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19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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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特汽车公司是否受了美国军方之托,直奔这项“便利”而来,夏树并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做出绝对论断,爱尔兰情报部门在海外尤其是美国的部署还十分薄弱,几乎不可能提供有重要价值的信息,但可以确定的是,一旦福特汽车成为利莫里克车辆公司的大股东,这家具有官方背景的爱尔兰企业所涉及的各项技术就等同于跟美国人敞开共享了。从这点来看,爱尔兰似乎不该贪图美国人的资金技术与之合作,德国方面也通过外交渠道委婉地表达了这种观点,可福特T型车对爱尔兰汽车工业的发展以及社会发展的积极意义是如此重大,在获悉美方意向之时,夏树便想到了旧时空的小胡子元首,想到了他的高速公路和家用汽车。如今爱尔兰利用德国的援助和贷款大搞基础建设,以内需解决就业,用畸形发展的策略创造看似美好的经济奇迹,从而笼络民心,获得各阶层的广泛支持,而这种做法带来的负面作用是非常突出的——基础建设本身并不产生大量的经济效益,等到贷款到期,政府就只能借新还旧,或是陷入债务危机,或是以战争投机来寻求解决。
  对于这一切的后果,夏树早已做了全盘考虑,以爱尔兰的现有力量,独自对外征伐难有胜算,在新的战争契机到来之前,必须在经济贸易上寻找突破口。获准在巴林开采石油便是夏树的一张底牌——巴林蕴藏着丰富的石油资源,而且没有什么开采难度,爱尔兰政府早已派出勘探队伍,而且提前采购好了采油、运输以及炼油的全套装备。如今第一口油田已经探明,很快就能投入商业开采,假以时日,爱尔兰出产的油料不仅能够满足本国的需求,还可以大量用于出口,这是维持政府开支、逐步偿还贷款的重要途径之一。若能够引入福特的资金、技术以及成熟的机械流水线生产方式,其经济、社会还有军事的潜在价值不亚于又一个巴林!
  虽然心里早已经有了定论,在与小福特会面时,夏树仍故作好奇地询问对方为何会想到要在爱尔兰投入如此一大笔资金。
  “因为爱尔兰正在发生的变化跟福特汽车公司这些年来的发展轨迹非常相似,我们都是在不被外界看好的情况下创造了奇迹。”小福特给出了非常冠冕的回答。
  “不瞒阁下说,利莫里克车辆公司是爱尔兰的重要战略项目之一,按照我们的发展规划,它既是爱尔兰最主要的民用汽车生产者,也是军用汽车的主要制造者,还会为飞机制造提供包括发动机在内的重要零部件,它未来的规模将是跟戴姆勒·奔驰相媲美的超大型综合企业,按说这样的企业不适宜跟国外公司合作,可是没办法,福特T型车的魅力实在太大了,我们简直可以想象到爱尔兰生产的T型车在每一个城镇、每一条道路上驰骋的情形,爱尔兰人的生活水平将因为这辆车而得到极大的提升。”
  听夏树这么说了,小福特乐滋滋地迎合道:“这一切正在美国成为现实,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也会在爱尔兰美梦成真。”
  “经过反复的权衡思考,我和政府内阁认为应该接受福特公司的收购提案,允许福特公司以不低于400万美元的价格收购利默里克车辆公司45%左右的股权。当然了,如果我们的决议受到外交方面的强烈影响,也有可能改变初衷,所以……如果福特公司愿意接受一项有反悔权的协议的话,我们可以继续讨论这笔大交易余下的所有细节了。”
