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21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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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基尔海军学院,昔日的教官们愈加苍老,而在读的学员依然是那样的青春稚气、朝气蓬勃。追忆当年的学院生涯,夏树不禁感慨岁月的奇妙。站在照片墙前久久凝望,同届毕业者两百零九人,竟有三十五人壮志未酬、战死沙场,其中不乏当年与夏树关系亲近者。余者之中,出身王室贵族的几人早已进阶校官行列,多数人应该还在中低级军官的岗位上累积阅历、磨砺心智,而跨出海军界限的,貌似只有自己一人。
  基尔之夜,夏树带着夏洛特与当年同窗二十余人聚首,把酒言欢,相谈尽兴,豪爽之人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铁杆死党克里斯蒂安便是其中之一。大战期间,奥尔登堡王子投身战斗一线,勇猛非凡,战功卓越,虽有鲁莽冲动之嫌,却无碍他在军界的光明前途,两年前便已晋升上校军衔,出任本土鱼雷艇舰队司令,并被认为是继约阿希姆王子之后最具潜力的新生代海军将领。
  克里斯蒂安不仅职场得意,情场也迎来了属于自己的春天。他早先痴恋露易丝公主,怎奈有缘无分,也曾消沉一阵,后在旅行中遇到了哈布斯堡家族的一位郡主,两人一见钟情,去年完婚,如今已有了爱情的结晶,解决人生大事的效率让夏树自叹不如。
  在基尔逗留一日,夏树携夏洛特前往柏林。在这里,德国皇室为他们安排了一场隆重的全城游行,柏林民众表现出的热情丝毫不亚于当年威廉皇储结婚时的盛况。游遍柏林的主要街道,夏树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这座城市的变化。战前的柏林,全城人口两百余万,远远少于拥有七百多万人口的英国伦敦,比起法国巴黎来也差了一些,仅仅四年之后,柏林的常住人口激增至两百七十多万,基本跟巴黎人口持平。
  自大战后期以来,夏树一门心思地扑在了爱尔兰独立和振兴大业上,除了德皇点名要求的舰艇设计工作,他没有任何多余的精力参与德国的政治、经济事务,但也不至于对德国的形势茫然无知。大战的胜利给德国人带来了丰厚的报偿,他们的海外殖民地从战前的290万平方公里激增至1750万平方公里,面积扩大了六倍,而且并入势力版图的包括塞内加尔、尼日利亚、莫桑比克、斯里兰卡甚至香港这些颇具经济、政治、军事价值的领地或租借地。经过一段时期的恢复和扩建开发,大量殖民地开始为德国本土工业源源不断地提供质优价廉的资源。
  除此之外,随着国家威望和影响力的上升,无论是德国官方机构还是民间人士,在经济贸易领域的对外谈判中也比从前更具主动性,从而获得了更多实实在在的利益。因为阶级差异、工人失业率及薪酬待遇问题带来的社会矛盾,有相当一部分转嫁到了对殖民地劳动力的剥削和压榨上,使得国内呈现出一片经济形势欣欣向荣、广大民众安居乐业的盛景。
  上一场战争的结果是一场战争的种子,这一恒古不变的哲学问题在德意志帝国如日中天的盛景之下所受的关注寥寥,似乎只有那些天生的悲观主义者心怀忧虑,而在这些非主流的人群当中,偏偏有一个人拥有很大的影响力,这就是战后登上陆军元帅宝座的德军总参谋长小毛奇。几乎是在他的一力促成下,德国花费了两年时间和大量人力物力,在北起波罗的海之滨、南至黑海北岸的1400多公里边界线上,构筑了一个庞大的防御体系。它不仅肩负着重要的军事作用,亦被视为一条牢固的政治防线。每个来自防线以外的人都要接受特别督察部门的盘查,不但携带违禁品入境会被视为危险行为,言谈中流露出左翼思想的将受到进一步的隔离审查,一旦被认为是布尔什维克主义分子或是其他类型的反政府主义者,将会受到羁押审判,然后投进专门关押此类人员的监狱。
  在柏林皇宫,德国皇室和来自德意志各邦的王公贵族们齐聚一堂,庆贺霍亨索伦家族有史以来最具天赋的直系成员以一国之君的尊贵身份荣耀归来,并且历经曲折娶到了他的心上人。别看这些上流阶层的传统权贵对爱尔兰王后的出身有所轻视,茶余饭后对他们这段离经叛道的感情谈论的津津乐道,而且不乏羡慕之意。
  皇室宴会上,德皇宣布授予夏洛特布罗姆伯格女公爵头衔。在欧洲国家的贵族爵位当中,公爵是等级最高的,但所谓的布罗姆伯格女公爵,跟故去的费迪南大公之妻苏菲所获得的霍恩贝格女公爵头衔一样,只不过是皇室表示认可的一种身份罢了,既不能世袭继承,也不具有任何实权,更不能改变她以平民身份嫁予爱尔兰国王的既定事实。
