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132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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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机械工程师的眼光不难看出,德国人的海军战车俨然是履带拖拉机的战争升级版,而拖拉机的发明最初可以追溯到遥远的19世纪30年代。到了20世纪初,这种农用机械在美国和许多欧洲国家已不是稀罕物,它们时常出现在机械展销会上,购买者不仅限于喜好尝鲜且拥有农田的富有阶层,也被一些卓有眼光的普通农场主买去,耕地效率的提高毋庸置疑。随着工业机械技术的快速发展,瑞典、德国、匈牙利和英国等国都自主制造出了以柴油内燃机为动力的拖拉机,但是早期的拖拉机使用的还是各种质地的车轮,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履带式拖拉机还是问世仅仅数年的新鲜事物。金属履带和负重轮的构造使得笨重的拖拉机能够使用农田的松软地面,量产型号很快在美国风靡开来,但大多数法军官兵并没有见过这种新型拖拉机,所以他们对德军战车发出刺耳噪音的动力系统感到格外的惊诧和恐惧。
  一辆辆深灰色涂装的德军战车带着隆隆怪响碾过法军前沿阵地,堑壕中的法军士兵如同在林中栖息的鸟群突然受到惊吓。那些怯战怕死的胆小鬼,吓得丢了魂的莽汉,还有一心想活命的人,都一股脑的涌向交通壕,这立即给法军防线带来了灾难性的混乱,而当这些法军步兵慌不择路地往后方溃逃的时候,他们最易受到攻击的后背也完全暴露给了德国人。
  依照简单明确的战术条令,冲破法军防线的德军战车没有脱离步兵掩护孤军冒进,而是在法军阵地上来回碾压,用战车炮和机枪清除法军火力点、攻击人员密集处。这个时候,它们俨然就是死神派来的刽子手,冷酷无情地收割这一群又一群年轻法国人的生命。决意坚守阵地的法军官兵数量不多,但打得非常勇敢,怎奈德军战车的强势侵扰和德军步兵的汹涌冲击交相呼应。在这种根本无法承受的可怕压力下,守军的士气迅速崩溃,残存官兵全凭着军人的意志和勇气继续死拼……
  得知维勒帕里西战线正在崩溃,加利埃尼理应是最为痛心疾首的那个人,但是这位性格刚强的老将并没有陷入绝望,反而异常冷静地挽救这糟糕的战局。他令第3集团军指挥部给部署在战线后方的各预备部队打电话,要求他们就地收容从前线撤下来的官兵,安排这些士兵依托地形环境进行防守。如有人抗命不遵,无需审判,由军法队立即实施枪决。
  严苛的军令或许可以暂时控制住前线部队仓惶溃退的势头,但是第3集团军的预备部队总共只有四个半团,他们在集结待命地域仅仅构筑了防备敌军炮击的堑壕,没有野战炮兵的火力支持,也没有壕沟和铁丝网的辅助防御,单靠预备部队以及刚从前线撤下来、状态极不稳定的士兵,恐怕很难抵挡住士气正盛的德国军队。在这种情况下,加利埃尼一方面催促他先前调来的两个师尽速赶来,一方面令前线部队全力掩护参战的野战炮兵以及他们的装备安全撤到后方阵地。接着,加利埃尼紧急联络了位于第3集团军左翼的第9集团军,在征得斐迪南·福煦的同意后,调动该集团军的全部预备部队——约7000名步兵、3000名骑兵和一支野战炮兵部队,火速赶来增援。
  除了地面部队的调动,加利埃尼还跟驻防巴黎的法国航空部队指挥官勒菲弗尔上校沟通了这里的战局,要他让所有的飞行员做好跟德国人决一雌雄的准备。如果午饭过后维勒帕里西的战斗还在继续,那么部署在巴黎周边的法军战机就分几个批次轮番出动,目标是任何出现在战场上空的德国飞行器。
  在离维勒帕里西前线半小时路程的一座村庄附近,法国步兵米希尔·布莱里安惊魂未定地坐在堑壕里。虽是供预备部队集结待命及应不时之需所用,这里的堑壕依然挖得很深,为防雨水侵润倒塌,还用木杆木条进行了加固,缩在这样的堑壕中,布莱里安总算找到了一点安全感。从前沿阵地撤退至此,一路上不断看到同伴被敌人的枪炮放倒,那种随时可能死去的恐惧让他时刻感到呼吸困难,思维不能自已,几乎是在本能驱使下跌跌撞撞地往后跑。幸好德国人的战车和步兵没有狠追过来,否则的话,溃散的法军官兵肯定还会蒙受更大的伤亡。
