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62部分在线阅读
几乎是同时,郝摇旗一把抓住豪格的右手,刀光一闪,便将他的右手砍了下来,惨叫声立即充斥了整个牢房。失去一只手的囚徒随即被扯了出去,还没等惨叫声从走廊里消失,刘成就将那只血淋淋的断手在巴布泰面前晃了一下:“你看,这就是我给皇太极的回信!你回去后可以告诉他,今年秋天我将出兵东征,如果他敢应战的话,我就把他的手也砍下来,和他的儿子配成一对!”说罢,刘成便将那只断手往巴布泰面前一丢,转身出去了。
第六十一章
战前一
牢房里重新安静了下来,仿佛方才所发生的的一切不过是场幻梦。巴布泰弯下腰,将地上那只断手捡了起来,他的身体就好像秋风中的落叶,颤抖个不停,口中喃喃自语道:“秋天,秋天!”
京师,军机处。
杨嗣昌坐在书案前,一双眼睛略微有点红肿,但精神头却健旺的很,自从不久前卢象升接连击败渡淮北上的张献忠和曹操之后,朝中原本不停攻讦自己的奏疏就渐渐少了,而等到熊文灿呈上的张、罗二人的首级和关于请求招抚李自成的奏疏,无论是觊觎首辅之位的敌党还是纯粹为了博取名声的清流都停止了对他的攻击——增税添饷练兵的计划才开始了半年多就已经立竿见影,流贼最为强大的三股中的两股的头领已经授首,而剩下的那人也在向朝廷乞降。眼下朝堂上争论的话题已经由杨嗣昌在首辅之位上还能呆多久变成了是否接受李自成的请抚要求,即便是他的死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赌徒已经赢了这一局,仅凭这次胜利,就能确保他的首辅之位两到三年时间。
但杨嗣昌却根本没有余暇享受自己的伟大胜利,对于朝堂上正在进行的争论,他很明智的没有表态。原因很简单,无论是卢象升还是熊文灿都是有功之臣,而自己的方略又必须依赖他们来进行,自己无论是站在哪一边,都必然会得罪另外一人,这对自己都是极为不利的。更要紧的是,李自成可是有攻破中都,烧毁皇陵前科的巨寇,自己如果说赞同招安,那无异于授人与柄;可如果自己反对招安,并吞了张罗二人部众的李自成实力雄厚,假如战事拖延不决,那自己也会遭到政敌的攻击。自己还是把精力放在政事上,把决定权交给天子才是正途。
“大人,吕制台有急信!”兵部侍郎陈新甲将一份奏疏送来过来,杨嗣昌赶忙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塘报,接过陈新甲递过来的文书,他展开刚看了几行,就不进倒吸了口凉气,一旁的陈新甲觉得不对,小声问道:“大人,大同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刘成要在大宁卫筑城,吕制台请求朝廷免去宣大镇所在区域今年的钱粮,以为军资!”
“什么?”陈新甲吃了一惊,他对本朝的兵事花了不少功夫,自然知道在大宁卫筑城意味着什么。大宁卫是大宁都指挥使司的治所,位于今天内蒙古的宁城以西,其辖区大概包括河北省长城以北的部分和内蒙古西拉木伦河以南的地区。明太祖朱元璋将元朝驱逐出中原之后,在北疆建立了一系列卫所以保护边疆,而大宁卫便是其中之一,但明成祖燕王朱棣为了起兵南下争夺皇位,便于公元1403年将大宁都指挥使的治所内迁到了河北上保定府,而此地便为蒙古占领,此后再也没有恢复。此地是漠南蒙古与辽东的过渡地区,假如刘成在这里筑城成功,便堵住了后金大军绕过山海关进入中原的通道,而且还可以从背后威胁在后金控制之下的广宁卫,与辽西明军形成了前后夹击之势,从而彻底扭转明金战争的攻守态势。
“这么大的事情,吕大人只要免去宣大镇所在区域的钱粮便行了?不用从内地调各镇兵?”陈新甲小心的问道,在他看来如此巨大的军事行动至少要从陕西、辽东、京师调集各镇兵,同时从各省征发大量钱粮才能发动,像吕伯奇就提出这么小的要求,也未免太儿戏了吧!
