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21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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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成麾下火器之精良早已闻名遐迩,哈奇还楞在那儿,一旁的内齐赶忙跪下,一把将儿子也扯了下来:“多谢大人厚赐,我等一定效忠大汗,不,效忠济农大人!”
  “呵呵,阿布奈是我的义子,实乃一体,倒也不必分开说了!”
  “是,是!”内齐扯着儿子磕了两个头,偷看了一下刘成的脸色,方才爬起身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便听到刘成问道:“内齐,你此番回去打算怎么做呀?”
  内齐身子一颤,赶忙说:“禀告大人,我一回去就立刻派人与东虏绝交!”
  “不可!”
  “不可?”内齐诧异的看着刘成,你废了这么大一番力气难道不是要把扎鲁特部拉倒你这边来?怎么事到临头又说不行了呢?
  “你若是直接与东虏绝交,虏酋定然联合周围依附于他的部落来攻打你,你势单力薄定然会吃亏!既然你已经依附于大汗,我又怎么会做出有损于你的事情呢?”
  内齐彻底被刘成弄糊涂了,小心翼翼的问道:“那,那大人您的意思是让我?”
  “很简单!你回去后就写一封信给皇太极,告诉他杨大人为了招抚左翼各部,便将你释放以怀远人。你说为了骗取我大明的恩赏,打算假装投靠大明,还请他谅解!”
  “这,若是我这么做,恐怕皇太极会——”内齐的脑子转的飞快,想着若是依照刘成这么做的利弊。
  “皇太极会以为你想要脚踏两条船,一边吃我大明的好处,一边又想跟着后金破边抢一把,我说的对不对呀?”
  “对,对,大人果然明见万里!”被打断了思绪的内齐身子一颤,立刻发现刘成正好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假如自己不是已经被刘成断了后路,估计就会依照他说的那样两头占便宜。当然现在这条路自己是走不成了,如果自己敢脚踏两条船,刘成只要把手中的人质砍了脑袋往皇太极那边一送,就算皇太极看在大局的面子上饶了自己,将来也会旧账重提。只要皇太极不知道自己已经把雅尔哈齐的小女儿和孙子送到明国那儿做投名状,就不会怀疑自己已经站在了明国那边。
  “内齐你放心,你这次回去只要把那个后金女子身边的几个亲信都灭了口,然后封锁消息,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做你的扎鲁特汗。我也把左翼所有茶叶、盐这些买卖的专卖权都放在你那边,让你多些好处!”
  内齐闻言顿时大喜,赶忙跪下连连叩首:“大人请放心,奴酋若有什么动静,小人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派人禀告大人!”也难怪他这么高兴,自从左翼倒向后金之后,与大明的边境贸易自然就断绝了,其所必须的茶叶、盐、布匹这些必须的日用品只剩下两条渠道——从后金那边输入或者破边抢掠。可是后金那边与大明连连打仗也是物资紧缺,百物腾贵,就算是军官和官员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能够挤出来给蒙古的物资也是少之又少;破边抢来的数量也是有限的很,仅能满足上层贵族,下层牧民哪里分沾得到,而且看刘成的兵势,他调任宣大总兵后,破边抢劫这条路也不通了。如果能从刘成这边输入这些商品,从当中经手的扎鲁特部定然可以大赚特赚,相比起这些,自己这些天受到的惊吓和折磨,也算不得什么了,若将孙子的意外死亡除去,这次被俘简直是因祸得福了。
  
第两百一十四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上)
  “嗯,你心里明白就好!”刘成举起手里的酒杯:“内齐,依照达延汗的旧例,帐下部众将分为左右两翼,各三万户。大汗年纪还小,右翼三万户和大汗的翰鲁朵自然是由我代领。我不像你们,口袋里可没有这么多老人,左翼的三万户位子都还空着,你明白吗?”
  “是,是,小人明白!”内齐听到这里,虽然明知道刘成抛出的不过是一张空头支票,心中也不由得一动。他这些日子在归化城也看到了:格桑那伙刘成简拔的贵族原先都不过是些牧奴,现在哪个手头没有个好几百帐人马?虽然现在还及不上扎鲁特部,可自己是达延汗的子孙呀,放在过去这些人也就是给自己当上马凳的份。要是这阿布奈真的能像达延汗那样一统蒙古,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大汗的少年玩伴,将来自然是得到不少好处,说不定分给部众成为一部之祖也不是不可能。自己是左翼第一个投靠大汗的,像刘成这样代理大汗之权的是不敢想了,左翼三万户之一总是跑不脱了吧?岂不是远远胜过区区一个扎鲁特汗?
