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22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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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10时许,在白宫外面等候的记者们注意到一群身穿礼服、头戴礼帽的人在白宫南侧的门廊前合影,美国总统赫伯特·胡佛和国务卿亨利·史汀生赫然在列,人群中还有英国外交大臣尼维尔·张伯伦、海军大臣弗雷德里克·菲尔德,日本外务大臣币原喜重郎、海军大臣加藤友三郎,以及较少在国际场合露面的苏俄外交部长李维诺夫。
  通常情况下,全体合影意味着会议的成功举行——至少是阶段性的成功。到这时为止,美国政府的新闻发布部门仍拒绝向媒体透露任何有关此次会晤的具体情况,但这样的多方会谈很难做到绝对的保密,有关美英日苏在共同遏制同盟国阵营扩张问题上达成一致,将以秘密条约形式明确各国义务的内幕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几份惯用小道消息和花边新闻博人眼球的报刊还像模像样地刊载出了条约内容,有的一看就纯属臆想,甚至是自相矛盾的,但不管怎么说,四国高层会晤是近一段时间以来受到外界广泛关注和热议的话题,引得派驻华盛顿的各国外交官员、新闻工作者以及谍报人员四处活动。
  大西洋对岸的欧洲时值盛夏酷暑,和往年一样,德国的王公贵族和达官显贵们纷纷前往乡野湖畔或北方海滨的城堡别墅度假消暑,国家行政机器由此调至慢速档。年过七旬的德皇威廉二世没像早年那样乘坐游艇长时间泛游北海,而是在勃兰登堡的无忧宫静养,精力充沛的皇储小威廉则搭乘军舰去了地中海巡视殖民港口、访问友好国家,仿佛美英日苏四国在华盛顿的密会跟德国毫不相干,但这显然只是外人看到的假象。就在四国外长在秘密条约上签字后,德国的军政首脑们很快收到第一手情报:秘密条约的各项条款基本跟之前探知的相一致,美英苏日基本形成了防御性质的军事同盟,但紧密程度较1915年以前的英法俄三国协约有所不及,即便德国对美英开战,日本和苏俄也依然可以保持中立;美、英、日决定绕开利默里克海军条约,按照标准排水量五万吨、主炮口径16英寸的标准秘密建造新主力舰和不加限制地建造新航空母舰,并加强在海军技术装备领域的交流共享,还有向苏俄提供海空军技术援助;美英和苏俄还将联合援助法国苏维埃政权,利用法国内战消耗同盟国的精力。
  出乎很多国际观察家的预料,德国及其盟友没有立即针对美英日苏的四国秘约采取强有力的反击行动,也没有进一步扩充军备,而是仅仅通过欧洲的主流报刊向这些国家的首脑和民众发出警告:德国能够在1914年击败占据优势的旧协约国,就能在1931年击败处于均势的新协约国。沉沦的法兰西和残破的俄罗斯便是最好的教训!
