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9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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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爆炸过去了十多分钟,受创的“帝王”号舰体出现了明显的倾斜,好在这是一艘设计先进的超无畏舰,不仅有火力超群的武备,抗沉性能也在无畏舰的基础上提升了一个台阶,水线主装甲带最薄处也有8英寸,重点防护位置达到了12英寸,且进一步细分了隔舱,整体防护性能强于包括德国的赫尔戈兰级在内的大多数战列舰,仅稍逊德国海军最新式的凯撒级和国王级。在军官们沉着冷静的指挥下,英国水兵成功控制住了破损舰壁和底层舰舱的进水情况,在向左侧水密舱紧急注水之后,“帝王”号渐渐恢复了平衡,上层建筑安然无恙,舰艏甲板下沉了两三米,但也还能以十几节的速度航行。
  “本舰受损,将返回泊地抢修,指挥官将转移至‘雷电’号,舰队任务不变,各舰加强警戒,继续前进。”
  “帝王”号的旗语信号连发了三遍,目睹者莫不与贝蒂一样心情沉重。因为迟迟未获关于德国舰队实力的情报,英国战斗舰队的主要将领们都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眼下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就又折损了一艘主力舰,前景如何让人不感到悲观甚至绝望?
  在“雷电”升起贝利爵士的中将旗之前,贝蒂一语不发,等到指挥官在新旗舰上就位,他向副手吩咐说:“给旗舰发信号:为防德国潜艇袭击,建议全程派遣水上飞机侦察。”
  清风徐浪的天气正适合水上飞机起降,但三艘水上飞机母舰当中,除“厄嘉丁”号最高航速超过20节,另外两艘卯足劲也只能跑出18节左右的航速,而且它们并不像德国人那样超前,水上飞机需要用吊臂放至水面才能起飞,在放飞和收回水上飞机的过程中,母舰必须将自身航速降低到6节以下,这意味着舰队航速一旦超过16节,三艘水上飞机母舰想要赶上舰队的节奏将十分困难。
  贝蒂不会不知道这一困扰,而现在问题丢给了受命指挥这支舰队的贝利爵士。几分钟之后,“雷电”号向三艘水上飞机母舰——“厄嘉丁”、“哈格梅特”、“卢诺”发出指令,要求它们分批放出水上飞机,保证同一时间至少有两架水上飞机在舰队周围实施空中警戒。
  没过多久,两架肖特式水上飞机相继升空,这时候,舰队的护航驱逐舰和在斯卡帕湾附近水域执行反潜警戒任务的巡逻舰艇仍在竭力搜寻袭击者,然而除了那些无法得到证实的瞭望报告,他们在这片海域什么也没有发现。尽管如此,多数人仍觉得“帝王”号是被德国潜艇发射的鱼雷击中,毕竟在这之前,斯卡帕湾周边海域还从未有过英国舰船触雷的先例,也没有任何关于德国舰船前来布雷的情报,倒是英国海军出于警戒防御的需要而陆续布设了千余枚锚雷——除非锚链断裂脱落,这些触发式水雷会一直呆在固定的水雷区,而即便出现了意外,处于漂浮状态的水雷也不难被全神贯注的舰员观察到并发出提前发出警告。
第72章
死亡沼泽
  在两艘驱逐舰和四艘巡逻炮舰的严密拱卫下,受创的超无畏舰“帝王”号缓缓朝着斯卡帕湾驶去,望着它那落寞的背影,仍向战场前行的各艘舰艇上,官兵们的心情复杂极了,他们觉得自己或该羡慕“帝王”号上的同僚们,毕竟他们不需要再为这样一次前途莫测的作战行动而担惊受怕了。
  由于尚不确定“帝王”号的爆炸原因——甚至不能完全排除它属于无外力因素的内部爆炸,贝利爵士决定采用严谨的反潜护航阵型,他将四处搜寻德国潜艇踪迹的轻巡洋舰和驱逐舰悉数召回,一一对应地部署在主力舰周围。主力舰只从三列纵队变成两列,新旧战列舰依然各为一列,各舰纵向间距缩短至400米,解散由5艘装甲巡洋舰组成的纵队,“卡那丰郡”号、“罗克斯巴勒郡”号、“纳塔尔”号组成前卫编队,“得文郡”号和“阿盖尔郡”号担当后卫。
