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宋(校对)第5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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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平!公平!
  还是公平!
  真就见了鬼了!
  “若无异议,除日本外,包括西辽,诸邦国皆要与大宋定此敕约!”赵玖干脆拍案。“和上个敕约一样,北疆诸国诸部现在就签,大理、越南拿回去签。”
  满座北地豪杰,面面相觑,委实想不到拒绝理由,但还是忍不住满心疑虑与惶恐。
  最后,还是金富轼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陛下,若是本国奴仆逃到宋国,是不是就不能以奴仆视之了?”
  “是。”
  赵玖对答如流。“你们看第二十六条第三小条的补充,已经在说此事了……遇到罪犯入境,双方合律,以对方国中法律为本……譬如高丽蓄奴,本国将来两年便准备明令废奴,届时有逃奴入境,一旦入境,便视为良民,断不会抓捕!你们想要抓捕,只能在本国境内努力!”
  找到一个毛病,反而让在座诸位多少有些释然,也不知道是谁惯得。
  “若是谋反……”金富轼小心再问。
  “若高丽觉得某人是谋反,而朕觉得不是,那便是高丽谋反。”赵玖冷冷相对。
  金富轼一时哑然,无言以对。
  而赵官家见堵住了最聪明人的嘴,却又忍不住环顾四面,教训了一下众人:“前面第一个敕约是什么意思,不知道吗?不就是要中国政治、文化、制度一体吗?不说谋反,蓄奴这种事情,但凡是读过书的,都该知道是无耻之行……那个敕约本身就有让你们朝大宋先进制度靠拢的意思!万里车书混一同,我儿赵亮才多大就懂了,你们不懂?!”
  众人连连称是,心中却多不以为然,哪那么容易?
  而就在这是,新任女真国主赵良弼心中微动,却又趁势问了一个问题:“父皇……儿臣冒昧,既说入境,便有国境之分,不知道父皇决定如何划定边境?”
  “这正是第三个敕约的事情。”
  赵玖放下女儿,这才在座中以手指点了点案角。“朕砥砺十年,方有此胜,今女真降服,为防将来再有动乱,北疆诸国诸部,当统一结盟,立誓定约,绝不可相互开战,将来只为朕戍卫,为中国戍卫!而为使此事成行,自然要划诸邦疆界、定诸部游牧之所!甚至要定兵额,定戍区!这件事情,谁也不要跟朕谈条件!而谁要违逆,更是要驱北疆全众共讨之!”
  说着,赵官家目下扫过众人,果然无人敢迎上。
  “儿臣不敢。”
  首当其冲的赵良弼赶紧起身俯首。“唯独女真本犯下滔天大错,所以冒昧只请父皇先行明旨降下……将来女真国号如何?军队可存几何?疆域在何处?儿臣莫不敢从!”
  “黄龙府要收归大宋直属,大约给女真保留原上京道范畴,至于具体疆界,自有岳元帅护送你回去就国后再行分划,军队保留多少什么的,也让岳元帅事后与朕一个条陈来讲。”赵玖平静应对。“反倒是国号,朕忽然有个念想……改成清吧!清国!”
  岳飞立即起身行礼。
  “是。”
  赵良弼也再度行礼,却又忍不住再问。“魏王要送儿臣就国吗?”
  “不错。”
  赵玖坦诚以对。“不光是定疆界,申敕约,还要将完颜银术可、完颜挞懒等漏网之贼一并擒来,以彻底了断两国靖康旧怨……还有耶律马五,既不愿意降,便当死,真以为朕忘了南阳的事情吗?”
  赵良弼心中发凉,却只能转到正中空地叩首称是,耶律余睹也赶紧应声,赵亮更是‘大喜过望’,仓促出列谢恩。
  “之前金元帅说保州什么的?”赵玖浑不在意赵亮的表演,复又看向了金富轼。
  “是。”金富轼赶紧起身。“保州本是高丽故土……”
  “这件事不要来问朕。”赵玖再度指向了岳飞。“具体划界,以岳元帅、刘大使二人为主,若有不定,可进吕颐浩吕相公裁决……一州一城之地不是今日此地该讨论的!你们只说三件敕约可有不满?可有不服?可还有人准备不做签署便可!金元帅?你开个头吧!”
