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208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208/387

  时间在紧张压抑的气氛中悄然流逝,几分钟过去了,除了刚刚那声爆炸,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出现。若不是镇子方向有爆炸的烟尘升起,人们有可能怀疑刚刚是不是集体出现了错觉。
  穆拉伊上尉也没有离开轿车,但他一直在关注外部形势,并时不时向手下发出战术口令。等到他派至外围的战斗岗哨全部部署到位,且没有发现任何潜在威胁,刚刚的警报才算暂时解除了。
  上尉率先开门出去,四下张望了好一会儿,这才在夏树这边的车门旁站定。
  夏树摇下车窗:“是手榴弹爆炸?”
  对于陆战兵器的性能和声响,穆拉伊上尉显然更有发言权。
  “是的,应该是手榴弹或是同等威力的炸药。等等看吧,很快就会有确凿的消息,陛下不必太过担心。”
  经历过战争的大风大浪,看惯了成百上千人的生死,夏树的胆识和魄力远远超过了一般人,他之所以感到担心,正应了那句“拥有的越多越害怕失去”。他不能容忍夏洛特在自己眼皮底下受到惊吓甚至伤害,更不希望在美好时光到来之时堕入黑暗,但是,他并不后悔之前做出的按计划造访巴利香农镇的决定,因为他要让很多人看到,自己可不会稍稍受到威胁或遇到麻烦就选择逃避,他要让这些人明白,自己的治国方略虽以积极正面的手段为主,但军人的铁血意志可没有因此而磨灭,在形势需要的时候,他依然是那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厉害角色!
  片刻过后,安静的镇子里突然传来了几声零星枪响,原本有所放松的气氛骤然一紧,在场几乎每个人的眉头都深深地皱了起来:那些极端分裂主义者居然如此胆大,敢在军方高度戒备的情况下妄图袭击国王,看来真是不知死活呢!
  这时候,一辆由福特T型车衍生的军用通讯联络汽车从巴利香农镇内疾驰而来。与车上的军官接头之后,穆拉伊上尉在第一时间向夏树报告:“我们的士兵在镇内巡逻时,在车队将要经过道路旁发现了爆炸物,但没来得及排查就发生了爆炸,有两名士兵被当场炸死。士兵们循着引爆导线前去追查敌人,刚刚的枪声应该是跟敌人发生了战斗接触,形势尚不明朗,强烈建议您取消对巴利香农镇的访问,绕路前往班多伦……呃不,陛下,或许前往班多伦也不安全了,我的建议是……立即向附近的驻军求援,而我们先返回昨晚过夜的庄园,以现有人员严密部署警戒,等待援军前来再行离开。”
  看穆拉伊上尉这般紧张模样,夏树知道他是在为自己的安全做最坏的打算。北方是国内敌对势力的潜伏之地,先前的清理打击也许如爱尔兰军方所愿,消灭了绝大多数分裂主义者,但也有可能根本没达到理想效果,或者又有新的分裂主义者从境外潜入。近一段时间,这些敌对分子很可能已经意识到,国王的北方之行让爱尔兰的国内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他们今后很难再利用宗教矛盾掀起风浪,若不趁此机会放手一搏,他们将会在时间的消磨中失去所有的希望。这些亡命之徒,有些曾是贝尔法斯特师的一员,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另一些可能缺乏军事素质,却有着不怕死的狂热,不管他们派到巴利香农来的极端暴徒有五六个还是二三十个,甚至更多,只要他们当中有那么一两个足够精明狡猾的家伙,就有可能在警察、军方以及王室贴身卫队的眼皮底下找到刺杀国王的机会。
  乍一想,穆拉伊上尉的建议确实是较为稳妥的办法,但夏树很快理清了当前各种抉择的利弊影响。危急时刻返回格雷迪家族的庄园,领了格雷迪家族的这份人情,会让旧盖尔贵族们抓住一个很有影响力的说辞,那就是国王在危急关头还是需要旧贵族支持和帮助的。在今后处理旧盖尔贵族身份问题的时候,夏树就很难再像之前一样牢牢掌握主动权。另一方面,爱尔兰政府和军方早前在北方清洗剿杀敌对分子的行动牵涉到了一部分旧盖尔贵族世家,并对其中几个证据较为确凿、性质比较恶劣的进行了严厉的审判,敲山震虎的成效固然显著,但难免让一些人心生异端,谁也无法料定一个延续了数百年、各种利益盘根复杂的家族真正的立场在于何处。