  德皇夫妇对夏洛特的盛意,明眼人一看便知是疼爱幼子所以爱屋及乌,对此自然有人抱不平。皇室家庭六子一女,威廉皇储的储君地位无可动摇,约阿希姆超脱了德国内部的权力竞争,公主露易丝情定王牌飞行员并受到了公众的祝福,相较之下,其余四位皇子的处境就不那么耀眼了。二皇子艾特尔是个性格鲁莽、能力平庸的陆军军官,上过战场但没有任何出彩的表现,在军界的前途不被看好;三皇子阿达尔伯特身在海军却对作战事务不感兴趣,缺乏刚勇顽强的性格,所以选择了驻外海军武官的生活方式,长期处于德国的公众视线之外;四皇子奥古斯特选择从政,如今已是帝国国会议员,并长期在普鲁士政府供职,但公平而论,他不是一个精明的政治家,难以成为他所崇拜的俾斯麦那样的伟大人物;五皇子奥斯卡在陆军任职,大战期间积累了一些军功,得以晋升校官行列,尽管古板的将军们对他的指挥能力并不肯定,但他在军界却混得如鱼得水,跟许多经营军事物资的商人保持着密切关系。
  夏树的环球蜜月并非单纯的公费旅游,舰上有外交和经济顾问随行,而且沿途安排了对各个国家的访问,德国是第一站,之后依次是瑞典、芬兰、俄国、丹麦、挪威、英国、荷兰、比利时、法国。席间谈及行程,威廉二世建议夏树取消对俄国的访问计划,因为当下俄国局势动荡,罢工、游行频发,沙皇和他的大臣们已经失去了对国家以及军队的绝对控制,这个时候访问圣彼得堡不仅不能达到预期的外交成效,还会把自身安全置于危险境地。
  德皇的劝告并非毫无道理,了解到俄国首都的局势确实比较严峻,夏树遂通过俄国驻德国大使向沙皇政府转去了推迟访问的意向。在夏树离开德国之前,俄国大使带来沙皇的答复,他对爱尔兰国王的顾虑表示理解,坦承俄国在经济和社会方面遇到了一些麻烦,希望爱尔兰能够伸出援助之手,提供一些解决经济社会问题的有效策略,并就双方在经济、金融、军事等方面的合作展开深入的接洽。为此,沙皇打算在喀琅施塔得军港跟爱尔兰国王进行一次会晤,并表示在那里可以保证他们的绝对安全。
  在夏树眼里,沙皇尼古拉二世是个暴虐的昏君,他抛弃了那些有能力、有主见并且忠心耿耿的大臣们,将信任给予那些敷衍塞责但善于阿谀奉承的人,使得自己所统治的国家日渐衰弱。不过,俄国虽然在大战中失去了超过了四分之一的领土和人口,实力衰弱到了近一个世纪以来的最低点,但是从历史的眼光来看,这永远是一个不容轻视的国家。不出意外的话,红色浪潮将要席卷这个国家,使之在浴火中获得重生,继而蜕变成为令人畏惧的巨人。
  此前之所以安排了对俄国首都的访问,夏树确实希望跟尼古拉二世达成一些协议,以便在沙皇俄国崩溃、红色政权崛起之前,从俄国人手里得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在访问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之后,夏树将按计划访问赫尔辛基。芬兰与爱尔兰同一年获得独立,如今局势平稳、人心思定,而从芬兰首都到喀琅施塔得并不算远。此时芬兰湾尚未封冻,以“库·丘林”号的巡航速度,七八个小时便能抵达。
  权衡之后,夏树让俄国大使给尼古拉二世带去消息,自己接受邀请,将前往喀琅施塔得军港与之会面。
第101章
红色警戒(下)
  从但泽启程前往斯德哥尔摩的前一晚,夏树在下榻处迎来了一位特殊的访客,德国现任首相特奥巴登·冯·贝特曼。这时候,夏树已确定将与沙皇尼古拉二世在喀琅施塔得军港会面,并把情况向德皇作了通报。
  冯·贝特曼即受威廉二世之托从柏林兼程赶来。
  若是就自己的行程安排表达认可或反对意见,用不着差遣堂堂一国首相匆匆前来,夏树知道其中必有深层次的用意,所以命侍从准备了一壶香茶,又让夏洛特先行歇息,自己与贝特曼单独会面。
  与那些从军多年的将领一样,贝特曼进入政府机构供职已有四十多年,政治阅历深厚,行事风格沉稳。他不急于将此行的所有意图一股脑道出,而是将它们妥善编排起来,既不会显得唐突,又不至于拖沓,对节奏和气氛的掌控较为得当。
  在之前的晚宴上,威廉二世曾劝夏树取消对俄国的访问,但对于他将要前往喀琅施塔得跟尼古拉二世会面的决定,却又委派贝特曼转达了他的支持态度,更嘱托夏树就同盟国联合援俄一事打探尼古拉二世的口风,此般举动恰恰反映出欧洲国家对俄国的复杂心态。长期以来,斯拉夫民族被中欧和西欧国家视为生活在东欧的野蛮人,是一股有可能毁灭欧洲文明社会的可怕力量,这种观念直至近代依然存在。如今沙俄帝国摇摇欲坠,这个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斯拉夫国家将会何去何从,是被人为分裂成为若干个小国家,还是由一个新的独立政权继续统治大俄罗斯,现实的问题受到了欧洲国家尤其是列强的密切关注。
  大战之后,同盟国阵营的战略方向几乎是德国一家掌控。在夏树看来,联合援俄的实质目的是减少德国在与美英发生冲突时的后顾之忧,要做到这一点,需要改善德俄关系,并让俄国尽可能处在一个腐朽政权的统治之下。然而以当前的形势,除德国之外,其他同盟国家对援俄策略既无太多的兴趣,也没有足够的财力给予支持。
  爱尔兰眼下的努力方向是和平发展、提升国力,跟德国致力于扩大国际影响力、构筑牢固的洲际势力圈的大战略目标完全不在一个级别上,但爱尔兰的独立建国和快速发展得益于德国的庇护与支持,未来的发展形势跟德国的战略成败休戚相关。从大局出发,夏树在跟贝特曼的谈话中较为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政治见解——统治俄国三百多年的罗曼诺夫王朝已经病入膏肓,有限的外部援助无助于改变现状,除非是强势介入,它的倒台恐怕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趋势。若是由一个类似法国的资产阶级政府来统治这个国家,那么新生的俄国将会成为两大阵营竞相拉拢的对象,但若是出现了一个工人革命政权,就会被欧洲乃至非欧世界的国家视为新的祸患,加以封锁甚至是武装干涉。