  刘成见内齐脸色变幻,哪里不知道对方心里所想。他不怕这厮奸滑,他的计谋就好像一个绳套,对手越是奸滑,越是野心勃勃,就会被绳套勒的越来越紧,无法逃脱。倒是忠臣义士反倒无法奏效,不过怎么看眼前这位扎鲁特汗也不像是个忠臣义士的样子。想到这里,刘成向一旁的妻子看了一眼,微微的点了点头。敏敏会意的将阿布奈交给一旁的婢女,站起身来高举酒杯,走到哈奇身旁,柔声道:“哈奇大人,今日的事情我也十分伤心,我家夫君也没有想到会这样,他原本只是打算让你妻子和孩子在我们这儿住上一段时间,等到事情了了再让你们夫妻团圆。您放心,我会替您介绍一位新的妻子、配得上你的身份和地位的新妻子!”
  “多谢别吉!”哈奇低下头。敏敏轻轻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声道:“生活中总是有痛苦的事情发生,但悲痛不是我们蒙古人的天性。现在让我们尽情吃喝、尽情享乐吧!”
  随着敏敏声音,丰盛的菜肴从门外由婢女和仆人们送了进来,许多美酒甚至就连内齐也未曾见过:从遥远的波斯运来的呼罗珊红葡萄酒、山西汾酒、江南黄酒、泸州老曲。这些美酒都在深深的地窖里储藏酝酿,再用温筒温过。依照蒙古人的习俗,桌子上最多的是牛羊肉:烟熏大块羊腿、烤牛肋、切成大块的乳酪、还有数尾鲜鱼,那是自刚刚破冰的黄河中捕捞上来的,尤为鲜美。最后上来的是一道蒙古特色的大乱炖:鲜嫩的小牛肉和羊肝与大量的蘑菇、萝卜、大白菜、发菜,加入各种香料混在一起用小火慢炖,肉块与蔬菜浸泡在浓稠的肉汁里,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旁边洒满煮熟的粟米饭,看上去分外诱人。敏敏亲自动手,将第一份乱炖倒入哈奇的碗中,接着是内齐,然后是他那两个作为人质的儿子。
  “我敢打赌,这是你们吃过的最好的乱炖!从牛肉到配料都是我夫人亲自准备的,若不是沾了你们的光,我也是吃不到嘴的!”刘成在一旁笑道:“最好是搭配上这种红葡萄酒,喝一口酒吃一口肉,慢慢品味,我就会这么享用!”
  “就你话多,看能不能堵住你的嘴!”敏敏娇嗔了刘成一眼,将一大勺乱炖倒入丈夫的碗里。刘成哈哈一笑,身体力行自己方才说的话,他一口气吃下三碗乱炖,甚至就连他的鹿皮上衣也被肉汁弄脏了一片。在他的感染下,内齐与他那两个作为人质的儿子也都吃了不少,唯有刚刚失去妻子和儿子的哈奇只是看着自己的碗发呆,敏敏注意到他的眼睛里是深深的恐惧。
  “怎么,这菜不和口味吗?”敏敏柔声问道。
  “不,不是!”哈奇有些慌乱的答道,他舀了一勺乱炖塞入自己口里,快速的咀嚼着,一边吃还一边赞道:“很好吃,真的很好吃!”但每个人都能看出他根本食不知味。敏敏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投以询问的眼神,刘成微微的摇了摇头,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这时一名亲兵从外间走了进来,在刘成耳边低语了几句。内齐恐惧的低下头,将目光集中在食物上。听完了部下的禀告后,刘成站起身来:“列位,你们请继续享用吃喝,我有一点事情要去处理,敏敏将会替我招待你们!”
  内齐父子赶忙恭谨的站起身来,刘成已经走出门外,郝摇旗就好像他的影子,紧跟在后面。刚出了门,刘成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向站在外面的徐显明问道:“什么消息?”
  “两件事情,一好一坏!”不难从徐显明的脸上看出激动,刘成回头看了看房门,警惕地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去我的书房!”
