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64部分在线阅读
“大人!”格桑从外间冲了进来进来,高声道:“大汗,侦骑找到东虏的中军了!”
“哦!”刘成正盘腿坐在胡床上,吃着午饭,听到格桑的禀告声,赶忙将口中正在咀嚼的食物吐了出来,高声道:“快,快让探子进来!”
“是,大人!”格桑赶忙对帐外喊道:“快,快进来!”
一名满脸尘土的侦骑从外间进来,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大人,我在白尔格河与老哈河交汇处以北二十余里发现了东虏,虏兵极众,连绵有十余里,当中有黄旗数十面,其将兵皆服白甲,正在渡河向东而去!”
“向南而来!”不待刘成发话,身旁的侍卫赶忙将地图取了过来,刘成细看,只见白尔格河与老哈河交汇处相距己方大营约有四十余里,皇太极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迂回到侧后方,打刘成一个出其不意。刘成立即从胡床上站起身来,稍一沉吟,便大声道:“此地距离我营中骑马不过一日路程,东虏数万大军,辎重步卒必多,仓促间岂可全部渡河?此乃自投死路,传令下去,三军立刻进食,然后拔营向北,沿河而行,定要一战破虏!”
辰已之交,刘成大军进食完毕,便次第出发,以阿桂为前锋,杜国英领左翼,格桑领右翼,刘成自领中军,为了便于发挥骑兵的威力,铁甲骑兵都布置在两翼,而阿桂的前锋多为轻骑,即便是步队,也乘马而行,炮队跟在中军之后,其后的驼队载运着大军十日的资粮。大军连绵十余里,旌旗遮天蔽日,军容极为壮盛。
崇祯九年十月九日拂晓,天色昏暗,北风呼啸,掠过平旷的漠南草原,已经枯黄的草浪随着大风倒伏。从瀚海刮来的强风将席卷着黄色的沙土,宛如一条灰黄色的幕障,卷过白尔格河畔的后金大军营地,然后落在几条浮桥上。正在渡河的人马被这阵狂风吹过,顿时人仰马翻。风沙吹的人睁不开眼睛,马匹更是受惊,一座浮桥的绳索更被狂风吹断,浮桥下船只散乱,上面的人马顿时落入河中,顿时乱作一团。
“快,快下令救人!还有,让人在岸边多煮些姜汤,给落水之人喝!”站在河边高地的皇太极赶忙下令,虽说此时的河水并不湍急,但塞外本是苦寒之地,十月夜里便已经滴水成冰,落水之人恐怕用不了多久便会冻的僵硬溺死,即便不死被大风一吹,也是一场大病。
“是,大汗”鳌拜赶忙下去传令,皇太极看到浮桥的绳索被重新连了起来,落水之人也被救上来不少,才算是松了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尘渐渐小了,风声也渐渐隐去,东边的地平线上现出一缕白色,抬头看天,蓝色的天幕隐隐可见。显然,黎明已经不远了,看到位于河东的军队已经不多了,最多再半天就能全部渡完,皇太极总算是松了口气。
“大汗,大汗,有紧急军情禀告!”遏必隆领着一名斥候奔上高地,皇太极那颗刚落到肚子里的心又提了起来:“什么事情?”
“禀告大汗,西虏的前锋已经距离这里不过十余里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皇太极大惊失色:“西虏有多少兵马?”
“天色昏暗,奴才看不清楚,不过西虏举火行军,东西列阵有七八里,连绵不绝,军势极众!”
“快,快再去打探!”慌乱之中,素来镇定自若的皇太极也结巴了,他赶忙召集诸将商议,众亲贵听说刘成大军突然掩至,不禁失色,相顾说:“既然如此,那只有列阵等天明决一死战了!”气氛变得沉凝了起来。皇太极立即下令全军背东向西,沿河列阵。
考虑到还有大约四分之一的兵力还在河东,皇太极唯恐己方兵力少于刘成,又考虑到自己的骑兵更弱,于是他决定从两黄旗中抽调一部分兵力加强己方的两翼,以避免刘成集攻一翼,打开缺口后再横扫过来。列阵之时以阿济格领左翼、多铎领右翼,自己居中调度。
随着太阳升起,风已经全部平息了,仿佛上天也感觉到了即将开始的战争,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就在此时,后金军士兵突然感觉到大地在微微的颤抖,有经验的骑兵都知道,这是大队骑兵正在前进的结果。一条浓重的黑线从地平线上升起,东升的旭日照在苏鲁锭大纛的金质尖顶上,发射出璀璨的金光。
“刘成来了,都回各自的阵地去吧!”皇太极对阿济格与多铎道:“记住了,我们还有四分之一的兵力还没渡河,骑兵也是刘成多,要先守,挫伤敌人锐气再说!”