  然而夏树的分析并没能引起贝特曼的共鸣,这位德国首相坚持认为,俄国的工人运动是促进俄国政府实施经济和政治改革的内在动力,这跟日俄战争后期至1907年出现的状况如出一辙。在一段时间的混乱和低迷之后,俄国会再次迎来一段积极的经济发展期,军事实力也将随之恢复到强盛状态。所以,同盟国阵营不该过多介入俄国政局,而是给予罗曼诺夫王朝友善的经济和政治帮助,争取俄国皇室、政府、军队的好感,以免美英再次占得先机,甚至促成一个更加强大的“三国协约”来共同对抗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
  贝特曼的分析并无明显的逻辑漏洞,问题在于他根本没能看清历史的发展趋势。对此夏树既觉得可以理解又深感无奈。坐在他眼前这位德国首相在任已有9年,再过几个月就能超过前任首相伯恩哈德·冯·比洛,成为德意志第二帝国诞生以来持续担任首相时间第二长的人——仅次于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政治人物奥托·冯·俾斯麦,可是他的政治智慧跟俾斯麦相比差的不是一丁半点,就如同那些所谓的著名将领,其战绩在拿破仑、凯撒、汉尼拔的历史成就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转达了德皇的嘱托,贝特曼又向夏树打探起了此次访问沙俄的盘算。之前在柏林,夏树已向德皇交了底,其中之一便是在互惠互利的前提下,力争与俄国达成有关军事技术和人才方面的合作协议,加强双方的军事联系,进而及时掌握俄国内部的动态,他保证这种合作不会导致德国海军的高级技术机密泄露,德皇对此也表示了认可。贝特曼再度问起,似乎是因为没有从威廉二世那里得到消息,但在夏树看来,这就是国家与国家的隔膜,哪怕是关系最为紧密的盟友国家,也有着各自的利益和立场。夏树知道,德皇的猜忌不在于爱尔兰的立场,而是担心他为了让爱尔兰获益而做出有失明智的举动,于是不厌其烦地向贝特曼做了陈述和解释,顺带提醒德国首相,意识形态的对立是未来一个阶段需要给予格外重视的因素。
  再过两个多月,德、奥、意、法等19个欧洲国家的政要首脑又将举行新一轮会晤。这种无固定主题的高级别会晤从1917年开始举行,每年一次,业已形成惯例。上一次会晤在德国汉堡举行,主要议题是发展经济、削减军备,当时爱尔兰首相荷尔德斯倡议更多的国家加入奥匈、爱尔兰、西班牙组建的经贸联盟,从而增强欧洲国家的经济活跃度,但没有得到其他国家的积极响应。削减军备则不出意外地停留在了口头上,由于美国、日本这两个欧洲之外的军事强国近年来不断扩大军备规模,无论德国、英国还是意大利,都没有放缓原定的造舰计划。
  欧洲的君主和政府首脑们现在还没有把马克思主义革命视为汹涌难挡的洪水猛兽,待到第一个无产阶级政权建立后,革命思潮对欧洲各国的工人运动产生指导性的影响,那个时候,君主国家和资产阶级民主国家的统治者们就会意识到马克思主义革命的惊人威力,然后手忙脚乱地加固篱笆、扑灭火种,乃至于联合起来封锁、扼杀新兴的无产阶级政权。
  这个时代所谓的马克思主义革命,一般是指以马克思理论为根源发起的工人革命运动,亦可称之为无产阶级革命。革命的形式有可能是武力夺权,也可能是通过合法选举进行的政权更迭,1871年的巴黎公社起义就属于前者。在如今的欧洲国家当中,除了局势动荡的俄国之外,现政府遭到革命运动暴力颠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让欧洲这些君主制和民主共和制国家感到忧虑的更多似乎是后者。例如在德国,信奉马克思主义的社会民主党便坚信自己可以通过一次民主的、合法的选举进行一次政府更替,从而实现德国的社会主义变革,类似的情况也不同程度地存在于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等国。
  听完夏树有关意识形态和革命形势的推论,贝特曼终于有所觉悟,他急忙询问夏树有何应对策略,但得到的却是无言的摇头。别看如今的爱尔兰经济发展迅猛,社会形势稳定,经济和社会结构所存在的弊病只是被民族主义思潮所掩盖,掌握军事政治权力的新兴阶层与努力恢复昔日地位的旧贵族,掌握社会资本的资产阶级与从事工农业的普通民众,甚至同一阶级中的德裔人士与本土精英都存在根本上的对立关系,如果不能在发展过程中妥善化解各种问题,而是让它们不断积聚,一旦国家发展势头放缓,各种社会矛盾集中显现,必然会为马克思主义思潮的扎根和发展提供空间,若再受到外部环境的强烈冲击,许多问题就不是靠着君主的个人魅力或者军事强权能够摆平的了。到时候,一场新的社会变革甚至是革命在所难免!
