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25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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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轮触地,机体像是要散架似的猛烈颤动起来,前所未有的颤感让里希特霍芬的心悬了起来,他本能地压住操纵杆、减小节流阀输出,但飞机在滑行十数米之后还是猛地蹦了起来,这时候调整尾翼方向舵根本起不了作用,飞机旋即重重落下,机体内部传来刺耳的异响,颤感俨然增强了一个等级。驾驶者暗道不妙,但这架福克G-51还是顽强地坚持着,而后又不规律地蹦跳了几下。尽管没有开启尾轮制动器,飞机在滑行过程中依然减速明显,迫降风险随之锐减,可就在形势转好的当口,机体像是突然挨了重重一击,怪异的轰响从下方传来,机身随之向右倾侧。里希特霍芬眼睁睁看着右侧机翼触地摩擦,然后从中部位置断裂开来,高速转动的螺旋桨也跟着接触地面,瞬间尘屑横飞,尖利的摩擦声宛如铁勺子持续剐蹭瓷器,让人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感觉非常糟糕。
  视线被尘土蒙蔽,听觉也遭混淆,飞机完全脱离控制,突如其来的巨大离心力将里希特霍芬压在椅背上……除了双手紧握操纵杆、双脚紧抵舱底板,便只是本能地祈祷。
  数秒之后,飞机终于停止运动,里希特霍芬已然处于头晕目眩的状态,甚至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但他没有坐等意识完全恢复清醒,而是吃力地推开破裂的座舱盖,强撑着爬出驾驶舱,然后连滚带爬的从机翼下到地面,踉踉跄跄朝远离飞机的方向跑——要知道这架飞机上还有三分之二个基数的弹药以及近乎全满的油箱,若是发生爆炸或爆燃,瞬间就能把自己变成一具焦尸。
  魂不守舍地跑出十几米,里希特霍芬终于摔倒在地,泥土的芬芳让他刹那间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他转了个身仰面朝上,飘荡而过的硝烟遮不去碧蓝的天空,炽烈的阳光渐渐驱散了恐惧的深寒,似乎在这一刻,他可以踏踏实实当个观众,站在地面上看看激烈的空战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骤然响起的轰鸣声把他拖回到残酷的现实中来,只见一架白色的双翼机从他先前没有注意的方向疾速俯冲下来,它宛若一只扑兔的猎鹰,攻击姿势已经调整到位,意识到自己躲不开又逃不掉,里希特霍芬瞬间从天堂跌进了地狱,但在尘埃落定之前,他并没有陷入无尽的绝望之中。
  或许还会有奇迹发生……
  空袭亚速尔群岛的第一波美英战机超过350架,大多数飞抵特塞尔岛上空,而顺利升空迎击的德军战机还不足百架。经过一番短暂而又激烈的厮杀,突袭一方已占上风,放眼望去,为数不多的灰色战机正被数量占优、气势大盛的白色战机追得狼狈四窜。里希特霍芬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一架德军战机能够对他施以援手,所以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敌机射偏,但对方飞行员格外沉得住气,他在两三百米的高度就可以进行有效攻击,直到百米高度仍未开火,这架白色战鹰的机头看起来已经完全对准了爬起身来的里希特霍芬。在这样的距离上,它似乎没有失手的理由,换了里希特霍芬,他有九成把握将目标打成一堆烂泥。
  如果真的换了里希特霍芬,他绝不会攻击一个飞机被击落后侥幸生还的飞行员,这既是对对手的敬重,也是自己为人的傲气。
  眼前这架白色战机终究还是开火了,只见它的机鼻位置火舌跃动,两串子弹倾泻而下。里希特霍芬睁着眼睛,一脸惊讶地看着敌机从头顶呼啸而过——它在开火之前就已经开始拉起,所以子弹扫向了他那架残破不堪但还能被修复的座机,并且准确射中了机身。
  里希特霍芬迅即转过身,带着复杂的心情目送那架喷涂着圆环徽章的战机飞走。从它的轮廓构造来看,应该是一架舰载轰炸机而非战斗机,安装在机鼻位置的两挺机枪是用于自卫的辅助性武器。若是在空中遭遇福克G-51,这种速度偏慢的双翼轰炸机是根本没有还手之力的。
  刚刚的一幕,让里希特霍芬突然对英国人的绅士主义和骑士精神有了新的认知,也让他对战争的内在产生了新的想法,然而敬佩不等于退让,军人的职责以及个人对荣誉的向往所致,若在空中遇上这架英国战机,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将其击落。
第108章
勇者无惧(上)
  不记得有多久时间,中队的无线电通讯频道里再无熟悉的声音响起,这有可能是距离的原因,但也可能出现了所有战机都被击落的极端情况,或许多数飞行员得以跳伞逃生,很快又能回到战斗序列……关于这些揣测,德国空军少尉莱斯·施因德勒和他的临时搭档、空军准尉弗雷德尔·埃赫曼默契地埋在心里。
  与敌方战机脱离接触之后,这两名飞行员结伴北行,努力搜寻敌方舰队的踪迹。基于正常推理,他们将侦察距离推展至200公里,却依然未见敌踪。空袭亚速尔群岛的几百架美英战机难不成是凭空冒出来的?