  在错综复杂的国际政治舞台上,借媒体之口发出的非官方警告往往是最无力的表现,但一些精明的国际观察家同时指出,务实的德国人早就采取了一系列应对措施——他们通过占领亚速尔群岛抢得了洲际战略的先机,使得英国本土在战时陷于孤立,苏俄获取外部援助的效率也将下降百分之八十以上,而且德国人近期正加紧剿灭位于法国本土的革命武装,并在马绍尔群岛、马里亚纳群岛、俾斯麦群岛等南太平洋殖民地实施大规模的军事建设,对多个具有战略意义的岛屿进行要塞化,还通过强行租借法属凯尔盖朗群岛的法兰西港和马达加斯加的苏瓦雷斯港,从而建立了一条从东南非到南太平洋的海上供应线,增强了本土与东方殖民地之间的联系,这些都是颇具战略眼光的布局。
  无论国际观察家们怎么看、怎么说,国际形势如何发展,最终还是要由时间来揭晓。7月26日,161名德国伞兵从天而降,突袭了阿尔及利亚南部城镇瓦迪马的一处农场,对在此集会的法国苏维埃最高委员会成员们来了个一锅端,并当场捕获了来自美、英、苏俄的联络员,利用他们的身份和供述大造舆论,令美英政府陷入被动,给了新缔结协约的国家一个下马威。
  德军空降部队的登场霸气无比,但苏俄军队也很快用胜利向世人展示了红色世界的力量:在北高加索地区,苏俄军队发动猛烈攻势,连战连捷,一举从奥斯曼土耳其军队手中夺取格罗兹尼,继而突破了土耳其军队的整条防线,并在运动战中重创了土耳其的王牌部队——全德式装备的陆军第1师。至10月下旬,土耳其军队已被彻底逐出北高加索地区,苏俄军队逼近巴库油田,德国不得不出面调停,但是莫斯科提出的停战条件令德土两国难以接受,伊斯坦布尔决定继续增兵,德国亦向土耳其紧急援助了大批战车火炮,但土耳其军队的反击行动一周之后就以惨败而告终,堆积如山的辎重成了苏俄军队的战利品,令同盟国阵营威风扫地、颜面尽失。
  1931年11月26日,正当高加索战事如火如荼进行之时,由奥匈帝国发起的国际和平裁军会议在维亚纳召开,来自77个国家的代表出席会议,26位君主或政府首脑亲临维也纳,而在人口超千万的国家当中,仅苏俄因高加索争端未得到妥善解决拒绝参会。就会议的规格以及世界各国的响应情况来看,奥皇卡尔一世的努力没有白费,然而反战裁军虽然得到了许多国际知名人士的盛赞,持续十多天的会议却没能在反战裁军方面取得任何实质性的成果。它最大的意义在于给了对立阵营的政要将领们一次面对面商谈的机会,相互的妥协退让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当前的紧张局势。在裁军会议结束后不久,南美国家首脑在乌拉圭首都举行会晤,就阿根廷、智利、巴拉圭、玻利维亚存在争议的领土进行了明确划分,并就加强经贸合作签署了一系列的备忘录,南美局势由此稳定下来。
  紧接着,俄土两国在巴库签署了停战协定,德俄土三方亦就外高加索地区石油资源的共同开发、利益分配重启会谈,在1916年巴库协议的基础上进行了一定幅度的调整,保证了苏俄重工业发展之需。随着高加索战事的平息,人们得以在积极向好的氛围中迎来1932年的第一缕曙光,然而这也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平静。在远东地区,深陷经济危机困境的日本政府急不可耐地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这一次,不仅美英两国对日本的侵略行径袖手旁观,苏俄政府及同盟国阵营也未像之前日军侵吞中国东北那样采取强硬的干涉和制裁措施,但这并不意味着日本可以为所欲为。仅凭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就如此野蛮地侵略一个主权国家,并且不断制造骇人听闻的暴行,日本政府和军队的举动招致了各国民众的反感甚至敌视,日本的外交形象一落千丈,贸易出口受到抵制,数以百计的志愿者远赴东方帮助中国政府抵抗侵略,各国各界人士捐款购买的武器弹药通过日本海军无法实施封锁的青岛和香港两地运到了中国军队手中,再加上中国军民的顽强抗争,日本三个月灭亡中国的妄想被无情粉粹,训练有素的日本陆军深陷侵略泥沼,兵强马壮的日本海军几无用武之地。
  1932年4月,愚人节刚过不久,英国媒体抖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爱尔兰政府秘密向中国出口了包括200架新式战斗机在内的大宗军事物资,并向中国军队派出了大批经验丰富的技术教官。在此之前,日本军队已经在战场上俘获了不少外籍志愿者,但他们毕竟都是以个人身份参战,爱尔兰此举却是官方行为,日本政府立即要求德国政府向爱尔兰施压,试图让爱尔兰取消合同、召回人员。德国政府虽与日本达成了秘而不宣的共识,却从未以纸面条约的形式明确下来,让日本军队在中国碰壁从而无暇顾及其他完全符合德国的战略利益,爱尔兰政府的举动显然得到了德国的认可,日本政府一厢情愿的外交路线再次反映出他们战略思维的局促狭隘。