  说到底,如今这个攸关生死的时刻,夏树能够信任的只有军队和自己的贴身卫队。
  夏树透过车窗环视四周,天色尚早,距离最近的驻军部队应该可以在天黑前抵达,所以他对穆拉伊上尉吩咐:“给总参谋部发电报,让他们尽速调动一营兵力及战0斗车辆前来,而我们就在这湖滨之地稍事休整,等待援兵。”
  车队所在的这条道路离湖只有四五十米,巴利香农毗邻的湖泊有河流相通,东西长约五公里,南北宽不足一公里,水域仅有小型船艇往来,而道路周围地势开阔,农田遍布,两公里内没有茂密的植被,在军事上或许不利于坚守,如果需要防备的只是小股敌人,情况就另当别论了。
  对于国王的命令,穆拉伊上尉虽然心有顾虑,但还是果决地选择了执行。在他的指挥下,全部汽车都驶离道路,以看似不规则的位置在路边分散停放,海姆达尔的精锐成员们半数在外围展开警戒,半数依托车辆地形构筑内圈防御,王室侍从和随行官员们则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物件给国王和他的英国恋人布设了一个临时的休息场所——没等这些工作全部完成,从巴利香农镇传来新的消息,军方部队以两死一伤为代价,击毙袭击者一名、击伤并俘获一名,之前的爆炸物应该就是由他们埋设和引爆的,镇内及周围暂时没有发现别的可疑人员。
  此前军方在巴利香农镇临时派驻两个排的士兵,他们与当地警察、部分皇家卫队成员以及国王的贴身卫队一道负责国王造访巴利香农期间的安全警戒工作。这样的警备力量,应对常规情况是绰绰有余的,但是现在面临的状况显然已经突破常规,夏树不得不转换成战斗视角来考虑问题。站在车队停留位置可以清楚看到矗立在湖畔的那座城堡式建筑,它从贵族的私人居所变成了地方政府的综合型公用市政场所,之前的私密性和舒适性基本不复存在,用作临时用作庇护所似乎要比露天户外好一些,但经由陆路前往那里需要穿过小半个巴利香农镇,如果夏树是敌对方的行动指挥,定然会在那里埋伏一记杀招。所以,他果断否决了一名官员的建议,而是让前来通报的军官返回镇内,将刚刚俘获的那名袭击者带到自己面前来。
  过了一刻多钟,两辆汽车载着六名全副武装的士兵以及他们的俘虏前来。夏树原本以为这会是一个面容青涩的年轻人,没想到居然是个少妇模样的长发女子,透过她脸上的污渍和血痕,能够依稀看出她的俊俏模样,那双深褐色的眸子很漂亮,这时候却以极度幽怨的眼神瞪着夏树。
  夏树未直接与之交谈,而是当着她的面问负责押送她来这里的军官:“审问出什么结果了吗?”
  那名军官面色尴尬地摇摇头:“这人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
  明知对方没有透露任何信息,夏树却故意问:“死了的那个是她的丈夫吗?”
  听到这个问题,这个因为伤痛失血导致脸色发白的妇人冷笑道:“我的丈夫早就死在你们手里了,可惜啊,今天没能亲手把你们送下地狱,如果你们还有一点点男人风度,就直接了结了我的性命吧!再怎么逼问,我也不会告诉你们任何事情。”
  “是么?”夏树好奇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这身裙装混在人群里就是个来凑热闹的妇女,就算人们多看几眼,也只会被她不错的容貌与姣好的身材所吸引。她伤在腿部,这应该是她无法逃脱的关键原因,送到这里之前,伤口经过了包扎处理,但裙子上的大片血迹看起来依旧触目惊心。
  妇人以堪比深海极寒的冷笑直视夏树:“难道陛下这么快就忘记了诺恩湖畔的巴克利家族吗?”
  夏树以同样的冷笑回应道:“哦,那个走私偷税、里通外国的巴克利家族,好像被判处死刑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家族首领,还有一个是他的侄子。此案罪证确凿,且经过了公正的审判,阁下要怪,就只能怪他们做了国法不容的事情!”
