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167部分在线阅读

字体大小: | | 上一章 / 章节目录 / 下一章 / 返回书籍页面 / 当前阅读进度167/387

第135章
以退为进
  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用在1914年圣诞前的德皇威廉二世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在东线,德国军队不但守住了土地肥沃的东普鲁士,还反攻进入俄属波兰,夺取了华沙以西数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在西线,德国军队通过巴黎会战和鲁昂战役奠定胜局,快速西进的德军已相继占领卡昂、瑟堡、勒芒等重要城市,第1军团的先遣部队正步步逼近法国西海岸的头号军事港口,布雷斯特;在北线,德国海军以“微小”的代价掐灭了英国海军扭转败局的最后希望,稍加时日,德国公海舰队就能够重新以强大的阵容编队航行,英国人只能在记忆中祭奠他们失去的光辉;在南线,奥匈帝国不仅被沙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还被塞尔维亚这么一个“弹丸小国”蹂躏得完全没有脾气,三个奥匈集团军没能攻破的塞军防线,两个德军兵团只用了几周时间就解决了问题,军事上的巨大反差使得德意志帝国主导德意志世界的地位更加不可撼动。
  在这位胡须翘上天的帝国统治者面前,夏树一如既往地保持着低调谦逊的姿态。此般独处场合,两人只捎带聊了几句有关海军事务的话便直奔主题。
  “从维护和扩大德意志的利益出发,我们非常有必要推动爱尔兰成为君主国,并且让他们选一位德国皇室成员担当国王。可是,陛下,爱尔兰独立后肯定要面临艰难而又复杂的形势,我的天赋在于数字,由此对机械设计、商业运营以及军事谋略还算在行,但这些在治理国家方面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我想,整个德国没有谁比您更有资格统治爱尔兰。”
  夏树的单刀直入让威廉二世颇感意外,德国人毕竟是直来直往的性格,不像东方人,哪怕心里馋得要命,嘴上也要推脱一二。以威廉二世的理解,夏树这样表态意味着他确实对坐上爱尔兰王位没有太大的信心。
  若不考虑因果关系,仅凭威廉二世好高骛远、自视极高的个性,绝不会嫌头上的王冠太多太沉,可是他的幕僚以及帝国的重臣们在政治外交方面还有着最基本的常识,由威廉二世兼任爱尔兰国王所带来的坏处绝对要比益处多得多,若是推选其他皇室成员坐在爱尔兰的王座,在国际政治舆论方面所受到的阻力会小很多。正因如此,威廉二世才会选择自己才华横溢、声望高涨的幼子约阿希姆,委托自己的胞弟海因里希亲王带话,更深层次的考虑恐怕是让亲王心甘情愿地退出竞争行列。
  要想坐稳一个拥有数百万人口但是国内经济落后、政治矛盾突出的国家的王座,个人能力、意志决心、威望声誉是非常关键的因素。若是针对这些因素进行深入细致的权衡,那么约阿希姆王子确实是德国皇室最合适的人选,可是握有决定权的人既没有必要也不会真的去进行这样的调查分析,因为站在德意志帝国的整体高度,前去统治爱尔兰的人是否能让这个国家走向富强并不重要,只要保证爱尔兰站在德国主导的国际阵营足矣。
  也就是说,有德国的武力作为保障,威廉二世的任何一个儿子都能够胜任。
  德国皇帝之所以挑选幼子约阿希姆,既有他个人喜好在内,也是各方角力的结果。
  在夏树看来,自己之所以会被德国的权力阶层选去当爱尔兰国王,并不是因为多数当权者的支持,恰恰相反,这说明他在国内的根基太浅。尽管他从未表露过要进军政界的意愿,可是他现在积累的功勋和声望已经是一笔相当惊人的政治资本,无论他留在军界还是进军政界,亦或是两界通吃,注定是所向无敌的存在。从自身利益或潜在利益出发,希望这位霍亨索伦天才离开德国的人很多,而让他去当爱尔兰国王应该是最冠冕堂皇的办法。
  明明是受挤兑排挤的结果,却成全了夏树不甘居于人下的究极野心,他本该躲起来偷笑,可是经过反复的冷静思考,如果自己是作为“流放者”去了爱尔兰,未来的命运还是间接掌握在了别人手里,甚至单纯成为德国在爱尔兰的傀儡和代言人,而他绝不甘心成为这样的角色。
  威廉二世显然没有看透夏树的心思,他一板一眼地解释说:“我老了,每天处理这个国家的事务就已经精疲力竭,哪里还有精力过问爱尔兰人的事情。再说了,要是由德国皇帝或者皇储戴上爱尔兰的王冠,全世界恐怕都会觉得我们是意图吞并爱尔兰。现在英国已经被我们打倒了,我们完全没必要背负那样的骂名。约亨,你是我们打败英国的头号功臣,爱尔兰人一直憎恨英国,所以在感情上更愿意接受你成为他们的统治者,你所要做的就是继续保持他们对你的好感,其余的事情完全不必担心,德国永远是你的坚实后盾。”
  夏树婉言道:“可是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当上国王,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当一个国王,如果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做不好,只会连累德国皇室成为外界的笑谈吧!”
