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30(校对)第11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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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汗,要开始了吗?”一名副将向林丹汗低声问道,将他从愤怒中惊醒了过来。他点了点头,发现一旁手持大纛的侍卫拿着的竟然并非平日里使用的那顶白色马鬃的,随即才想起来就在刚才已经被敌军夺走了,这让他更加愤怒。
  “第一个冲进明军营寨的,无论是什么人,我都封他为千户。抓住明人的将军后,把他用毛毯裹起来,用万马践踏而死!”
  蒙古人的进攻极其猛烈,在明军的左翼,他们几乎在一瞬间就越过了壕沟,冲到了土垒下,这主要是由于这一侧的地形并不利于进攻,因此在上一波进攻中蒙古人在这边投入的兵力很少,守军对这一边的注意力也就分散了。但这一次蒙古人没有放过这一侧——他们有足够的兵力在所有的战线上铺开,铅弹和箭矢打倒了不少人,但是更多的人越过了壕沟,有的人干脆从马背跳上土垒,疯狂的用斧头劈砍着栅栏。守兵们被这种疯狂的举动给吓住了,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用长矛把他们刺穿。鲜血很快就浸透了泥土,将其变得又湿又滑,战士们的靴子上很快就被这些泥土沾满了。
  小丘上,刘成紧张的观察着形势,纵然你是最伟大的智者,也无法控制战争中的所有因素,一支流矢、一阵风、一场雨、一片云、一块石头、一片湿软的泥土、甚至某个小人物的神经错乱,都会影响到一场战争的胜负。战争就是这样,智谋、勇气、财富都只能帮助你扩大赢得胜利的概率,但却无法确保你赢得胜利。在这个舞台上,国王与农夫、勇士与懦夫、智者和愚者、富翁与穷人都是平等的,因为胜利者将赢得一切,失败者也将失去一切。
  “是掷下骰子的时候了!”当刘成看到又一股蒙古骑兵绕过自己的左侧,跳下战马步行穿过那段有些泥泞的河畔低洼地时,他对自己说:“剩下的就交给命运了!”他猛地回过头,对身后的王兴国大声喊道:“把火箭推到前面来,对准那面黄色的大旗,放!”
  王兴国挥了一下右臂,早已准备停当的军士们将一辆独轮车推到小丘的边缘,稍微的调整了一下仰角和方向,点燃了第一枚火箭的引信,几秒种后,随着一声尖啸声,一枚火箭冲出独轮车上的木架,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平滑的弧线,向蒙古人的行列飞去,站在小丘上的刘成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枚火箭距离他的目标偏了一百多米。军士小心的调整了一下角度,又放了一枚,这一次要近了十六七米,就这样调整了四次后,火箭的落点距离目标已经只有十余米,这已经是可以接受的偏差了。军士将独轮车的控制仰角的扳机锁死,又对身后的十几辆车报出了一个数据,众人按照这个数据调整好了推车的仰角和方向,点着了推车的木架上火箭的引信。
  “魔鬼,魔鬼!”林丹汗惊恐的看着从空中不断落下的火箭,这些带着尖利声响落下的怪物发出巨大的噪音,爆炸掀起的气浪让战马受惊,巨大的声响、刺激性的气体、不断落下的火箭让他有一种落入地狱的错觉。他费尽力气才控制住自己受惊的坐骑,以免从上面摔落下来。
  “大汗,大汗!我们快退吧!明军杀过来了!”一个侍卫扯住林丹汗坐骑的笼头,大声喊道。林丹汗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大队身披铁甲的骑兵正朝自己这边杀过来,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的喊杀声却多半是蒙古语。
  “怎么明军中有这么多蒙古人?”林丹汗惊讶的问道,他知道明军中有不少鞑官,但这些蒙古人汉化的很快,往往两三代后在外表上就与汉人没有什么差异了,明军很少有这么大队的蒙古骑兵,难道是右翼的哪个王公投靠了汉人来对付自己?这种先例可实在是太多了。
