再度发箭了。这一次发射出来的却是连弩箭匣里的无尾短矢;与之前那些掩映在车阵背后放箭的,这次主动露头出来足足两排或站或蹲坐持弩连发的贼兵;至少在视觉效果上看起来,穿透力和抛射线都要轻弱一些的匣装短矢,无疑要比之前远射和中透的强弓劲弩,要更加和风细雨的多;就像是漫天扶摇直上有飘飘然而至的柳絮、杨花一般的,缓缓轻落在这些散乱开来的镇兵之中。
  但是带来的杀伤和威胁却是丝毫不减半分而甚至更加有之。密密如飞蝗持续不断的矢丛,将镇兵们冲在最前的势头,给像是快刀卷过的土豆一般,又像是浇在凝冰上的滚水一般。当场接连不断的消剥掉了一大层。
  “后队弓手何在,还不快与我击贼。”
  而李慈飞最后一点的轻松从容也不见了,变成了某种愤慨和决然大喊着令左右摇旗示意到。
  几息间就在冲击的镇兵后列,骤然升腾起来了一阵又一阵颇为散乱而急促的箭雨来,反向铺散在了那些横列攒射的贼军从中,虽然正中翻倒者寥寥无几,却成功迫的对方连忙退下车阵前沿去。
  少了这十数步内的抵近压制和杀伤,余下势头受挫的镇兵也在此起彼伏的呼号声中重振起来,又紧密汇聚成一个不怎么规整的锋头,一鼓作气的冲到了车阵前,又咬刀拄牌手足抵并着竞相攀爬上去。
  只是当他们雀跃的呼声和逢敌的怒吼还未持续多久,就很快被车阵中竞相举起的矛杆和其他尖刃,给纷纷下而上的捅穿、挑飞起来;又凄厉惨呼着带着大蓬喷溅、散落的血水,颓然的纷纷后仰翻坠在地面上。
  又有刀光闪烁的从车阵中析出,却是那些藏身在厚实车厢壁板之中的贼兵,而砍在那些爬上车顶后续掩护和遮挡的镇兵牌手下盘,各种脚断腿裂的立足不住,再度被架着的矛杆给推倒下来。
  然后,又有自內抵近发射的连弩,将接二连三攀爬而上的镇兵,给扎的头脸上身宛若刺猬、箭垛一般翻倒下去。仅仅是几个照面之间,就已经在车阵前堆下了一片延伸开来的尸体和伤者。
  而又有人想要用手持刀斧劈开车阵的镶板,却又发现已经被额外加固过的,奋力击下也只劈裂了分毫,就被埋土的轮毂间隙里刺出的矛尖和叉把,给戳穿了大腿和小腹。
  又有人拼命挡格着戳杀出来的刀枪,想要合力撑开车阵的间隙,然而却发现已经被用粗大铁索给联接住了;往往没能砍上几下;就被里头自上而下拍出的锤头甩棍(连枷),给倒拍的头颅迸裂或是肩瘪颈断的死伤当场。
  突然贼军的车阵后方和左侧,也传来激烈的喊杀和尖锐凄厉的怪叫声,然后又有袅袅的焰火升腾了起来,“是跋步队赶上来了,已然从侧边杀入了敌阵中。”
  被穿射手肘和肩膀的武康镇副李举,不由的惊喜道。
  “这些太平贼果然是弓弩犀利而短于近战,被这些山蛮子近身之后只怕是乱了阵脚了。”
  另一名盐官都的校尉,亦是略带得色的逢合道。
  “众将士随我一起上阵,两相合力杀贼。”
  听着似乎是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吼叫,李慈飞也不由的精神一震而伸臂大呼道。
  要说这跋步队乃是杭越之间的土蛮——山哈部众所构成的附庸武装;最擅活跃在泥泞水泽之地而如履平地;让当初与之交锋和冲突的盐官都,吃了好些疲于奔命的苦头和追之不及的亏。
  最后还是发动了四下封锁之势,又断绝了这数十座山哈村寨盐铁粮布的输入,这才得以令其屈服而交出青壮子弟编为跋步队而助战军前;只可惜他们的人丁还是太少了些,这次从征盐官都的跋步队,也不过堪堪一营的四五百人而已。
  随即,带着一众部属再次踩着尸体为垫脚,登上了车阵上沿的李慈飞,却是见到了里头尚有,另外一圈规模更小一些的车阵;而那些先攻进来赤足兽衣的山哈蛮,却是团团受阻在这内圈之下,已然仆倒了好些尸体却一时不得寸进。