  按夏树所言,收购股权的溢价比例较福特公司的开价提高了不少,如果美方看中的并非单纯的经济前景而是爱尔兰人掌握的军事技术,理应做出这个让步。
第53章
竞争与合作
  “我知道这么说有些失礼,但……也许陛下过高的估计了福特汽车公司的实力,制造企业需要大量的资金周转,200万美元已是我们能够投入欧洲市场的资金上限,而1912款T型车的生产许可折价100万美元是非常公平的估价,如果陛下坚持400万美元股权出让价格,我们唯一的办法就是降低股权收购比例,否则就只能是遗憾放弃了。”
  说这话时,艾兹尔·福特显得认真而诚恳,坐在对面的夏树则不动声色地将他的表情和小动作收入眼中——从小福特的回答来看,美方希望在300万美元的价位上成交,虽有商谈余地,但估计不会太大。
  有鉴于此,夏树不急不忙地说:“如果福特公司能够让利默里克车辆公司具备年产一万辆T型车的能力,我们可以考虑在股权价格上放低要求。”
  “只要车辆公司将我们注入的现款资金全数用于购买生产设备,并按我们的要求培训处出足够的合格工人,达到年产一万辆汽车的目标不难。”小福特做出回答时,与之随行的福特汽车公司技术总监在他耳边小声提醒了几句,他旋即补充道:“当然了,爱尔兰的冶金工厂需要按我们的标准提供足够的金属材料,如果达不到要求,就得及时、足量地从国外进口,欧洲有好几个国家都具备这样的技术条件。”
  “也就是说,我们满足了这些条件,福特公司就能确保我们达到年产一万辆汽车的能力?”
  小福特稍稍迟疑了一下:“是的,陛下,这看起来很难,但福特汽车公司6年前就已经突破这个产能了,而如今的生产线效率更甚从前。不过,陛下,请恕我直言,年产量是一回事,每年能够售出多少是另一回事,公司能否盈利,由很多复杂的因素决定。”
  “阁下说的没错。”夏树轻挑嘴角,露出狡黠笑容,“在德国的时候,我曾负责经营一家造船厂,它的名字叫弗里德里希皇家船舶造修厂。庆幸的是,我的经营业绩还算不错。”
  在德国乃至欧洲,这是人所皆知的励志故事,但在遥远的大洋彼岸,人们对约阿希姆这个名字的印象更多是关于军事和战争的。小福特在来之前显然做了一些功课,但并不足够的深入,所以只好尴尬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那我之前的担心真是多余了。”
  夏树道:“欧洲的人口是美国的五倍还多,欧洲是目前全世界最大的工业品和消费品市场,而且许多欧洲国家的社会生活、交通条件都已迈入了现代化,对家用车辆的需求量可不会比美国少。即便年产万辆,也远不能满足欧洲市场的需求。”
  在与沉默寡言的技术总监进行简短交流之后,小福特点头道:“陛下对市场的分析和预期都跟我们的判断非常接近。迄今为止,欧洲各国的车辆制造企业有数百家,但没有一家年产量过万的,如果利默里克车辆公司能达到这个规模,将开欧洲先河,成为欧洲汽车制造领域的新标杆。正因如此,我们希望购得它至少百分之四十五的股权,以确保我们双方都能够通过这次合作获得理想的收益。”
  诚如艾兹尔·福特所言,这次合作有着令人期待的前景,甚至有可能将爱尔兰的工业化进程加快五到十年,并使爱尔兰的军事潜力有大幅度的增长。
  “就我个人的意愿而言,我希望福特汽车公司与利默里克车辆公司之间能够有愉快的合作,但合作关系能否建立,关键还是取决于企业之间的商业谈判,爱尔兰政府作为利默里克车辆公司的股权参与者,不会在谈判中刻意制造任何障碍,政府派出的代表旨在确保国家利益能够得到充分的保证。祝大家好运吧!”