“还有朝邑一地的商税和厘金,他说有许多军资都是由那边征发,此外还要北直隶征集五千民夫,一万头骡马,筑城之用!还有让辽西军镇调动兵马,以为牵制之用!”
“这些都容易!”陈新甲笑道:“像吕大人这么没有暮气的官儿,大明今日已经不多了呀!”
杨嗣昌笑了笑,他自然知道这奏疏虽然挂着吕伯奇的名头,但真正的作者却是刘成,只是此人何止是没有暮气,而是野心勃勃,让人望而生畏呀!
“不过在大宁筑城,东虏肯定会出兵阻拦!”陈新甲看了杨嗣昌一眼:“依下官看,吕大人还是有点操切了吧,毕竟东虏兵势尚强,几年前大凌河之拜便是如此呀!”
“无妨,吕大人那边多有蒙古骑兵,纵然不胜,亦不至于大败,至少能收牵制之效!”杨嗣昌笑了笑:“我们还是快些把闯贼请求招安的事情整理好,请天子圣裁的好。”
“是,是!”既然杨嗣昌已经表了态,陈新甲自然也不会纠缠:“攘外需先安内,首辅大人说的是正理!”
“你将这些奏疏送到圣上那里去!”杨嗣昌将写好票拟(明代内阁大臣对各地奏疏的处理意见)的奏疏收成一叠对陈新甲说:“争取尽快定下来,早一日便早收一日之功!”
“是,大人!”陈新甲欠了欠身体,取了那叠奏疏向外走去。看着下属离去的背影,杨嗣昌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笔,自言自语道:“希望这一次刘成你还能保持你的幸运吧!”
盛京,永福宫。
“你确认当时看到的那人就是豪格?”
一只灰黑色的断手放在橡木桌子上,让皇太极的声音显得格外阴冷,巴布泰下意识的低下头,避开兄长的直视,低声道:“是的,我很仔细的辨认过了,虽然瘦了不少,但的确是他本人!”
“既然老九你这么说,那肯定就不会有错了!”皇太极长叹了口气,屋内顿时静了下来,巴布泰小心的抬起头,偷偷的扫视了一下对方,发现皇太极半躺半坐在桌椅上,眼睛微闭,他第一次发现这位精明强干,让人畏服的八哥皇太极竟然有这么多皱纹与白发,权力在造就了他的同时也在吸吮着他的健康和生命,只是一直以来自己没有发觉罢了。
“老九!”皇太极突然睁开眼,巴布泰赶紧低下头去,听到那个威严的声音问自己:“你把刘成当时说的话再重复一遍,要一个字也不差的重复!”
“是!”巴布泰深吸了口气,在此之前他早就预料到皇太极会这么问了,因此当时他就将刘成的话记下来,回去又用纸笔抄录了一边,藏在身上,方才进来前又看了几遍,因此他不假思索的便背了出来:“这就是我给皇太极的回信!你回去后可以告诉他,今年秋天我将出兵东征,如果他敢应战的话,我就把他的手也砍下来,和他的儿子配成一对!”
“把我的手砍下来,和我儿子的配成一对!”皇太极喃喃的将巴布泰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过了半响,他突然问道:“老九,你对这个刘成怎么看?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狂妄,非常狂妄!”巴布泰毫不犹豫的答道:“我从没见过这么狂妄的人,在他眼里,我们简直什么都不是!”
“你是说想明朝那些文官那样?”
“不,不是!比那些明国文官还要过分!”巴布泰摇了摇头:“那些文官是傲慢,把我们当成蛮夷;这个刘成不一样,他看我的样子好像有点怜悯,好像他知道什么什么大秘密一样!”