  而另一些山蛮,则是干脆是散开来开始就地搜掠其各种物件来,这也是当初的约定之一,山蛮从征只给口粮而一切都靠自行抄掠所得。然而,却不知道这些乱跑乱翻的山蛮,不小心触动和激发了什么一般的,在他们之间突然就炸开了多团大股的烟云。
  而其中一股就距离带队冲来的李慈飞甚近,他只觉一时眼前一黑,而面上刺痛而被一股扑面热风向后吹倒着栽落下去;顿时摔了个七荤八素的昏死过去。待到他清醒过来之时已经是在车阵之外了。
  此后他又再度进行数次努力,当日头渐渐偏西,激烈而短促的全力冲阵徒然无功,而耗尽了最后一点势头和血气,普遍出现疲态和倦怠之后,李慈飞也不得不下令敲响收队的金鼓;而光是在方前的激战中,他这这一营的武康镇兵,就已然产生了五百多员的损伤了。就连他也在亲随举牌掩护下,身先士卒冲击车阵的过程当中中了数只未曾透彻的短矢,而被冲力和惯性甩退下来以致功亏一篑的。
  而贼军的损伤却依旧不可而知,所以他只能率部退到了贼军最远的射程之外,权作停驻和对峙起来以待后续了。
  “还是吹号请援吧,待有了足够射生队的掩护,我们再冲他一阵好了。”
  然后他有些不甘和不忿的如此吩咐着左右。
  ……
  “报,太平贼有所异动了。”
  在这个惊动人心的消息当中,镇海节度使周宝也迫不及待的来到了城头上,就见到围城大营之中明显在开拔的举动,而原本的旗帜和炊烟也变得稀疏了许多。
  “节帅,机不可失啊。”
  “令公,当断则断啊。”
  而一众将领的大声劝说当中,他的表情也陷入了某种游移不定当中了。
第四百零六章
候烽河外暗(下)
  然而到了当天晚上,就情势急转直下了。
  “敌袭。”
  “走水了。”
  “太平贼杀过来了”武康镇将李慈飞,再度在此起彼伏的乱哄哄叫喊声中,被满脸惶急的部下给惊醒过来的时候;武康镇兵的营盘中,到处都是衣衫不整或是赤着膀子而满地乱跑的人流,以及远近相继蒸腾而起的烈烈火光。
  哪怕他颇为悍勇的奋力挥舞长柄阔刀,带头一连斩了好些个冲到面前的乱卒,鲜血淋漓的泼洒了一地,却是始终无法将胆气沮丧的他们给重新聚拢起来,也没能阻挡住竞相奔逃的大势。
  最后,他也只能在烧成一片的火光隔断,与日益逼近的厮杀声中;无奈却悲愤的大大叹然一声,带着聚附在身边的最后数十名亲随,仓促寻着远离火光的所在奔走出去。
  而在他远离了燃烧的营盘,逃奔向远方杭州骏本阵前的最后一撇;却是同样带着人马从另端奋力杀出来的镇副李举,在埋伏的贼兵给堵在营门处,而左冲右突不得脱身渐渐力竭倒地的情景。
  又等到了第二天的天明,李慈飞带着后援的盐官都子弟反身攻杀回来的时候,却又见到沿着道路畔河而立的草贼车阵,居然又前后延伸着扩大了许多,并且收拾了前沿而重新加固过了。
  显然,这些太平贼的车阵在夜袭武康镇兵的同时,亦是得到了相应的后援和补充;而硬生生的用营盘在这处道路、河流、田泽的交汇处,平白造出一个难以回避的据要来。
  而在车阵之中,新调拨过来的江南本地人士,形貌忠厚朴实的老黄羊,也在宽声询问着夜战中所获的俘虏们。
  “话说你是哪里的人士。”
  “家中又有几口人在。”
  “当初为何从了乡兵呢,是不是家里吃不饱,还是过不下去的缘故啊。”
  “我们义军只对付大户豪强,才不抄掠和欺负小民百姓的,若有苦困保不准还有分出赈济来……说到底这些穷不伶仃的人家,又有什么好让人图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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