  与编队情况复杂的战列舰群相比,置于索普将军统一指挥的这五艘装甲巡洋舰已是多年的老搭档,几乎从完工服役开始,它们就被编入主力舰队所属的巡洋舰分舰队,军官们彼此相熟,对各种战术命令都有着较高的默契度。得到旗舰指令之后,“卡那丰郡”、“罗克斯巴勒郡”、“纳塔尔”迅速前出,以孔武有力之姿在战列舰群身前一字排开,但它们还不是舰队的真正尖兵,在它们前方两三千米的海面上,四艘驱逐舰和一艘轻巡洋舰早已摆开扇形前哨阵。
  按照英国皇家海军的战术教程,贝利爵士的舰队阵型已在“无懈可击”的基础上更近了一步,简直可以成为“滴水不漏”,然而这些理论教程的更新显然不及兵器技术的发展速度。在绝大多数舰艇已经抵达指定战位的情况下,“帝王”号发生爆炸仅仅过去了39分钟,装甲巡洋舰“纳塔尔”号艏部突然发生爆炸,它同样出现在水线以下部位,爆炸声沉闷而有力,激起的水浪不高,但战舰就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猛击了一下,舰上出现了非常强烈的震动。几秒之后,伴着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一团炽烈的火球冲天而起,烈焰浓烟几乎瞬间吞噬了战舰的前半部分,接下来,连贯的爆炸最终演化出一幅极为骇人的景象:“纳塔尔”号的甲板到处都是蹿腾的火舌,焰光闪现之处,无数碎块以及完整的、不完整的人体在空中飞舞,舰桥、烟囱、桅杆就像是纸牌搭的房子一样倒塌下来,坚固而敦厚的舰体开始变得四分五裂,黑、灰、白三色混杂的烟气从甲板、舰体的各处裂口喷出,烟尘很快将整艘战舰包裹起来,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将这出不堪入目的人间惨剧遮掩起来……
  在那些相距较近、视线未被阻挡的舰艇上,英国舰员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艘标准排水量1.35万吨的装甲巡洋舰遭受战争死神的摧残,人们甚至来不及去想如何拯救受难的同伴,它就已经裹入爆炸产生的烟尘当中国,任何损管应急手段也无济于事。在那些距离稍远、无法直视爆炸场面的英国战船上,不明情况的海军官兵们更是瞪大了惊愕的双眼,爆炸形成的烟柱最终上升到了数百米高空,即便是在三十海里外的斯卡帕弗洛,人们恐怕也能够看到这个意味着死亡的巨大阴影!
  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海面上的爆炸声戛然而止,“纳塔尔”号的残骸仍然团绕在那可怕的烟尘当中,航行在它前方的驱逐舰、侧旁的装甲巡洋舰以及后方的战列舰并没有出现任何的异样,唯独它被这样一场毫无征兆的爆炸所摧毁——没有人望见鱼雷袭来的白色轨迹,没有人看到水下探出的潜望镜,没有人看到任何敌人的踪影,“纳塔尔”号的悲剧仿佛是因为突然打开的地狱大门!
  “是锚雷……”
  “雷电”号上满脸错愕的贝利爵士,“爱尔兰”号上心沉如冰的贝蒂,还有这支舰队当中许多有经验的军官和士官,这个时候终于恍然大悟,可他们的醒悟并不意味着噩梦的终结,真正的梦魇才刚刚开始。
  不多会儿,海风稍稍吹散了烟尘,重新出现在视线中的“纳塔尔”号只剩下了半截舰尾,驱逐舰“米尔布鲁克”号调头朝它驶去,准备搜索并救援舰上的幸存者,而为了避让“纳塔尔”号的残骸,旧式战列舰纵队的领舰“共和国”号先是小幅度右转,因为“米尔布鲁克”号出现在了舰艏前方,这艘爱德华七世级战列舰又再度向右调整航向,片刻之后,“共和国”号右舷前部突然发生爆炸,这一次,爆炸激起的水柱冲到了战舰桅杆的两倍高度,并将两名猝不及防的英国舰员卷入海中,而猛烈的震荡还把舰长德瓦尔上校从通往舰桥观测台的舷梯震落下来,当场摔折了左腿。
  这一次,“共和国”号的爆炸与“纳塔尔”号招致厄运前后相隔只有五六分钟,由此可以排除偶然意外的一切可能,正常思维的推理结果顿时让每一个人感受到了绝望的惊恐:舰队闯入了德国人布设的水雷阵!