  “大汗,您这时候就别管这么多了!”那侍卫大声喊道,林丹汗也清醒了过来,轻甲甚至无甲的蒙古人是无法在肉搏战中战胜这支身披铁甲的神秘敌人的,但只要拉开距离,数量上占绝对优势的骑射手还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他用力夹紧双腿,控制着自己的坐骑,用斗篷蒙住脸,在侍卫们的簇拥下向侧后方逃走了。
  格桑擦了擦脸上的血水,跳下战马,有些僵硬的双腿落地时踉跄了一下,险些让他摔倒在地。他在地上的尸体中挑选了一会,最后找到一个身材高大,满脸络腮胡子的,以蒙古人的审美观看来,这是个相貌堂堂的汉子。他拔出腰间的匕首,熟练的将脑袋割了下来,转过身对身后的部下命令道:“把大纛给我!”那个蒙古人小心翼翼的将苏鲁锭大纛递给格桑,格桑将这颗脑袋插在大纛的枪尖上,又用辫子绑结实了,跳上战马在马鞍上站起身来将苏鲁锭大纛高高举起,深吸了一口气竭尽自己最大的声音喊道:“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死了,我们土默特部为卜失兔(顺义王,右翼三万户之一的土默特部的首领,为林丹汗所驱逐)报仇,已经杀了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这个背教之人、达延汗的不肖子孙;鄂尔多斯部、永谢布部(右翼的另外两个万户)的兄弟们,将左翼的混蛋们赶出我们的家园呀!“两旁的士兵们也跟着格桑高声呼喊,响亮的呼喊声回荡在战场上空,就好像一只无形的巨手,推动着每一个人。
  “什么,我被土默特部的人杀了?“还没跑多远的林丹汗拉住了缰绳,侧耳倾听。他回过头正好看到那柄高高举起的苏鲁锭大纛,白色马鬃结成的纛缨在风中显得格外显眼,林丹汗立即就明白过来。
  “该死的汉狗,又在使奸计!”林丹汗几乎把牙齿都咬碎了,他调转马头,正要打马杀回去,缰绳却被侍卫扯住了,他厉声喝道:“放手,我要回去把大纛夺回来,把这些汉狗剁成肉泥!”
  “大汗,我们人少,他们人多,大纛是抢不回来了的!”那侍卫大声喊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赶快去塔什海大人那儿,只要大人重新升起大纛,汉人的诡计就会不攻自破!”
  林丹汗看了看身旁寥寥无几的侍卫,又看了看远处明军身上闪耀的铁甲,只得作罢,打马向亲信塔什海那边逃去。
  战场上,刘成的计策已经起到了效果,谣言和怀疑就像病毒一样在蒙古人的军阵中传播着,在通讯手段落后的古代战场上,指挥军队的方式无非金鼓与旗帜,基层军官和士兵们是根据金鼓声和旗帜的进退判断战争的胜负和命令的,一旦主帅的大旗倒下,为敌人夺取,那就意味着主帅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不测。蒙古人虽然看不清大纛上的那颗首级是否是林丹汗本人的,但那柄白色马鬃的苏鲁锭大纛却是再熟悉不过的,更不要说那么多用蒙古语叫喊的声音。战场上的蒙古人顿时军心大乱,原属于右翼的则抱团自卫以免遭到左翼的报复,左翼的则担心营地里的牲畜老弱会不会被右翼的叛徒偷袭,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左右的袍泽,明军的压力一下子便减轻了,刘成乘机下令大开寨门,全军出击,这就好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刚才还在猛攻的蒙古军队现在却好像商量好了一般,各自抱团向北逃走,唯恐落在后面成为别人的垫脚石。
  刚刚赶到亲信塔什海处的林丹汗看到这一切,不由得失声痛哭起来,他很清楚经过这一败,自己西迁以避后金兵锋,重整右翼诸部,复兴达延汗大业的希望已经化为泡影了。就算他这次能够逃脱明军的追击,保住大部分部众,接下来的冬天的寒冷和饥饿也会消灭部落里大部分人,对于弱者草原上的法则是残酷的,漠北的外喀尔喀部、漠西的准格尔部、科尔沁人、被自己赶走的右翼卜失兔汗,留在左翼旧地的诸部,无论他们曾经是自己的敌人还是盟友,都会像饿狼一样向自己扑过来,把自己撕成碎片吞噬一空。
  “大汗,大汗!”塔什海眼见得兵败如山倒,赶忙对林丹汗说道:“快些赶到府城那边,那里还有一万完好无损的勇士,诸位夫人和额尔孔果洛额哲也都在那儿,若是晚了就来不及了!”