  话已至此,小福特一行人起身告辞。
  美国客人离开之后,夏树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爱尔兰王国成立至今还不满一年,所有的工业项目基本上都是脱离英国统治之后规划启动的,现在的爱尔兰有能力制飞机、造轮船,工业能力有了很大的提高,但离一流的工业国家还差了十万八千里,工业研发能力尤其薄弱。就以利默里克车辆公司为例,此前数月,它参照奔驰“闪电”和1908年款福特T型车的设计推出自己的高档车和廉价车,虽有夏树给出的改进建议,但效果依然不甚理想,实车上路之后故障频发,若不能解决这样的基础技术问题,爱尔兰的“幼犬”坦克恐怕会成为绘图板上的完美作品和现实中故障高、效率低、造价昂贵的失败品。
  缘于德国和爱尔兰联合组建舰艇设计研发机构的关系,爱尔兰的舰艇研发能力从近乎空白状态一跃而居于世界领先地位,而且在重巡洋舰、远洋潜艇、高速鱼雷艇三个项目上享有独立的技术专利权,但是受限于爱尔兰的基础工业水平,突击上马的许多项目都存在类似的问题,爱尔兰皇家造船厂建造的第一艘千吨级潜艇——德国爱尔兰合作的远洋U艇计划,就成了让夏树颇为费神的一个。该项目的建造代号是R-03号舰,原始的建造预算是480万马克,折合24万英镑,相当于国王级无畏舰总造价的十分之一。R-03的水上排水量为1600吨,采用军刀型的平直甲板、弧形艇身造型,拥有较普通潜艇出色的水上航行性能,而且具备很强的自持能力,适合进行跨洋远航。按照理论测算及以往的经验,若是投入批量制造,该型潜艇的制造成本可以下降至少三分之一。现在,R-03主体接近完工,实际建造费用即将突破480万马克,考虑到后续的测试和调整,皇家造船厂向爱尔兰军方提出了追加40万马克的申请。经过商议,爱尔兰议会批准了这项经费,无论最终造价会达到多少,R-03都将成为有史以来成本最高昂的一艘潜艇。
  显然是“霍亨索伦天才”声名在外的关系,R-03还未完工测试,列强国家的情报人员早已跃跃欲试,奥匈帝国和意大利军方通过各种渠道表达了他们参与该项目的强烈意愿。爱尔兰军用造船业受到关注的还不止于此,在经过现代化大改装的“贝尔法斯特”号惊艳亮相后不久,沙俄政府便向爱尔兰的造船企业递来了橄榄枝,他们先是跟位于利默里克的爱尔兰皇家造船厂洽谈了由其为俄国海军改装一艘旧巡洋舰的可能,后来又提出了一项令人吃惊的造舰意向,他们希望向爱尔兰皇家造船厂订购一艘标准排水量在一点六万吨、造价为120万英镑的重巡洋舰。
  重巡洋舰是大战结束后新诞生的舰种概念,它的吨位、功能以及造价都介于装甲巡洋舰跟战列巡洋舰之间,适合执行轻型舰艇难以胜任、主力战舰不甚合适的军事任务,既可以单舰活动,又能够作为舰队的侦察尖刀,对那些难以承担战巡或无畏舰高昂造价的中等海军国家也颇具吸引力。根据德国和爱尔兰的战略协定,规模最大、实力最强的皇家造船厂业已开建了一艘重巡洋舰,并准备在1917年开建第二艘。这两艘一点五万吨级的新锐战舰由爱尔兰政府承担百分之七十的建设成本,德国海军给予百分之三十的无偿支持。建成之后,两艘战舰归入爱尔兰海军序列,编员主要由爱尔兰海军官兵构成,德国海军派员登舰,了解掌握舰艇性能,以便在形势需要的时候将其编入德国舰队的战斗阵容,接受德国舰队指挥官的统一调度。
  对于沙俄海军向爱尔兰船厂订造重巡洋舰的交易意向,爱尔兰的军政高层表现出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有趣的是,土生土长的爱尔兰人认为这单生意可以给爱尔兰皇家造船厂带来相当丰厚的利润,而且有助于打响爱尔兰军事造船业的招牌,加入爱尔兰国籍的德国人则持强烈的反对意见。对于这一重量级的消息,德国方面自然不会忽略。德国首相冯·贝特曼分别给夏树和爱尔兰首相荷尔德斯写信,提醒他们俄国人的举动有两大险恶用心,一个是离间破坏德爱两国的盟友关系,一个是窃取德爱两国的造舰技术,爱尔兰政府绝不能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做出损害自身战略利益的事情来。