“是,大汗!”多铎与阿济格对视了一眼,各自打马向自己的军队赶去。
阿济格回到右翼,看了看对面的敌军。此时已经完全天明,只见敌军最前面的皆是甲骑,铁兜鍪下用铁锁帷护住颈部,全身皆披铁甲,直至膝盖,胸前的护心挡板打磨得光亮,举起的长矛如同森林,战马皆用牛皮蒙了,只露出口鼻来,仿佛一群半人半马的怪兽。阿济格看的清楚,不由得咋舌道:“我听老七夸赞刘成军容壮盛,与其他明军迥然不同,还以为是在说胡话,现在看来倒还是说的不全呀!”他赶忙下令骑士皆下马,竖起挡牌,让弓箭手与火器手上前,严令不得乱伍,否则皆斩,
统领这队甲骑的便是哈撒儿,他在渡口一战中获得首功,刘成不但给予重赏,而且从俘获的左翼部众中抽出三百帐与他,作为他的札萨克。虽然在刘成麾下札萨克之主已无过去各部王公的大权,但这意味着哈撒儿已经跨入了贵族的行列,这位骁勇善战的蒙古武士一心想着更建新功,以博得更高的恩赏。当他看到对面的女真摆出一副严守的架势,吐了口唾沫,回头向中军那边望去,叹了口气道:“济农大人为何还不吹号呢!等的人好不心焦!”
第六十五章
突阵
“托马斯,你的骑炮营去格桑那边,再给他一千甲骑,让他先攻!”刘成观察了一会儿敌军的形势,发现敌军的左翼距离浮桥较近,只要能够将其击溃,就可以用炮射击浮桥,封锁敌军的退路,全歼敌军于河西。
“是,大人!”托马斯应了一声,他虽然只有一条腿,不过倒是妨碍骑马。他的骑炮营一共由九门三磅炮和三门六磅炮组成,更先进的炮架使得他们有了更好的机动性。因此他很快的就转移了阵地,格桑得知刘成的命令后,立即下令道:“吹号!”
听到号角声,哈撒儿笑道:“总算是等到了!”他拉下自己的铁面具,高声道:“上马,准备!”
最先出动的并非甲骑,而是千余名轻骑,他们斜切掠过后金军的正面,向半空中射出一排排箭矢,这些箭矢升到最高点,然后在重力的牵引下掉头落入后金军的行列里,而后金军的弓手与火器手也予以还击,双方的行列中皆不时有人倒下,一时间后金军左翼阵前矢如雨下,火器发射时散发出的白色烟雾散发开来,将视线都遮挡住了。
为了防止敌军从两翼迂回,阿济格在左翼末端布置的是一队白甲,为首的额真见敌骑如云而来,赶忙喝令部下竖起长牌,张弓还击,他心中暗想对面敌将也没什么本事,竟然拿骑射手掠阵,骑弓少不过五六斗,多不过一石二斗,除非是追亡逐北,如果如何能与列阵的步弓、火器对射。正思量间,他突然感觉到脚下传来阵阵震动矛盾,知道是大队铁骑冲阵过来,不由得大惊失色,赶忙高呼道:“弓箭手退后,列阵!”
原来方才格桑让轻骑掠阵的同时,便也不击鼓吹号,让甲骑向右迂回到了后金军左翼的末端,然后上马横冲过来。后金军被当面的轻骑吸引力注意力,待到发现已经迟了。不过片刻功夫,地面的震动便已经极强,颇有地动山摇之感;铁甲军器的撞击声与蹄声连成一片,动人魂魄!