  1932年7月,在高加索战争中元气大伤的奥斯曼土耳其再遇打击,伊朗人不堪奥斯曼帝国的统治发动起义,波斯与奥斯曼的恩怨由来已久,得到美英暗中资助及苏俄军事援助的伊朗武装在北部和东部地区连败土耳其军队,很快将控制范围扩大到了波斯湾沿岸。为了保护本国投资经营的油田,德国、意大利相继派兵参战,驻守波斯湾的德国舰队对伊朗海岸进行了全面封锁,意大利舰队也开赴阿曼湾,与德国海军展开联合行动。两大阵营再度上演间接对话。
第27章
后路
  1888年7月27日,德皇威廉二世的第五个儿子降生。44年后,这位德国皇子以冰岛国王的身份迎来了自己44岁的生日。
  为给兄长庆生,夏树携王后夏洛特提前一天抵达雷克雅未克港。在过去的四年半里,德国政府投入近三亿马克资金用于冰岛的各项建设,如今的冰岛首府已然改头换面,成为一座颇具现代化气息的北方港口,崭新的王室宫殿拔地而起,在群山与寒带植被的映衬下给人以童话般的梦幻感觉。
  若是处在一个长期和平发展的年代,当个远离世事纷争的小国君主会很轻松惬意,但欧洲的黄金十年已过,全球金融风暴的侵袭引发了一系列经济和政治危机,随着新协约阵营的形成,国际局势愈发险恶,以致于近期来到雷克雅未克的外国人当中,德国军人占据了绝大部分。昔日同僚的身影或让身为冰岛国王的奥斯卡感到踏实,但这样的生活方式绝不是他乐于看到的。
  相较于现在的伪繁华,冰岛人显然更喜欢当初平静单纯的生活,所以他们对议会“请”来的国王一直没什么好感,而奥斯卡也无心经营这个不入眼的小国家,君主与臣民的关系从生日庆典的平淡氛围就能看出一二。
  44不是一个非常特殊的数字,冰岛也不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国家,尽管冰岛政府广发邀请,但德皇夫妇、皇储夫妇以及德国的重要军政官员均以书信或电报遥寄祝福,而德国皇室其余的皇子公主当中,除夏树之外,只有相对闲暇的艾特尔和露易丝应邀前来。
  身为寿星的奥斯卡在庆典活动中情绪不高,笑容很是勉强,倒是他的儿女们伶俐可爱,宛若天使,令旁人好生羡慕。在前来贺寿的外国官员当中,夏树很是惊讶地看到了英国外交大臣尼维尔·张伯伦的身影。旧时空的张伯伦因担任英国首相期间推行绥靖政策而臭名昭著,但那不完全是他个人决策的结果,跟时代背景、国际形势以及舆论氛围有着莫大的关系,而在这个时空,英国作为上一场大战的失败者,战后卧薪尝胆、励精图治,举国上下都期待着一雪前耻,出生政治世家的张伯伦与他所在的保守党都支持并投身于英国的复兴事业。从1922年开始,张伯伦在三届内阁中先后担任卫生、财政、外交大臣,参与美英日苏四方秘密会晤并代表英国政府缔结秘约便是他作为外交大臣的最大贡献。
  从闷热的伦敦来到凉爽的雷克雅未克,张伯伦的目的自然不为避暑,英国与冰岛之间既没有什么矛盾可以化解,也没有什么交情可以深谈。待庆典活动结束后,夏树在冰岛逗留数日,等到外国使者和宾客们悉数离开,他跟奥斯卡进行了一次兄弟间的单独交谈。
  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奥斯卡一脸苦笑地说:“英国人知道,我这个冰岛国王不过是德国皇室和政府的木偶,我没有任何权力决定冰岛的未来,更不可能拒绝德国在战时使用冰岛的港口和基地,所以他们向我保证,如若英国军队登陆冰岛,将会保证我跟家人的安全,而且让我继续担任冰岛国王,并且会在战争结束后给予冰岛一笔可观的经济援助。”
  身为爱尔兰国王,夏树老早就对自己国家周边的战略形势研究得非常透彻。冰岛位于爱尔兰和英国的正北方,离法罗群岛500多公里,离不列颠岛北部800多公里,离爱尔兰北部1100公里,由冰岛向北400多公里是终年覆盖冰雪的格陵兰岛。尽管在10年代末期,德国便迫使丹麦政府允许他们在格陵兰岛建立数座军用气象站和几处可供潜艇补给的小型基地,但这座世界上面积最大的岛屿在地理上更为接近北美大陆,一旦战争爆发,来自美国或加拿大的军队能够轻而易举地摧毁这些气象站和补给基地,然后从高纬度位置“俯瞰”冰岛,到那时候,除非德国海军能够牢牢掌控北大西洋海域,否则的话,冰岛卷入战祸几成必然,无论它沦陷与否,冰岛王室的日子将是可以预见的惨淡。
  见奥斯卡毫无斗志,夏树故意用带有刺激性的字眼反问:“那样不是摆明了让你站在德国皇室的对立面,让奥斯卡之名成为背叛和懦弱的代名词?”