第95章
无解的仇怨(下)
  身份相差如此悬殊,夏树还能称呼对方“阁下”,在旁人眼里已是相当有风度,可眼前这受了伤的妇人毫不领情,她依旧怒目相向,眼底的恨意透着冷厉之意。
  见对方如此顽固,夏树遂用法官那般铿锵如铁的语气威压道:“巴克利夫人,你是否想过,把你丈夫送上绞刑台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代表全体爱尔兰人意志的国家律法。无论是在哪个欧洲国家,走私偷税金额极大,并且勾结外国情报机构,都是不可饶恕的罪行。你应该为他们的灵魂祈祷,而不是听信外国敌对势力的教唆,甚至于加入刺杀爱尔兰国王的行列,堕落成为罪大恶极的叛国者!”
  妇人冷哼一声,出言反驳道:“在如今的英国,只要交出足够的罚金,走私金额再大也不至于被绞死,至于你们的法庭所认定的里通外国就更可笑了,巴克利家族跟英国的几个贵族世家都有联姻,有书信和交往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你们之所以对巴克利家族施以严惩,归根结底是窥觑北方贵族世代积累的财富!你们绞死巴克利伯爵,囚禁他的继承人,为的不就是将巴克利家族的产业和积累据为己有吗?否则的话,你们拿什么去偿还欠德国人的贷款?就靠爱尔兰的土豆和乳酪?”
  夏树双手抱在胸前,用看可怜虫的眼神瞧着这个失去了丈夫的女人,口气稍缓:“好吧,巴克利夫人,我想你应该不是爱尔兰人对吧?”
  妇人本不屑于回答,但她盯着夏树的脸看了足以喝下一杯茶的时间,似乎受到了某种东西的触动,居然松了口:“一半爱尔兰、一半英国血统。”
  夏树低下头,在离她两米的地方踱步。巴克利家族属于旧盖尔贵族的一支,但在英国统治爱尔兰后,他们逐渐皈依新教,那么这位巴克利夫人也应当是新教徒。
  “在这个世界上,没见识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你有可能被魔鬼骗走灵魂,懂我的意思吗?一个国家的兴盛与否,取决于它的全体国民,也就是说,爱尔兰的整体国力是由四百五十万爱尔兰人的力量共同构成的,区区几个贵族所占到的比例就好比一头羊身上的几缕羊毛,如果我们到了要靠收刮几个贵族家庭的财富来偿还债务的地步,那么离王室和政府的垮台就不远了……巴克利夫人,你可知道,爱尔兰现在每个月可以依靠造船、汽车、飞机以及工程输出赚取两千多万马克,这比过去一年的农牧产品出口利润还要多。”
  对于夏树的阐述,坐在地上的妇人一脸的惊讶和不信。
  如同在公众场合发表讲演,夏树用清晰的思路和生动的感情展开心理攻势:“如果你最近去过利默里克,看看日夜开工的造船厂,看看工厂的新式工业流水线,看看繁忙的四大航空港,看看大街上的商店、餐厅有多少外国人在消费,你就会知道我所说的这些是否可信。外国敌对势力之所以要挑唆爱尔兰的新教徒反对政府,就是因为爱尔兰的崛起让他们的国家利益受到了影响。到现在为止,爱尔兰造船业已经达到了英国战后规模的三分之一,英国的许多造船厂正面临着开工不足的困境;爱尔兰航空工业的产量产值是英国的一倍半,英国制造的飞机只能卖给本国军队;爱尔兰的汽车工业在飞速扩充,英国不得不依靠关税来保护本国的汽车工厂……想想这些,再想想巴克利家族区区三百多万马克的财富,你还觉得我们是为了贪图金钱而施以暴政吗?”