  “这……怎么可能?”
  坐镇新旗舰的贝利爵士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但事实摆在眼前,敌人将水雷这种典型的防御性武器投入舰队作战,而且获得了如此显著的成效。那么,德国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布设了多少枚水雷?这些问题的答案贝利爵士此刻无从知晓。旧式战列舰“共和国”号吨位只比装甲巡洋舰“纳塔尔”号多出3000吨,防护能力远不及无畏舰和超无畏舰,它虽没有像“纳塔尔”号那样发生弹药殉爆而在短时间内殒灭,但情况也绝不乐观,更要命的是,余下的11艘战列舰和4艘装甲巡洋舰还在朝着足以毁灭大英帝国胜利希望的方向前进。想到这支舰队将在水雷阵中遭受灭顶之灾的可怕场面,贝利爵士背后顿时涌起深深的寒意,他急忙下令“主力舰停止前进”。
  不多会儿,“爱尔兰”号的信号索上升起了与这一命令相符的信号旗。除轻巡洋舰和驱逐舰可以保持航速,15艘大型舰艇立即执行了这一指令。为了让这些由成百上千个设备组成的庞然大物顺从于操纵者的意志,更为了挽救它们岌岌可危的命运,舰上负责动力设施的军官和水兵们全力以赴——他们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让螺旋桨从顺转变为倒转,从而减小舰船的停车急停距离,这一流程不仅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给轮机系统带来严重的技术损伤。
  从下令的那一刻起,肩负重任的贝利爵士便一动不动地站在“雷电”号的舰桥观测台上。在他的注视下,15艘万吨战舰笨拙而又艰难地减慢航速,舰体荡开的浪花逐渐减少,旗帜飘动的幅度也在悄然减弱,到了最后,所有的大型战舰都停了下来,为降低锅炉压力而释放出的白色蒸汽弥漫在舰队上空,恍惚之间,人们仿佛置身幻境……
  环视周围,除了缓慢倾斜的“共和国”号,其余大型舰艇还都安然无恙,贝利爵士绷紧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些,他向通讯官吩咐道:“快给舰队司令部发报,我们在斯卡帕湾东南方约30海里处进入了敌方布设的水雷阵,请尽速派遣扫雷艇前来解困。”
  从战争爆发开始,英国海军就在斯卡帕湾周围部署了各种警戒舰艇,轻巡洋舰、驱逐舰、炮舰、鱼雷艇、武装拖船以及扫雷艇分层次展开作战巡航,形成了较为完备的防御体系。一个多星期以来,尤其是在日德兰海战之后,德国潜艇造成的威胁骤增,它们在周边海域潜伏、窥探、袭击,使得往来于斯卡帕弗洛海军基地的英国舰船不得不小心提防,但这些危险的猎手只有两种武器——鱼雷和甲板炮,潜艇布设水雷在技术上完全可行,如今的问题在于多数潜艇吨位较小,只搭载少量水雷不仅无济于事,还增加了自身的安全隐患。
  由于在斯卡帕湾附近从未发现德国人布设的水雷或者布雷尝试,英国方面很快调整了防御部署,一部分扫雷艇被派往泰晤士河口附近清扫德国舰艇布设的水雷——英国对德宣战仅过了十几个小时,德国海军的布雷舰艇便出现在英国近岸海域,尽管没能逃脱英国巡逻舰艇的追击,但它布设的水雷却在第二天炸沉了一艘英国防护巡洋舰,这也成为英国海军在开战之后损失的第一艘现役舰艇;一部分扫雷艇投入到搜寻德国潜艇的行列,试图利用扫雷网具逮住水下的“偷猎者”。于是,仅有不足三分之一的扫雷舰艇还在敬职敬业地执行着扫雷任务,它们也从未对距离主要水道这么遥远的区域进行过警戒巡弋。
  在这片为人造烟雾所缭绕的海面,英国舰队的大型战船停止了前进。为了确保这些重要舰艇的安全,贝利爵士没让它们以倒车的方式撤出这片水雷区,而是令各舰测定水深并放下主锚,以等待己方扫雷艇抵达之后再行撤退。