  对夏树的措辞,奥斯卡一点都不生气,他把脸埋在手里,很是沮丧地说:“那又怎么办呢?约亨,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里离德国本土太远了,德国不可能在这里派驻大量军队,英国人只需要一个步兵团就能占领冰岛!”
  夏树安抚说:“别那么灰心,也许英国根本没有派兵登陆冰岛的机会,也许战争持续个一两年就会结束,也许所有的担心都不会变成现实。”
  奥斯卡沉默了一会儿,反问:“可谁知道呢?”
  确实,两大阵营的对抗一旦升级到了战争层面,谁赢谁输很难说。同盟国的总体实力并不比美英日苏加在一块强多少,双方各有优劣、各存短板,外交策略、军事发挥乃至不可预测的运气因素共同决定着战争走向。唯独可以肯定的是,若战争在30年代中前期爆发,将不会有核武器登场。
  夏树没有反驳,而是缓缓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奥斯卡叹了口气,以渴盼的眼神看着夏树:“约亨,我可以信任你么?”
  夏树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当然。”
  奥斯卡的失落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而后低声说:“请给我准备一艘军舰,最好是巡洋舰或者潜水艇,让我可以在关键时刻带着家人前往爱尔兰避难。”
  之所以来爱尔兰避难而不是返回德国,夏树猜想奥斯卡的考虑主要是距离:冰岛至爱尔兰的航程仅有到德国的三分之一,战争时期航程越远意味着越不安全,而等战争结束的时候,他也能够尽快返回冰岛接管政权——当然了,那是以德国阵营赢得战争胜利为前提。
  爱尔兰的海军实力固然位列世界前八,可在德美英日的任何一支主力舰队面前,它都是羸弱的存在,经不起任何的疏忽大意,专门调派一艘巡洋舰或潜水艇给冰岛国王跑路未免太过“奢侈”。夏树考虑了一下,回答说:“爱尔兰海军装备了一种远程水上侦察机,从雷克雅未克到利默里克只需要四个小时,能否应付各种恶劣天气,昼夜皆可起降,性能要比德国海军的容克-36更加优秀,在冰岛与爱尔兰之间遭到敌方飞机拦截的可能性极低。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有爆发大战的迹象,我立即调派一架这种飞机驻扎到雷克雅未克,随时供你调遣。另外,爱尔兰军队在利默里克北郊秘密修筑了一处非常安全的战时行营,有全套生活设施可供几百人使用,你和你的家人整个战争时期都可以居住在那里。不过……”
  夏树前面的话让奥斯卡不住点头,但最后的转折让他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不过什么?”
