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逵的逆袭之路(校对)第184部分在线阅读
他指了指街道两边观望朝廷钦差的百姓,对苏轼道:“百姓离开了土地,还有工可以做,都一样能够活下来。你我都明白,我大宋强大的原因不是因为土地广袤,更不是因为军队强大。而是因为大宋的商品是天下最好的商品,大宋的工匠是天下最能干的工匠,大宋的商人是天下最为有远见的商人,凭借这些,我大宋才有立于不败之地的资本。动摇王朝根基的粮食问题,大宋也没有。大宋这几年的粮食储备一直在增长,折腾,真的很没必要。”
“大宋的大户兼并土地,大都和官宦有关,如果要压制大户,就是压制官宦,你我都明白,官员都不满了,百姓满意有什么用?大宋幅员广袤,官员几十万计,百姓亿兆,如果让官员不满了,这天下的百姓谁去管理,靠着你我这些享受朝廷厚禄的高官吗?”
“到头来,还是一团糟。轻者动荡,重则损坏社稷之本,牵一发而动全身呐!”
说到这里,范纯仁双手一摊,苦笑道:“你做不到,我做不到。君实是个实在人,他也想做好事,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身上,可是你也应该听说过,他是被累死的。才两年都不到,就被累死了。所以,发现积弊,就像是看到了脓包,不要急着去挑破,万一挑破之后恶化而亡,还不如静静的看着,说不定哪天……好了呢?”
苏轼气地鼻子都歪了,可是想要说服范纯仁,还真的没多少办法。
他曾经也是保守派中的一员,虽然有点标新立异,特立独行。但总没有改革派那么激进。
保守派的一套做法,苏轼这么聪明,能不明白?
太激进了,社会矛盾没出现,朝堂矛盾就出来了。大宋,太大了,一旦引起政局不稳的状况,百姓安居乐业又什么用?
唐朝是强大,但是强大的唐朝还不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唐朝是死在了百姓的不满之上吗?
不是。
唐朝是死在了官员的不满之上。割据,不过是表象而已。
保守派是以史为鉴,并非是故意软弱无能。他们和靖康之耻的投降派有着本质的区别,如果是眼下,辽国打过来了,司马光等人也不会妥协,立刻会变成强硬派。
别说范纯仁了,苏轼当年连和司马光吵架都没有吵赢。就连能力卓绝的章惇,当年庭议的时候,屡次败北于保守派之下。最后一次御前辩论,章惇赌上了一切,却最终以惨败收场。最后改革派成为失败者,在朝堂一蹶不振,开始了被贬谪的经历。
别以为保守派一点本事都没有,他们都很聪明,而且说出的道理,让人无法辩驳。
大宋制度不好?
那么能不好成什么样?
大宋能坏成什么样,大家都清楚,至少不会亡国。
但是改革派的想法,就拿章惇为例,这位的想法,对内高压,对外尚武。听着似乎挺热血沸腾。可实际上,结局难料。对外,揍吐蕃,平定西南,吞并大理国,灭西夏,决战燕云十六州……
只要有一次大的溃败,大宋就要万劫不复。
这是改革派的软肋,也是无法忽略的战略部署。
所以,改革派丰盈国库,本来就不安好心。说是狼子野心也不过。而保守派呢?甘愿自在,维持现状,一百年都过来了,再过一百年难吗?
不难。
可要是折腾起来,再过二十年大宋就要风雨飘摇了。
范纯仁的话,坐在车架子上的李逵都听明白了,说不惊讶,是假的。里外里,听起来都是道理,琢磨一阵,似乎又感觉不太对劲,可是让人难以反驳。
他顿时对范纯仁为代表的旧党有了更深的认识。他们不是蠢,而是因为大宋表面的强大被捆住了双手。原因就是,大宋外部的威胁,小之又小。西夏已经不复仁宗时期的强势,辽国更是歌舞升平,没有草原部落的骁勇。
大宋的外部威胁近乎于没有,这时候折腾,恐怕真不能让大宋更强大。
李逵急忙摇了摇头,觉得范纯仁这老头有毒,说话的功夫,差点被这老头给蛊惑了。
别以为旧党保守,就做事拖拉,第二天,范纯仁就开始办公。
实际上,头天晚上,他就开始查看卷宗。
首先考察的是常平仓贪腐案,贾道全等人被提审。
被押解上堂的贾道全,看到范纯仁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他愣住了,这位高官的面相一点也不威严,看着还有点面善。
“案犯贾道全,可有家眷在押?”
徐让赶忙站起来答道:“启禀相爷,案犯家眷在逃,我等正在极力抓捕之中。”
“可悲啊!一人犯错,全家不幸,我看过卷宗,都是女眷,想必也多半是被拖累,徐通判是否有缓和的余地?”
徐让愣住了,他豁着大嘴,傻傻不明所以的看着范纯仁,范老爷子。心中怒吼不已:“您老的立场歪了,这是朝廷钦犯,是造反的头子,要诛灭三族的重罪,怎么可能如此糊涂,说放就放?”
可是范纯仁更本就不给徐让反驳的机会,反而脸上对着和蔼的柔和样貌,对贾道全道:“为私愤,引起了两个庄子的厮杀,死人无数,案犯贾道全,你可知罪?”