仓促之间,那额真只来得及将弓手撤回到挡牌之后,已经来不及列阵。慌乱间铁骑已经入阵而来,如林长矛所向,铁蹄纵横,当者皆披靡,幸存之人纷纷丢下武器,转身就跑。这些被击溃的人马被身后的铁骑所逼,冲乱了后面己方的行列,让其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一时间诸军土崩瓦解,不一会儿,便杀到了阿济格阵前。
由于阵前垮得太快,太突然,阿济格身边的护军根本来不及列阵,就看到铁骑驱赶着败军冲了过来,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想办法遏制住对方的势头,不然要是让其裹挟着败军横冲过来,打穿整个左翼也是寻常事。不过这些甲骑的可怕之处就是高速之下的冲量,只要速度慢下来也就没那么可怕了。
“诸军向前,不战而退者皆斩,杀无赦!”阿济格拔出佩刀,高声喝道。他身旁的白甲兵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士,齐声应和,向前杀去,敢于挡路的溃兵皆一刀砍了,逼其回头迎敌,一时间两军杀成一团。
镶白旗的甲喇额真多隆阿射术极精,便是在镶白旗内也是有名的神射手,他见敌军势大,对阿济格说:“西虏势大,请允许末将反冲,挫其锐气!请贝勒抓紧时间重整各军!”说罢他便大喝一声,带着数十骑白甲护兵反冲过去。他策马张弓,左右驰射,对面的甲骑虽然身蒙重甲,但多隆阿所领的数十骑无不是百里挑一的射手,所持的都是一石以上的强弓,在近距离射出的箭矢一旦射中没有甲胄遮挡的面部或者穿透颈部的锁帷子,无不应弦而坠。即便未曾射中人,只要射中了战马,也能穿透战马身上蒙着的牛皮,受伤的战马吃痛,很容易失去控制,冲撞左右的骑士,冲乱队形。
亲领甲骑冲阵的哈撒儿看见了,便高声对身旁的部下喝道:“这些人定然是女真人百里挑一的勇士,尔等随我速速上前取下他们的首级,献给济农大人,必有重赏!”众人齐声应和便打马向多隆阿一行人冲去。多隆阿见敌方百余骑铁甲骑士朝自己这边横冲过来,心知对方身披铁甲,手持长矛,而己方多持短兵弓矢,若是在马上对冲必然无幸,赶忙下令让有长矛的人下马,将缰绳拴在腰带上,人在马后,持长兵抵抗,剩下的一半人张弓射杀。
转眼之间,铁甲骑士们已经顶着后金军的强弓劲矢冲到了眼前,冲锋过程中哈撒儿小腿上挨了一箭,血流如注,他却咬紧牙关,只是大声叱呵,持长矛居高临下向战马后的敌兵猛刺。在铁甲骑士们的攒刺之下,马背后的后金兵顿时有十余人战死或者重伤,但这些人都是阿济格身边的白甲护兵,无一不是身经百战,勇武绝伦之辈,他们知道阿济格正在身后一箭之地整理各军,皆不顾生死挺身上前。多隆阿此时胡禄中的箭矢已经用尽,他手中没有长兵,便拔刀冲上前,一名敌人挺矛当胸刺来,被他侧身避过,顺手抓住矛杆,用力拉扯。对面的骑士怕被他拉下马来,只得丢弃长矛策马交错而过。多隆阿左手持长矛,右手挥舞佩刀,冲入敌军行列之中,一连刺倒两人,砍杀三人。自己也身中数矛,伤重落马。有人跳下马来,取下他的首级至哈撒儿身前请赏,哈撒儿见其虽然战死,但双目圆瞪,张口大呼,宛如生时一般,绝无半点恐惧,不由得叹道:“此人虽然是敌人,但也是可力敌万人的勇士,只可惜跟错了主人,时运不济死于此地,甚为可哀,你且去将其尸首寻来,待到破了东虏,请一位上师来为其唱经念佛,求得后世之福!”