  “嗯!”林丹汗收拾心情,点了点头,塔什海口中的额尔孔果洛额哲乃是林丹汗的长子,也是继承人,林丹汗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并没有像其他大汗那样将部众分给自己的兄弟子侄管理,而是委任给自己的夫人即妻子代管,在前来与明军的援兵决战时,他留下一万部众继续包围宁夏府城,辎重和自己的老弱部众也都在其中,由自己的八夫人中的正妻多罗大夫人统管,在眼下这种情况下,最要紧的就是与其汇合,再做其他打算。
  此时战场上的形势已经十分明显了,除了少数还在拼死抵抗的,蒙古军的左翼正在向北逃跑,而右翼的一部分却被突破己方中央阵线的明军骑兵切断了后路,被包围在黄河、壁垒之间的一块狭小的三角地里,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为了越过这块泥泞的低洼地,都把自己的战马拴在后方,步行进攻。而这些战马都成了明军的战利品。此时的他们饥饿而又疲惫,没有马、没有援兵、没有退路、没有食物、没有箭矢;只有泥浆、绝望、伤痕和武装到牙齿士气高昂的敌人。
  
第三十七章
和卓
  “告诉他们,林丹汗已经不在了,他们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刘成对一旁的格桑低声道。
  “放下武器,你们的大汗已经不在了,你们没有必要再打下去了!”格桑的声音有些沙哑,不过却十分宏亮,声音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着,越发显得凄凉。
  被包围者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有一个声音回答道:“如果我们放下武器,你们会怎么对待我们!”
  “保证不杀他们,仅此而已!”与敏敏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刘成已经能够听懂大部分蒙古语了,只是还不会说。
  “如果你们放下武器,可以保命!”
  一开始包围圈中的人们保持着沉默,突然一个人丢下了手中的武器,接着是两个人,越来越多的人丢下武器,空气中满是武器落地的声响和隐约的抽泣声。
  “刘将军,此诚国朝百年未有之大胜呀!”看着眼前的情景,吕伯奇捻着颔下的胡须笑道:“经此一役,定可封侯!”
  “彼此彼此!”刘成笑道:“此战运筹之功,非巡抚大人何人能居之?洪制军去任后,下一任三边总督应该便是大人您的了。”
  “不敢当,不敢当!”吕伯奇口中谦谢,脸上却早已笑的合不拢嘴了,他心里也是有计量了,经过这几年的苦战,陕西的大股民变已经被镇压的差不多了,但一河之隔的山西却热闹起来了,他也有听说一些风声,天子要以一人总督数省军务,以免出现相互推诿的状况,而洪承畴就是最好的人选。洪承畴若是走了,空出来的这个位子自己就很有希望了。
  “巡抚大人,这里的事情就劳烦你了!“刘成的声音将吕伯奇从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看到刘成跳上战马,一副要走的样子,赶忙拉住刘成的缰绳,问道:“刘将军,你这是要去哪里?”
  “召集士卒,追击林丹汗,解宁夏府城之围!“刘成的声音不大,但却十分坚定。
  吕伯奇皱了皱眉头,他并不太习惯处于与刘成意见相左的状态,但这次他觉得还是要劝谏几句的好。
  “《诗经。大雅》云,太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吕伯奇叹了口气:“刘将军你这一战之功,已经足以封侯,鞑酋深陷绝境,困兽犹斗,又何必驱疲敝之卒,求全胜之功呢?”
  “巡抚大人!”刘成笑道:“你说的这是世事,却非兵法。今日之败,鞑子已经夺气,且上下解体,各部自拥其众,有自保之心,若能穷追不舍,破其首脑,示之以威,抚之以恩,当解百代之忧!”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说了,刘将军小心行事便是!“吕伯奇倒也爽快,笑道:“本巡抚在这里静候佳音!”
  宁夏府城,总兵府。
  杜文焕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过了好一会儿四周的轮廓才渐渐浮现,带着精美纹饰的床幔,坚硬的枣木床柱,以及用半透明的云母片镶嵌的窗户。床上很暖和,自己的身上盖着厚厚一层毛毯,上面还有两条狐裘。我在发烧,杜文焕晕乎乎的想到,他甚至连抬起自己的右手都觉得乏力,肋部的伤口在不断的抽痛。
  “杜大人,你的伤势如何了?”
  一个阴柔的声音从床的另外一侧传来,杜文焕闻言一愣,转过身来只见一个面容白皙,颔下无须的中年男子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胡公公!”杜文焕赶忙要坐起身来,向监军太监胡可鉴行礼,却被对方轻轻按住,笑道:“杜大人,你我之间还这么拘礼作甚?这宁夏满城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在你一人身上,可千万要保重呀!”
  “多谢胡公公看顾!”杜文焕欠了欠身子,虽然他此时还有些疲倦,但还是勉力抬起头来与胡公公寒暄起来。两人说了几句,胡可鉴见杜文焕十分疲倦的样子,便起身想要告辞。正当此时,一名校尉从外间冲了进来,向两人躬身行礼:““总兵大人,城外的鞑子有点不对!”