  “当国王很难么?”威廉二世自问自答地说,“也许吧!国王是人类社会最特殊的职业,有的带领国家走向强盛,就像是我们的先祖腓特烈国王,有的把国家推向了毁灭,就像那些昏庸的暴君。以你的聪明智慧,约亨,我相信你可以成为一个好国王,而你需要的只是时间、经验,还有来自德国的永久支持。”
  “等到各方停战,英国必定会想方设法挑起爱尔兰内战。就我所知的情况,爱尔兰北部有相当一部分人把自己当成英国人,他们反对爱尔兰独立,许多人都加入英国军队对抗我们。要是德国军队从爱尔兰撤走了,以爱尔兰军队的实力,恐怕抵挡不住英国人支持的反叛军队。”
  看夏树愁眉苦脸的模样,威廉二世立即向他允诺德国永远不会从爱尔兰撤军,可是这个承诺有多可靠,威廉二世自己心里也没谱。从历史发展的规律来看,就算德国通过这场战争的胜利成为欧洲霸主和世界头号强国,它也无法在国际舞台上任意妄为,若是四面树敌、引起众怒,搞不好就会重蹈拿破仑当年的覆辙。根据德国和爱尔兰独立组织的秘密协议,待爱尔兰独立之后,德国只会在租用的港口和军事基地派驻军队。如果未来武装冲突仅限于爱尔兰内部,德国直接出兵参战的可能性其实并不高。
  夏树一边察言观色,一边步步诱导:“陛下,如果一定要让我去当爱尔兰国王,几年之后我被推翻下台时,希望陛下能够恢复我在德国海军的军阶和职务。”
  威廉二世从未见过夏树如此缺乏信心的样子,他在办公桌后面一语不发地思考了好久,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只要夏树当上了爱尔兰国王,德国政府将出资在爱尔兰建立从步枪、机枪到大炮、弹药的一整套军工生产线,并向爱尔兰提供为期二十年的巨额免息贷款,以及在德国和爱尔兰之间建立军人流通机制,即允许德国军人以自愿身份前往爱尔兰军队任职,期间将保留他们在德国军队的军籍军职,任何时候都可以重回德国军队。
  至于夏树名下的资产,除了涉及核心军事技术的造船、航空、战车不得转移之外,其余部分均可按照他的个人意愿自由流通。
  这一系列条件与夏树预期的相差无几,看来威廉二世不止是出于对幼子的疼爱才给出如此丰厚“陪赠”,过分显赫的战功以及诸如海军战神、不败天才的声名恐怕已经对身为正统继承人的威廉皇储构成了实质性的威胁,为了避免这个蒸蒸日上的帝国发生内耗,多一些“陪赠”也是理所应当的。
  摸清了德国皇帝的底牌,夏树开始出牌。在他名下的产业当中,弗里德里希造船厂和胡伯特航空无疑是最具战略价值的财富,既然不能转移,自己今后的发展重心又必须要离开德国,他干脆提出将这些企业售让给德国政府,以换取比它们市值净价少得多的武器装备——包括德国现役的舰艇飞机。
  刚一开始,威廉二世还有些犹豫不决,听到夏树解释说,这些武器装备移交爱尔兰军队之后,实际上依然掌控在德国皇室手中,遂松口应允,但限定夏树只能选择那些对德国军事力量没有太大削弱的武器装备,其中舰艇必须是舰龄超过10年的——从服役之日算起,德国海军所有的一线主力舰都被排除在外,符合这一限制的最强战舰是德意志级前无畏舰和沙恩霍斯特级装甲巡洋舰。
  夏树对此并无异议,因为可以预见,在爱尔兰取得独立之前,英国政府必定会对贝尔法斯特的造船设施进行一次彻底的清理,能拆的拆走,不能拆的毁坏,失去了这个重要的造船中心,爱尔兰连建造一艘巡洋舰的能力都不具备,就算德国政府慷慨地提供一流的主力舰,他们也没有办法进行日常的维护修理,而且光靠两三艘外购的主力舰并不能组建一支真正有战斗力的海军舰队。