  眼看油料计的读数一点一点下降,视线中除了无垠天际便是浩瀚海面,两名德国飞行员陷入了深深的迷惘,而就在他们愈发绝望的时候,远处出现大群黑点——那显然是攻击亚速尔群岛的又一波机群!
  把无线电台调整至机场指挥部频率,本以为耳机里会传出堪比闹市的混乱声音,结果却只有单调的沙沙声,施因德勒少尉乍以为是无线电设备出了问题,顿时心一沉,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他尝试着呼叫指挥部,居然顺利地得到了回应,此刻的心情无异于落水者抓住了一个救生圈。
  “我们现在的位置大约在特塞尔岛以北200公里,发现10个中队左右的敌机正从我们前方往南飞去,它们的目标很可能是特塞尔,请你们务必做好迎击准备……目测机群的移动速度在300公里每小时左右,我们只有黑隼9号和2号两架飞机,是中队长弗彻斯上尉命令我们前来探察敌方舰队的准确情况……好的,明白!”
  结束通话之后,施因德勒少尉调回熟悉的频率:“嘿,弗雷德,我刚刚跟基地指挥部取得了联系,这至少说明我们的机场没有被敌人的第一波空袭摧毁。指挥部命令我们继续搜寻敌人的舰队,唯有找到它们,我们的轰炸机才能发起有效反击。”
  空寂的频道传出另一个声音:“黑隼2号收到。”
  冷冰冰的回答也许是悲观情绪的一种体现,它无情地浇灭了施因德勒少尉的兴奋劲头,但这不尽是坏事,至少让他能够冷静面对眼前的严峻形势。两架福克战鹰悄悄躲进云层,避免跟相向而行的敌方机群发生任何形式的接触。它们继续向北飞行,50公里、100公里,在离特塞尔岛足有300公里远的海面上,它们终于望见了舰船的踪迹。虽然那只是孤零零的一艘驱逐舰,但是一支舰队的海上警戒圈能有多大范围?
  “目标肯定就在附近!睁大眼睛仔细观察!航行中的舰队应该会有非常醒目的烟柱!”施因德勒少尉透过无线电提醒自己的临时搭档。
  对方回应说:“我正在努力……但是除了下方那艘轻舰艇,我什么也没有看到,这很不寻常,让人感觉十分诡异……”
  两架福克G-51尽量在云端飞行,可它们还是引起了警戒者的注意,海面上的驱逐舰开始对空射击,然而它的舰载高炮并没什么卵用,两架德军战机撇开它继续北行,那些炮弹爆炸的烟团远远落在了后头。
  不多会儿,真正的威胁出现了——四架双翼战机突然从西北方向的云层中杀了出来。这些白色涂装的家伙排出了均匀整齐的一字横队,有些空中编队只是单纯为了空中阅兵式准备的花活,有些则是默契的战术配合,而默契通常需要不低的技术素养加上长期的磨合。
  趁敌机还未逼近,施因德勒少尉对他的搭档建议:“我们不跟它们硬碰,还是靠速度强吃,绕过它们之后朝西北方侦察,敌方舰队很可能在那个方向。你觉得怎么样?”