  “鞑子要攻城了?”杜文焕听了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冷汗,这一个多月来城外的鞑子只是发起了几次试探性的进攻,他却不敢大意了,不顾自己身上有伤,日夜巡城,这次风寒便是前几日巡城时得的。幸好那率领援兵的延绥镇副总兵刘成虽然没有渡河,但也给蒙古人找了不少麻烦,让其无法全力攻城,蒙古人有变,莫不是那刘成吃了败仗?
  “不是!”那校尉摇了摇头:“不像是要攻城,倒像是要撤兵的样子!”
  “撤兵?”杜文焕打了个机灵,他勉力从榻上坐起身来,大声道:“来人,快送我上城去!”
  “杜大人,您的身体——”胡可鉴低声道。
  “胡公公,顾不得这么多了,快送我上城!”
  胡可鉴此时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决心,点了点头:“也好,那咱家就随杜大人一同上城吧!”
  城头上,已经是人头攒动,杜文焕伸出一只胳膊,在亲兵的帮助下站起身来。他感觉到双腿软绵绵的,仿佛踩在一团棉花上面,如果不是旁边伸过来的两只有力的手臂,他说不定就从城楼上摔下去了。放眼望去,城下的蒙古人的营帐已经是一片战场,挣扎奋斗的人海上漂浮着一大堆难以辨认的旗帜,人墙刚刚排成,就被冲垮,身披铁甲的骑兵冲进拥挤的人群里,穿过尘土和泥泞、鲜血与硝烟;绝望的惨叫声与喊杀声直冲云霄,在更远的地方,黑压压的歩队正在压过来,不时闪过一排火光,那是鸟铳在齐射,歩队的长矛如同移动的森林,而喊杀声仿佛一双无形的巨手,将城下的蒙古人在地面上碾碎。
  “大人,大人!”校尉的声音发颤,脸色惨白,但双眼里满是兴奋的光:“援兵到了,我们应该出击吗?”
  杜文焕没有回答,他昂首向天,紧闭的双眼流下激动的泪水,一旁的校尉看到上司的样子,有些发慌,赶忙向一旁的胡可鉴问道:“胡公公,我家大人这是怎么了?”
  “无妨!”胡可鉴的眼中也含着泪光,脸上却满是笑容:“杜大人这是高兴,这是高兴呀!”
  杜文焕突然一把抹干净脸上的泪水,用尽最大的力气喊道:“开城!马上开城,夹击鞑虏,接应援兵!”
  宁夏府城明军守兵的行动给予了林丹汗致命的一击,如果打一个比方的话,这就是给一个全力竞技的摔跤手腰眼里扎的一记匕首,许多从上一个战场中千辛万苦逃出生天的人们跳下马来,绝望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们甚至懒得花力气躲开刺过来枪尖,死亡对于他们来说更是一种解脱,有些最为骄傲,对黄金家族的事业最为忠诚的人干脆扯开自己的胸甲,用匕首相互刺杀而死。而更多的人丢下武器,跪地求饶。仓皇中的林丹汗甚至来不及带走自己的妻子们、长子、沙尔呼图克图以及那尊最为珍贵的大黑天神金像,只带着一千多骑兵逃走。
  府城内已经成为一片欢乐的海洋,寺庙里的钟声纷纷响起,汇入四门城楼隆隆的鼓声,每个人都能听出钟鼓声里饱含着的欢欣,人们也在高声喊叫,在欢呼。街头酒店的门前,满脸酒气的人们挤成一团,他们跌跌撞撞,胡言乱语,说话语无伦次,只是情绪充满了欢悦,这是绝望中得到希望,从死中得到复生的人特有的欢欣。
  一辆马车被人流堵住了,一个身着商贾服装的胖子探出头来,从他轮廓颇深的面容来看,他的血统里应该含有相当多胡人的成分。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前面的人流,对车夫说:“快调头绕过去,不然我们就要迟到了!”
  “不,艾合买提!“车厢里传出一个温和的声音,不过如果细听的话,就会感觉到声音里满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这个声音的主人应该是那种习惯于命令别人的上位者:“你叫一个人过来,我想知道这些汉人为何这么高兴。”
  “如您所愿!”商人恭敬的低下头,对车夫道:“你马上去那边叫一个人过来!”
  “是,主人!”车夫跳下马车,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满脸酒气的汉子,商人见状皱起了眉头,问道:“你为什么不找个清醒点的呢?他满身酒气,岂不是冲撞了和卓(波斯语音译,圣人的后裔之意)!”
  “无妨!”车厢里的那人笑道:“想必那边的人都喝了许多酒吧,不过这也好,你岂没听过:‘醉后吐真言’这句话吗?”