  徐显明紧跟着刘成穿过一条走廊,又下了一层楼梯,来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前,门前是两名哨兵。郝摇旗打开房门,屋子里的家具都是簇新的,刚刚从朝邑用船送来的。沉重的橡木床上是松软的棕垫和白色的西洋绒床罩,石地板上铺了熊皮,墙角的火盆让屋子里温暖而又舒适,窗户旁的书桌上放着一对银烛台,靠墙的柜子顶部放着一只陶罐、几只杯子、还有一大块羊乳酪。
  “坐下,先说坏消息!”刘成一进门就解下最外面的那件貂皮长袍和熊皮帽子,挂在衣帽架上,自己舒舒服服的在书桌旁的橡木靠椅上坐下,徐显明告了声罪,也拖了张圆凳坐下,沉声道:“京师那边来消息了,陛下将杨首辅加税练兵策交付廷议,结果满朝哗然,御史台已经有人上书弹劾杨首辅十三大罪,请治杨文弱欺君误国大罪,斩其首以谢天下!”
  “斩其首以谢天下?”刘成的脸上露出嘲讽的笑容,如果是刚刚穿越的时候他可能还会被吓到,这几年塘报看下来他也逐渐明白了大明高层政治的运行规则了。进士老爷们考中了之后,最牛逼的一群人去翰林院当庶吉士,为将来入阁累积经验;差一点的就去当御史、给事中,乘着年轻人的锐气还没有被消磨,没有被官场同化,给掌握大权的辅臣、尚书、各省疆臣、抚臣们挑刺,顺便给自己累积声望。不难想象他们的奏疏自然是捕风捉影、骇人听闻了,恨不得逮住一个机会,把当朝首辅弄得颜面扫地,辞官回家,自己也能树立清流的名声,乘机青云直上。因此这种御史台的折子的分量,打个二三折只怕都是多的,天子除非是已经有心要处置被弹劾人,否则多半也就是拿来做敲打重臣的手段。像杨嗣昌这种刚刚才当上首辅,圣眷未衰的,这种弹劾的效力也就和草纸差不多。刘成甚至怀疑这位要把杨嗣昌斩首谢天下的御史老爷其实暗地里是在帮忙——要把自己刚刚委以重任的首辅斩首,这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换了谁谁也不肯干呀?
  “毕自严毕尚书呢?他是什么态度?”刘成问道,刘成的这个问法就很有学问了。杨嗣昌的加税练兵策的重心和争议其实是在前面的“加税”,而非后面的“练兵“,毕竟就在去年东虏就领着蒙古鞑子在宣大破边,把山西省扫了一遍京师震动,满朝上下只要是个能喘气的就没有一个不认为这大明的兵要练,要好好练。可只要练兵就不能不提饷钱,皇帝不差饿兵嘛!这饷钱要多少?怎么来?就是问题的所在了。毕自严是当朝户部尚书,是大明的钱袋子,钱粮的事情就不可能绕过他去。这个老儿善于理财、懂得理财,而且处事从来不偏不倚,就事论事,不因人废事、因人废言,因此对于朝臣结党极为敏感的崇祯在加税这件事情上肯定会考虑他的态度的。
  “没态度!”徐显明一摊手,脸上露出无奈的神情。
  “没态度?”刘成一愣,他还以为这位毕尚书会上书驳斥杨嗣昌的加税练兵策呢,如果是这样事情就很麻烦了,毕竟这个人早在天启年间就在天津主持辽西和登莱镇的钱粮工作了,用今天的话说就是毕自严同志长期主持财经工作,有着深厚的理论功底和丰富的实践经验,对经济活动的客观规律有着深刻的认识,是我大明不可多得的财经专业人才,是我大明的宝贵财富。这种人如果反对加税,写出的东西肯定是满满的干货,要事实有事实,要数据有数据,对事不对人,其分量自然不是御史老爷们的那些捕风捉影的文章能比的。
  “不错,杨大人上加税练兵策之前曾经去了一次毕尚书府上,听说两人那天晚上在书房里一直呆到二更时分,结果杨大人一上书,毕大人就病了,闭门谢客,谁也不见!”