  “这听起来是个好主意,但我觉得它们未必是从舰队直接飞来的。假如我是舰队指挥官,一定会想办法误导对手的判断,所以稳妥起见,我觉得我应该往东北方飞,而你往西北方去,这样我们找到敌方舰队的几率能够增加一倍。到时候无论谁先发现目标,无论遭遇多么强大的阻击,一定要想办法探明敌方舰队的实力……我有种不好的感觉,敌人的空袭既突然又猛烈,我们的飞机有很多都来不及起飞,部署在特塞尔岛的航空部队肯定损失惨重,也许我们只有一两次反击的机会。至于这场战役的成败,很可能就取决于我们的侦察成果!”
  施因德勒少尉犹豫了一下,遂以决绝的语气回应道:“好吧,弗雷德,我们就按你说的办!即便不能活着回去,我们也要帮助那些活着的人渡过难关。祝你好运!”
  “也祝你好运!”
  言罢,两人各自驾机转向,就此分道扬镳。
  两架福克战鹰分散之后,敌方战机对应着一分为二,气势汹汹地扑杀过来。
  在几乎没有战场界限的空战中,绝对速度是最为关键的指标之一,正因如此,德国人不惜重金以福克G-51替代服役时间不长且颇受好评的福克-XI,爱尔兰人也在IR-29和IR-30持续畅销国际军火市场的情况下,高价购入ME-50生产许可并加以大量制造,而英国皇家空军的“山鹰”、美国陆军航空部队的维舍尔斯基P-32A也都大幅度刷新了本国战机的速度记录。面对平飞时速低于400公里每小时的敌方双翼机,两架福克G-51灵巧地虚晃一枪,侧身急转然后进入小角度俯冲。敌方飞行员对此显然没有心理准备,等到他们匆匆转过身试图追赶时,德国战斗机已经把他们甩出了好几条街……
  此时的特塞尔岛,凄厉的空袭警报声已暂时停息,岛上三座机场——包括位于英雄港北郊的军民两用机场,均在美英联军的第一波空袭中遭到猛烈攻击,停机坪、跑道以及周围的草地上随处可见正在燃烧或已燃烧殆尽的战机残骸,大多数机库、营房、仓库以及指挥塔均受到了敌机的轰炸扫射。尽管损失了大量的飞机,精神层面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德军官兵并没有就此消沉畏缩,幸存者们救治伤员、清理尸骸,以人力协同机械抢修跑道,让肢体健全的飞行员尽快驾驶完好无损的战机升空警戒。
  回到第33战斗机联队兼做战术布置用途的机库,冯·里希特霍芬上校狼狈却不沮丧,他的联队虽然损失了绝大多数战机,但160名飞行员有89人已经重新站在了他的面前,其余71人被确认死亡或重伤的约占半数,而轻伤者还有跳伞降落在别处的,用不了多久就能归队。
  “先生们,你们现在一定非常懊恼,因为你们中的大多数人没能得到跟敌人公平较量的机会。在刚才的战斗中,我有幸击落了一架英制‘山鹰’——敌人目前性能最好的战斗机。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如果我们是在做好准备的情况下迎战,敌人大概只有几架飞机能够返航。可是,战场上没有‘如果’,我们猝不及防地挨了敌人狠狠一闷棍,看看我们周围,花费上亿马克修建的现代化机场变成了什么样子?谁应该对这场惨剧负责任?至少我们没有犯错——我们起飞升空的速度比操作规程快了7分钟,跟往常演习的最好成绩相当,我们的战斗机起飞之后在尽量掩护还没起飞的同伴,许多人都表现得很勇敢,可惜我们还是输掉了这场战斗。包括我在内,起飞的人基本上都被击落了,这是做梦都没有想过的耻辱!”