在铁甲骑士的围攻下,多隆阿所领的数十骑转眼之间便死伤殆尽。但他们也为阿济格争取了重整阵型的时间。只见女真阵前长矛如林,阵型层层叠叠,各色旗帜如海,已经不是仅凭这千余铁甲骑士就能攻破的了。哈撒儿正考虑是否要鼓起余勇发起猛攻,后方突然传来了一阵阵鸣金声,他回头一看,果然后方的旗号是后撤的信号。他一瞬间便做出了决断,对身旁的部下高声道:“大伙儿暂且退兵,待休息换马后再来与东虏厮杀!”说罢便调转马头,向己方阵型退去。
阿济格见那些铁甲骑士调转马头后退,才松了口气,只见眼前的草地已经被铁蹄践踏得烂泥翻腾,士兵与战马的尸体散落的到处都是,无主的战马四处游荡,不时发出凄凉的嘶鸣声,饶是他自小便历经行伍,此时心中也不禁有几分恻然。他正犹豫着是否要派出轻骑附尾追击还是自守,突然又听到对面敌军传来号角声,心中不由得剧跳了几下。
在相距后金军左翼左侧大约三百步左右,托马斯正指挥部下做着炮击前的最后准备,在后金左翼的正面,刘成的十余个步兵方阵正在缓慢的向前移动。就在方才哈撒儿以铁骑冲阵的时候,他就指挥骑炮向前移动,占据了这个有利的阵地。
“开火!”托马斯右臂猛地下劈,指挥刀划过一道亮光,几乎是同时,他身旁的那门六磅炮猛地向后一跳,炮口喷射出一团火光,随即两侧列放的火炮也次第开火,隆隆的炮声让他的双耳一时间什么都听不见,火药灼烧产生的白烟遮挡住了视线。托马斯顾不得观察炮击的效果,用自己最大的嗓音喊道:“快,把大炮复位,清洗炮膛,重新装弹!”
后金左翼已经是一片狼藉,从侧面飞来的十余发实心弹只有大约一半击中了,其余的打偏了,或者陷入方阵前面被骑兵践踏的一塌糊涂的烂泥地,或者落入了他们身后的河中,溅起七八米高的水柱。但击中的炮弹都产生了极其可怕的杀伤效果,高速飞行的实心铁弹横扫过后金军队的行列,将碰到的一切都撕碎,直到消耗完自己的所有动能,方才意犹未尽的落地静止,在身后留下一条血肉胡同。
以当时的技术水平,对于滑膛加农炮来说超过两百米以外唯一实用的炮弹就是实心弹。显然这种炮弹的杀伤效果与敌军的队形和射击的位置有相当大的关系。如果从横队的正面射击,实心弹的杀伤效果是很一般的,以当时的火炮技术,很可能炮弹的落点会太近或者太远,即便能够打中,最多也不过打死打伤三四个人,而且战术效果几乎为零——绝大部分士兵排成横队前进的时候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正前方,对自己侧面稍远一点的地方就看不到了。但如果是从横列的侧面射击或者是方阵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只要能打中,一发实心弹可能扫过横列,一下子打死十几个甚至更多士兵,这种恐怖的景象很可能一下子摧毁几十上百名士兵的意志,如果打个比方的话,前者就好像用一根针去刺豆腐,当针从豆腐里抽出来,那个孔很快就消失了;而后者则是用一把刀去切豆腐,一下子就能切一大片下来,效果自然大不相同。
因此从十五世纪开始直至十七世纪,西欧的野战节奏变得非常的慢。有个促狭的军事评论家将其评价为在跳贵族的小步舞,两边都是数十个棋盘方阵缓慢的移动,经常一天下来两边都在玩这种流血的跳舞游戏。这倒不是因为当时的欧洲将领们不懂兵贵神速的道理,而是当时野战炮的机动能力极差,射击频率又低,双方都在想方设法将己方的炮兵布置在敌军方阵的侧面,而避免己方方阵的侧翼暴露在敌军的炮口下,不难看出,野战从某种意义上已经变成了一种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如果你冒进的话,将己方的侧翼暴露在敌军的野战炮范围内,几次齐射就能把你的队形打散,导致输掉整个战役。直到欧洲著名的统帅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进行了军事改革,奠定了近代炮兵的雏形,以标准化,轻型化极大的提高了炮兵的机动能力,在三十年战争中把神圣罗马帝国的大军打的一塌糊涂,这种局面才得以改变。
作为穿越者,刘成自然知道这一军事改革,因此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不是火炮的威力和射程,而是标准化和载具的轻便,甚至不惜以牺牲威力和射程为代价,以确保炮兵可以在战场上机动,占据最有利的射击阵地。在他看来,如果将军队比成一个人的话,将领就是人的脑袋,骑兵就是军队的双腿,步兵是军队的胸膛,而炮兵则是双拳,只有将其结合起来,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只不过先前几仗的对手都是蒙古人,打的都是追逐战,炮兵根本没有出场的机会便打赢了,反倒起到了很好的保密作用。后金虽然早已见识过红衣大炮的威力,自己的军队里也有不少红衣大炮,但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如何将其轻型化、改进其载具,将其与步兵骑兵结合起来,一时间吃了大亏。
托马斯的炮兵刚刚打了两轮,黑压压的步兵便向后金军左翼压了过来,当双方的距离相距为七十步左右的时候,轻装的火绳枪手们上前齐射了一次,然后就消失在方阵的间隙里,那些身披铁甲的步兵放平长矛,伴随着有节奏的鼓声,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后金左翼压了过来。
“阿济格怎么败这么快!”皇太极看着左翼,虽然有着战马奔驰的尘土和火器发射的白烟,但他依然可以看到己方的左翼在敌军的猛攻下死伤惨重,队形散乱,显然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阿济格那边就要崩溃了。他稍一思忖,便高声喊道:“遏必隆!”