  历史大潮无可阻挡,夏树的沉默让贝特曼陷入了长久的思考,而值得一提的是,德国的工人运动由来已久,德国社会主义工党以及后来的德国社会民主党便是最早的无产阶级政党,它们引导了马克思主义革命思潮在德国的发展,俾斯麦在属于他的那个时代就对此深以为虑,他一方面对德国的工人运动采取了严厉的镇压措施,促使国会通过了《马克思主义法》,从法律上禁止社会主义者的一切集会、组织、结社以及创办报刊、接受募捐,另一方面立法保障市民权益,包括1883年的疾病保险法、1884年的意外灾难保险法和1889年的老年和残废保险法,试图收买、笼络劳动阶级,但这些举措未能达到俾斯麦预期的效果,反而助长社会民主党的势力。1890年,德国社会民主党已经在国会占据了百分之二十七的席位,1912年这一比例提高到了百分之三十五,意外的转折点出现在1914年8月4日,在狂热的民族主义情绪驱使下,社会民主党议员在关于战争拨款和国会长期休会的国会表决中投了赞成票,使得德国不受法律阻碍地迈入战争,这极大地损害了社会民主党的形象和声望,并最终造成了社会民主党的分裂,使得德国的工人运动在战时及战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陷入了相对低谷。
第102章
送上门的礼物
  1918年10月22日,星期二,瑞典首都斯德哥尔摩整天都在下着滂沱大雨,室外温度在摄氏5至6度徘徊。天公不作美,可瑞典王室、政府要员、军队将领以及爱尔兰侨民数百人,仍在码头迎候爱尔兰国王和王后一行的到来。
  随着爱尔兰海军训练舰“库·丘林”号抵达港口,码头上响起了激昂的军乐声。从19世纪末期开始,瑞典政府奉行中立和不结盟政策,而瑞典军队在1814年之后就未再卷入过任何一场战争,以至于瑞典的国防力量被一些国际评论家形容为“烂木头棒子”。20世纪初的瑞典军队,跟历史鼎盛时期的实力确实没得比。要知道在17世纪上半叶,只有150万人口的瑞典接连打败了拥有1000万人口的波兰、1500万人口的俄罗斯和2300万人口的神圣罗马帝国,创造了后人难以复制的军事神话,那时候的瑞典无愧于北欧霸主的称号。
  在古斯塔夫五世的陪同下,夏树再一次检阅了瑞典的皇家仪仗队。此次造访斯德哥尔摩,是他即位以来对瑞典王国的第二次正式访问。瑞典人的祖先属日耳曼族系,爱尔兰人是凯特尔人的后代,长期以来,两者比邻而居,相互影响,既没有历史遗留的纷争,也不至于太过亲密。现如今,在两国王室友好私交的推动下,瑞典和爱尔兰的外交关系有了一定的改善。虽然瑞典的经济工业自成一体,而且拥有福博斯军工和斯凯孚轴承这样闻名世界的一流企业,对加入爱尔兰主导的三国经贸联盟没有迫切需要,但瑞典军方对爱尔兰的潜艇和飞机技术很感兴趣,而爱尔兰的造船、航空、汽车产业也需要高品质的滚珠和轴承,从爱尔兰当年前三个季度的贸易额来看,瑞典已经悄然成为继德国和奥斯曼土耳其之后的第洒满大贸易伙伴,瑞典政府则在利默里克世博会期间向爱尔兰订购了40架飞机和5艘潜艇。
  斯德哥尔摩因风景秀丽、桥梁众多而被誉为“北方威尼斯”,这里留给夏树的印象除了迷人的自然和人文风光,还有那顿异常美味的私房中餐。此次造访,瑞典王储阿道夫照例邀请他们出席中餐宴,所不同的是,古斯塔夫五世及一干王公贵族也应邀前来品鉴,为这场丰盛的中式筵席增加了不少滑稽幽默的笑料,而且夏树注意到,那位来自中国的厨师已经剪去了鞭子,看来清王朝垮台对侨居欧洲的中国人影响有些滞后。
  因为有了前次见面的铺垫,夏树在宴席结束后跟瑞典王室的御用中餐厨师王先生聊了几句,听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说流利的汉语,这位隔壁老王很是惊讶,可惜夏树压箱底的语言能力没能让他们的交流变得通畅,因为对方一口粤语,普通话说得还没瑞典语好,这也让夏树着实感到遗憾。
  有了夏树上一次的开导和鼓励,瑞典小王子古斯塔夫又重新找到了自己的奋斗方向。在他的积极推动下,瑞典海军加强了与同盟国阵营的军事交流,通过舰艇互访和联合演习,从富有战斗经验的德国海军那里汲取宝贵的经验,并且看到了自身存在的差距和不足,从而采取有针对性的措施,使海军官兵的作战素质得到了提高。
  近两年来,瑞典国内经济形势良好,工业原料和产成品的出口量较战前有了较大幅度的增加,瑞典海军得以建造和服役了一批新舰艇。新一代旗舰——7100吨级的岸防战列舰“瑞典”号新近列入现役,两艘与“瑞典”号同级的战舰正在建造当中,预计将在四年内陆续服役,而瑞典海军航空兵以及潜艇部队的规模也得到了有效的扩充。如今的瑞典海军虽然较德国和沙俄在波罗的海的海军力量远为逊色,但依托岸防设施抵御外敌侵略的职责还是能够胜任的。