  海风阵阵,金富轼立在原地,深呼吸数次,终于颔首:“外臣以为,高丽没有理由不签署这三件敕约,只是臣为元帅,却非国主……”
  “你答应足够了,你先签名画押,再拿回去让王楷来补。”赵玖不屑挥手。“王楷若不愿,朕自当仿清国成例,做个更替!”
  金富轼怔了一下,才意识到清国是指什么,而金仁存却又颤颤巍巍站起身来,小心相对:“陛下放心,我家国主必然愿署。”
  赵玖稍一点头,然后环顾其他人一周,终于微微后仰,然后一面以手指击案,一面恳切笑言:“不署不行的!但有一国不署,朕便有十年之功不能竟成之意……所以哪国不署,哪国便要亡国灭种!朕今日在此处汇集你们,不是要与谁做商议的!就这样把!”
  言罢,这位官家终于起身,却是抱起一侧自家女儿,转向寺庙后院去了。
  到了下午,吕本中在大龙宫寺那个著名的八角井前寻到了正在端着碟子吃奶糕的赵官家,然后认真来报,说是北疆诸国、诸族,皆已签署,西辽、大理、越南,自请回国转呈,便是日本国,平忠盛也愿意携带敕约返回,为法皇稍作说明。
  赵玖点了点头,却又望着身前井口有些发呆……吕本中和刘晏也不敢吭声的。
  而当此时,海风渐盛,海浪浮空,忽然便有夏日急雨之态。
  赵玖回过神来,若有所思。
第三十四章
又是
  渤海之上,一时风云大作,渐有浪雨迭起之势。
  当此之时,大龙宫寺八角井附属亭下的赵官家不免稍微怔了一怔,然后才继续端着奶糕一边吃个不停,一边向远处海上眺望。
  片刻后,风卷起浪,云压落雨,海上果然风雨大作。赵玖立在亭中,远远便看见周围渔船纷纷仓促归岛,但尚未抵达岸边,便已有白浪滔天,大雨倾盆之势,不免让人心忧。
  然而,稍有理智之人也都知道,心忧归心忧,这种情况谁也不能决定渔船的安危与去向。就好像已经过去、或者说即将落幕的那场时代大潮中,不知道多少人随着时代起伏跌宕,身不由己一般。
  不过,战争已经结束,新的时代即将到来,有些东西终究要尘埃落定。
  海山千古如旧,秦皇魏武唐宗痕迹,历历在目,而国家兴衰,时代更迭,有些东西看起来没变,但似乎又早已经全然不同。
  思索之间,大浪早已经卷起,望之如山……海岛天然高出海平面,而大龙宫寺虽然在东南部山麓下,但这个著名八角井却因为需要取水的缘故而处于较低的位置,所以,此处看起来并不安稳,反而有迎浪当风之态。
  而赵官家立在八角井旁,手中奶糕减少速度也渐渐放缓,直至停滞。
  且说,赵玖来菊花岛时便有了顺路探访‘碣石’之意,当然是想起了那首‘换了人间’的词来,乃是自觉逆转宋金大局,十年辛苦,多少有些成就,所以心中按捺不住。
  然而,他依次过碣石山,登秦皇岛,观海中碣石,却始终没有言语。
  原因嘛,也不言自明,彼时既是初夏至于盛夏,又是明日当空,海山静澄,哪里来的凭空的‘萧瑟秋风今又是’,又哪里来的‘大雨落幽燕’呢?
  况且,当时赵玖并未等来秦桧夫妇、完颜斡本、完颜合剌、完颜希尹等人死讯,对彻底终结战争这件事情多少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的确有了一点畏缩之态。
  两两相加,终究没有言语。
  但话又得说回来,今时今日,差个十几天就要入秋了,而金国也已经彻底‘殄灭’,女真降服,高丽、蒙古畏敬,北疆一扫而平,新的秩序也已经开始落下,心境与情势自然不同。
  甚至,刚刚风起云涌,白浪浊流,他几乎是看到了与那首词完全相同的场景,并被引导了出了一些完全相通的心境出来。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赵玖真的想拈着奶糕叹一句——换了人间!