  夏树顿了顿,解释说:“不过要是真的爆发了大战,爱尔兰的处境其实没比冰岛好多少。因为爱尔兰离不列颠很近,是战时从海上、空中封锁和围攻不列颠的战略要地,英国人要通过战争翻身,首先必须赢得两场胜利,一场是打败德国海军,一场是攻占爱尔兰。如果我们的敌人把战争的重心放在欧洲,那么爱尔兰有可能比冰岛先遭到攻击。”
  奥斯卡虽然瞪大了眼睛,但眼神中却没有太多的惊讶,这种局面应该是他能够料想到的。只不过爱尔兰不同于冰岛,夏树当初是带着解放者的光环驾临,通过爱尔兰独立战争以及对英国的领土抗争成为了爱尔兰人崇拜和支持的英雄,战后又领导爱尔兰人进行了成功的经济建设,拥有较强的工业和军事实力,如今的爱尔兰绝不是英国人想要占领就能够占领的。
  “爱尔兰能避免卷入一场毁灭性的战争么?”奥斯卡试探着问。
  “不能。”夏树斩钉截铁地回答,简单几个字母,却是一个国家政体战略的全盘考虑,是对唇亡齿寒这一道理的深刻理解,更是维护国家尊严与个人信仰的坚定决断。
  在这些尚无定论的假设中,奥斯卡并不甘将自己置于一无所事、只会逃避的角色,他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率领我的卫队与你一起抗击英国军队。”
  夏树接话道:“没准我们能够共同创造一个以弱胜强的奇迹。”
  既然是奇迹,实现的概率就不会太高,并肩作战的结果也许是一起战死沙场。奥斯卡迟疑片刻,谨慎问道:“那你最坏的打算是什么?”
  夏树耸了耸肩:“阵亡。”
  “如果没有阵亡呢?”奥斯卡追问,“总不至于主动求死吧?”
  夏树知道对方想要什么答案,他思虑片刻,答道:“在德国建立爱尔兰流亡政府,率领部队继续跟我们的敌人作战。”
  奥斯卡终于满足了,随之自怨自艾道:“真羡慕你啊,有一群忠于你的子民,不像是我,等到真要逃离冰岛的时候,除了家人和随从外恐怕不会有几个支持者随行,何谈建立流亡政府。另外我想,若是战争形势真到了你不得不离开爱尔兰的时候,对德国来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皇帝陛下会让你重新指挥舰队。那样的话,我们赢得战争的机会反而要增加一些。”
  夏树轻笑道:“德国舰队怎么可能会交给一位外国君主指挥?”
  “别人不可能,但你不一样。”奥斯卡不无谄意的说,“若德国海军真被逼到了非常不利的境地,人们必定会想起在上一场战争中率领德国海军接连击败强敌的人,而且人们知道,这个人是可以被无条件信任的,因为只有德国取胜,你的爱尔兰才可能重见光明。”
  夏树并不否认奥斯卡所说的这种可能,很早以前,他就做过爱尔兰被敌人占领的最坏打算,但随着爱尔兰各项军事准备的持续深入,在他看来,出现这种情况的几率正在不断降低,所以一旦战争爆发,他考虑的不是自己的后路,而是如何以最小的代价保卫家园和子民。
第28章
绥靖使者
  从冰岛回到爱尔兰不久,夏树再次见到了英国外交大臣尼维尔·张伯伦,这个长相深沉、眼神忧郁的老牌政客年满六旬,除了步伐有些缓慢,言行举止都很利索,洪亮的嗓音更是游历政坛的一大先天优势。
  在“森林宫殿”的大草地上,两人背朝夕阳,缓缓漫步。