  在夏树的慷慨陈词面前,妇人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除了深深的惊讶,居然隐隐流露出了懊悔之意,然而这丝善念就像垂死者的回光返照,转瞬便被更深的怨恨所掩盖,她疯笑几声,厉声叫道:“难怪人们说你是欧洲最擅长蛊惑人心的君王,果然是巧言善变,但无论你如何解释,也挽回不了巴克利家族的悲剧,更改变不了巴克利伯爵还有我丈夫魂归地府的事实。你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两条生命对你来说贱如蝼蚁,我虽然没机会亲手为他们报仇了,但是会有人做到的,会有人做到的,很快,我保证,很快……”
  “这位女士,你的感情实在太狭隘了,公理、道德、人伦在你心里一点分量也没有吗?”夏洛特轻灵悦耳的声音犹如雨夜的一道闪电,点出了妇人这般执念的症结所在。
  妇人止住了笑,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走到爱尔兰国王身旁的年轻女子,迟疑片刻,嘴角泛起了嘲讽的笑意:“你是希尔家族的夏洛特,四年前我在利默里克的一次宴会上见过你,你的祖父希尔公爵当时是芒斯特地方军事长官。哈!你们的感情还真如传闻那般坚定,要是有人活生生把你们拆散,让你们此生再无相见的机会,你们还会在乎所谓的公理道德吗?”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反驳确实犀利,不仅夏树感到不悦,连夏洛特的表情都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就在这时,妇人突然想要冲上前来,却被看守她的士兵死死压住,剧烈的动作扯疼了她的伤口,身体与精神的痛苦一齐作用,促使她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地嚎叫。
  夏洛特被这情景吓了一跳,她连忙捂住耳朵,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夏树怀里躲。
  夏树终于意识到,跟这种失心疯的人讲道理简直是白费口舌,他挥手示意士兵们将她押到一边去,而后揽着夏洛特往湖边走,好生安抚了几句。夏洛特这些年饱经情感折磨,意志比从前坚定了,但内心底难免留下不愿触及的痛处,所幸有夏树陪在身旁,碰到这种状况最多也只是情绪低落一阵。
  “她会被处死吗?”这是夏洛特沉默过后的第一句话。
  夏树皱起了眉头,最初制定爱尔兰王国的宪法和律法时,考虑到国家刚刚独立,政局很不稳定,他力主采取相对较宽松的刑罚裁量,也即“刑新国用轻典”,然而与人合谋杀死现役军人,意图行刺国王,两项皆是重罪,除非有重大立功表现,否则的话,被判处绞刑必成定局。
  见夏树如此表情,夏洛特便已知晓答案,她没有为这个可怜而又可悲的妇人求情,也没有问巴克利家族受到制裁的真正原因,而是依偎在夏树身旁,轻声叹道:“希望天堂没有恩怨纷争,那样的话,等我们过完了苦扰烦忧的一生,便能享受到真正的宁静。”
  天堂究竟是什么模样,夏树无从知晓,当年在布罗姆伯格王子领地的那段美好时光,已然是最接近理想状态的生活,可惜那样的岁月注定一去不复返。
  尽管巴克利家族的遗孀固执生硬、冥顽不灵,但透过与之交谈的字里行间,夏树还是捕捉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在驻军部队抵达之前,他以现有力量做了妥善的防御部署,使得埋伏在巴利香农的袭击者找不到任何机会。几个小时后,随着第一批援军的抵达,他开始组织反击——在当地警察和政府官员的配合下,军队对整个巴利香农镇进行了彻底的搜查,对所有出现在镇内的非本地居民进行了细致的身份核查,当场拿下数名意图不轨的分裂主义者。
  初战告捷,夏树在军队的严密护卫下进入巴利香农,对该镇的全体居民作了讲话,并让各地的主要报刊将他在巴利香农所遭遇的前前后后登载出来,此举取得了安抚民心的显著成效,狠狠打击了分裂主义者的气势。以此为政治契机,夏树力主组建了国家安全部,将军方、警察、海关等部门的情报资源整合一处,并且成倍扩充规模,使之成为保卫国家安全的一道无形防线。
  巴利香农事件发生的两个月后,爱尔兰皇家卫队协同国家安全部在贝尔法斯特一举捣毁了国内分裂主义势力的最大组织“赫尔堂”,击毙其大小头目及成员四十余人,捕获二十多人,并对该组织举行了公开审判。这场公开审判受到了多个国家的广泛关注,让世人震惊的并不是这些反政府者的理念和手段,而是他们与英国政府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随着一些有力证据的披露,英国首相博纳·劳因外界压力被迫辞职,陆军大臣基钦纳因涉嫌滥用职权而受到调查,虽然在王室的干预下,调查结果不了了之,但基钦纳本人的声望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差点提前结束了他的军人生涯。