  现如今,利默里克的造船工业区大体成形,不少造船厂都已投产运营。大战期间,各交战国总共损失了四千多艘商船,由于战后的国际贸易出现了反弹式的快速增长,各国对新造船只的需求量陡增,爱尔兰的造船业立即迎来了一个黄金时期。无论是站在经济利益还是战略发展的角度,爱尔兰此时都不需要俄国的造舰订单。在夏树看来,若是生硬拒绝俄国海军的要求,对俄爱两国的外交关系并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只不过失去了一次向全世界展示爱尔兰军工造船实力的宝贵机会,但如果接受俄方的订单,就会招致爱尔兰民众以及德国盟友的反感甚至反对,因而以船坞工期已经排满为由予以婉拒为妥。
  不过,沙俄海军的求购申请还是这让夏树想起了旧时空的21世纪初,俄国向法国订购西北风级两栖攻击舰这件在国际政治和军事领域颇为轰动的事例,从事件的发展和影响来看,俄法两国在军事政治领域实现了双赢。如今的国际格局,跟那时候比起来又多多少少有些相似。
第54章
年轻的国王们
  春日的一天,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市区,成千上万的民众仰头眺望,在他们的共同视线中,一艘浅灰绿色的巨型硬式飞艇仿佛踏着祥云而来的天神,带着令人敬慕的磅礴气势降落在了高高耸立的飞艇系留塔。
  当今的商业航空,飞艇与飞机的地位并驾齐驱,从最北端的芬兰赫尔辛基到最南端的西西里岛,从东边的圣彼得堡到西边的里斯本,整个欧洲已经建立起了蛛网密布的空中航线。就舒适和安全性而言,飞艇仍要略胜一筹,因而成为上流社会的首选,航空货运和公务飞行则以飞机居多。
  大战结束后退出现役的军用飞机,很大一部分得以在民用领域延续它们原本短暂的生命。
  爱尔兰国王率团来访,久未出现在公众视线中的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三世亲临迎接。
  西班牙有较为丰富的矿产资源,有支持奢侈品消费的富有阶级,有亟需一份工作养家糊口的青壮年劳动力,这些都是颇具经济价值的资源,但基于历史渊源和势力格局,欧洲列强宁愿在安纳托利亚半岛展开角逐,也不愿意在伊比利亚半岛耗费精力,何况还有亚、非两大洲和太平洋诸岛的殖民利益等着列强国家前去开拓,自从美西战争之后,西班牙王国俨然成为了欧洲最缺乏生气和活力的地方。
  阿方索十三世便是这块被遗忘之地的当家主人,他是波旁王朝的继承者,前任西班牙国王阿方索十二世的遗腹子,一出生就戴上了这顶古老而沉重的王冠。在成年以前他的母亲——来自奥地利的玛丽亚·克里斯蒂娜女大公,担任摄政,而在此期间,西班牙遭在那场灾难性的战争中被新兴的强权国家美国击溃,丧失了菲律宾和所有美洲领地。等到阿方索十三世在1902年正式执掌国家大权时,留给他的是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国家腐朽没落、阶级矛盾突出、民众生活艰苦,重重积弊导致社会动荡不安,抗议、罢工时有发生,革命思潮暗流涌动,王公贵族却还在醉生梦死……
  时隔数年,夏树又一次站在了阿方索十三世面前。昔日朝气蓬勃的海军学员历经传奇,已然成为了一国之主,受到全体子民的尊崇拥护,俨然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人物。从那一次相见到现在,阿方索十三世的身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但西班牙王室的权威却在日益衰弱,他曾为改变国家的困境而做出许多的努力,可除了那么一两项改革受到了些许成效,余下的统统付之东流。
  “尊贵的约阿希姆陛下,多年不见,您从一棵青葱小树长成了强壮的大树,暗藏于心的君王气质完全释放出来,成为了万众敬仰的英雄,而所有的这一切居然是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发生的,人生真是太奇妙了,不是么?”