第136章
提尔皮茨的忠告
  德国海军的辉煌胜利造就了无数的英雄,公海舰队司令莱因哈特·舍尔被誉为“德国纳尔逊”,弗朗茨·冯·希佩尔、威廉·冯·兰斯、马克西米里安·冯·施佩等分舰队司令光环加身,“腓特烈大帝”号舰长冯·卢比奇、“国王”号舰长保尔·贝恩克、“布吕歇尔”号舰长冯·卡格纳克等战舰指挥官声名大振,就连从未踏足战场的海军参谋长冯·波尔也成了“海军的克劳塞维茨”。在这享受胜利荣耀的时刻,人们不应忘记,是谁提出了雄心勃勃的海军扩充计划,一手打造了所向无敌的公海舰队;是谁力主通过了德国海军法案,为海军建设提供了强大的资金保障;是谁坚持海军作战理论,为天才的进攻策略保驾护航;又是谁,在英国民众心目中的邪恶程度仅次于德皇威廉二世……
  1914年的圣诞节即将到来,已经走过人生65载的提尔皮茨静静坐在毗邻施普雷河的办公室里,透过窗户就能够清楚地看到柏林宫殿区的建筑群。遥想当年,他在人人推崇远洋破交战的德国海军高层圈子里是个“不切实际的异类”,受到同僚们的排斥甚至羞辱,提尔皮茨一怒之下提出辞呈,是刚即位不久的威廉二世挽留了他。备受恶评的德国皇帝对提尔皮茨的胆略和雄心十分欣赏,对他寄予了深厚的信赖,让他从殖民地舰队司令跃升到了海军首脑的位置,那时候提尔皮茨的军衔还只是海军少将。在德国海军的扩充行动显现成效之前,威廉二世便赐予其伯爵头衔,而且称呼他为“永远的提尔皮茨”。从19世纪末期到战争爆发前的十数年里,普鲁士首相兼帝国宰相换了三任,陆军从施利芬时代进入了小毛奇时代,皇帝身边的大臣如走马灯一般来来往往,唯独提尔皮茨一直掌握着海军大权,并于1911年成为了德国海军的首位元帅。现如今,德国海军赢得了一系列举世瞩目的胜利,从而将昔日的最强竞争对手拉下马,并且朝着全体德意志人梦寐以求的海洋霸权步步迈进。身为德国海军的缔造者,阿尔弗雷德·冯·提尔皮茨元帅如愿获得如日中天的声望和地位,可是在这张饱经风霜的脸庞上,夏树分明看到了一丝英雄迟暮的落寞。
  尽管在海军内部受到了波尔、穆勒等人的架空,但提尔皮茨毕竟还掌管着海军的战略建设大权,而且跟德国皇帝有着非同寻常的交情,就算威廉二世没有就爱尔兰国王人选一事征求他的意见,他也应该是最早知晓内情的一批人。因而当夏树前来讨教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还以一副尊尊教导的口吻叙说道:
  “我曾在亚洲呆过两年,那还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我知道,东方人有着他们特有的哲学体系,有些话理解起来很奇怪,有些很符合自然规律。例如他们觉得宁可当一只鸡的脑袋,也不要当牛的屁股,意思是说,宁可在一个很小很弱的地方当头领,不愿在一个很大很强的地方当小吏。”
  “宁为鸡头,不为牛后。”夏树用德语说出这句已经延续千年的东方哲理。
  提尔皮茨点头道:“看来殿下很清楚这个道理,那就好办了。在德国,殿下应该能够成为又一位皇室出身的海军元帅,当上海军的战略决策者,甚至有机会成为首位皇室出身的帝国宰相,从而成为帝国历史上最了不起的人物之一。如果戴上爱尔兰的王冠,殿下将成为陛下,在那里开创属于自己的历史。不必担心爱尔兰人不受管教,他们之所以拒绝英国统治,最重要的原因是英国人并不把他们当做真正的英国人看待,这是种族之间的矛盾冲突。您以德国人的身份治理爱尔兰,并没有从根本上改变爱尔兰人的民族属性和民族信仰,那位史上最走运的法国元帅就是非常成功的例证,维京人可是比凯尔特人还要横蛮难驯的,看看现在的瑞典,政局稳定、国力日盛,民众对王室的爱戴不逊于任何一个国家。”