“是吗?看他这做派,是很想与我大金一战呀!”
“大汗!”巴布泰咬了咬牙,低声道:“依我所见,还是莫要与其一战的好!虽然我看不出刘成的底细,但他这么做分明是想要激怒您与他一战,若是我的话偏不让他如意!”
“老九,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皇太极的脸上泛出一丝苦笑,他从几案上拿起几页纸递了过去:“你先看看这些吧!”
巴布泰迷惑不解的接过看了起来,很快他的脸上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硕垒汗侵攻科尔沁人,乞列迷人已经有了自己的汗,还建立了自己的都城,这些都和那个刘成有关?”
“不仅仅是有关!”皇太极加重了语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切都是他在背后策划的。”
“这怎么可能?”巴布泰茫然的摇了摇头:“硕垒汗也就罢了,那些乞列迷人距离他那么远,又分属那么多部落,就连我们都拿他们没有太多法子,他又怎么能做到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皇太极苦笑了一声:“事实能够说明一切,老七前几天送来的几件缴获的火器、盔甲、武器,与以前我们从刘成那边得到的一模一样,你总不会以为这是那些乞列迷人派商队从刘成那里买来的吧?”
巴布泰摇了摇头,那些乞列迷人连吃盐的钱都未必有,哪来的银钱从刘成那里购买武器?更不要说就算他们买了又怎么运来呢?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一切都是刘成在背后操纵,这些武器是刘成送给乞列迷人用来牵制自己的。
“一定要切断输送武器的通道!”巴布泰斩钉截铁的说:“不然我们的北疆永无宁日!”
“问题就在这里!”皇太极露出一丝疲倦的笑容:“你知道吗,五天前,老七的使者刚刚送来了捷报,他攻下了兴凯湖畔的贼寨,这几件玩意就是他送回来的。但是俘虏很少,当形势不利的时候,那个自称乞列迷汗的贼子就已经乘船沿着松阿察河逃走了,老七他没有船,而只能停下来造船追击。”
“沿着松阿察河?”巴布泰一愣,皇太极翻出一卷地图摊开,他找到兴凯湖,他的手指头沿着松阿察河一路往北,然后是乌苏里江,哈拉穆河(黑龙江),最后他的手指在一大片空白停了下来——那代表着大海。巴布泰惊讶的抬起头:“这怎么可能?”
“看来你和我还有老七都想到一块去了!”皇太极笑了笑:“当野兽受了伤,它最可能逃跑的目标就是巢穴。乞列迷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据老七在信里面说的,那个乞列迷的汗从兴凯湖逃走的时候身边光是士兵就有千余人,加上妇孺只怕有快两千人,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用不了多久就要下雪了。到了那个时候,河流会封冻,野兽也会躲藏起来,除非他有一个存储着大量食物的据点,否则他的人只会活活冻死饿死,从他逃跑的路线看,那个据点应该就在这些河流的附近。”
巴布泰无声的点了点头,当时的东北除了辽河流域附近,更北的地方还基本没有开发,基本是大片大片的森林和沼泽地,其间军队根本无法通行,唯一可以供大量物质运动的通道就是河流,假如有外界向其输入大量物质,那么最大的可能也是通过河流。而结合敌人逃跑的路线来看,输入物质方向的最大可能就是从海上。而以后金羸弱的海上力量,只能坐视那个幕后的敌人运来一船又一船的武器和粮,支援乞列迷人的叛乱。
“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迎战刘成了吧?”皇太极低声道:“原因很简单,他已经找到了打败我们的办法。如果他真的是从海上运送物质的话,那么这个据点应该就在哈拉穆河的入海口附近,最大的可能性是在一个岛屿或者半岛上。那儿距离盛京足足有一千里以上,沿途都是荒无人烟的森林和沼泽,气候、距离和地形就抵得上一万大军了。可只要拿不下那个据点,那老七打赢多少次都毫无意义,因为不管杀了多少人,那个乞列迷汗总能从那些无边无际的野林子召集更多的人来补充他的军队。”