  “病了?”这个答案倒是出乎刘成的意料之外,可仔细一想又是意料之中,毕竟以毕自严的见识自然不可能看不出来定都沈阳,以辽东平原为基地,已经控制了半个漠南的后金政权对大明的致命威胁。
  与过去的那些汉人王朝不同的是,明朝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以北京为首都,以华北平原北部为腹心之地的汉人政权。从军事地理的角度上看,位于华北平原北端,燕山山脉南麓的北京城即是来自北方草原或者辽东森林泥沼地带的游牧渔猎民族进入中原的桥头堡,也是中原王朝向北开拓草原和辽东的发起地。换句话说,从军事学的角度上讲,定都北京无论对于中原王朝还是关外的游牧渔猎民族来说都只有在处于攻势地位的时候才是有利的,假如处于守势,定都北京反而是有害的。
  因为将北京与蒙古草原、辽东平原分隔开来的只有一条燕山山脉和辽西走廊,缺乏防御的纵深,假如处于防御态势只要打一场败仗就会兵临城下,有亡国之险。所以自古以来定都北京的政权向南一定会全力争夺黄河上的诸个渡口,向北一定会全力控制辽东和山南诸州,否则灭亡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如果只从军事的角度考虑,大明对后金的战争其实只有两种选择:1、全力消灭后金,重新控制燕山北麓的诸多蒙古部落和辽东地区,将防线重新向北推到安全的位置;2、迁都,将首都所在的腹心区域南迁到敌军的打击范围之外,以确保中枢的安全。除此之外的所有道路在军事上看都是不可行的,因此虽然历史上明曾经有人提出尽撤关外诸镇,只守山海关和与后金议和的策略,但结果都遭到众人反对而告终了。很多后人认为这就是明王朝失败的原因,并将其归结为某个人,或者某个集团的道德因素。但无论是尽撤山海关外诸镇还是与后金议和都无法改变后金控制辽东的事实,在明王朝继续定都北京的前提下,这两个策略都无法给首都带来足够的纵深,给国家带来安全,一个无法给国家带来安全的策略又怎么可能获得支持呢?
  事实上山海关也从来没有阻挡住后金军队的入侵,因为进入华北平原的入口并不只是辽西走廊一条,处于攻势一方的后金军队完全可以选择任何一个薄弱点进攻。只要大明的腹心区域在华北平原北部,当后金军队进攻时,明军统帅就不可能采取坚壁清野和弹性防御的策略(首都周围是国家的精华所在,如果进行坚壁清野和弹性防御损失太大,在政治上也不可接受),只能将大部分兵力平均布置在第一线,甚至在处于弱势兵力的情况下采取攻势防御,在不利的条件下接受会战,因为只有这样才可能减缓各方面的政治压力,而这同时也限制了明军统帅可以选择的策略,其失败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好消息与坏消息(下)
  正如一个山头里不可能容纳两头大型食肉猛兽,除非崇祯迁都,否则明与后金就不可能共存,因为他们的核心区域实在是太近了,对于任何一方,另外一方都是致命的威胁。因此对于明王朝来说,即使加税对财政有害,但只要能消灭后金政权就是可以接受的,因为迁都无论在政治还是财政上都代价巨大,既然这仗一定要打,那为什么不尽早打完呢?但从政治的角度,加税又是极其困难的。大明的高级官员们是皇帝的臣仆的同时还是大土地所有者,同年、同乡、亲戚等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将他们与无数乡绅连接起来,他们不得不在考虑帝国利益的同时,还要考虑自己与家乡、好友们的利益,加上宗室、勋贵们,错综复杂的利害关系已经到了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征多少税?从哪儿征税?以什么形式征税?谁来负担这些税?任何一点细微末节都会引起新的冲突和矛盾,甚至有将帝国撕裂的风险。因此对于毕自严这样一个过去并未结党的技术官僚来说,无论说什么都会给自己增加一批敌人,而从他的意见中得利的那部分人在他受到攻击时也未必会伸出援手。因此通过装病来什么都不说,静观其变,见机行事反而是最好的一种选择了。
  “看来毕尚书不到了关键时候是不会表态的了!”刘成笑道:“不过这也怪不了他,太早表达态度不但对自己有害,对国事也未必有利,国家像他这样善于理财的人才也不多了!”说到这里刘成叹了口气:“只是这样就苦了杨大人了,他这份请练兵加税策一公布出来,就成了众矢之的,千夫所指无疾而死的感觉可不好受呀!”
  “是呀!”徐显明也叹了口气:“我听一个从京师来的商人说,京师里面每天早上到处都能看到揭帖,都是说杨大人各种坏话的,巡城司撕都撕不完。士子们更是对其有切齿之恨,听说有认还说要等在杨大人上朝的路上天诛此奸臣!”
  “天诛?”听到这个熟悉的词汇,刘成不由得目瞪口呆:“真的假的,谁这么大胆?”
  “呵呵!”徐显明笑道:“不过是虚言罢了,在杨府门口大骂,投些石块杂物倒是有,真的动手杀人哪里敢。再说天子已经赐给杨大人二十名锦衣卫,每天上下朝时护送大人,难道还有人敢和北镇抚司对着干?”