  作为促进两国军事合作的献礼,夏树原本打算以非常低廉的价格替瑞典海军改装十年前服役的4300吨级轻巡洋舰“古斯塔夫”号,使之适应现代海战的技术要求。到访斯德哥尔摩期间,他在古斯塔夫的陪同下登上了瑞典海军的新旗舰,对这艘吃水浅、装甲厚、火力中等的岸防战列舰有了更为实际的了解。早先由于各政党的分歧,“瑞典”号的建造计划一度被取消,后来是瑞典民众通过募捐筹集了它的大部分资金,使得“瑞典”号得以动工建造。它是瑞典人民送给瑞典海军的礼物,所以被民众寄予了很高的期望。在设计之初,这艘岸防战列舰的主要性能指标都是一流或接近一流的,甚至被视为是小型战列巡洋舰,但在英德造舰竞赛以及世界大战的刺激下,舰艇技术突飞猛进,等到“瑞典”号服役时,当年引以为豪的各项性能已然落伍。
  通过与古斯塔夫以及一些瑞典海军高级军官的谈话,夏树意识到若能对“瑞典”号进行成功的技术改装,所获得的政治和战略收益会比改装“古斯塔夫”号大得多,但问题在于岸防战列舰的吨位和构造限制了技术改装的余地。从理论的极端观点来看,这区区七千多吨的战舰,即便用上时下最尖端的技术和最优质的材料,到头来也还是挡不住超无畏舰的一发主炮弹或者轰炸机的一颗穿甲弹,然而在现实中,战术的选择和官兵意志往往发挥着比技术本身更加重要的作用,最有说服力的例子就是1915年发生在里加湾的战斗,俄国海军的老式战列舰“光荣”号先是在炮战中力敌两艘德国前无畏舰,后来又在两艘德国无畏舰的猛烈攻击下从容退走,协同作战的俄国驱逐舰更伺机击伤了德国人的战列巡洋舰。
  正常的军事思维不是走极端,对“瑞典”号的技术改装旨在让它尽可能符合现代海战标准,使之具备应有的战略威慑作用。担任爱尔兰国王以来,得益于德皇威廉二世的嘱托,夏树非但没有丢掉自己的老本行,还通过剖析英国造舰技艺获得了不少启发,标准重巡洋舰和标准中型航母的设计便体现了他与时俱进的技术思维。从专业的角度思考分析之后,夏树口头向古斯塔夫提出了几种改进设想。
  要让一艘战舰提升性能,无外乎是从火力、射控、防护、损管、动力这几方面入手。“瑞典”号装备的博福斯1912型45倍径280毫米主炮,最大射程仅18500米左右,而无畏舰主炮的有效射程普遍在20000米以上。综合考虑瑞典海军的后勤状况,夏树强烈建议将“瑞典”号的主炮更换为克虏伯制造的50倍径型号,稳妥的方案是依然使用两座双联装主炮,大胆的方案则是直接采用在德国无畏舰上业已成熟的三联装主炮——其单位时间的弹药投送量只比双联装主炮高出15%,但远距离的命中率却要提高30%以上。
  另一个强烈建议是取消“瑞典”号的两座鱼雷发射管,因为从大战的经验来看,让一艘航速仅仅20节出头的战舰去执行鱼雷攻击任务无疑是非常可笑的。
  对于夏树在舰艇设计方面的才华和能力,古斯塔夫一直崇拜得五体投地,对他所提出的这些建议设想也非常感兴趣,但他此时只能无奈地告诉夏树,瑞典所有的战舰都要使用福博斯公司制造的火炮,这既是节约成本、保障战力的军事考虑,也是支持本国产业、促进技术革新的政治考虑,轻易不会做出改变。就实际性能而言,福博斯1912型280毫米主炮已是成功之作,以瑞典海军及潜在客户的需求,福博斯公司短期之内没有升级倍径或扩大口径的打算。古斯塔夫认为,就瑞典的政治现状而言,别说是他这个海军部的副部长,就算古斯塔夫五世陛下亲自出马,议会也不会批准增购克虏伯火炮的议案。
  包括炮塔、炮身、转向装置和扬弹设备在内,一套双联装50倍径280毫米主炮系统的成本价接近100万马克,而同型主炮的三联装配置则达到了120多万马克,夏树可不是无底限的超级土豪,能够送得起这么贵重的大礼,所谓廉价甚至免费改装,是指爱尔兰政府补贴舰艇改装期间的人工和基础材料费用,既然瑞典议会不愿意拿出这么一大笔钱来增强“瑞典”号及其后续舰的火力性能,夏树只好给出退而求其次的建议方案,那就是仅增加爱尔兰制造的新式火控系统和无线电设备,并在日常训练中刻意加强战舰与海军航空兵、海岸观察哨等协同部队的配合,间接提升战舰的远距离火力效率,同时对“瑞典”号的防护、损管设计进行改进。如果瑞典议会实在不愿意让这样一艘战舰前往国外造船厂进行改装工程,他可以让爱尔兰海军及造船厂派出技术顾问前来协助瑞典本国造船厂实施技术改装,不收取任何技术指导费用,而且人员费用由爱尔兰政府自行埋单。
  “瑞典”号服役短短一年,按说各项性能数据都是重要的军事机密,但自古斯塔夫五世执政以来,瑞典跟德国的关系走得很近,大战爆发后,瑞典国王曾试图让瑞典加入同盟国阵营,但因议会及各政党的反对只好作罢。战争期间,瑞典对德国的铁矿砂出口不减反增,而且还秘密提供了一些作战物资,两国的军事合作也一直在低调进行。“瑞典”号在建造过程中就得到了德国海军工程师的帮助,夏树如果只是想要获得它的技术数据,完全可从德国海军的情报库里获得资料。
  对于这些情况,古斯塔夫心知肚明,他很希望借助爱尔兰造船工业让“瑞典”号得到全面的技术提升,并让尚在船台上建造的两艘后续舰采用理想的改进方案,然而他的意志并不能决定最终的结果,只能尽自己的努力让议会给予尽可能大的支持。