第六十六章
相持
“末将在!”
“我给你一千骑兵,你去攻击西虏步队的侧翼,与阿济格夹击敌军!”
“是,大汗!“遏必隆观看己方左翼与刘成军右翼的厮杀已久,早已心急难耐,赶忙打马往骑队那边去了。一旁的鳌拜看的眼热,他与遏必隆都在皇太极的护军之中,当时女真人喜听评书《三国》,护军之中皆以“关、张”比之,遏必隆领兵出阵,他自己却枯站在皇太极身旁,不禁有些焦急。这时他突然听到皇太极叫自己的名字,赶忙应道:“末将在!”
“你马上去浮桥那边,催促各军切不急渡河,让炮队先渡,若有不从命者皆斩!”
“啊!”鳌拜一愣,他原以为皇太极是让自己上阵厮杀,却听到这个任务,不由得有几分错愕,皇太极看出他的心思:“刘成兵势甚强,方才的炮击你也看到了,只有我大金的炮队也渡河了才能与其抗衡。”
听到皇太极这般说,鳌拜精神一振,赶忙应道,跳上战马往河边而去。
分配完部下后,皇太极看了看对面的刘成军阵,只见其驿马往返如织,显然敌方将帅正在调兵遣将,如果将这一战比作棋局的话,刘成已经抢占了先手,不过不知他为何只攻我之左翼,中央与左翼却不动,这样一来岂不是任凭我出兵侧击他前出之步兵方阵?想到这里,皇太极招来部将吩咐道:“若是遏必隆能够入阵,则出大军继之,否则便坚守以待炮队渡河后再做商量!”
炮击之后,刘成军的左翼在格桑的指挥下,开始向前推进猛攻,由于中军没有跟着向前,这些步兵的右翼就暴露了出来,而遏必隆所领的一千骑兵就向这边迂回了过来,想要从侧面打垮这些步兵方阵。这些步兵一共有十四个小方阵,其中十个排成一条横队正在与对面的后金军厮杀,而其余四个主要由老兵组成的则分别位于左右两端之后,即作为预备队,又可以防止敌军的骑兵迂回侧击。指挥左端步兵的守备是个老兵,他看到后金的骑兵迂回绕了过来,立即下令左端的两个小方阵立即转身,士兵们肩并肩的靠在一起排成,前面两排的士兵蹲下,将长矛的末端抵在地上,而将矛尖指向斜上方,而后面几排则平端着长矛,火绳枪手在最后面蹲下。顿时地里便突然长出来一片铁荆棘,矛尖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阴冷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最前面的几排后金骑兵以为对面的步兵没有弓手铳手掩护,便勒住战马,张弓射击,但后面的骑兵却不断涌来,他们看不见前面的情况,不断向前,马匹首尾相接,将前面的骑兵向前推去,很快就到了步兵的阵前。
这时那守备才发出号令,蹲在地上的火绳枪手站起身来,对准近在咫尺的敌军骑兵打了一个齐射,接着前排的步兵便向前冲了过去,向乱成一团,几乎是禁止的后金骑兵用长矛乱刺。虽然后金的骑兵也拼死反击,但毕竟一个骑兵所占据的空间要远远大于步兵,因此每个后金骑兵至少要对付五六根长矛。一时间双方的矛杆、佩刀相互撞击拍打,噼噼啪啪的响成一片,铅弹和箭矢在対刺的长矛之间对射,带走一条又一条生命。双方的队形是如此密集,以至于闪避已经完全不可能,只有最勇敢的人才敢面对着当脸刺来的长矛挥舞武器。很快,前面几排的后金骑兵都被杀死杀伤,人马的尸体倒在地上,形成了一条矮墙。不过步兵们也不敢越过这条矮墙追击,毕竟己方没有骑兵,一旦在追击的时候队形散乱,那就只有任凭对手砍杀了。
遏必隆在后面,眼睁睁的看着己方的骑兵成群的被敌军的步兵刺倒,取下首级,不由得心痛万分,他赶忙下令部下用旗帜号令全军且向后暂退,向敌军的后方迂回,想要从背后进攻,可刘成军的那步兵指挥官十分老道,他只是下令麾下的步兵随着敌军的迂回转向,始终将矛尖对准敌人,同时让火绳枪手向这些敌军骑兵射击,虽然距离远了一下,但至少可以迫使敌军靠近。
刘成军右翼后方。
哈撒儿引着甲骑回到阵后,早有随军仆役上前牵住战马。他本腿上有箭伤,流了不少血,又在马背上厮杀了半响,早已是饥渴交加,在马背上就嘶声喊道:“渴杀了,快取水来!”