  等气息平顺了一些,布莱里安拧开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意识渐渐清醒。他察看自己的装备,勒贝尔步枪还在,刺刀也还在,子弹盒里还有二十几发子弹。再看看周围的同伴,那些一起从前线撤下来的,除伤兵之外,绝大多数人都随身携带着自己的武器,毕竟在战场上擅自丢弃装备是军法所不容的行为。
  听到炮兵们合力移动火炮的号子,布莱里安好奇地探出头去,一支野战炮兵部队正从不远处的道路上驶过。一门“75小姐”,也即M1897型野战速射炮,炮轮陷进了泥坑。四匹军马在前拖曳,十来个炮手在旁推拉,来来回回折腾了要一会儿,才把它给弄了出来。
  自从战争打响以来,法国军队的进攻主义在德国人的大炮和机枪面前屡受痛击。从空中到陆地,德国军队的武器装备都拥有显著的优势,法国人缺飞机、缺大炮,缺机枪,士兵们手中的勒贝尔步枪还在使用管式弹仓,射击速度比德军的毛瑟1898慢了许多,野战炮兵俨然成了法军阵营仅有的亮点。凭借疾风骤雨般的射击速度,装备M1897的法军野战炮营一次次击溃德军进攻部队,一次次打垮德军野战炮兵,一次次将法军步兵从绝望的深渊中拯救出来。于是,野战炮兵很快取代骑兵成为法国军队中最受欢迎的部队,有它们出现的地方,步兵们的士气总能够受到鼓舞。
  “注意!德国人来啦!”
  听到这个声音,堑壕里的法国士兵们仿佛触了电一样,颤颤惊惊地爬起来。从这里能够看到硝烟弥漫的维勒帕里西,那里的枪炮声已经逐渐平息下来,而前方的田野中,恶魔般的灰色铁疙瘩带着灰色的浪潮浩浩荡荡地杀来,即便没有重炮的直接支援,它们依然让堑壕中的法军官兵感到深深的畏惧。
  布莱里安转头往后看去,好在那些野战炮兵没有丢弃步兵独自撤离,他们在不远处的一个岔路口离开了东西走向的大路,在横贯南北的小路后面展开,沿路种植的树木为他们提供了不错的掩蔽,而那个位置与堑壕的距离不远不近,等到德军战车推进到堑壕前方时,正好可以用榴霰弹进行扫射。在之前的战斗中,法军野战炮兵和部署在前沿阵地上的机关炮应该还是发挥了一些作用,眼下投入进攻的德军战车,数量已不足之前的一半——布莱里安如此在心里安慰自己。
  就在人们以为接下来的战斗又将按部就班的展开时,一群德国骑兵突然出现在法军堑壕前方,没人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是确实存在的,而非人们因为恐惧产生的幻觉。
  不同于常见的德国枪骑兵,这支德国骑兵部队俨然是法国胸甲骑兵的翻版。骑手们头戴战盔,身穿背心式的胸甲,手持闪闪发亮的军刀,摆开典型的骑兵冲锋阵列。这便是德国近卫骑兵团,德国军队仅存的几支重骑兵部队之一。在这个大炮和机枪掌控战场的时代,重骑兵迅速成为落伍的老古董,可无论是骑兵部队的指挥官还是军队统帅,都不愿意接受这个无情的现实,毕竟骑兵部队的组建和维持成本远远高于步兵,骑士们长年累月地苦练骑马砍杀技术,他们拥有高昂的士气和视死如归的气概,怎能让这样的部队仅仅充当仪仗队?
  年轻的少尉军官乌尔里希·冯·布洛沃就是德国近卫骑兵团的一员,战争爆发以来,他随军转战比利时和法国,多数时候,他们的任务只是押送战俘、护送辎重,极少有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机会。不久之前,他们在马恩河把一支前来偷袭德军辎重部队的法军轻骑兵揍得落花流水,这让骑士们重新燃起了冲锋陷阵、杀敌报国的渴望。
  “突击!”
  随着领头的骑兵军官一声喝令,处于小跑速度的德国骑兵纷纷策马扬鞭。尽管这支部队被划入了重骑兵行列,骑手们的战斗负荷其实不比轻骑兵重多少,而他们的坐骑都是好中选优的战马,全速冲刺的速度要比轻骑兵还快。
  隐蔽行军——悄悄接近——突然冲锋,这种迂回曲折的战术是德国骑兵们在战场上规避敌方炮火的明智之选,而法国人俨然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投入正面进攻的德军战车和步兵群,以致于忽略了这支从侧翼迂回,一路借助村庄、树林以及河渠掩护的德国骑兵。直到他们离堑壕只有五六百米的时候,法国人的大炮和机枪才匆匆开火。
  “进攻!”