第103章
时代盛景
  1918年初冬,当爱尔兰海军训练舰“库·丘林”号驶入赫尔辛基的港湾时,人们仿佛来到了德意志的海外属地,黑白红三色旗在旗杆上高高飘扬,若是仔细辨认,又会发现这些旗帜跟真正的德国国旗有所不同,在它们的居中位置有红底黄狮的芬兰王冠盾图案,那是从16世纪沿用至今的芬兰国徽……
  芬兰的变故要追溯到1915年秋天,当时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联军已经攻占了原属沙俄的立陶宛、拉脱维亚、白俄罗斯、乌克兰地区,先遣部队抵达了爱沙尼亚北部和俄罗斯南部。应芬兰人的邀请,德军派出精锐的海军陆战师以及部分陆军部队在芬兰登陆,帮助芬兰武装赶走了俄国驻军。继爱尔兰离开英国版图,立陶宛和拉脱维亚先后脱离俄国统治之后,芬兰也成为了一个独立自由的国家。在德国的直接影响下,芬兰人民议会选举德皇威廉二世的妹夫、黑森大公国亲王弗里德里希·卡尔为国王,称瓦伊诺一世。
  生活在德国的时候,夏树与这位便宜姑父接触不多,从未进行过深入的交谈。印象里,这位在黑森军队领有军职的王族成员总是一脸严肃,他似乎不太喜欢出入公众场合,在军队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建树,他之所以成为人生的大赢家,最幸运的一点在于他娶到了前任德皇腓特烈三世最疼爱的小公主、现任德皇威廉二世最喜欢的妹妹,而且他成功跟霍亨索伦皇室保持了非常密切的关系,这是他得以从众多符合条件者当中脱颖而出坐上芬兰王位的关键原因。
  大战之后,不仅芬兰王冠戴在了一位德国王室贵族的头上,立陶宛国会投票选举德国陆军上将、符腾堡王国的乌拉赫公爵威廉·卡尔为国王,拉脱维亚人推选霍亨索伦家族的重要分支,霍亨索伦·锡格马林根亲王威廉担任国王,巴伐利亚王国的长公主阿德尔贡德由此成为了拉脱维亚王后,从沙俄分裂出来的格鲁吉亚也选择德国当靠山,他们邀请德皇威廉二世的弟弟海因里希亲王加冕为王,然而出于各种考虑,海因里希亲王拒绝了这一邀请。仅仅几个月之后,格鲁吉亚陷入内战,俄国、奥斯曼以及德国军队相继进入格鲁吉亚,混乱的局势持续到了1917年。在国际社会的调停下,这个国土面积与爱尔兰相当、人口300多万的东欧国家终于平息了战火,曾经统治高加索地区的巴格拉季昂尼王朝复辟,使得格鲁吉亚重新成为了独立的君主制国家。
  尽管格鲁吉亚未能成为德意志人统治的国家,如今德国在欧洲仍直接控制着西起比斯开湾、东至亚速海岸的广袤土地,波兰、白俄罗斯、乌克兰、南爱沙尼亚、摩尔多瓦、北塞尔维亚的总督由德国皇室委派,法国北部的占领军总司令由德国皇储威廉担任,再加上爱尔兰、芬兰、立陶宛、拉脱维亚这些战略关系形同属国的独立国家,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继神圣罗马帝国之后,德意志再次迎来了自己的全盛时代!
  在雪花飘零的赫尔辛基码头上,一身华丽戎装的瓦伊诺一世率领众政要将领以及贵族人士热情相迎,威廉二世最小的妹妹、约阿希姆的亲姑姑玛格丽特公主——如今的芬兰王后,亦在其列。爱尔兰与芬兰在欧洲皆属中小国家,重获独立的时间前后相差不到半年,纵然无心争强,双方也会不自觉地相互比较。握手致意的这两位君主,年龄差了二十多岁,外形气质属于截然不同的类型,年轻俊朗的爱尔兰国王是无数青年崇拜的偶像,并被外界普遍视为是当今最有才华的领袖,年长成熟的芬兰国王在容貌和神态上跟德皇威廉二世有六七分相像,身体硬朗、精神抖擞,一副典型的德国军人做派。两位王后,一个眉清目秀、衣袂飘飘,宛若童话中的林间仙女,一个雍容典雅、端庄大方,有着母仪天下的气度和风采。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们与各自的夫君都有着极佳的契合度,俨然天造地设的一对。至于追随国王夫妇左右的臣属官员、军人侍从,一个个衣装笔挺、仪态端正,一板一眼,毫不输于正统大国的同行们,而且这些人不开口则已,如若攀谈起来,德语便是无需协调的通用语……
  此时的芬兰,有着36万平方公里的国土面积以及大约350万人口。尽管地广人稀,在独立时的工业基础却胜过于地理位置更佳的爱尔兰,拥有纺织、造纸、火柴、橡胶、人造奶油、食糖、水泥以及胶合板等新兴工业,有独立于俄国卢布的货币,还有现代化的交通和通讯设施,而且芬兰人民为维护自治权,抵制俄罗斯化,反抗沙皇的统治和压迫,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争。早在1905年的时候,芬兰人就通过全国性的总政治罢工迫使沙皇恢复芬兰的自治,取消一切俄罗斯化法令,废除四等级议会,包括妇女在内的公民获得了平等和普遍的选举权。就这些因素来看,瓦伊诺一世接手的是一个条件较为理想的国度,而自他登基以来,芬兰国内的政治和社会形势稳定,人民群体或政治党派从未给自己的国王出过尴尬难题,更别说刺杀君主这种极端恶劣的状况。