  一支失去动力的舰队,作战能力基本减损大半。担心德国舰队或者潜艇趁机来袭,贝利爵士遂令三艘水上飞机母舰派出更多飞机实施警戒,并将巡航范围扩大到航程极限,但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事情往往就是这样,护航舰艇在附近海面发现德国潜艇踪迹的警报差点让贝利爵士的心脏停止跳动,紧接着,东南方向的云端高度忽然飘出一艘浅灰色的硬式飞艇,这种续航力极强的飞行器可以挂载几百公斤的炸弹,用于执行侦察任务时则搭载大功率的无线电台,以便将空中侦察情报及时汇报给己方指挥部,而且这一时期任何飞机的升限都无法达到德国齐柏林飞艇的最大飞行高度,尚处初始阶段的防空武器射高有效,亦不具备将高空飞行物击落的能力。
第73章
民间冒险家
  在北方的奥克尼群岛海域,出击的英国舰队遭遇了意外困境,而差不多同一时间,泰恩河畔纽卡斯尔迎来了当天的第二批飞机。它们一共三架,机身机翼上涂刷的并不是德国铁十字,而是色彩鲜艳的米字旗,也即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国旗。
  这三架索普维斯-D型水上飞机隶属于英国皇家海军航空勤务队,它们很快降落在了泰恩河面,然后凭借自身动力驶抵纽卡斯尔码头。面容俊朗、衣饰帅气的飞行员们受到了当地军民的热捧,一度有所消沉的士气顿时得到了恢复。根据海军部的指令,驻扎于此的海军部队提前做好了准备,他们给这些从格里姆斯比飞来的飞机加注汽油,为飞行员提供冰饮和巧克力,并为他们指明德国飞机飞走的准确方向——这时候距离德国飞机光临纽卡斯尔已经过去了近两个小时。
  和肖特兄弟公司一样,索普维斯飞机公司也是英国本土企业,这是它们得到英国皇家飞行队和皇家海军航空勤务队订单的重要原因。不过,至大战爆发时,飞机的诞生仅有11年时间,设计思路和机械技术都还处于最初的探索阶段,几乎每一年的飞行赛事都会有惊艳的机型出现,所以各国军队购买的飞机也是五花八门,英国军队装备的近60架飞机就有十余种型号,分别来自六个飞机制造公司,这不仅给航空部队的后勤维护带来了很大的挑战,在作战使用也颇让指挥官们头疼。
  在鲜花的簇拥下,六名英国飞行员信心饱满地坐上了各自的飞机,但看它们很是费力地离开水面,摇摇摆摆地循着德国人的踪迹飞去,不少人心里都犯起了嘀咕:就凭这三只笨拙的大鹅,能找到德国舰队然后全身而退?
  绝大多数人有这样的想法只能是干着急,但也有人注定不是凡物。三架索普维斯水上飞机离开之后不久,又一架飞机带着彻耳的轰鸣声从纽卡斯尔上空飞过,一些眼尖的人顿时惊叫起来:那不是约翰森的“小蜻蜓”么?
  飞机诞生的头几年,各国政府和军方对它们兴趣寥寥,真正热衷并支持飞机发展的其实是那些民间人士,他们将飞行视为一项新兴运动,为追求更快的速度和更远的航程而投入资金,所以在这场大战赋予航空部队全新的军事地位之前,最新最好的飞机通常是由那些民间的飞行运动爱好者所持有。在泰恩河畔纽卡斯尔,福斯·约翰森就是这样一位有着“特殊志向”的年轻富翁,他偏好法国人的飞行器,每年在法国举行的航空展览和比赛从未缺席,他的新玩具——令其引以为傲的“小蜻蜓”,便是法国制造的德佩迪桑B型飞机。这款飞机采用单翼设计,外观轻盈小巧,是典型的陆上竞赛飞机,曾在1913年创造过173公里每小时的非正式飞行纪录,比那些双座的索普维斯水上飞机快了几乎一倍。
  在没有任何航空管制的情况下,约翰森和他的“小蜻蜓”很快越过了英格兰的海岸线,毫不费力地赶上了那三只笨鹅。就大战爆发时的航空技术而言,索普维斯-D型水上飞机倒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它们拥有3个半小时的最大滞空时间,能够在较为恶劣的海况下降落和起飞,在有两名飞行员并装满燃料的情况下还能额外搭载两百公斤的负重,使得配载无线电设备或安装作战武器成为可能,若此时的英国航空部队拥有的是60架而不是6架索普维斯-D,英国海军主力的厄运完全有机会扭转。
  简单地同那些穿制服的飞行员们打了个招呼,富人约翰森开着他无比拉风的私人飞机扬长而去。视线前方只剩蓝天、白云、碧海,心中虽然不很踏实,他却还是满怀豪情地笔直往前飞。
  30分钟很快过去了,回头已经看不到那三只笨鹅,而机翼下方的海面空空荡荡,只偶尔闪过一个微小的船影。约翰森有意不去关注油料计上不断减少的读数,他努力朝远处天际张望,又过了一会儿,视线尽头出现了几个不同于云朵的飞行物。它们有可能是飞得高的海鸟,但强烈的直觉告诉约翰森,那一定是德国人的飞机!