  “看来杨大人的圣眷未衰呀!”刘成笑了笑:“也罢,这件事情因我而起,我也得尽尽心,摇旗!”
  “在!”郝摇旗应了一声。
  “你待会从我的卫队里面挑十个武艺精熟,踏实可靠的人,送到杨大人身边去。这个节骨眼下,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是,大人!”
  “大人,既然加税的事情还没有什么眉目,那朝邑那边扩产的事情是不是要缓一缓呢?”徐显明低声问道。刘成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依照先前的计划,刘成将从对后金的战争中获得双重的利益:作为将军他将通过赢得军功获得更大的权力;而作为朝邑工厂的后台老板,在通过提供军事订货来获得丰厚的利润的同时,他还可以利用大明的军费开支来扩张产能,更新设备,培训熟练工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等到战争结束,刘成将拥有东亚地区最大规模,技术水平最高的军工联合体。但计划的一开始就碰到了障碍——杨嗣昌的加税计划受到了阻碍,如果工厂的扩产照计划进行,而军事订货没有跟上,多余的产能就会闲置,工厂也很可能陷入现金流断绝的窘境。
  “不能缓!“刘成考虑了一会:“把扩产计划缩小到原来的一半,我给巴图尔、固始汗、车臣台吉他们都写一封信,告诉他们我将敞开供应武器,这应该可以去掉一部分的库存,剩下的到了今年秋天再说,那时候应该也有个眉目了!”
  “是,大人!“徐显明将刘成的话记了下来:“那我回朝邑后就修改计划,原先的订货能推就推,希望可以减少一些损失!”
  “嗯,那好消息呢?”刘成下意识的按了一下自己的眉心,在他的心目中扩产工作是下一步的核心工作,甚至比对后金的战争还要重要。按照大明朝廷的德行,从来是“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自己今天把后金给灭了,明天估计天子就想着剪除羽翼,削除兵权了。自己如果运气好碰到个仁厚点的还能弄个爵位,混进勋贵的行列里面混吃等死;要是遇到个刻薄雄猜点的,觉得自己功太高,权太重,赏多了舍不得,赏少了又怕自己有怨望之心,索性找个由头杀了的也没啥奇怪的。历史上类似的例子实在是数不胜数,说来也怪不了皇帝心狠手辣,坐那个位置上手底下都是废物固然难受,手下太能干更不好受。即便一切顺利,刘成灭了后金后加官进爵安享富贵,可就凭他过去的所作所为,从头到脚都是给人抓的小辫子,就算崇祯护着他,后半辈子估计也得被御史老爷们的敲打和弹劾中度过,说不定哪天还得去诏狱里面去蹲几天,那日子也就比无期徒刑强点。可只要把这个扩产计划搞成了,有了这个做本钱,无论是对外侵略,还是对内镇压,大明都不可能把刘成撇到一边去了,只要不是傻子都清楚过去那套卸磨杀驴的把戏还是藏起来得好。
  “哦,说这么多都差点忘了!”徐显明拍了一下大腿,笑道:“浙江那边来消息了,杜固拿下了荷兰人在大员的要塞,战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好,好,好!”刘成兴奋的站起身来,连续说了几个好,不难看出他的狂喜,他一边在屋子里踱步,一边笑道:“好个赵有财,竟然就这么赤手空拳在那边打下一片基业来,我先前还真是小看他了,看来天下岂少千里马,只是少了伯乐,使得豪杰老于草莽之中,空自蹉跎罢了!”
  “也是大人慧眼识才!”徐显明笑着恭维了刘成一句,语锋一转又落到自己的老本行了:“我听说荷兰人不远万里而来,在台湾筑城而居,想必那儿是个富庶之地吧?”
  “不错,当地气候温暖,土地肥沃,一年可三熟,大木、渔场、矿产皆有,临海又可晒盐,若是种植蔗糖,更是利润丰厚。”刘成点了点头:“不过现在还不是,只有些鹿皮、金沙、硫磺什么的。”
  “为何这么说?”
  “那台湾现在还不过是蛮荒之地,就算再多东西也要人去开采出来,现在这些不过是当地土番人偶尔从深山中取来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哎,这等福地却落在土番手中当真是可惜了!”徐显明听刘成这么说,不由得顿足叹道,他抬起头却看到刘成正诧异的看着自己,不由得脸色微红:“大人,在下只是一时忘形了,请恕罪!”