“也许可以不用理会这个乞列迷汗!”巴布泰想了想答道:“只需要修建几座坚固的堡垒再坚壁清野就好了,毕竟他缺乏粮食,军队的规模不可能太大,不可能进行长期的围攻。”
“可是那样我们也无法从乞列迷人那儿补充兵员,更不要说貂皮、人参了,你应该清楚这些对我们有多重要!”皇太极叹了口气:“说到底你还是不明白这个刘成有多可怕!他也知道这些乞列迷人没法给我们造成太大的伤害,但是他们可以牵制我们,骚扰我们,迫使我们调动军队来对付他们。可是调动军队就要消耗粮食,就要耽误农事。穿行于树林与沼泽地里,吃着粗硬的干粮,喝着沼泽地里的臭水,随时可能被冷箭射中,除了兽皮和几个浑身臭气的索伦蛮子什么战利品都没有,很快士兵们就会士气低沉,更糟糕的是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这些乞列迷人就好像我们身上的一个伤口,是的,这个伤口不致命,但它每天都会流脓流血,让我们越来越虚弱。老九,你觉得我是应该让那个刘成修好大宁卫城,然后等到我们虚弱不堪的时候再给我们致命一击呢,还是现在就过去和他决一死战呢?”
第六十二章
战前二
“当然是决一死战!”巴布泰打了个寒颤,他被皇太极描述的前景给吓住了:“对不起,大汗,我完全没想到这个刘成有这么可怕,原来您早就发现了所以才派我去。”
“是的,我早就发现了,可惜还不够早!”皇太极摇了摇头:“有什么办法呢,除了菩萨,没有人能什么都知道。”说到这里,他突然叹了口气:“只是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真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世界上有这么可怕的人。他从哪来找来船和水手可以通过这么遥远的海域,将人员和物质投放到这么遥远的角落,然后绕到我们背后来的。要知道就算是我,对那片地区也知之甚少呀!”
“也许他也没有把握,只不过是试一试,反正最多也不过损失几条船和一点物质!”巴布泰低声道。
皇太极惊讶的看了他一眼,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自己的兄弟,他想了想,无奈的点了点头:“也许你是对的,这次他赌赢了,这个人太可怕了,不能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在大宁卫我一定要杀掉他!”
朝邑。
“让开,让开,小心点!”工头仰着脖子,大声指挥着身旁的工人了,用吊杆将船舱上的几只木箱卸了下来。网袋刚刚落地,他便看到木箱上封口处鲜红的印章,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赶忙高声喊道:“你们几个,快把这几箱货优先装车运走,是计委的东西!”
“好咧!”几个工人应了一声,便将那几只封口盖着红色印章的木箱搬上了在栈桥旁排队等候的骡车,工头对车把式喊道:“都是计委的货,知道往哪儿送吧?”
“知道!就在西边河边那个最大的院子!”
“知道就好,快去吧,别耽搁了!”
那车把式应了一声,甩了个响鞭,骡车便疾驰而去。一名工人小心的问道:“头,这些盖着红色印章的箱子都是什么货,这些天每天都有七八趟,为啥要优先运走?”
“我哪知道?”那工头冷哼了一声:“这可是计委的东西,能乱打听的吗?给你一张嘴是用来吃饭,不是多嘴多舌乱打听的!还不快去干活!”
“是,是!”那工人被工头这番呵斥吓了一跳,赶忙回去干活。工头看了看热火朝天的码头栈桥,自言自语道:“这么多红色箱子,莫不是又要打仗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好不容易刘大人建了这么多工厂,大伙儿都有口安生饭吃,可不容易呀,千万别再生出什么事端来!”