  油料计的读数终于降到了一半位置,为了国家的胜利,约翰森已经做好了牺牲这架飞机的准备。他轻踩油门,平稳地拉高飞机。尽管是在盛夏时节,寒意却不断袭来,穿透衣物、沁入骨髓。牙齿打颤的约翰森将脑袋向右探出机舱,那些飞行物已处于机翼下方,看起来只有苍蝇般大小。约翰森拿出望远镜,飞机的震动使得他经过好一番努力才辨清那是几架带有铁十字徽标的德国飞机。
  可是,这些德国飞机下方的海面并没有德国舰队的踪影,约翰森很快意识到它们仍在持续地向东飞行,这个时候,他干脆将这架飞机的油料计弃之不理,循着德国飞机的路线继续朝着远离英格兰的方向飞去,仅仅几分钟之后,前方就出现了黑色的烟云,然后是汇成烟云的一条条烟柱,望远镜中的海面上霍然出现了成群的舰艇!
  约翰森掏出怀表看了看,以这一路的平均速度,估算自己离岸已有150公里,德国舰队的位置还在20公里之外,也就是说,德国人距离泰恩河口不足一百海里,对于新式主力舰而言,这仅仅是四个多小时的航程。
  身为一介平民,约翰森并不清楚这个距离对交战双方有着什么样的军事意义,但他知道,德国舰队的方位一定是英国海军迫切需要的情报。
  尽管十二分的不情愿,约翰森还是瞧了瞧自己的油料计,油箱里所剩的燃料已不足满额的五分之一,即便算上他额外携带的10升汽油,这次也铁定无法将这架价值2.6万英镑的“小蜻蜓”带回陆地去。
  约翰森轻吁了一口气,正准备数数德国人的舰艇数量,却看见有两只“苍蝇”飞到了跟自己差不多的高度,而且气势汹汹地从右侧逼了过来。
  在英德两国关系较为紧张的时期,大小报刊总是热衷于将德国人描述成冷血的战争机器,约翰森亲身游历了欧洲各国,对德国人的勤劳、守时以及一流的教育有着很好的印象,同时也对德国人热衷扩张的心态感到厌恶和担忧。总的来说,德国人在他心目中绝非可怕的吃人怪物,而且从各国飞行展览和航空活动的情况来看,飞机不像枪炮,从被发明出来就沾染了战争的暴戾和血腥气味,所以,约翰森这时候非但不感到紧张恐惧,甚至还准备用德语同德国飞行员开个小玩笑——直到连串子弹袭来,机翼上赫然出现了一排弹孔,约翰森才意识到英雄不是这么好当的,尤其是在这战争时期!
  来不及去想德国人把哪种机枪搬上了飞机,约翰森连忙驾机转向,德国飞机则在百米左右的距离上连续开火,所幸的是,德国飞行员操控武器的技术还不够精湛,一旦目标摈弃了单纯的直线运动,射击准度便大大降低。
  险险躲过一劫之后,约翰森赶忙将油门踩到底,竞赛飞机的速度优势迅速显现出来,那两架德国飞机很快被他抛在了身后,而当约翰森再度回首的时候,已经看不到海面上的那支德国舰队了。
  带着庆幸而又遗憾的心情,约翰森独自缩在机舱里瑟瑟发抖,他冀盼着能够遇到那三只笨鹅,但直到全部燃料用尽,这一期望也未能实现。
  随着发动机和螺旋桨相继停止运转,约翰森的“小蜻蜓”进入了并不可靠的滑翔状态。若是飞机突然失控,从云端高度摔下去恐怕会是尸骨无存的结局。在约翰森的不停祷告下,飞机顺着风朝海岸方向飞行了很长一段距离,海面越来越近,不远处还奇迹般地航行着一艘英国战舰!