  让·巴蒂斯特·贝纳多特,这个绝对幸运的法国人俨然成了夏树选择爱尔兰王位的最大理由。贝纳多特一介平民,凭借战功以及与拿破仑的姻亲关系受封法国元帅。瑞典早期参加反法联盟,由于国王古斯塔夫四世在拿破仑战争中决策失误,屡战屡败,瑞典军队将领发动政变,逮捕国王,后宣布废黜国王并放逐出国,由军队控制的瑞典议会选举国王的叔父、国王未成年期间的摄政、南曼兰公爵卡尔为新国王,而老卡尔任国王时已经61岁,生有二子但都早夭。考虑到国王无后嗣,又深感拿破仑称帝后对欧洲各国产生巨大影响力,1810年瑞典议会作出一个令人震惊的决定,选举法国元帅贝纳多特作为国王的养子和王位继承人。贝纳多特接受了瑞典人的好意,改名卡尔·约翰,改信路德宗,次年以摄政身份开始执掌瑞典国政。值得一提的是,瑞典很快与英、俄和普鲁士结盟,重新投入反法战线,以瑞典王储身份参战的贝纳多特任反法联军北方总司令,参加莱比锡会战,取得决定性胜利,后又击败丹麦,夺得挪威。老卡尔去世之后,贝纳多特继承瑞典和挪威王位,开创贝纳多特王朝,而这个王朝从19世纪一直延续到了21世纪。
  “可是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没有英国这样的强大对手,而且爱尔兰的地理位置就好比是英国人的后院,由德国支持的势力掌控爱尔兰是他们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这种缺乏信心的论调已经帮助夏树从威廉二世那里得到了给力的政治支持,之所以要在提尔皮茨面前再次搬出,既是为将来的交易付诸实施打好铺垫,亦是希望提尔皮茨给予他力所能及的帮助。
  提尔皮茨并不像威廉二世那样出言安抚,而是说:“英帝国经历了三百多年的强盛时期,国力远远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就算现役战舰全部沉入海底,只要造船工业和与军事体制得以保留,用不了太长时间,他们便能够重新打造一支一流舰队,所以我一直向陛下建议,既然我们已经与英国为敌了,并且打垮了他们的舰队,就不能对它存有仁慈,一旦英国祈和,我们必须设定比普法停战条约更加苛刻的条款,断绝它重新发展大海军的可能,这样才能给德国的国家安全带来长久的保障。”
  “您说得很对,英国确实是一个不容掉以轻心的对手。”夏树附和道,“这也是我非常担心的问题。哪怕英国海军在战争结束后只恢复原有规模的四分之一,也能够轻易控制爱尔兰的贸易航线,而且爱尔兰北部的新教徒也是个非常棘手的隐患,英国政府完全可以暗中支持他们经费和武器,这样的局势实在难以掌控。”
  提尔皮茨见多识广,阅人无数,又是在权力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佼佼者,如何看不穿夏树的小九九。他略作思索:“我明白殿下的意思,虽然您是德国皇室出身,一旦成为爱尔兰国王,就只是保留了血缘上的关系,德国不可能因为这个原因无条件地永远支持您在爱尔兰建立的王权,拥有一支可靠的军事力量以及支撑这支军队的必要工业设施,才是维系王权维的根本。陆军方面我没什么建议可提,经济和工业建设是您的一大专长,我这里就对海军和海防战略提几个忠告吧!”