骡车飞快的穿过街道,路上的行人赶忙退到两边,十七世纪的朝邑城内的几条主干道采取的是赤裸裸的效率优先法则——中央的四丈宽的车辆专用道禁止行人、轿子与马车、骡车抢道,否则撞死白撞,行人、轿子、挑夫这些速度较慢的只能在两侧的人行道行走。因此只过了半顿饭功夫,骡车便到了计委的院子门前,早有哨兵上前查问,车把式赶忙笑道:“是从码头刚卸下来的,打着红标签的!”
“嗯,你稍等会!”那哨兵看了看车厢里的箱子,回头喊了声,从里面走出一个书吏来,他查看了印章的标记,点了点头:“嗯,是药材类的,快拿进来清点下!”待到清点完毕后那书吏给那车把式填写了一张收据,盖了印章,又撕去半张,将其递给车把式:“好了,你回去吧!”
“多谢大人了!”那车把式赶忙将那半张收据收好,他待会就凭这个向码头那边领取报酬。
院子里一片繁忙,工人们按照书吏的吩咐将箱子分别搬入库房中,然后书吏便拿着货单向二楼的总办走去,那儿便是朝邑真正的核心所在——计委总办徐显明的签押房。
“大人,又有新货到了!”那书吏小心的将货单双手呈上,这些日子徐总办已经忙得四脚朝天,一天下来也就睡两三个时辰,恨不得把一个人掰开当成两三个人使唤,人一忙自然脾气就好不到那儿去了,他可不想因为失礼给自己惹来什么无妄之灾。
“都有什么货?念!”徐显明一边看着手中的账单,一边随口应道。那书吏看了上司一眼,小心的念道:“墨鱼骨六百斤、白芨一千斤、仙鹳草四百斤、紫珠四百斤、棕榈炭四百斤,都是些止血生肌的药物!”
“很好,这些药物大人那里很急缺,立刻送到药房去,让其炮制好后磨成粉剂,然后按照半两一剂用纸袋装好,然后装在藤箱里,三天内发运。”
“是,大人!”书吏应了一声,走到一旁的书案,将徐显明方才的命令写成文书,徐显明看了确认无误后先在上面写了个“可”字,然后在后面签上自己的名字,便将其递给书吏。那书吏接过文书,便飞快的向库房走去,很快那些药材将依照徐显明的命令被运到药房加工,然后装箱运往大同和归化城。如果有一个人可以从高空鸟瞰,将会惊讶的发现,在北中国的广袤大地上,一支支满载着货物的驼队、船只、马队、车队正在向这两个地方汇集。就好像有一张瞄准东方的强弩被拉得越来越紧,以待激发!
归化城。
刘成站起身来,等待着妻子替他披上胸甲,然后束紧的皮带,然后是臂甲、腹甲、裙甲,沉重盔甲压在身上,让他觉得几乎动弹不得。上天可以作证,他可不喜欢这幅富丽堂皇的黄金甲——战场上刘成更喜欢自己那副黑铁甲,至少比这幅要轻一半,而且防御效果要好得多,最要紧的是这幅铁甲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只有傻子才会穿着那副黄金甲上战场——这简直是个吸箭石。
“好了!”身后传来敏敏的声音,刘成转过身来,看到妻子目光中隐含的激动,他没有说什么,从敏敏手中接过金盔戴在头上,笑了笑:“是不是看上去像个傻瓜?”