  在夏洛特成为爱尔兰王后之前,夏树曾刻意交好英国王室政要,缓和两国关系,因而跟爱德华王子、路易斯亲王以及时任英国首相的阿斯奎斯、外交大臣格雷等人较为熟悉,但随着同盟国阵营与美英的矛盾在第一次葡萄牙危机期间受到激化,爱尔兰与英国的关系迅速降温,之后无论是麦克唐纳内阁执政还是鲍德温内阁上台,夏树跟英国首先及内阁大臣们的交往都是浅尝辄止。即便如此,近十年来一直担任内阁大臣的张伯伦依然算是他视线里“出镜率”较高的老面孔,两人如相识多年的故友般亲切寒暄,实则相互试探。到了离所有随行者足够远的地方,张伯伦才以委婉含蓄的方式道出来意:英国政府对爱尔兰在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方面的成果非常钦佩,不希望看到爱尔兰人民辛勤劳作的收获在战火中化为废墟,所以只要爱尔兰能够在战争期间保持中立,英国将保证爱尔兰王室、政府以及民众的财产不受损害,保证爱尔兰的国家权益和国际地位不会在战后受到削弱。
  近几年来,爱尔兰的军备进程明显加快,飞机、潜艇的装备数量较多而且技术水平较高,又有着一支训练有素的陆军部队,对意在复仇的英国人来说犹如卧榻旁的老虎,为此英国不得不耗费相当大的精力在北海海峡和圣乔治海峡沿岸修筑大规模的防御工事,在一定程度上拖累了英国海陆空军的备战进度。
  在缔结秘密军事同盟协约的四国当中,英国的经济状况仅强于深陷危机的日本,但英国的整体军备水平却不逊于美国,远较日本和苏俄更具战争实力。最近一些年,他们以英联邦国家的名义建造服役了大量新式舰艇,皇家海军的整体实力已经超出了上一场大战前的水准,而英国陆军采取准兵役制度早已是人所皆知的秘密,他们长期处于积极备战状态,还有大批训练有素的联邦军队随时等待调遣,就连英国皇家空军的发展速度也超出了人们早先的预期——至1932年夏天,至少有2000架战斗机部署在不列颠,其中近三分之二是较为先进的机型,一旦进入战争动员,英国本土的航空工业每个月可以制造出500架甚至更多的战斗机,这些跟英吉利海峡一样都是用来抵挡德国进攻的有利屏障。只要德国不发动跨海登陆,或是登陆行动遭到挫败,英国人就有可能腾出手来对付爱尔兰,如果形势足够有利的话,美国军队也可能直接参与对爱尔兰的进攻。
  如果张伯伦带来的是赤裸裸的威胁,那么身为爱尔兰国王的夏树将会毫无疑问地展现出强硬姿态,但张伯伦是带着商议的口吻前来,是从爱尔兰的利益大局出发提出避免战祸的建议,撇开国家立场和个人倾向不说,夏树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心动:旧时空西班牙的弗朗哥政权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存续到了70年代,成为最“长寿”的法西斯独裁政权。
  但张伯伦带给夏树的心动感觉转瞬即逝,已在爱尔兰大获成功的他不希望自己的下半生在昔日战友的斥责与旁人的嘲笑中度过,而且他很清楚,一旦同盟国阵营崩塌,爱尔兰将失去最大的政治和经济后盾,就算英国能够履行承诺,战后的世界是由他们说了算的么?
  所以,夏树反问张伯伦:“爱尔兰人民是不希望打仗,因为战火会摧毁他们美丽的城市,会毁掉他们宁静的生活,但是,英国人就真的不怕打仗么?”
  张伯伦口若悬河地说:“回顾过去一千多年的历史,盎格鲁·撒克逊人少有嗜血好战的表现,反而是生活在欧洲大陆的日耳曼人野蛮尚武、征伐不断。18年前,英国之所以卷入战争,是因为德国践踏了比利时的中立,而比利时的中立是受到英国保证的,尽管英国输掉了战争,英国人民并没有后悔他们在1914年做出的决定,伟大的乔治五世依然是受全体子民尊重的国王。18年后,如果英国再一次卷入战争,原因肯定是阳光的、正义的,是值得以生命为代价的英勇行为。”
  这番慷慨激昂的表述在夏树听来像是欧洲歌舞剧的对白,辞藻华丽但逻辑苍白,战争归根结底是国与国的利益之争,若是英国君主和他的子民们心存正义,有如骑士,那又怎会有上个世纪40年代的爱尔兰大饥荒?怎会有英国军队在世界各地犯下的血腥暴行?