  但是,即便心中喷薄欲出,他也还是没有念出来,似乎心里还有一层薄膜一般,差这么一点心平气顺,与理所当然。
  “官家。”
  刘晏当然不知道赵官家心里的风起云涌,只是眼看着风浪越来越大,雨水也越来越急,按照职责上前打破了这份激荡。“此地水汽太重,不如暂且回高地院中歇息……便是赏景,也是彼处视野更佳一些。”
  “不必如此。”赵玖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只将盘子放在八角井旁的石碑上,掸了掸手,便转身相顾两位心腹:“其实,朕刚刚得了一首绝妙之词。”
  说到这事,刘晏自然是不再吭声,吕本中倒是即刻直接拱手迎上……说到诗词,他可就底气十足了……说到底,什么叫专业啊?
  “官家词做,必然绝妙。”不管如何,先来一个奉承。
  “偶得之而已。”赵玖负手摇头失笑,而远处早已经风浪滚滚,雨雾连天。“不过今日的偶得之的确绝妙……诗词这种东西嘛,一则看人看事,皇帝写的,写大事的,多少占些便宜;二则论修辞典故,若能文采妥当,又能追思回荡,就更上一层楼了;三则要看前人有没有类似立意、类似词句,若能首论,便又是一层楼了。”
  “官家此言极是。”吕本中本身诗词大家,闻言自然是一点即通,甚至不点都一套一套的。“就好像上午那位完……那位赵亮公子的诗,霸气尽露,颇起了两层楼,却又因为他身份可笑,此行目的可笑,所以显得诗词也矮了下去起来。但若是官家亲自诵来,当此燕云重归、北伐大胜之际,反倒要高上几层楼了。想来官家此时所思‘绝妙’,当是应时应景应人应势,又有文采典故,且立意高远了。”
  “不错。”
  赵玖面无愧色。
  吕本中想了一想,便也懒得再继续酝酿气氛,直接拱手:“臣冒昧,愿闻官家之‘绝妙’。”
  “居仁(吕本中字)。”
  赵玖闻言看了看亭外大雨急浪,非但没有吟诵那首词出来,反而忽然回到一开始的正事上去了。“你觉得此番敕约之后,北疆可得几时太平?”
  “自然是千载万世。”吕本中随口而对,但很快,已经远离这位官家快一年的他复又回想起来了对方的性格,然后当即自嘲般哂笑。“臣不开玩笑……三五百年总该有的吧?”
  “还是在开玩笑。”赵玖也笑着做答。“最多两三百年,实际上一两百年都难。”
  吕本中倒也不蠢,当即醒悟对方所指,但正当他欲作宽慰之时,一旁刘晏却又再度忍耐不住:“既如此,官家何妨削平北疆,一劳永逸?”
  “哪来的一劳永逸?若是那般,怕是反而最多只有五十年安定了。”
  吕本中倒是不惧刚刚一言而废国的辽阳郡王,不过很快,随着赵玖目光扫过,这位吕大公子却又老实朝刘晏苦笑。“此非我所言,实此番北上经行东京时家父言语……家父接到许相公(许景衡)自东南传信后,与赵相公当面谈论,似乎三位的意思都一样,都是北疆若用强,必然耗尽国家血气,不值当……官家此时制衡为上,才是最妥当的。”
  刘晏当即沉默……别说他了,就算让韩世忠和岳飞一起过来,也没资格臧否赵官家与几位相公的政治共识。
  而且,钱粮后勤的事情,他们这些人也的确不好说话。
  另一边,赵玖听着几乎与浪声合为一体的雨水声,再度来笑:“其实也不能这般自轻自贱……朕此举本就不只是为一朝之安稳来定的,若是运作妥当了,有些东西深入人心了,便是一百年、两百年又改朝换代了,想来北疆终究还是会有些约束的吧?”
  吕本中有心想在国运这个话题上奉承几句,但早已经懂得这位官家性格的他却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胡乱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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