  为了让爱尔兰发挥牵制英国的作用,德国皇室和政府给予了爱尔兰相当大的支持,而芬兰与俄国接壤,其边界距离俄国首都圣彼得堡仅有数十公里,芬兰湾是海路进出圣彼得堡的必经之路,亦是俄国波罗的海舰队战后的唯一驻扎地,如今的芬兰已然成为了同盟国阵营监视和压制俄国的前沿阵地,所以芬兰从德国获得的支持与援助一点不比爱尔兰少。夏树曾经服役过的前无畏舰“阿尔萨斯”号便已成为芬兰海军的旗舰,随之加入芬兰舰队的还包括前无畏舰“梅克伦堡”号、巡洋舰“柯尼斯堡”号以及德制大型鱼雷艇6艘、潜艇3艘,另有11艘英国赔偿舰船由德国政府转交给了芬兰,使得芬兰海军一夜之间实现了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跨越。
  为使这些舰艇发挥战斗力,德国海军派出三千多名志愿者加入芬兰海军,在芬兰王国的荣誉爵位和高额薪金诱惑下,不少人后来直接加入芬兰国籍,成为芬兰军队的骨干力量。跟发生在爱尔兰的情况一样,这些自然是受到德国政府和军方认可的,虽然导致德国海军的优秀兵员流失,却大大增强了德国对这些新独立国家的影响和控制,两相权衡仍是获益较多。
  大战期间,瓦伊诺一世并未亲临前线参战,缺乏军事指挥经验,但这不妨碍他把芬兰变成北欧军事强国的雄心壮志。他麾下拥有多名加入芬兰国籍并获得贵族头衔的德军战将,包括才华横溢、在东线战场上立下过赫赫功勋的马克斯·霍夫曼,以及曾任德国主力舰“奥尔登堡”号指挥官、在第二次弗兰德斯海战及法罗群岛海战有卓越表现的威廉·施切米特。除此之外,芬兰还效仿德国建立了义务兵役制度,并在德国的支持下迅速建立了一支高度现代化的陆军。就纸面情况而言,芬兰军队的实力较爱尔兰军队更强,而且从历史上的苏芬战争来看,芬兰士兵有着令人钦佩的斗志和韧劲。
  因芬兰湾行将封冻,夏树此次访问芬兰仅在赫尔辛基逗留三天,在芬兰方面的安排下参观了城市古迹,并且造访兵营、检阅部队。芬兰国王对自己亲手组建的军队寄予厚望,芬兰将士的军事素质和精神面貌确实值得称赞,然而芬兰的经济以农林业和轻工业为主,军工生产和造船工业较为薄弱,在德国援助下建立起来的皇家兵工厂虽然制造枪炮弹药,但产量较小,而且大部分金属原料依赖进口,造船厂仅能够对现役舰艇进行常规维护,欠缺技术改装和大修能力,这极大地制约了芬兰的军事潜力以及战时的自持能力。俄国在上一场战争中失去了大量的土地和人口,但以圣彼得堡为中心的工业设施并未受到实质性的破坏,彪悍的俄国军队依然是这个时代最令人生畏的对手之一,俄国海军的损失则远没有日俄战争那么沉重,从大战末期至1917年,四艘甘古特级无畏舰的相继服役使得俄国波罗的海舰队发生了质的变化,除了德国主力舰队之外,就只有寒冬的封冻能够阻挡它们驶出芬兰湾……
  借着此次访问的机会,夏树一路都在为爱尔兰造船业招揽生意,到了芬兰也不例外。“阿尔萨斯”和“梅克伦堡”的作战性能早已跟不上时代发展,而且为了日德兰的孤注一掷,它们在战前就接受了一次现代化改装,技术潜力已基本被挖掘出来,再次改装已无太大的意义。基于对芬兰湾地理条件的认识,统帅芬兰海军的德国将领威廉·施切米特提出了较为现实的方略——用鱼雷、水雷以及要塞炮来保卫领海,或在德国海军的支援策应下封锁芬兰湾。于是双方一拍即合,芬兰以优质木材和铜矿石交换爱尔兰的新型鱼雷快艇和飞机,爱尔兰派出专家协助芬兰修建鱼雷工厂和大型海防要塞。
第104章
血色权杖(上)
  拱卫俄国心脏地带的喀琅施塔得军港坐落在芬兰湾东端的科特林岛,它是一座人工建造的要塞城市,自落成以来几经加固,拥有坚固异常的工事和威力强大的炮群,曾在19世纪中叶击退过英法联合舰队,因而被俄国人骄傲地誉为“永不陷落的堡垒”。
  喀琅施塔得是个德语名字,意为“皇家之城”。当旗杆上飘扬着纵条绿白黄三色旗的爱尔兰海军训练舰“库·丘林”号驶入这座军港码时,久违的阳光给这冰窖般的世界带来了一丝心理上的暖意。站在经过清扫但还留有冰渣的甲板上,夏树环视四周,俄国海军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战舰——四艘甘古特级无畏舰,正鹤立鸡群地停泊在一大堆又老又旧的战舰之间。在外行人眼里,它们是一流的无畏战列舰,四座三联装12英寸主炮火力猛、射程远,24节的最高航速比大多数无畏舰都要快,然而从夏树所掌握的情报资料来看,这些俄国主力舰的火控和指挥条件还停留在战前水平,主装甲带跟英国的战列巡洋舰一样薄弱,而且基本没有防空能力。在现代化的立体海战模式下,以德俄两国海军目前的人员和技术状况,一点五万吨级的德国标准重巡洋舰就能折磨俄国海军这种二点五万吨级的“四不像”!