  夏树正襟危坐,洗耳恭听。
  “第一个忠告,千万不要轻视海防要塞的作用。任何一支舰队,无论它有多么强大,都至少需要一座足够安全的母港,全天候、无昼夜的防护只能由海防工事提供。”
  “第二个忠告,国家的对抗未必要以海军舰队的决斗来分胜负,要组建一支什么样的舰队,奉行什么样的海军策略,应该根据国家的战略地缘和综合国力进行全盘规划。”
  “第三个忠告,再好的军舰也需要人来操控,培养一支优秀的职业军官团队并训练出足够的合格舰队,耗费的金钱和时间并不比组建一支舰队少。就我所知的情况,爱尔兰在军舰和人员这两方面没有任何基础可言,一切都只能从零开始,所以要早做打算的好。”
  夏树默默记下了提尔皮茨的三条忠告,这里面看似都是大道理,没有任何操作层面的建议,但句句都是金玉良言,而且是夏树平时涉猎较少、有可能轻视忽略的,尤其最后一句“早做打算”,让他心中遐想良多。虽然爱尔兰的王位此刻还只是预期事物,能否成为现实尚存变故,但是通向全新世界的大门已经勾起了夏树无限的憧憬,真正吸引他的并不是那顶璀璨的王冠,也不是万民敬仰的显赫地位,而是不再屈于人下的自由,是将个人魅力真正释放出来的自由,是培养一群忠于自己的军官团队的自由。
  自由万岁!
第137章
皇储的烦恼
  拜谒过德皇威廉二世、海军首脑提尔皮茨以及帝国宰相霍尔维格之后,夏树有选择地参加了几场上流阶层的宴会。屡战屡胜的将领到哪里都是光彩夺目的存在,这话一点不假,无论是在柏林中心城区的凯撒霍夫饭店,还是在勃兰登堡的贵族庄园,无论是在轻歌曼舞的大厅,还是在觥筹交错的餐室,夏树必定处在众人视线的焦点位置,并且被问候、赞美以及各种好奇的问题所包围。即便没有一名记者在场,只为满足旁人的合影要求,就足以被镁光灯弄得眼花目眩。这种热得发烫的地位,让见惯了大场面、听腻了恭维话的夏树也觉得吃不消,所以在临近圣诞的最后几天,他婉拒了所有的邀请,除了拜会几位经济学者,便一直呆在普鲁士王宫,早晚陪着皇帝、皇后以及露易丝公主散步,再就是将以威泽尔大叔为首的一干企业执行官召集到柏林,向他们详细询问了解弗里德里希造船厂、胡伯特航空公司、胡伯特兵器公司的经营运作情况。
  战争是军火商的最爱,这话一点不假。早在战争阴云笼罩的时候,德国军方就向各军工企业发出了大宗订单,战争打响后,参战的德军部队对包括武器弹药装备在内的各种军需物资的需求量剧增。从8月份到现在,胡伯特航空和胡伯特兵器接到的追加订单相当于过去三年的总和,前者的飞机生产线从1913年的六条增加到了现在的十四条,月产量提高了三倍多,依然满足不了德国陆海军的“胃口”,更别说向奥匈帝国输出军用飞机;后者的生产范围已经从较为单一的舰用机关炮和航空机枪扩大到了轻型武器、装甲战车、辅助设备三大领域,工厂规模较两年前扩大了六七倍,雇员也从六百多人扩大到了两万多人。
  弗里德里希造船厂,夏树工业帝国的基石和核心,从1904年开始就在持续的发展和扩张。尽管它从来没有建造无畏舰和战列巡洋舰的经验,也没有尝试过角逐海军主力舰订单,但这并不妨碍它赫然成为现代化程度最高的大型造船企业,就技术力量和设备水平而言,弗里德里希足以进入欧洲前十,它所建造的轻巡洋舰和大型鱼雷艇经受住了激烈海战的考验,在海军官兵乃至高层将领心目中树立了良好的品牌形象。正因如此,弗里德里希造船厂的市值估计超过1亿帝国马克,折合2000多万英镑,比布莱梅威塞尔、基尔日耳曼尼亚、汉堡伏尔铿、但泽凯撒大帝等拥有无畏舰和战列巡洋舰建造能力的老牌造船厂还要值钱。