仆役们赶忙将其扶下马来,送上酪浆,有大夫上前替其拔去箭矢,又将伤口用烈酒擦洗干净,涂上药膏包扎好了。哈撒儿半袋酪浆入肚,休息了一会,精神又恢复过来了。这时有一军吏快马赶到,高声道:“格桑那颜有令,令你领甲骑出击,掩护步队侧翼!”
“末将遵令!”哈撒儿赶忙起身,领了军令,早有仆役将新马送来,他一瘸一拐的走到马旁,有些费力的爬上战马,一手持弓,一手持长矛,对麾下将士高声道:“东虏士气已衰,正面与我步军鏖战,你们再随我冲杀一阵,必能取敌将首级,以得富贵!”
众人都已经休息进食,精力恢复了不少,齐声应和,他们上了新马,持矛携弓,出了军阵,便排成了一个锋矢阵型,向遏必隆统领的后金骑兵冲去。遏必隆看到敌方骑兵来了,也赶忙喝令己方的骑兵调头迎战。两边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并不像新上阵的士兵一样高声呐喊替自己壮胆,而是握紧武器,省下力气准备厮杀。一时间只听到蹄声如雷,甲兵相击,其他声音反而没了。
两队骑兵接触的时候,一开始的接触线还保持了平齐,这说明无论是遏必隆一方还是哈撒儿一方,谁也无法撕裂冲破对方的行列。刀剑相击、矛杆拍打、肉体被劈砍的声音混成了一片,鲜血沾满了方才还善良的甲片和刀锋,将一切染上了暗红的铁锈色。无论是杀人者还是被杀者,都保持着沉默,他们将每一份力气都花在厮杀上,只有在临死前才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声。
随着战斗的进行,战线也渐渐变得扭曲起来,一会儿扭过去,一会儿扭回来,一会儿断裂成几个怪异的人群,但一会儿又形成了新的曲线,这代表着数十人,甚至上百人死去。
遏必隆依照当时女真武士的习惯,身着两重铁甲,手持双手长柄大刀,带着十余名戈什哈突入敌阵,他依仗自己甲厚,对除了当面刺来的长矛之外,对左右的刀剑箭矢并不理会,只是双手挥舞着那柄重达三十斤的双手长柄大刀。转眼便突入了敌军阵中,他的戈什哈赶忙跟上,挥舞着刀矛砍杀,竟然在刘成军的阵中打开了一个豁口。而对面的甲骑见状,怕被其突破阵型,赶忙从三面围攻过来,一时间刀矛齐下。遏必隆身着两重铁甲,虽然连中数下,却没有受重伤,而他双手长柄大刀当者皆死,一连砍倒了数人。
遏必隆就这般杀了数人,当面又来一人,被他一刀砍在肩膀上,却看不进去了,一看却是杀得人多,已经卷刃了,他赶忙弃了大刀,伸手将那人从马背上扯了过来,拔出腰间短刀在脸上一连捅了几下,对面那人才瘫软了下去。他杀了这人,向身后的戈什哈索要兵器,回头一看才发现跟着自己的七八个戈什哈都已经围攻砍死了。他害怕被敌军围攻,赶忙从方才被杀那人的腰间拔出刀来,打马向己方阵型退去。遏必隆回到己方阵中,取了兵器,又带着十几个亲兵杀入敌军阵中。四周的蒙古人见他挨了那么多下,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敌人的,有多少是自己的,也不由得有些害怕,纷纷说:“此人定然受神佛保佑,要不然挨了那么多下早就死了,怎么还能如此反复冲杀?”