  夏树一脸平静地听着阿方索十三世讲完客套话,只是暗含唏嘘地说了一句:“多年不见,陛下似乎比从前更加消瘦。”
  阿方索十三世苦笑道:“有什么办法呢?我注定是个长不胖的人。”
  寒暄之后,两人肩并肩走过红地毯,同乘一辆汽车驶离系留塔。
  车座上,阿方索十三世没有了人前的矜持,他唉声叹气地诉起了苦,明言自己这个国王当得有多么不容易。
  夏树感同身受地说:“在成为国王之后,我才真正理解君主们为什么会有无尽的烦忧。治理一个国家可比管理一支军队难得多。”
  阿方索十三世却道:“一个国家面积越大、人口越多、人种越杂,治理起来就越头疼,这些陛下暂时恐怕还体会不到。”
  对方所说的这些困扰,夏树不但现在体会不到,将来恐怕也不太可能有机会,因为爱尔兰基本属于单一民族国家,爱尔兰人占据了绝大多数,而且以爱尔兰的国家实力和战略地缘,今后只可能以掠取殖民领地、强行租用港口的方式扩张,直接吞并他国领土的几率微乎其微。
  以西班牙和爱尔兰这两个王国现状的直接对比,夏树确实应该感到庆幸,然而西班牙有过无比辉煌的历史,他们曾经站上世界之巅,并有条件重回强国之列,爱尔兰的终极梦想也只是人见人畏的欧洲小强,在某些领域拥有世界一流的成就,以某种方式重现荷兰丹麦的荣光,仅此而已。
  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地深入下去,只会让深陷困顿中的阿方索十三世愈加苦恼,夏树话锋一转,谈起了即将举行的足球友谊赛——作为官方有意促进两国关系的举措之一,爱尔兰国家队造访马德里,不日将要挑战西班牙国家队。当然了,1916年的西班牙可不是21世纪初的那支宇宙队,爱尔兰国家队组建时间虽短,受益于政府支持下的半职业化国内联赛体制,可谓兵强马壮、士气高昂。不久之前,这支爱尔兰队前往德国参加了皇帝杯,击败受邀前来的意大利,仅在最后的决赛中惜败给了东道主德国队,展现出了不凡的实力。
  尽管比赛还没开始,西班牙国王对自己球队的表现却很是悲观,而且表示:“足球水平是一个国家军事实力的体现,以西班牙当前的状况,就算对阵奥斯曼土耳其,下场恐怕也是被蹂躏。”
  初听这话,夏树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阿方索十三世何以引申至此,但听后话便觉得甚为有理。
  “决定一场足球比赛胜负的几个关键要素:身体、精神、技巧、智慧。身体强壮与否,取决于一个国家的经济实力,踢球和从军都属于体力劳动,如果这个国家经济状况很差,民众整天吃不饱,十个人有九个面黄肌瘦,就算后期给予特殊照顾,身体贫弱的本质难以改变;精神顽强与否,跟这个国家的社会氛围有关,人人英勇好战,不论是上场比赛还是从军杀敌,都会带上这种勇敢的意志和韧劲;技巧的好坏是建立在身体和精神之上,有好的身体和精神状态,才有心思去练习球技,才可能培养出良好的团队技术;智慧的高低在于指挥者的判断和决策,在于每一个执行者能否领会,在于通过学习训练所培养的素质。如今这些要素,每一样都是西班牙所欠缺的,爱尔兰队似乎完全没有这些担忧,所以说胜负在比赛之前就已经确定了。”
  “陛下的足球哲理让我眼界大开,您说的这些确实有一定的道理,但也不尽正确。有句古话叫做事在人为,如果一味悲观,遇到一些困难就自我放弃,胜利女神肯定不会眷顾,但如果有不畏困难的意志品质,哪怕身体、精神、技巧都处于下风,仍是有可能取得胜利的。一个很现实的例子就是……”
  这时候,阿方索十三世有些出乎意料地插话道:“陛下是想以日德兰大海战的例子进行举证?”