  “无妨!”刘成笑道:“你身为计委的主事,对财帛物质的事情多留意些是好事,我又怎么会怪你。过几天我就让徐鹤城南下去接替赵有财回来,以后就由他去掌管南方这摊子,他出发前你找个机会和他聊聊,把未来几年我们可能会缺的物质列一张表给他,让他多留留心!”
  “要调赵先生回来?他该不是,不是——”徐显明还是第一次从刘成口中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吃了一惊,赵有财刚刚立下大功主上就派人将其替换,莫不是他哪里做错了什么?
  “他该不是犯了什么过错,我才把他调回来的?”刘成笑了笑,将徐显明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来。
  “不,不——”被上司说破了心思,徐显明不禁有些困窘,刚想解释却看到刘成摆了摆手:“显明,也难怪你会这么想,赵有财他刚刚立下大功,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就被我调回来了,莫不是犯了什么过错,我要处罚他?可是当真不是,我这么做有两个原因:第一、我有一件要紧事要让他做;第二、有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说到这里,刘成稍稍犹豫了一下,问道:“显明,你做这计委主事也有些时日了,可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徐显明思忖了一下,苦笑着答道:“禀告大人,在下只觉得事情千头万绪,每日里都战战兢兢,唯恐有哪里没有想到的,误了事情!”
  “不错!”刘成笑着点了点头:“若是打个比方的话,显明你便是朝邑那数十家大小作坊的大管家,唯一不同的是你这个管家要管的事情要复杂的多,寻常农家用得上最多也不过柴米油盐、布匹草料几样罢了,而你要管得只怕有两三百种了吧?”
  “大人说的是!”徐显明点了点头,却不知为何刘成把话头扯到这边来了。
  “在朝邑那些工厂与那些农夫不同,寻常乡里衣食皆可自给自足,要从外面买的无非盐、茶、铁几样罢了。而工厂便不同了,比如那纺织厂,仅仅梳毛一道工序,便要人尿、石碱、明矾、木炭十余种,缺一不可。这些原料又不是产于一地,须得从四方运来,生产出来的布匹也不是只买给旁边州县,须得行销四方。所以要想工厂发展壮大,仅有朝邑一地是不行的,还得派出勇猛精干之人前往四方,即购买可用的原料,又将我们的商品行销出去。对我来说朝邑的厂房和外面奔走之人便好像一车的双轮,缺一不可!赵有财拿下大员只是一个开始,最要紧的是派出精干的人探查这大岛上有何物产?当地土人与往来大员的商人有何需求?或以武力,或以利益交换,为我们的工厂打开新的出路,这才下一步应该做的,你明白了吗?”
  “大人高论,小人明白了!”听了刘成这番话,徐显明心悦诚服,刘成的意思很明白,赵有财虽然精明强干,但毕竟原本是个乡绅,若抡起做生意买卖只怕还及不上徐鹤城,既然拿下了大员城,那么接下来经营市场的事情换徐鹤城就更合适一些,反正这一套他原先在西北早已轻车熟路,而赵有财回到刘成这边,自然有新的用处。
  “时候不早了,显明你先休息吧,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是!“徐显明赶忙站起身来,向上司行礼。刘成点了点头,看着部下退出门外,他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自己方才可真是说了不少话。是不是说的太多了?心中有一个声音在问自己,下属没必要知道太多,知道的越少,就越老实;而另一个声音却反驳,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货只会把事情弄砸。
  刘成摇了摇头,好像要把脑子里面正在争论的双方赶出去。也许是方才母亲摔死自己孩子的那一幕让自己深受震撼了吧,“在这个世界上每一天都有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而无能为力,要怨就怨你姓爱新觉罗吧!”他喃喃自语,走到柜子旁,给自己倒了一杯葡萄酒,一饮而尽。
  第二杯酒刘成喝的就慢多了,他一边品味着酒,一边想着事情。当赵有财得知有人将接替自己时会很不高兴,但他除了服从没有其他的选择,军队掌握在杜固手中,这么短的时间里他应该还来不及把自己的前卫队长拉拢过去。当他回来的时候自己必须想法子给他一个惊喜,这不仅仅是为了打消赵有财的怨气,上位者有奖赏立功部下的义务,自己可不能赖账不还。
  刘成想了一会儿,酒精在他的身上渐渐发挥了作用,他开始觉得思绪渐渐迟钝起来。于是他决定先上床休息,反正距离赵有财回来还有好几个月呢。当睡神控制他之前,一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杨嗣昌这个时候在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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