  半个小时之后,当防护巡洋舰“斯巴达人”号上的英国海军舰员将独自漂浮在海面上的约翰森救起时,这位家财万贯的冒险者似乎还很享受海水的温度。若不是目睹他和他的飞机从天而降,舰员们恐怕很难相信他所诉说的一切,要知道皇家海军动用了上百艘舰艇和十多架水上飞机,直到这时都没有关于德国舰队的准确消息。当然了,因为通讯手段的制约,舰艇和飞机在遭到敌方突然袭击时来不及将警报发出,从而在短时间内造成了“海上无敌情”的假象。
  “斯巴达人”号是一艘舰龄长达23年的老舰,航速慢、火力弱,在敌人的新式战舰面前不堪一击,但这些缺点无碍它在关键时刻发出一份关键电报。尽管仍不确定德国舰队的实力,但它的确切位置还是让迷途多时的英国海军部和大舰队司令部找到了方向,强劲的无线电波很快穿过北海上空,将两支规模极为庞大的雷击舰群召集到纽卡斯尔以东海域,受困于奥克尼群岛海域的英国舰队也由此少了一份虑惧。在扫雷艇的帮助下,贝利爵士的大型舰艇开始一步步逃离死亡沼泽。
第74章
边缘接触(上)
  夏日的骄阳下,欧洲北海中部偏南海域,浩大的一群舰船仿佛组团前来消暑的游客,在这片清风习习、微波荡漾的海面悠然自得地游弋着。可是,它们的旗杆上飘扬着一面面白底黑线红冠黑鹰铁十字旗,这是德意志第二帝国的战旗。
  唯有处在交战状态,舰艇才会将战旗悬挂在醒目位置。
  舰艇有统一的战旗,官兵有标准的着装,可这大大小小数十艘舰船却与人们往常印象里的舰队大相径庭,它们最大的体型雄武、配备千人,宛若一座浮动的钢铁城堡,最小的轻盈灵巧、只载一员,仿佛是在海上翩翩起舞的精灵。它们有的炮管如林、形同战斧,有的吊臂成群、好似船坞,不同的轮廓、不同的风格、不同的用途,给人复杂繁冗、拖沓累赘的感觉,而不是半点简练精悍的锐气。
  悬挂着德国海军中将旗的“国王”号战列舰上,四座硕大坚实的主炮塔分别指向左右两舷,炮塔通风口、逃生门皆呈敞开状态,身穿夏装的德国水兵聚在背阴处,或抽烟聊天,或闭目养神。因为完工不到4个月、服役仅有数十天,舰体涂漆保持着鲜艳的色泽,橡木甲板依然平整光洁,每一件武器和设备都是油光发亮的,能够在这样一艘性能一流的新战舰上服役,官兵们自然感到心情舒畅、情绪饱满,数日前的大胜就像这明媚的阳光,将如雾的迷茫和如夜的恐惧一扫而尽,坦荡而乐观的前景毕现无疑!