贾道全愣住了,他没有贿赂过上官,甚至连疏通关系都没有,怎么这位大老爷一开口就好像在替他说话?
造反,和因为私愤杀人,前者就不用说了,亲戚都要跟着倒霉。后者,只诛杀首恶。也就是说,范纯仁一句话,将他家眷的罪责都免除了,他虽然被折腾的够呛,腿也断了,身上更是伤痕累累。可是贾道全此时此刻,脸上竟然有了一丝感激和轻松,神色也坦然起来,埋头顿首道:“罪官知罪,愿以重刑明法典,请大人判罪官死罪。”
“好啊,好啊。悔悟从来都不晚,不过你虽然有悔悟之心,但是法理难容,死罪难逃,尔可明白?”
“罪官明白。”
“你该知道,不少百姓因你而死,查没所有家产,抚恤百姓,可以疑义?”
“没有。”
“还有要交代的吗?”
“只求速死!愧活于世。”
“可惜了!”
范纯仁捻着胡子,一脸的悲天悯人。
高孝立低头在堂上跪着,嘴皮子飞快的上下碰着,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
明眼人一眼就看出这位是在咒骂不已。可惜面对范相,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就连亳州主家的家主,恐怕面对范纯仁也没一点办法,不仅没有办法,还要供起来。
高孝立都快压不住胸口的怒气,心说:“这糊涂宰相,哪儿冒出来的?”
第218章
造反四要素
眼瞅着贾道全从一个反贼,变成了恶霸。
虽然都要死,可是对于徐让来说,这种避重就轻的判罚,他是最难接受的。
功劳差太多了。
覆灭一场造反,和弄死一个恶霸,前者必然要受到庙堂的高度重视,从皇帝到大臣,都要过一遍,然后大宋所有大人物都记住,有徐让这么一个官员,在颍州官场兢兢业业多年,最终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将反贼贾道全剿灭。
虽然,首功肯定不是他。但只要有了这份功劳背书,升职加薪指日可待。
后者就不一样了。
恶霸杀人,最多也就是提举刑狱司走一圈,然后秋决的时候,等待朝廷的批复。嘛功劳都没有了,啥好事都轮不上。甚至还有地方官员管理地方不力,没有提前发现贾道全的作恶多端,甚至为此,徐让还会背负一个不好的名声。
这个结局,徐让能接受?
徐让坐不住了,可是他人微言轻,贸然打断大佬的发挥,恐怕到头来引来大佬的怒火,会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徐让发现中午了,总算是有个提意见的机会了。在堂上,他压力太大,愣是一次都不敢打断范纯仁的问案。
“学士!”
徐让找到苏轼,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让苏轼颇为不满。
大家都是聪明人,你想要让老夫当挡箭牌,至少面对老夫的时候总该说两句真话吧?
苏轼不耐烦道:“徐通判,可有话给范相?”
徐让吓了一跳,他又什么资格给宰相传话?还让上司跑腿,在官场,这简直就是目无尊卑,属于要被现实吊打的二五仔。徐让立刻站直了,低声对苏轼问道:“学士,贾道全的案子,下官觉得草率了,想要当面对范相建议,可又怕惹怒了范相的虎威。想让学士给下官引荐一二。”
引荐是假,想反驳范纯仁的做法是真。尤其想借苏轼的嘴巴,表达他对范纯仁断案的不满。对他来说,什么结果都可以接受,但是绝对不能接受的是贾道全的案子变成了颍州地方上的治安案件。这简直就是侮辱他的智商。
苏轼早就明白了范纯仁的心思,这位大老远的从京城来到颍州,真以为大宋的宰相没事做了,地方上发生的案子都需要让他老人家马不停蹄的跑一趟?
别琢磨了,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范纯仁从京城来颍州,目的就一个,把颍州的案子限制在颍州境内,不让这个案子有发酵的可能。更不可能给新党借口,让这个案子成为攻讦太皇太后的武器,给朝廷添堵,成为新党攻讦太皇太后的机会和理由。他要是没有做到,对于自己来说,是对本心的不忠;对效忠的大宋朝廷来说,是为失职;对旧党来说,是引起祸端,是资敌。
总之,不管于情于理,他都不会改变心意。
徐让开口就想要让苏轼去劝,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苏轼明知道说不动范纯仁。苏轼是给人当过炮灰,但那是年轻不懂事的时候。再说了,他当年是给王安石当炮灰,可徐让,算是哪个葱,值得让苏轼付出巨大的代价,满足你的私心?
不得不说,徐让想多了。
可是,苏轼却点头道:“也好,既然徐兄有想法,那么用膳的时候就说出来,我给你找个机会。”他明着说好,却故意让徐让自己冲锋陷阵。富贵险中求,你既然想要博富贵,就别想当缩头乌龟。
说完,苏轼就陪着范纯仁叙旧去了。
留下一脸懵圈的徐让,他气急败坏的嘟哝着:“谁说苏轼眼里存不住沙子,遇到不平之事,一定会撸起袖子上前冲?”
要是章惇在,这位前枢相不介意给徐让补上一课,苏轼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苏轼了。
可惜,徐让身份太低,没人指点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