  若进行等价交换,出让弗里德里希造船厂就足以组建一支强大的殖民地舰队。
  圣诞前夜,威廉皇储风尘仆仆从前线赶回柏林。
  加上驻守国内的二王子艾特尔、在海军部任职的三王子阿达尔伯特、选择从政的四王子奥古斯特以及先一步休假归国的五王子奥斯卡,德皇夫妇及膝下的六位王子、一位公主齐聚皇宫,共度战争爆发后的第一个圣诞节。
  与此同时,部署在东西南北四条战线上的两百多万德军官兵及杂役人员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迎来了他们的首个战争圣诞。
  时值寒冬,德国军队却在各条战线保持着令世人瞠目结舌的胜势,因而在圣诞祝词中,威廉二世希望德国在新的一年里用完美的胜利来结束这场战争。
  所谓完美胜利,以通常的理解,便是彻底击败每一个对手,迫使昔日耀武扬威的君主和首脑们低头祈和。
  新的世界秩序将建立在德国人的意志之下。
  德皇对此显得信心十足。
  刚从西线回国的威廉皇储却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踌躇满志,看得出来,他那疲倦的笑容背后,一定还有些让他感到忧心的事情。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皇室圣诞晚餐的气氛,小小王子们缠着自己的父亲问东问西,塞西莉娅一脸幸福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和四个儿子,整个皇室家族沉浸在甜蜜温馨的亲情当中。
  直到晚餐结束后的吸烟时间,夏树才有机会单独跟威廉皇储聊上一会儿。
  “我要是能像你一样就好了。”德意志帝国的储君说话的语气居然有些嫉妒的酸意。经过了战火的历练,他那依然削瘦的脸庞多了几分成熟,目光不再像从前那样轻浮,而是有了军人的刚毅和稳重。
  夏树当然知道他羡慕的是什么,可是自古以来,海战就有着截然不同于陆战的特点。在辽阔的海面上,双方投入交战的舰艇数以百计,所谓主力就是那几十艘无畏舰和战列巡洋舰,海军指挥官们面对的战场形势要比陆军同僚们简单清晰许多,而且一场主力舰队之间的战斗就可能决定整个海战的胜负。
  “如果我们在军中的职务对调,结果应该跟现在差不多。”
  威廉皇储自嘲地笑道:“啊……终于轮到我们的小约亨来安慰我了。”
  夏树被这话给噎住了,但他不急不恼、不惧不怕,因为这才是威廉皇储说话的正常方式。
  两人之间出现了一阵沉默。
  “不出意外的话,我要去当爱尔兰国王了。”夏树先开口说。
  威廉皇储转头看着自己的胞弟,眼中并无不善的神情,眼底隐隐有种放下负担的释然。
  “恭喜了。”
  “可惜不能再帮您分担军务了。”夏树自话自说道,“回想从阿登山区到凡尔登的那段经历,我给您出的主意好坏参半,这说明我离一个合格的陆军参谋还差了很远。”
  皇储耸耸肩,什么也没说。
  “我们的敌人还在顽固抗争,还在给我们制造麻烦,但其实我们已经非常接近胜利的终点了。”这话倒不是夏树为了宽慰威廉皇储而讲,也不是他出于个人主观的妄加揣测。随着法罗群岛战役的落幕,英国海军用于封锁德国的海上牢笼已经洞开,得到战舰保护的德国商船可以自由进出北海,而在北海之外的广袤大洋,德国商船虽易遭到协约国舰艇的袭击,但协约国的商船也将面临德国远洋袭击舰和远程潜水艇的攻击,双方的处境基本对等,这样一来,德国本土物资匮乏的局面将逐步得到改善,德军也有了在消耗战中拖垮对手的条件。