  里希特霍芬说到了激动的地方,习惯性地挥动右拳,裹手的白色纱布很是惹眼——在离开座舱时,他的右手被玻璃割伤,由于伤口很深,流了不少血,但在接受了包扎之后,他义无反顾地将自己的名字填在了可出战人员的报告清单上。
  “客观地说,敌人的突袭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他们接下来肯定还会有新的进攻,指挥部的命令是尽全力截击敌机,避免港口和舰队遭到轰炸。目前我们联队还能起飞的福克G-51只有6架,作为战略储备的福克-XI至少需要四个小时才能全部就位,而敌人显然不会给我们这么充裕的准备时间,所以我的决定是……每个大队配备两架福克G-51,由训练成绩最好的飞行员驾驶,第2大队人员相对较齐,优先配备福克-XI,第1和第3大队暂时轮换休整。”
  部署了新的作战方案,里希特霍芬宣布解散。两位大队长和一名暂代大队长职务的军官迅速选定了驾驶福克G-51的飞行尖子,获选者个个神态炯然,摩拳擦掌。里希特霍芬将他们以及第2大队全体飞行员单独留下来交待作战事宜——此前双方短兵相接,突袭一方全面占据主动,许多技术一流的德军飞行员都被迅速掀落马下,而要想在敌人下一波空袭中稳住阵脚,进而发挥出应有的战术配备,显然需要吸取刚刚的教训,在战术方面做出相应的调整,而这种调整是否有效,里希特霍芬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只能边走边看,随机应变。
第109章
勇者无惧(中)
  现年23岁的德国皇家空军准尉弗雷德尔·埃赫曼,两个月前刚从柏林航空学院毕业,但他可不是这个领域的菜鸟。在进入航空学院深造之前,埃赫曼已是一名有着3年多飞行经验的空军士官,先后驾驶过信天翁-H、福克-XI以及福克G-51,并曾在波斯湾地区执行过战斗任务。1933年5月22日上午,他作为特塞尔岛东部军用机场值班中队的一员,第一时间升空迎击突然来袭的美英舰载机群。短暂的正面交锋中,他未能取得任何战果,而后受中队长的指派,跟随莱斯·施因德勒少尉探察敌方舰队的踪迹。
  在距离特塞尔岛两百多公里远的海面上,埃赫曼与施因德勒少尉分头行动,侦察小队变成了两名孤独游荡的侦察骑兵,而在加速摆脱敌机的纠缠之后,飞机油料计上的读数已不足满额的三分之一。若是立即调头返航,余下的燃料还够飞回特塞尔岛,但埃赫曼深知责任重大,义无反顾地继续搜寻敌方舰队踪迹,而他的坚持最终得到了回报——云端下方,一支规模空前的舰队初显身形!
  “莱斯!莱斯!黑隼2号呼叫!我找到它们了!我找到敌舰队了!莱斯!莱斯!黑隼2号呼叫……”
  埃赫曼急切地呼叫着临时搭档,不知是受到了敌方的技术干扰,还是施因德勒的战机已被击落,通讯频道里只有连绵不断的杂音。连番尝试未果,埃赫曼将无线电切换到机场指挥塔的通讯频率,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真该死!”
  埃赫曼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察敌情。那些灰色和白色涂装的战舰在海面上拖出一条条或长或短的航迹,让人难以点算它们的准确数量,而从千米高空俯瞰,它们的舰种倒是很好辨认:体形敦厚并有若干硕大炮塔的是战列舰,舰体较之修长的是战列巡洋舰,个头中等、采用双联装或三联装炮塔的是巡洋舰,身形最小但拥有标准战舰轮廓的是驱逐舰,体型敦实、线条饱满且不见炮塔的,是各式各样的辅助舰船……
  能够分辨出这些舰船的类型很重要,但还不是最关键的。埃赫曼瞪大眼睛仔细搜寻海面,终于远远望见了一艘疑似航母模样的舰只,可就在这个时候,视线中突然闪出两架白色战机,它们均为单翼单发构造,以极快的速度从较低的高度飞来。
  埃赫曼正踌躇着自己该如何应对,视线前方又冒出来两架白色涂装的单翼战机。以一敌四,想要全身而退尚且不易,若无线电通讯保持畅通,不惜牺牲前去探明敌情还有意义,眼下这种状况,带着已有的情报返回特塞尔才是明智之举。