  夏树对此感到惊讶而又尴尬,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躲在皇帝、皇储以及舰队司令背后的神秘人物,国王的身份使得他一言一行都有成为公众焦点的可能,他说过的话、举过的例子都可能成为人们谈论和研究的对象。
  日德兰大海战是夏树最喜欢引用的例证,因为它具有足够的颠覆性和励志效果,当然也是夏树最得意和自豪的作品。如若阿方索十三世一味逢迎,多听几遍也是无妨,但西班牙国王显然没打算以哀求的方式从爱尔兰人那里寻求帮助,而是要在相互尊重、地位平等的基础上展开合作。
  “那是不可复制的经典,时运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若以相同的客观条件重来一次,结果可能截然不同,不知殿下是否认同我的浅薄观点?”
  任何外交活动都可以看成是一场交锋,西班牙国王的反击来得如此突然,把夏树打了个措手不及。夏树深吸了一口气,稳稳回敬道:“没想到在陛下平静朴实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如此惊人的智慧,这真是让我大感意外。大战结束以来,各国的军事历史学者对日德兰海战做了大量的分析,人们越来越多地将注意力放在舰艇质量、官兵素质、指挥官决策甚至是精确到分秒的战斗时机上,反而忽略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时运。一架侦察机跑偏了位置,一枚鱼雷偏离了设定方向,一艘战舰的锅炉突发问题,这些不可确定的因素完全有可能改变海战的进程和最终结果。德国海军的胜利有很大的侥幸成分,最值得庆幸的事情在于我们勇敢地作出了尝试,争取到了与对手分出高下的机会,然后才有胜利女神的垂青。”
  这番话前半部分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后半部分则是对西班牙境况的暗讽——正因为阿方索十三世始终不能够拿出真正破釜沉舟的决心,从根本上破除困扰这个国家的各种积弊,使得改革流于形式,才会导致西班牙在既有困境中越陷越深。照此下去,王权的崩塌只是时间问题,而国家要在经历漫长的混乱、内战、低潮之后才能缓慢走上正轨,生活的苦难将让几代西班牙人饱受困扰。
第55章
重病需猛药(上)
  西班牙的王宫建在曼萨莱斯河左岸的山岗上,它的规模仅次于法国的凡尔赛宫和奥地利的霍夫堡宫,是世界上最精美的宫殿之一,其豪华壮丽程度在欧洲各国皇宫中首屈一指。宫殿里藏有无数的金银器皿和珍宝级的绘画、瓷器、皮货、壁毯、乐器等等,就连内墙上的刺绣壁画和天花板的绘画也精妙入神。
  这,便是历史留给西班牙的宝贵财富之一。
  再次回到多年前受邀与阿方索十三世共进午餐的那个宴厅,夏树不禁心怀感慨,这一路走来,记不清付出了多少汗水,又有多少个令自己振奋的好点子,正因为全身心地投入,才能够收获从前在白日梦中幻想过的美好……
  思绪回到眼前,阿方索十三世,这位身形削瘦,精神气质偏于阴郁的西班牙国王,伸手邀请夏树在贵宾位置落座,然后在他自己的专属位置上坐下,嘴角露出难得的笑容:“陛下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当然记得!”夏树环顾四周,各种陈设依然是印象中的模样,所不同的是,上一次相会,他与阿方索十三世单独享用了一顿平静的午餐,现如今,双方随行人员有如过江之鲫,使得这偌大的宴厅满满当当,热闹非凡。
  宴席一开,衣着得体的宫廷侍从们犹如一条工业流水线,将外观考究、口味纯正的美食摆上餐桌,美酒佳肴香飘四溢,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场宴席都是毫无瑕疵的。那么问题来了……准备这样一场盛宴,西班牙王室要付出多大的开支?