  “和卓大人,您的智慧就如同大海一般渊博!”商人恭敬的低下头,随即小心的打开车厢的侧面,只见里面坐着一个身着白袍、头戴白帽的中年男子,颔下留着浓密的胡须,高鼻深目,一双绿色的眸子里就宛若两颗猫儿眼,亮的惊人。
  “请你告诉我为什么大家都这么高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被称为和卓的白衣男子沉声问道,他的汉话说的十分流利,与当地汉人无异。
  “结束了,结束了!府城得救了!“醉汉气喘吁吁的答道:“插汗死了,还是被打跑了,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在乎。但他的军队已经完蛋了,成千上万的鞑子被砍掉了脑袋,像臭虫一样死的到处都是,剩下的不是投降了,就是逃走了!但愿他们滚过黄河,再也别回来!”
  白衣男子与商人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一丝惊讶和兴奋,那白衣男子笑道:“原来如此,这的确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可是您可以说的更清楚一点吗?是谁打败了鞑子的首领呢?是怎么打赢的呢?”
  “是的,我们打赢了,打赢了!”醉汉一边下意识的重复着话语,一边舔着自己的舌头:“您有酒吗?这么好的日子,每个人都应该好好的喝一杯,是的,你安全了,我也安全了,大家都安全了,难道不应该喝一杯吗?”
  “混账!”那商人闻言顿时大怒,他正举拳要打,却被那白衣男子喝住了:“艾合买提不要这样,他并不是我们的兄弟,自然无需接受我们的戒律。”说到这里,他从怀中取出一小块银子,放到那醉汉的手上,笑道:“对不起,我这里没有酒,不过你可以用这银子去替我好好喝一杯,怎么样,可以告诉我了吗?”
  醉汉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银子,又放在嘴巴里咬了咬,确认这并非是假的方才大笑起来:“好的,我一定把您这份也补上。统领大军的是吕巡抚,打败鞑子的是刘总兵刘大人,他们渡过黄河,当插汗带着鞑子进攻他们的时候,刘总兵引来天上的雷火,将鞑子打的大败而逃,然后紧追他们一直到府城城下,守城的杜总兵开门出战,内外夹击,将鞑子杀的片甲不留。哈哈哈,那些鞑子就好像臭虫一样,被碾死在地上,您知道吗?您知道吗?哈哈哈!”
  “刘总兵?”白衣男子回味了一会醉汉的回答,最后笑着向对方微微欠了欠身体:“多谢您的答案,愿真主赐福于你!”而那个醉汉已经完全躺在地上,鼾声大作,手里犹自抓着那一小块银锭。
  车厢里,那白衣男子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那商人小心的说:“和卓,那不过是个醉汉,什么雷火的说的话未必是真!”
  “也未必全是假,不是吗?”白衣男子笑了起来:“真主告诫我们,知识哪怕远在中国,亦当求之,说不定这个刘总兵就是我所需要的答案!”
  商人站起身来,俯身对那白衣男子跪拜道“和卓,请您原谅我,您的智慧就仿佛大海一般没有边际,像我们这等凡人又怎么能理解呢?”
  “不,不!”白衣男子站起身来,将商人扶起:“万物非主,唯有安拉!纵然是我的先祖也不过是一个凡人,何况我呢?又如何能接受你的跪拜?在造物主面前,我穆罕穆德。优素福和艾合买提兄弟你是平等的,后世都要凭自己的品行和功修来接受考评。而且这里是汉人的地方,你就叫我优素福兄弟吧!”
  
第三十八章
逃亡
  “是!”商人恭敬的低下了头。
  原来这个自称穆罕穆德。优素福的白衣男子乃是明末清初我国新疆地区重要的伊斯兰教派别依禅派中白山派的首领。公元七世纪末年,伊斯兰世界出现了一种叫做苏菲派的宗教派别,这种以神秘主义和出世主义而著称的宗教派别在形成初期遭到了上层统治者的严厉打击,为了躲避打击,在苏菲派中逐渐形成了一种以导师为核心小团体,导师向学生传播宗教知识,共同参悟,进行肉体和精神上的修行。
  到了公元十五世纪这种原本为了个人修行的小团体已经发展成为组织严密的教团组织,有规模巨大的清真寺作为学校和修道的中心,首领由德高望重的大苏菲长老担任,拥有大量的土地和教产作为经济支柱,在教团内部存在严格的等级制度,下级成员对上级成员要绝对的服从,师承关系也由早期的传贤变为了世袭制,一般来说首领会在临去世前制定继承者,并给予其秘传以继承道统。当时的伊斯兰世界称其为互助会、兄弟会或者教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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