  冯·布洛沃少尉高高举起手中的战刀,带着麾下的骑兵们勇猛向前。横行千年的光辉在这一刻重新绽放耀眼光芒。
第33章
闪击之灵(下)
  这酷热的天气,紧张的气氛,焦躁的心情,使得来自南锡的法国步兵布莱里安每一秒都在忍受煎熬。汗珠从他的鬓角滑落,流过青涩的脸庞,在下颌处汇集成滴,一滴滴落下。
  勒贝尔步枪的表尺射程达到1800米,但它真正的有效射程只有400米,而法国军官们通常要求自己的士兵在敌人接近到300米左右的时候再开火。比起无坚不摧的德军战车,德国骑兵看来并没有那么恐怕的威慑力,但是在冲刺的时候,骑兵的速度差不多要比战车快一倍,在田野中全速奔跑三四百米只需要一分钟,在此期间法军步枪手最多有机会打出8到10发子弹,而在两三公里宽的防御正面,法军部队仅有两挺哈奇开斯重机枪,它们连续不断的射击虽然干倒了不少德国骑兵,却完全没办法阻止他们继续逼近。
  “预备……”
  军官们有意拉长的音调让堑壕中的气氛趋于凝固,片刻过后,暴雨般的枪声几乎与“开火”的号令一同迸发。射程所及的范围内,至少有一千名法军步枪手在向德军骑兵射击,没有人能够确定自己的瞄准是否准确,背水一战的法军步兵们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无序的竞赛当中。他们匆匆瞄准,扣动扳机,旋拉枪栓,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完成这周而复始的过程,堑壕前弥漫着淡淡的硝烟。
  密集枪弹的杀伤效果非常明显,德军骑兵一排排倒下,可是他们的冲锋队列依然在快速逼近法军堑壕。在他们离阵地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布莱里安就已经开始感受到骑兵发动集群进攻的震撼力:眼前的德国骑兵超过千人,明媚的阳光下,骑手们盔明甲亮、战意昂扬,胯下战马高大雄壮、英姿煞爽,骑手战马相得益彰,疾如狂风,势若暴雨,响亮的马蹄声竟有着奔雷般的震撼力!
  在这些德国近卫骑兵当中,普鲁士贵族出身的冯·布洛沃少尉压低身姿,探出右臂,明晃晃的战刀宛若毒蛇信子,令对手不寒而栗。离法军堑壕越来越近,他已经可以看到法军步兵的蓝色帽子以及帽檐下那一双双神情不尽相同的眼睛,而且能够感觉得到,虽然这些法军官兵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此时却大多处于失意彷徨、紧张恐惧的状态,这让布洛沃少尉的优越感和好胜心有增无减。
  骑兵的冲锋队列中,“进攻”的喊声此起彼伏,军官们以这样的方式提醒骑手们跟上大部队的进攻节奏,此时他们的队形跟步兵的散兵队列差不多宽松,每名骑兵之间至少隔了一个身位,但因为他们是出于高速运动状态下,而且马匹的体型要比普通成年人大得多,看上去像是以非常紧凑的密集队形展开冲锋。
  眼角余光看到危险来袭,冯·布洛沃少尉心里一惊。转瞬之际,一团炮射霰弹轰进骑兵队列,当场有七八个骑手人仰马翻,这种弹丸每个都有指头大小,骑兵胸甲在它们面前就像纸片一样毫无作用,人的躯干肢体更不必说,打手断手、打腿断腿,打在身上就是个大窟窿,所以这些骑兵倒下的地方碎肉横飞、鲜血直流,即便是心理坚强的人也不忍直视,紧跟其后的几名骑兵只好拼命闪避,但有的还是惨被绊倒,在高速状态下坠马伤筋动骨还算轻的,搞不好就直接给摔挂了。
  战场上,不仅法军的野战炮兵在奋力阻击这股德军骑兵,从堑壕中射来的枪弹也时刻威胁着布洛沃少尉及其同伴们的性命,伴随着愈发激烈的枪声,马蹄下不断有人影闪过,但布洛沃少尉非但没有心生恐惧,反而怒火中烧,他恨不得立即冲过这片危险的地域,一口气冲进法军炮兵阵地,像切菜砍瓜一样解决掉那些掉头逃跑的法军炮手,但这并不意味着冯·布洛沃是个嗜血的狂徒。和大多数同僚一样,他是个以公正手段追求军人荣耀的骑士。无论是在比利时还是在法国,他从不仗着手中的马鞭欺凌被俘的军人和占领区的平民,而在战场上面对敌军时,只要指挥官一声令下,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作战命令,冷酷无情地对待那些处于作战状态的敌方官兵,而对于那些放下武器或因伤失去战斗力的敌人,他绝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挥刀相向。
  近了,近了,眼看马上就要冲过法军的步兵堑壕了,冲过去几乎再无阻拦。布洛沃少尉双腿夹紧马腹,左手攥着缰绳,胸口贴着马脖根右侧,任由马鬃在脸庞轻拂。片刻过后,他看到最前列的骑兵跃过堑壕,而技术最好的骑兵能够在越过堑壕的瞬间劈中法军步兵的脑袋!