  另一方面,从巡视北方开始,来自英国的未婚女性夏洛特·希尔在公开场合与同样未婚的爱尔兰国王约阿希姆陛下结伴出行,并被允许自由进出爱尔兰王宫。时隔六年之后,这段感情再一次成为了整个欧洲家喻户晓的话题,人们讨论的焦点不再是他们的故事本身,而是固执的爱尔兰人是否愿意接受一个英国女人成为他们的王后。
  爱尔兰被英国人统治了700多年,而且在1800年到1915年的这一个多世纪里被完全并入了英国的版图,如此久远的历史渊源却没有给爱尔兰和英国带来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英国人对爱尔兰态度往往是轻蔑和不屑,受英国人欺压、剥削,留下了一道道历史血痕的爱尔兰人对英国则更多是憎恶与仇恨。因此,他们可以轻易接受一位德国皇室成员当爱尔兰国王,并心悦诚服地向他宣誓效忠,却对他一直深爱的英国女人表现出冷漠甚至抵触的态度,而这种态度之所以没有被激化,或许只是因为王室和政府还未通过任何方式宣布国王要迎娶英国女人,一旦这种显而易见的意向成为了现实,爱尔兰民众究竟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外界早已拭目以待。
第96章
黄金年代
  随着在任两年有余的英国首相博纳·劳宣布辞职,较为温和的反战主义者拉姆赛·麦克唐纳受命组阁,英国新内阁着重于对内振兴经济,对外睦邻合作,而当英国政府对外公布其施政方略之时,很少有人料到,这对整个欧洲来说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从10年代末到20年代中期,欧洲经济将会迎来了辉煌的“黄金十年”。一方面,德意志主导欧陆的战后新秩序趋于稳定,半个欧洲的工业资源都逐渐整合到了威廉德国的工业体系内,“德国制造”以前所未有的规模优势冲击全球贸易市场,带动欧洲对其他大洲的贸易顺差大幅上涨。另一方面,不列颠群岛的工业经济呈现英国-爱尔兰双翼齐飞的局面,受战败刺激的英国人摈弃了傲慢与固执,以空前的热情和服从态度投身工业经济,贸易出口规模较战后头两年有了长足的扩增,而爱尔兰的经济奇迹得以延展,农牧产业的经济占比从独立前的百分之九十下降到了百分之二十左右,船舶、航空制造以及贸易运输业成为西北欧的标杆产业,高附加值的产品畅销欧美、亚非……
  欧洲经济的强势复苏乃是后话,在1917年底,刚刚平息了因极端分裂势力和宗教冲突而造成的动荡局势,夏树所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让爱尔兰民众心甘情愿地为夏洛特·希尔戴上后冠。这年的圣诞节前,爱尔兰较具影响力的《自由周刊》在包括利默里克在内的多个城市和乡镇进行了一项广泛的民意调查,结果显示,过半数的民众不支持国王娶一位英国妻子,约有十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他们会通过写联名信、上请愿书乃至举行和平集会的方式劝说国王放弃这个念头,而对夏洛特·希尔可能成为爱尔兰王后表示欢迎的人仅有两成不到。《自由周刊》借此做出推断,来自霍亨索伦皇族的约阿希姆陛下要想在婚姻上心想事成,还需要打一场相当艰难的战役。
  与《自由周刊》的观点不同,在德国的亲友团给夏树的建议是生米煮成熟饭,先让爱尔兰民众接受既成的事实,再慢慢征服他们的情感。
  稳固的军政大权是打赢这场闪电战的可靠保证,然而受巴利香农事件及后期公审结果的影响,英爱关系再次遇冷,以致于在英国国内,有人因为不希望夏洛特·希尔成为爱尔兰王后而向希尔家族施加压力,这种情况给夏树的婚姻攻坚战增加了不少难度。权衡各方因素,夏树放弃了日德兰式的冒险进击,转而明确战线,扬长避短,稳步进击。
  这一年的圣诞节,夏树依然返回德国与家人团聚,夏洛特也随之前往。针对部分爱尔兰民众对于国王不在爱尔兰过圣诞的质疑,《爱尔兰日报》的一篇刊文给出了答案:国王在爱尔兰尚未组建家庭,从血缘、习俗以及逻辑来讲,他的家依然在德国。已经度过了27周岁生日的约阿希姆陛下结婚正当年,而且早就有了意中人,等到他组建了新的家庭,于情于理,都应留在爱尔兰与他的子民们共度圣诞。
  圣诞过后,夏树接连造访奥匈帝国和西班牙,继续游说两个国家与爱尔兰共组经济同盟,这一次终于取得了实质性的进展。新年伊始,奥匈帝国、西班牙以及爱尔兰的三位君主在马德里举行会晤,三方签署了贸易互惠协定,相互给予无条件最惠国待遇,进而签署了一系列协议,三个国家未来将在工业、金融、科技等多方面展开密切合作。
  消息传回爱尔兰,各界皆感欣喜,人们同时注意到,登载于报刊杂志的照片里,尚未婚配、背景良好的英国女子夏洛特·希尔均以亲密姿态伴于约阿希姆陛下身旁,她在政治外交场合未必能够发挥实质作用,但至少让他们的国王免去了形单影只的尴尬,《爱尔兰日报》的评论便提醒人们,希尔小姐俨然已经在欧洲各国的王室阶层获得了先入为主的印象,若最终成为爱尔兰王后的另有其人,那么王后殿下恐怕要花费不少心力来改变这种情况。