  以夏树的估计,如果法国统治阶层的意志不够坚定,或是法国爆发内乱甚至是革命,西线战事很快就会以德军全胜而告终。引发这场战争但又处于次要位置的南线塞尔维亚战场,同盟国军队的胜利完全取决于德军的投入力度,此前增援奥军的两个德军兵团计6个步兵师又2个骑兵旅,在能征惯战的德国名将马肯森指挥下,以一场步兵闪击战攻破了塞军苦心经营的多瑙河防线,继而占领了防御坚固的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一举扭转了奥匈军队久战不利的颓势,塞军损兵折将,只是靠着保卫国家的决心继续对抗强敌,德军若能迅速投入两到三个兵团,并说服跟塞尔维亚宿怨极深的保加利亚参战,迅速平定南线并无难度。北线的英国、东线的沙俄虽难速战速决,但只要解决了法国,干掉了塞尔维亚,无论丧失海权、光辉不再的大英帝国,还是国力虚弱、政体腐朽的沙俄帝国,都无法阻挡德军的胜利脚步。
  可以说,这场战争的关键已经从海上转回了陆地,并且定格在了西线。
  威廉皇储的第5军团是鲁昂战役中后期的攻坚主力,尽管拥有大量重型火炮和海军战车,皇储的部队依然付出了十分沉重的代价,以至于法军败退之后,第5军团已无追击能力,而法国战时内阁倒台,走马上任的新总理决定以空间换时间,主动放弃了法国北部地区,克卢克将军指挥的德国第1军团没怎么费力气就占领了从勒阿弗尔到南特数万平方公里的法国领土,赫然成为了西线的头号英雄,这个出人意料的结果让威廉皇储颇为窝火,他不但要眼睁睁看着老迈的克卢克领受扑面而来的荣耀和赞誉,还得承受精锐尽失的后果——这已经是第5军团主力第三次撤往后方休整,部队的兵员建制虽然很快就能补充到位,但候补军官和预备士兵的大量加入只会一再拉低部队的战斗力。
  就在圣诞节前,德军总参谋部制定了新的西线进攻计划,这场大规模攻势将以豪森的第3军团、阿尔布雷斯特的第4军团、鲁普雷希特的第6军团以及黑林根的第7军团为箭头,分兵四路对法军在卢瓦尔河流域的防线展开攻击,而克卢克的第1军团、比洛的第2军团、威廉皇储的第5军团均被列入预备梯队。小毛奇计划以重炮开路,一口气投入了十七个海军战车连和二十六个轮式装甲战车连,并且派出陆军航空部队加上从海军抽调来的两百多架飞机,如此豪华的攻击阵容,就算不能一举歼灭法军主力,也能够进一步将法国推向失败的边缘。
  看着军团司令们个个摩拳擦掌,威廉皇储本来就很郁闷了,偏偏在总参谋部的酒会上,有人借着酒力列出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榜”,很不幸的是,威廉皇储虽然指挥第5军团在阿登山区、凡尔登、巴黎以及鲁昂打了四场硬仗,但第5军团的阵亡率位居全军之最,有些团甚至进行了第五次补充,因而被这人抨击为不懂战术的莽夫。
  这个人偏偏是名门之后,倍受德皇威廉二世器重,凭着德军在各条战线的高歌猛进而获得了空前的声望,就算对帝国储君有所失言,酒醒之后依然安坐在陆军总参谋长的显赫位置上。

< 章节目录 >   < 上一章 >   当前阅读进度167/387   < 下一章 >   < 返回书籍页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