  想到这里,夏树对道貌岸然的英国人多了几分轻蔑,在他眼里,目前英国军队的备战情况要比1914年好得多,可他们对技战术发展趋势的拿捏终究不如自己。等到战争爆发,英国军队登陆爱尔兰不难,但要想在爱尔兰立足,非举倾国之力或得到美军的强力介入才有可能做到,任何轻视都会让他们吃尽苦头。
  “那么,我的大臣们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夏树知道张伯伦此行拜会了不少爱尔兰官员,故而这样问他。
  “陛下对大臣们的了解远甚于我,心里必定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张伯伦狡黠地回答到。
  如今爱尔兰军政两界,本土官员与德裔官员势均力敌、相互制衡,而无论是讲盖尔语的爱尔兰人,还是讲德语的日耳曼人,对一海之隔的英国皆无好感,所以两国外交关系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纱,始终无法走进正常化的节拍。至于说两国的非官方关系,在欧洲的黄金十年期,英爱两国的贸易往来和技术合作越来越多,但跟精于算计、姿态甚高的英国人做生意,爱尔兰人往往是吃亏多、收益少,因而普通民众对英国的恶感有增无减。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爱尔兰人都甘心情愿地跟着德国东征西讨,毕竟战争就会有伤亡,死伤一万人对拥有几千万人口的大国来说不算什么,对人口有限的小国家就是很大的损失了。事实上,无需进行深入的调查,仅从爱尔兰媒体报刊对于本国军备升级的评论观点就能够看出,多数爱尔兰人不想因为同盟国阵营的海外扩张而卷入一场大规模战争。
  但如果自己的国家受到了外敌侵略,民意的逆转将是显而易见的。
  两人在草地边缘驻足片刻,远望着落日余晖照耀下的利默里克,继自由大厦之后,凯尔特大酒店、爱尔兰远洋大楼、国家广播塔等一座座现代化建筑不断拔高利默里克的“制高点”,张伯伦如诗人般赞叹起了爱尔兰的景色,意在提醒爱尔兰国王,近二十载的心血来之不易。
  夏树忽然转换口气:“就算同盟国家真的跟贵国发生军事冲突,美国、苏俄、日本因支持贵国而参战,爱尔兰岛也未必会沦为焦土。我们不妨大胆预测一下,战争爆发后,英国必然是同盟国的首要目标,德国军队将如潮水般漫过英吉利海峡,爱尔兰军队也将越过北海海峡和乔治海峡登陆英国,两支军队最终在英国中部会师,接下来的决战将在大西洋和东欧进行,如此浩荡壮阔的战争前景,光想想就让人不自觉地热血沸腾啊!”
  张伯伦有些吃惊,但还不至于像看到恶魔一样,他琢磨着夏树的话语和表情,然后一本正经地分析说:“德国与爱尔兰联手,打败英国应该不成问题,但是能够打败跟英国站在同一阵线的所有英联邦国家以及美国、日本、俄国吗?德国在亚洲和南美扩张势力,昔日的盟友们,包括爱尔兰在内,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好处的,奥斯曼腐朽,奥匈帝国老迈,意大利贫弱,在我看来,也许只有爱尔兰会坚定不移地跟随德国对抗大半个世界的挑战吧!”
  夏树戏谑地笑道:“阁下不要忘了,我曾经是德国海军的一员,为公海舰队赢得日德兰海战、两次弗兰德斯海战以及北方法罗群岛海战立下了赫赫战功,成为德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十字勋章获得者,胜利就是我的护身符。”
  张伯伦愣了愣,接着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架子。
  夏树以柔和的语气反唇相讥道:“如若同盟国与美国之间爆发战争,劝诫贵国理智地保持中立,伦敦这座大工业时代最为繁华的都市还能够继续为世人所瞻仰,不然的话,它所蒙受的摧残必定比巴黎痛苦十倍百倍。”
  张伯伦一双浓眉下的双目终于有了怒意,他一字一顿地说:“那么,陛下是决意要跟英国军队在战场上一决高下咯?”
  夏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往回走,边走边说道:“战争的结束也许意味着和平的降临,也许只是为下一场战争的到来埋下了仇恨种子,阁下应该听过这句谚语吧!”
  这句谚语曾多次在爱尔兰的报刊上出现,而它的来源恰恰是夏树之口。
  张伯伦没有答话。
  夏树意味深长地说:“伦敦停战条约是英国外交家们在谈判桌上所赢得的一场了不起的胜利,也为英国的复仇制造了机会。既然是战争带来的仇恨,也许注定要在血流成河的战场上烟消云散。赠给阁下一句话:战争可能是历史的一场浩劫,也可能带来创造一段永恒的经典,无论结果如何,勇敢的面对好过于侥幸的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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