  圣诞节的德国皇室聚会和新年之后的三王会晤还只是夏树为夏洛特树立形象声望的第一步,返回爱尔兰之后,他们紧接着迎来了万众期待的盛事——世界博览会。
  由于国内局势几度起伏,爱尔兰政府不得不将原定于1917年秋天举行的世界博览会推迟到1918年初春。对于国际形象受到损害、经济贸易增速出现放缓的爱尔兰而言,这是一次巨大的考验,也是一次巨大的机会。
  显然因为早先发生在利默里克以及爱尔兰各地的恶性事件造成了不利影响,博览会开幕当月便遭遇了不小的“寒流”,来访宾客不足预期数量的一半。在此期间,夏洛特·希尔作为爱尔兰国王约阿希姆陛下的默契伴侣,与之携手出入上流阶层的各种交际场合,以靓丽的外形、端庄的举止、得体的言行征服众多宾客,特别在与英语系国家来宾的交流相处时,她充分发挥了正统英格兰人的语言文化优势,给这些王公贵族、政要名流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无形之中提升了利默里克世博会的受欢迎程度。
  为了本届世博会取得预想效果,在王室和政府的积极号召下,爱尔兰各界除了在形象展示方面齐心协力,对展览形式的推陈出新、接待服务的周到万全乃至许多细致入微的环节都做出了颇多贡献,甚至做到了不计较个人得失。平静如水的时局,逐渐转暖的天气,还有人们口口相传的好评终于使利默里克世博会迎来了转机。从第二个月开始,每天入境爱尔兰的外国宾客成倍增加,利默里克一多半的酒店宾馆客满为患,通往博览会场馆区的道路开始出现拥堵,翻开本地的任何一份报刊,几乎每天都能看到关于某国达官显贵、著名影星、知名学者、商界精英来访的新闻通告,有些人是来看热闹,有些人则是嗅着商机前来。利默里克车辆与福克汽车合作研发的欧洲T型车还未正式投产就已经签出了一万多辆的订单,受看好程度可见一斑;极为成功的AS-16型运动飞机投产改进型号AS-16D,出厂售价15000马克,折合3570美元,博览会首月订出22架,次月的前两个星期就订出了39架,受到热捧的还有售价25000马克的高级竞速赛艇“黑色魔神”、400000马克的民用潜艇“深水鱼”以及4000马克一套的降落伞……
  经过三年多的建设和发展,爱尔兰工业开始为这个时代奉献卓越成果。首先是原英国战巡“虎”号改装成重型航母的工程顺利完结,新战舰在通过了一系列测试调整后正式交付德国海军,并被冠以德军名将、巴伐利亚王储鲁普雷希特之名。它的入役创下了多项第一,而除了作战性能遥遥领先于同型舰艇之外,“鲁普雷希特”号今后大修维护必须重返利默里克的消息更在国际上引发了热议。人们既看到了德国与爱尔兰展开军事合作的紧密程度,亦认识到爱尔兰的造船技艺真正做到了集各家之所长:利用德国的资金和技术援助,爱尔兰的造船工业从一开始就具备了现代化的水准,又吸纳了英国统治时期遗留下来的造船设施、造船工艺以及熟练工人,从而形成了别具一格的利默里克现象——在爱尔兰的首都工业圈,约有三分之一的造船厂采用英制单位和英国的工业口径,有能力建造和维修大多数规格的英式舰船,另外三分之二的造船厂则采用公制单位和德国的工业口径,从竞速快艇、私人游艇到跨洋邮轮、大型战舰,在国际市场上都占有一席之地。
  然后是为爱尔兰国营炼油企业建造的超级油轮“克莱尔”号在利默里克第二皇家造船厂竣工,它将油轮载油量的世界纪录从此前的一万两千吨提高到了两万吨,而且设计航速和抗风浪能力都大幅度超过了各国现役的油轮,成为了爱尔兰造船工业在民用领域的新名片。
  巴林油田的商业开采,爱尔兰开始以极低的成本获得源源不断的石油资源,充足的油料供应和爱尔兰政府对发明专利的奖励政策促进了本国内燃机技术的发展,除此之外,由爱尔兰官方控股的利默里克燃机公司通过外购技术的方式引进先进的汽油机和柴油机,使得爱尔兰在1918年初成功投产105马力的胡伯特-III型八缸汽油发动机和420马力的安特里姆-II型四缸柴油发动机,这两种内燃机的性能与时下的顶尖水平还有一定的差距,对爱尔兰的工业尤其是军事工业无疑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在世人的热切关注下,计划持续半年的利默里克世博会日程悄然过半,人们已经可以从既有的情况大致推测出此次全球盛事的成败——总共有59个国家的近十万件展品来到爱尔兰参展,精心布局的展览区将这个时代的生活、教育、科技、军事以及对未来的设想按不同的地域文化脉络清晰地展现出来,而根据爱尔兰的官方统计,前三个月进入展区的参观者竟已达到了700万人次,这个成绩虽然比不上1900年在法国巴黎、1904年在美国圣路易斯、1915在美国旧金山举行的世博会,却已跟1908年的伦敦世博会相近,若是后半程状况乐观,参观总人数甚至有可能超过十年前的伦敦世博会,成就又一个小国奇迹!