  西班牙国力空虚、政局动荡,这是无争的事实,但生活困苦的只是平民大众,西班牙的王公贵族、地主财阀以及各个修道院的僧侣们依旧奢靡潇洒。大战期间,西班牙的中立地位使其可以向战争双方提供物资,即便到了战争后期,西班牙与英国、法国、意大利、爱尔兰的贸易航线仍在繁忙运转,这造就了西班牙短时期的经济繁荣——最大的受益者依然是囤积物资、享有特权的上流社会,阶级的贫富差距不减反增,社会矛盾愈发突出也就不足为奇!
  阿方索十三世似乎看出了夏树的异样,他借着碰杯的机会诉苦道:“难得陛下来访,我们的宫廷厨师们才有机会展露他们的技艺,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这些人迟早是要另谋出路的。”
  夏树在心里冷冷一笑,表面宽慰道:“陛下不必如此悲观,每一个国家都会经历低潮期,就像是人生病一样,只要能够认清病原,找准药方,就一定能够治愈疾病,重归健康。”
  阿方索十三世深饮杯中酒:“道理确实很简单,真正做起来却比打一场大仗还要难。若是我们互换身份,陛下定能深切体会到我心中的哀苦。”
  对方言谈举止所表现出的复杂性格使得夏树难以捉摸他内心的真实想法,所谓重病需猛药,西班牙王国经济混乱、债台高筑,唯有一场彻底的改革能够使之枯木逢春,否则将如历史那般,在经历政权瓦解、内战、独裁之后,历经数十年才重新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发展之路。
  见夏树闷头不语,阿方索十三世又道:“但以陛下出类拔萃的智谋,或可以帮我们指点一条卓有成效的复兴道路。”
  夏树抬起头看了看西班牙国王,他此时的表情很耐人寻味。既有期待,又自觉无望,似乎还有戏谑的成分。
  属于西班牙的辉煌期要追溯到16世纪,当时西班牙殖民者在美洲发现了丰富的银矿,美洲的白银输出带动了西班牙的经济,使其得以进口奢侈品和谷物,并且成为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维持其用于进行在欧洲和北非的一系列战争的军事力量的重要财政来源。那时候,西班牙帝国依靠其经验丰富的海军纵横大洋,依靠其著名的、可怕而训练有素的步兵以及西班牙方阵在欧洲战场上占尽了优势。
  巅峰期的西班牙帝国号称无敌,但其实已经饱受内忧外患的困扰,王权斗争、地区判断、战争失利,在这种种不利因素的作用下,西班牙陷入了漫长的衰退期。高涨的通货膨胀、将犹太人和摩尔人驱逐出西班牙的不良后果以及西班牙对黄金、白银日益增长的依赖性,导致了西班牙政府的几次破产和由此而起的数次经济危机,16、17世纪的两场大瘟疫使得西班牙损失了大量的人口,西班牙渐渐失去了其在欧洲的领导地位,最终沦为二流国家。
  在18世纪中期,西班牙曾经出现过一段经济繁荣期——在国王卡洛斯三世及其大臣伊斯奎拉克侯爵莱奥波尔多·德·格雷戈里奥等人的统治下,西班牙开始实行开明专制,并且推出了诸多的改革政策,造物主也有意眷顾这一时期的西班牙,令他们借着美国独立战争的机会夺回了之前失去的大部分领土,国际地位得到了改善,可惜洛斯三世的改革精神在其子卡洛斯四世的统治时期荡然无存,短暂的繁荣仿佛成了垂死者的回光返照。在那之后,国家被战争、革命、西班牙人之间以及西班牙各政党之间的相互斗争所折磨,变得日益衰弱,甚至像奥斯曼土耳其那样病入膏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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