  权衡形势,果断取舍,打开空战襟翼,操控战机以一连串眼花缭乱的战术机动避开了前面两架敌机的正面攻击,顺势调头向南,收起襟翼,俯冲向下,以接近500公里的时速改为平飞,从而将四架敌方舰载机远远甩在了身后……埃赫曼的判断和操作绝对够得上一流水准,但战场上充满了各种不确定因素。看到一架德国战机从千米高空下降至海平面百米,无论它的意图是撤退还是强突,美英战舰上的人员立即紧张起来。多艘护航舰艇迅速做出反应,隆隆炮声响彻海面,低空区域烟团绽放。尽管多数炮弹都在安全距离之外爆炸,孤胆英雄和他的座机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威胁,爆炸掀起的气浪让飞行中的福克G-51反复颠簸,而为了降低被击落的风险,埃赫曼不得不连续变动飞行轨迹,从而避开敌方舰队外缘的警戒舰只。
  这样一来,先前被甩开的敌方舰载机又渐渐追近。
  炽烈阳光照在身上,加之情绪极度紧张,埃赫曼头上的汗珠不断往外冒,最后不得不腾出手来擦拭滑落眼眶的汗水。熬过了最艰险的一段航程,形势稍稍舒缓了一些,他试着联络上机场指挥部,可是希望依然落空,而当他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将无线电调回中队频率时,施因德勒少尉的声音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谢天谢地!莱斯,你还在!我刚才一直想联系你,但没有回应,我在东北方发现敌人舰队,至少有十几艘战列舰,航空母舰也有,可我没机会看清有几艘,眼下被好几架敌机咬着屁股,情况很不妙,而且我无法跟机场取得联系。”
  “这可真糟糕,我跟机场也联系不上,看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飞回特塞尔去。”施因德勒少尉的声音清楚无误地从耳机里传出。
  “我完全同意。”埃赫曼大声回应,“只要我们有一个人能飞回去,就能让指挥部知晓敌舰队的踪迹。记住了,敌舰队目前的航向是由北往南,整体航速在10节左右。”
  “收到!我现在已经调头往回飞了,希望我们能在机场碰面!”施因德勒少尉回答说。
  有了双保险,埃赫曼准尉心里踏实了不少。他转过头全方位地观察形势,尾随追击的白色战机依然是四架,两架在跟自己差不多的水平高度,两架位于五六百米的高空,由此封住了自己调头回去的路线,海面上散布着多艘警戒舰艇,需要谨慎地避开它们才能将返航的风险降至最低——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过了约莫七八分钟,埃赫曼突然发现前方空域有大群白色战机,其中一些正从高处往下降。
  粗略估算时间,空袭亚速尔群岛的第一波敌机正好返航归来!
  埃赫曼打开左手边的无线电讯号发射钮:“莱斯!莱斯!能听到吗?”
  这一次,耳机里只有沙沙声。
  “见鬼的西门子!”埃赫曼无从探寻原因,只能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到无线电设备制造商头上。拥有近百年历史的西门子如今已是欧洲最大的跨国电气公司,雇员数量超过20万,分支机构和投资企业遍布数十个国家,通讯设备及运营是其支柱产业之一。早在普鲁士时代,西门子就是军方的重要合作伙伴,到了20世纪初,德国军队的通讯装备超过百分之九十都是从这个实力雄厚的寡头企业所采购。尽管技术水平世界一流,西门子制造却并不像高层期望的那样牢靠,即便是在条件不甚恶劣的训练演习中,因技术性故障造成的通讯中断也时有发生,到了实际条件更加复杂的战场上,这些电气设备的可靠性让人实在不敢恭维,然而追根究底,这些问题多是源于现行技术的局限性,而不是产品的设计或者质量问题。
  前有阻敌,后有追兵,油料已无半点富余,埃赫曼别无选择,只得硬着头皮往前冲。为了提高机动能力,他将飞机稍稍拉起,使之在海平面200米高度平飞。眼看着迎面而来的数架敌机越来越近,他摒除心中杂念,冷静观察形势,试着从敌人的重重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