“怎么会!”敏敏脸色微微红了红,她伸出手握住丈夫的右手,用力握了一下,会意的刘成也回应了妻子,转身向外走去。
刘成很清楚自己穿上这套庸俗的行头的真正意义——经过整整七年的艰苦努力,自己终于要到收获成果的时候了。挡在自己与最后的目标之间还有一个敌人——那就是皇太极。十七世纪三十年代的东亚大陆,经济重心和文化重心虽然早已南移,但军政重心却依然在那条绵亘数千里的四百毫米降雨线上,在九边防务已经废弛,大明的财政也无法重建新军的今天,无论是刘成还是皇太极,无论谁赢得了这一场决战的胜利,谁就是蒙古高原和白山黑水那近百万彪悍勇猛战士的主人,而广袤富庶的中原大地就好像一个被撬开了壳的河蚌,只留下肥美的蚌肉供胜利者享用。现在的问题只有一个:胜利者是他,还是皇太极!每三百年一次的选举即将开幕,拥有投票权的只有拿起武器的人,而选票就是他们的生命,失败者失去一切,而胜利者拥有一切。
当刘成的身影出现在校阅台时,台下列阵的四万多士兵发出欢呼声,发自不同肤色、不同眼色眸子、不同发色的千万人的声音汇成了一片,直冲云霄!良久之后方才渐渐平息下来。
“士兵们!”刘成高声道:“站在这里,我从你们的行列里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你们曾经跟随我在荒凉的陕西谷地里追逐流贼、在宁夏的黄河边面对蒙古人雨点般的箭矢、渡过瀚海的艰苦行军、在归化城抵抗女真人的围攻、在集宁海子旁冒着大雪行军、翻越高山与谷地、冒着箭矢冲进敌人的营地。我刘成能有今天,离不开你们的勇猛与忠诚。而你们从黄土高原到瀚海大漠,从河套到老哈河,跋山涉水,转战数国,长途劳顿,却所得甚少!而现在是你们获得丰厚回报的时候了,如果这次我们能击败女真人,上天将会赐给与你们的贡献相称的报酬。你们不要被敌人过去的显赫名声所吓倒,在历史上,受藐视的一方往往坚持浴血抗争,而一些著名的国家和国王却常被人并不费力地征服。”
“撇开女真人徒有其表的战绩,他们有什么能与你们相比呢?请回想一下这些年来你们战胜的敌人和克服的困难吧!饥饿、瀚海、雪地、凶狠的敌人都不曾阻挡住你们的脚步;是的,女真人对明国的军队赢得了很多次胜利,可是你们都知道那些明国军队都是什么玩意,除了少数将领的亲兵,绝大部分士兵没有足够的衣服、口粮、武器、盔甲,也没有受过应有的训练,他们与其说是士兵还不如说是将领的奴仆。而那些亲兵则被视为将领的卫队,在战场上总是被留在将领身边,好在打败仗的时候确保将领能够逃生,击败这样的军队又能说明什么呢?从你们当中随便抽出一百个好汉,就能轻而易举的打败一千人。那个叫做皇太极的酋长,乘着我渡过瀚海进攻土谢图汗的时候出兵,可是他的长子却被我的妻子率领很少的兵力击败俘虏,而他最好的将军在围攻归化城不下后,在和林格尔被我俘获,去年我率军东征打败了左翼各部,而率领援军的女真将军甚至不敢与我一战,就这么灰溜溜的逃走,看着我带着几万俘虏和数十万头牲畜回师!如果要拿皇太极和我本人比较,我只想提醒你们一点,他的父亲是统辖着建州、海西、海东女真以及科尔沁蒙古、辽东汉人的大汗,而我并没有从父亲哪里获得任何值得夸耀的东西,能够在短短的七年时间里走到这一步,全是凭借我的才能和上天赐给福运!”
刘成的演讲到了这里,被士兵们的欢呼声所打断,他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等待欢呼声平息了下去,方才继续了下去:“你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看到了我的一次次胜利,而我也是你们勇气的见证人,我甚至能够一一列举是谁在那里冲破敌人的行列,夺取战旗;是谁以寡敌众、死战不退;是谁站在我的前面,用身体为我抵挡流矢。但人的记忆力有限,而我也只有一双眼睛,在这里我想请求那些没有得到应有回报的人站出来,让我有机会补偿这一过失,而不是等我离开人世,在永生的神灵面前,再提出要求!”
说到这里,刘成听了下来,将目光转向士兵的行列,等待着提出要求的士兵,过了一会儿,一个士兵举起了自己的手,高声道:“济农大人,在大宁卫那一战中,我俘虏了两匹马,还有一个敌兵,可是却没有得到赏赐!”
“很好,你有证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