  在两座背负式前主炮的身后,巍然耸立着颇为新潮的塔式舰桥,它主体覆以13.8英寸的克虏伯装甲,如此坚厚的防御在日德兰海战中经受住了最重量级的考验。由于时间仓促,船厂工人们没来得及修平炮弹留在舰桥外壁的几处弹坑,浅浅的痕迹恰恰衬托出德式防护的强悍。
  为了抵御列日的炙烤,水兵们给舰桥最上部的观测台搭上了雪白的遮阳布,值班军官们便在这遮阳布下观察海面的情况。此时距离那架英国小飞机的造访已经过去了一个多钟头,天边海际依然不见反击者的身影,漫长的等待消磨着人们的耐性,而这种看起来颇为消极的待战方式也让军官们揣测纷纷。
  “我们已经在这里埋伏了半天时间,英国人没准已经拿定了我们的情况,正编遣整个本土舰队前来包夹我们。”
  说这话的是一名额高面宽的海军上尉,他的语气倒没有忧虑之意,而纯粹是对一件事情的推断。
  站在他身旁的海军少校年轻英俊,下颌的新胡渣均匀得像是土耳其挂毯的质地,他举着一副笨重的双筒望远镜,神情坦然地说道:“这是一场英国人输不起的仗,他们必然会全力以赴,而我们选了一个让他们非常痛苦的位置。”
  “您是说,小鱼雷艇跑不了这么远,大舰艇又得担负保卫海岸线的心理压力,难以放开了跟我们战斗?”上尉一边作答,自己一边点头,显然觉得这样的部署是精思巧妙的。
  “风险是对等的。”少校放下望远镜,用手摸了摸下巴的胡渣,“要是英国人有足够冷静的头脑,他们可以不派遣主力舰队前来,而是派遣大量轻舰艇和潜水艇前来。对于潜水艇,我们可没有太好的办法。”
  在场的另一名海军上尉接过话茬:“嗯哼,说得没错!我们的潜水艇正发挥着重要的战术作用,而敌人的潜水艇比我们更多,性能不落下风,要能用好了,我们想要赢得这场仗可不容易。”
  少校转头看着这个年龄比自己小了十来岁的上尉,自己与之接触不多,却早已听过对方的大名。有人私下里将他称为“约阿希姆的斗牛犬”,寓意不言自明,但无论他的表现是多么的不惹人喜欢,胸前那枚铁十字勋章却是每一个德国军人梦寐以求的荣誉,可是在和平时期,这种战功勋章的颁发少之又少,而从德国对法宣战算起,这场战争开始才短短十天,获此殊荣者才刚刚突破两位数。
  身为舰队司令部最活跃的参谋军官,戈德上尉靠的不光是与某位皇室成员的密切关系。在英格诺尔上将和约阿希姆王子分别就任公海舰队司令与舰队参谋长之前,他就已经是舰队司令部里公认的希望之星,他擅长辩驳,以细致的思维和敏锐的洞察力受到上级长官的好评。
  “不过,潜艇有两大缺陷:一是航速慢,二是攻击手段太过局限,所以并不非常适合舰队交战。”戈德上尉伸出两根手指,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在太阳下山之前,英国海军还不对我们发起攻击,那我们就全速撤走,从本土近海出发的英国潜艇是绝对赶不上的。”
  “要是白天遇上英国潜艇,他们发射鱼雷之前必须用潜望镜观察,我们只要小心警惕,就能够提前做好防范。”
  少校本意是将戈德没讲完的话补充完整,却见戈德上尉对自己狡黠地笑了笑。
  “这里其实有一个小秘密……坐在飞机或者飞艇上,从不是很高的高度往下看,靠近水面位置的潜艇会显出一块模糊的阴影,天气越好越容易辨认。”
  德国海军除航空母舰和水上飞机母舰之外,唯一搭载飞机的便是巡洋舰,在“国王”号这样一艘主力战列舰上服役的军官们显然没什么乘飞机的机会,更不会知悉这个技术上的秘密。少校不太愿意将自己的惊讶之情写在脸上,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头去看那些在附近盘桓的飞机,便能够理解舰队指挥官为何能如此气定神闲地呆在这片海域了。
  戈德上尉一脸得意,他虽然不是舰队的决策者,但作为幕僚团队的重要一员,能够轻易接触普通军官们所不知道的战术内容,在无关大局的时候显摆一二,便极大地满足了那份人人皆有的虚荣心。
  就在这时候,额高面宽的海军上尉提醒道:“快拿起望远镜看看西南方,一架我们的飞机信号灯在亮……是发现敌舰了?”
  一切闲谈到此为止,舰桥上的军官们都将注意力转向西南方。发出灯光信号的飞机带有机轮支架而不是浮筒,这意味着它是从“俾斯麦”号起飞的侦察机。战争爆发时,德国、英国、法国的航空技术各有所长,而在海军领域,德国人的技术运用明显走在了对手前面。“俾斯麦”号虽然只是一艘载机量很少的改装航母,但在执行舰队侦察警戒任务时,它的效用已然超过了三艘英国水上飞机母舰之和,而目前德国舰载飞机体型小、负荷轻,不适合搭载笨重的无线电设备,一旦通讯技术获得突破,侦察效率还将更上一层楼。
  众值班军官当中,少校对灯码通讯最为在行,他很快说道:“嗯……不必担心,只有一艘英国驱逐舰,应该是来打前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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