  少顷,第一架白色战机进入射程,埃赫曼没有妄动,他右手握着操纵杆,左手把住节流阀,双脚轻抵踏板,整个人如弹簧般压紧。只待前方的敌机迸射火舌,瞬时手脚并用,推杆踩板,驱使战机进入斜向下的螺旋通道,锵锵避开迎面射来的子弹,在高度计读数即将归零的时刻,他展开襟翼,将节流阀开至最大,令战机恰到好处地改回平飞,接着刻不容缓地重新拉起。
  埃赫曼来不及多喘一口气,第二架白色战机从斜上方冲杀下来,一击而中的气势宛若以此为生的猎鹰。换做资质平庸、经验普通的飞行员,面对这样的必杀招数恐怕只有束手就擒,但埃赫曼既然被中队长选为僚机飞行员,自然有他的不凡之处。就在敌机开火的刹那,福克G-51连续向右横滚两周,以简洁明快的“滚筒”避开百米开外打来的连串子弹,惊险之处,几发子弹射中了左侧机翼靠近翼尖的部位,所幸没有损坏任何管线,区区几个弹孔还不至于影响这架德国战鹰的正常飞行。
  接连做出两次成功规避之后,埃赫曼的飞行高度处在了海平面三四十米的较低位置,鱼雷机喜欢从这个高度发动攻击,战斗机则不同,太低的飞行高度使之无法施展俯冲或螺旋下降的战术机动,所以埃赫曼的想法是尽可能保持着两百米的高度,然而他刚刚开始爬升,始终尾随在后的两架白色战机又猛扑上来。第一架朝埃赫曼开火时,德国飞行员猝不及防,万幸的是,对方的射击居然打偏了;几秒之后,第二架敌机开火了,这时候埃赫曼的座机已经进入“滚筒”状态,也即水平的横向滚动,所以这架白色战机也错失了击落目标的上好机会。
  转出“滚筒”,埃赫曼顺势拉升,然后做出了一个标准的“殷夫曼机动”,这个空中跟头一翻,被攻击者抢占了攻击位置,两架从后方追来的敌机呈现在埃赫曼的瞄准环中,他不失时机地开了火,准头稍偏,但他立即小幅度拉起机头,连串子弹随之扫过敌机。
  无法确保击落,甚至来不及确认战果,埃赫曼果断拉升,倾全力向高处攀去。
第110章
勇者无惧(下)
  明媚阳光照耀下的特塞尔东部军用机场,单翼的福克G-51和双翼的福克-XI一架接着一架离开跑道,在空中集结然后一队接着一队向北飞去,悦耳的轰鸣声让坚定者士气振奋,悲观者重拾信心。德意志帝国苦心经营的大西洋要塞,岂是这么容易被美英联军踢翻的?
  此时的机场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冯·里希特霍芬上校俨然成了与众不同的一个,他默默站在机库旁,左手遮阳,凝目远眺。前去迎击敌方第二波空袭机群的德军战鹰逾百,不论身处其中还是从旁观望,莫不感到声威浩荡、气势磅礴。第33战斗机联队此次出动战机30架,大多数是从储备机库里拖出来的福克-XI,其战斗性能较福克G-51低了一个级别,而且飞行员们平日操练均在使用后者,临时更换机型,对技术发挥多少有些影响。如若第二波敌机仍有第一波的数量,且以舰载战斗机居多,那么接下来的空战必将惨烈异常,胜负几何还很难说。要是敌机再次突破空中防线对机场实施轰炸,后面的仗就真的很不乐观了。
  “我们的男爵阁下看起来有些惆怅啊!”
  这诙谐的腔调来自于一名身形略显瘦小的德国军官,他头戴船型便帽,身穿白色的空军夏装,左手打着石膏吊带,蹬着一双时髦的大头皮靴,优哉游哉地走到里希特霍芬身旁。
  里希特霍芬放下右手,脸上并没有挂着对方所说的忧伤。
  “冯·特勒伯格男爵阁下,您的伤还没好呢?”
  这名身材瘦小的军官跟里希特霍芬同等军阶,他的领口佩戴着一枚别致的蓝色勋章,但这并非大名鼎鼎的“蓝色马科斯”,而是皇冠佩剑骑士勋章——巴伐利亚王国颁布的军功勋章。他自嘲地笑了笑:“否则的话,我现在可能没机会站在这里跟您说话吧!”
  “那也未必!”里希特霍芬神态平和地说道,“冯·达维尔少校在训练中历来是您的手下败将,今天一口气打下了三架。只要运气不是太差,击落两三架敌机对您来说应该很轻松。”
  小个子军官听出了里希特霍芬客套恭维的意思,他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恼怒反讽,而是淡淡问道:“我们的对手这么不堪一击?”
  里希特霍芬轻吁了口气:“跟想象中的差不多,但他们胜在策划了一场绝妙的突然袭击,居然瞒过了我们所有的情报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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