两军的骑队相互冲杀数次,谁也无法冲破对方的阵型,无论是人力还是马力都消耗极大,如是数番之后,战斗的激烈程度也渐渐降低了。两军就好像两头已经精疲力竭的猛兽,虽然谁也无力杀死对手,但谁也不愿意放弃,纠缠在一起。正当此时,刘成的中军传出号角声,遏必隆下意识的向声音来处望去,只见那面以黄金未顶,白色马鬃为装饰的苏鲁锭大纛开始向前倾斜,显然,这是敌军要总攻的信号。
刘成中军。
“东虏果然彪悍耐战呀!”吕伯奇看着己方左翼与后金右翼的鏖战,已经是目瞪口呆,虽然刘成利用各兵种的配合,抢了先手,但后金军的右翼不但挡住了己方的猛攻,而且还派出骑兵逆袭,企图迂回左翼步队的侧翼,并与增援的骑兵杀得难分难解。他与刘成搭档后,也是亲临过沙场的,可相比起眼前的战斗,过去经历的那些简直是不值一提。
“数十年累积之精锐,自然是不简单!”刘成却神色如常,作为穿越者,他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对眼前的敌军评价最高的人了,甚至比皇太极自己评价还要高。毕竟皇太极自己也不知道在未来的一百年里,他的子孙不但征服了中原,还将帝国的疆域拓展到了北至外兴安岭、西至阿尔泰山、七河流域,就连西藏这等世界屋脊也被纳入疆域之内。从军事技术上看,现在的八旗军队只能说一般,但是其组织严密,军律森严,而且对新技术的学习速度非常快,对付这样的一个敌人,刘成在战前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那镇台大人打算怎么办?”吕伯奇小心的问道。
“我先前只攻其一路,就是为了待其疲敝,方才我已经下令各军轮流进食,现在应该差不多了吧!”刘成回头看了看一旁的切桑,看到对方微微的点了点头,才沉声道:“传令下去,击鼓,令各军次第向前,骑队下马牵马而行,待步队打开缺口,便上马冲杀!”下完命令后,刘成对一旁的郝摇旗喝道:“摇旗,你过来替我披甲,本将要临阵督战。”
“是,大人!”郝摇旗应了一声,赶忙从旁边取了一领六七成新的黑色铁甲,这是刘成上阵时常穿的甲胄。刘成一边抬起胳膊方便郝摇旗替自己束紧皮带,一边对吕伯奇笑道:“吕大人,我去阵前督战了,这里便劳烦您了!”
吕伯奇也被此时的气氛感染,拱手还礼道:“将军且去放心杀贼,我在这里静候佳音!”
“好!”刘成此时已经着了甲,跳上侍卫牵来的战马,对身边亲卫高声道:“诸位,东贼精锐悉数在此,今日一鼓灭之,勿留为子孙忧!”又用蒙古语再说了一遍。
留在刘成身边的要么是从延绥、宁夏、宣大西北诸镇选拔出来的精锐,要么是大漠南北挑选出来的天之骄子,虽然不过千余骑,但皆为一时之选,万人之英,听到刘成这般说,齐声应道:“愿为大人死战!”
“好,今日尔等不负我刘成,他日我刘成亦不负尔等,若得富贵,当与汝等共之!若违此誓,当如此箭!”说罢,刘成从箭袋里取出一只箭矢一折两段,丢在地上。然后他便在众骑士的簇拥下,向阵前行去,郝摇旗高举着那面苏鲁锭大纛紧随其后。
刘成军中央阵线的进攻是由炮击开始的,这一次开火的是十二门十二磅炮,这是刘成军野战火炮中口径最大、射程最远的一种。限于当时的技术条件,这种火炮无法像骑炮营的六磅炮、三磅炮那样灵活机动,因此刘成将其阵地布置在中央阵线,虽然无法从侧面扫射后金的阵地,但却能最大化其火力射击范围。呼啸而过的铅弹落入后金军队的行列里,溅起一团血花,但这些坚韧彪悍的士兵们依旧巍然不动,被打开的缺口也很快被后面的人员所填补。在几次炮击后,刘成军的步队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动,在步队的两侧有少量的骑兵保护,与此同时,右翼也开始前进,不过相对于中军要坠后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