第97章
爱的因果
  为利默里克世博会修建的国际迎宾馆,坐落在迷人的香农河南岸,它采用了这个时代罕见的圆球造型,全钢构造的主梁以及钢化玻璃的墙面极富现代美感,而且号称在世博会结束后,所有材料都能够回收再利用,首开了现代环保型建筑的先河。世博会开幕以来,爱尔兰国王及国家军政要员在此为来自世界各国的尊贵宾客举行了欢迎宴会,欧洲最具名望的王公贵族们鲜有缺席,欧洲之外最具影响力的人物——美国总统,日本首相,加、澳、新、印总督等等,皆在这里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1918年6月,利默里克世博会日程已然过半,奥斯曼帝国上层人士组成的庞大参观团姗姗来迟。照顾到这个古老帝国的悠远声望以及奥斯曼贵族奢靡享受的生活方式,爱尔兰政府一改往日做法,为土耳其人准备了一场极尽浮华的盛宴。
  名义上,来访的奥斯曼参观团由帝国大维齐尔也即政府首相领衔,但在屡屡经受政变和战火考验的奥斯曼帝国,掌握军队的人才有真正的发言权。在诸多衣饰鲜艳、趾高气昂的帕夏当中,有几位是夏树多年前就已结交的朋友,现任奥斯曼帝国海军委员会主席一职的法提赫,大概是这些人当中混得最好的。这个委员会掌管着奥斯曼海军的装备采购和编成训练,并对海军人事任免有较大的话语权,光从法提赫帕夏发福走样的身材就不难看出他的日子过得有多么滋润。
  “哦,哦,是吗?啧啧,真是可怜啊!”
  一番寒暄之后,大腹便便的法提赫听夏洛特·希尔向他诉说爱尔兰救助妇女儿童基金成立的初衷,对那些孤儿的处境表示深深的同情。战争、疾病、灾祸导致爱尔兰全国目前有七万多名孤儿,多半尚不具备生活自理能力,约有四分之一患有先天疾病或是残疾,尽管爱尔兰政府先后开设了近百所孤儿院,并将原有孤儿院纳入到官方监督和补助范围,使得这些身世可怜的孤儿得到了最基本的生存保障,然而国家投入的资金有限,大多数公办孤儿院都存在人手短缺、设施简陋的困难,患病和残疾孩童的生活状况尤其不容乐观,而既有的慈善机构,每年筹集到的资金有如杯水车薪。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和树立声誉、积攒人品的考虑,在夏树的安排下,以他和夏洛特·希尔的共同名义成立了爱尔兰救助妇女儿童基金,针对本国孤儿以及不具备生活自理能力的妇女募集善款。
  表情丰富地听夏洛特讲完了,法提赫似乎才意识到爱尔兰的准王后是在为慈善事业筹款,他居然没有片刻的犹豫,伸出一双戴满宝石戒指的手,大声说道:“我以个人名义捐助10万库鲁……金币!”
  罢了,法提赫又用土耳其语郑重宣布说:“我为爱尔兰国王及王后发起的妇女儿童基金捐款10万库鲁金币!”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208/387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