  军队外强中干、士气低迷的状况固然糟糕,更让俄国人揪心的是国家的经济、金融以及社会都陷入了深深的泥沼。短暂的政治改革仅仅带来昙花一现的繁荣,工厂倒闭、工人失业,加上专制政府残暴统治的本质没有发生改变,革命思想在社会底层劳动者以及普通士兵中间蔓延,这些尖锐的问题可不是君主依靠个人魅力或者单纯的改革决心能够解决的。
  喧闹的军乐声中,蓄着山羊胡子的俄罗斯帝国大臣会议主席(相当于帝国首相)弗拉基米尔·尼古拉耶维奇·科科夫佐夫带着一干官员登舰相迎。码头上整齐排列着数百名衣饰鲜艳的皇家卫兵,步枪上的刺刀泛着闪闪寒光,却不见沙皇尼古拉二世的踪影,看上去宛如一场鸿门宴的阵势。
  见此情景,一些随行的爱尔兰官员以及军官不禁露出惊诧之意,但夏树却不发憷。大战末期派往俄国前线的爱尔兰军队规模很小,作用有限,而且军方刻意约束军纪,所以从未发生过侵犯俄国平民的恶性事件,俄国人犯不着为爱尔兰的参战而记仇,况且现在世界局势稳定,俄国皇室和政府的心病在于国内民众的不满情绪以及汹涌澎湃的革命思潮,这个时候应该想方设法解决本国的诸多矛盾,而不是跟一个无关痛痒的国家交恶。之所以如此,夏树觉得跟缠绕俄国皇室的刺杀阴影有关。尼古拉二世的祖父亚历山大二世于三十多年前在圣彼得堡遇刺身故,而尼古拉二世身为皇储时,在访问日本的过程中遭到仇俄分子的刺杀,险些丧命,这些痛苦的记忆使得尼古拉二世有意避免在公众场合露面,在郊区的皇室领地居住多过于市内的皇宫。眼下圣彼得堡局势不稳,革命者四处活动,尼古拉二世戒心甚重也就不足为奇了。
  礼节性地跟俄罗斯官员们相互问候,夏树便挽着夏洛特下了船,继而登上了俄方安排的汽车离开码头。车队一路驶过戒备森严的街道,到处冷冷清清,仿佛是一座巨大的监狱。
  在离码头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车队驶入一扇大门,戎装佩剑的尼古拉二世正在高墙之内等候贵宾的到来。让夏树有些意外的是,以暴虐、自大而又昏庸、软弱著称的沙皇,这时候竟是一副令人意外的姿态,他热情友好地与之拥抱,并且很是恭谦地解释说:“真是非常抱歉,尊贵的约阿希姆陛下,因身体不便未能前往港口迎接,有失礼节,恳请得到陛下的谅解。”
  在这位暴君的眼睛里,夏树看到了大量的血丝,以及眼神中所透露出的焦虑不安。在从赫尔辛基启程之前,夏树就从瓦伊诺一世的官员们那里得到有关俄国政局的最新消息——圣彼得堡再次爆发了大规模罢工和示威游行,参与罢工游行的民众据说达到了20多万,各种企业、商店、餐厅、咖啡馆都停止工作,整个俄国首都趋于瘫痪,据闻尼古拉二世下令对圣彼得堡的罢工运动采取特别手段,军队连夜突袭布尔什维克在圣彼得堡的委员会,逮捕了一批布尔什维克组织者,并控制了火车站和港口,封锁了交通要道,阻止游行者靠近皇宫,但这非但没有平息罢工游行,反而加剧了工人和市民的抵触情绪,而且在布尔什维克组织的长期渗透影响下,军队中已有大批士兵站在了工人一边,甚至成了革命的坚定支持者。人民的怨愤已经到了极限,在这样的政治形势下,大规模的武装起义一触即发,苟延残喘的沙皇政权随时可能轰然倒下。
  当俄国陷入困境之时,率先伸出橄榄枝的反而是战争中的对手。近两年来,在德国皇室或政府的担保下,德国银行家向俄国提供了好几笔大额贷款,用以帮助俄国政府解决日益恶化的金融和社会问题,德国构筑的小毛奇防线实际上也替俄国阻挡了不少试图经由德国及其控制地区进入俄国的革命者。以列宁为代表的革命主义者迄今滞留瑞士,就或多或少与此有关。
  可能是碍于面子,或执意维护沙俄的大国尊严,尼古拉二世并不怎么领这位远房表亲的情,他拒绝加入德国领导的同盟国阵营,尽管这将给俄国政府带来更大规模的经济援助,而在战争结束之后,他从未造访德国,也没有向威廉二世发出过访问邀请,而是宁愿向英国和美国乞求援助。来自英国的援助杯水车薪,而美国人既对俄国的复兴缺乏信心,又担心俄国倒向同盟国阵营,所以否定了这笔难以得到报偿的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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