  刚开始的时候,许多法国士兵还举着刺刀试图抗衡德军骑兵,随着哀嚎声充斥堑壕,许多人都乖乖缩到了战壕里面,只有少数一些不知死活的还敢继续站在堑壕里给德国骑兵们当靶子。
  在进攻主义的熏陶下,布莱里安一直将自己视为勇敢的法兰西战士,可是看到德国骑兵凶神恶煞地冲杀过来,本能的恐惧令他再次选择了逃避——他背靠堑壕,抖抖索索地拔出刺刀,装了几下才将它装上步枪,接下来却没有站直了跟敌人拼杀,而是以半蹲的姿势抬头往上看,德军骑兵不断从堑壕上方跃过,他们的身影就像是黑沉沉的阴云,瞬时遮蔽了阳光。耳边传来的哀嚎声让布莱里安不敢转头,他知道,那一定是被德军骑兵砍中的同伴所发出的惨叫。
  冲过战壕的德国骑兵越来越多,但法国军队的这条防线并没有完全崩溃,毕竟骑兵不是用来占领堑壕、迫降守军的。布莱里安因为自己刚刚的怯战行为而感到羞耻,但又觉得用刺刀抗击德军骑兵无异于自寻死路,便举着步枪想要像猎鸟一样射杀从头顶上方跃过的德国骑兵,开枪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等他装好子弹准备再尝试一次的时候,德国骑兵已经全数冲过堑壕,紧接着,他听到有人叫喊:“德国骑兵往我们的炮兵阵地去啦!”
  对困顿中的法军步兵而言,这真是一个糟糕至极的消息。只要敌人的骑兵近了身,炮兵部队基本上只有任人宰割的份。没有了野战炮兵,光靠这条孤零零的堑壕根本没希望挡住德军战车和步兵的攻击。
  在军官们的焦急呐喊声中,堑壕中的法军步兵纷纷起身重新投入战斗,他们有的继续朝前开火,有的掉转枪口朝德国骑兵射击,此时可没有人理会所谓的不在背后开枪的骑士精神。
  布莱里安站起来先是往前看了看,没有德国骑兵阴在那里等着砍法国步兵的脑袋,但德军战车又近了不少,他们的机枪已经可以直接打到堑壕这边来了。紧接着,布莱里安转过身往后看,部分德国骑兵直奔小路后面的法军野战炮兵而去,余下的继续沿着大路向西推进。虽然不确定他们是否有明确的进攻目标,可是一想到德国骑兵在身后活动,布莱里安就感到无端的绝望——若是挡不住德军正面攻势而再度向后撤退,他们很可能在无可依托的地域遭到这些德军骑兵的突然袭击。
  按照进攻前的战斗部署,冯·布洛沃少尉和手下排编在了前去攻击法军野战炮兵的那一队德国骑兵当中。冲过法军步兵堑壕之后向前奔进了大约一公里,他已能清楚看到那条小路后面的法军大炮,以及围在大炮旁边的炮手们——这让他多少有些意外,在他的预想中,法军炮手这时候应该丢下大炮拼命逃跑才对,因为无论他们如何抵抗,最终都避免不了被德军骑兵践踏砍杀的结局。
  忌惮于榴霰弹的杀伤效果,每当前方闪现焰光的时候,布洛沃少尉心里总是为之一紧。纵使他自己没有被敌人的炮火击中,终会有并肩作战的同伴倒下,那种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的场面着实让他感到心悸。好在这支法军野战炮部队部署在了地势相对低洼的位置,当德军骑兵离开大路进入田野之后,法军炮弹就只能从他们头顶飞过。
  只听得领头的德国骑兵军官怒喝一声“杀啊”,紧跟其后的骑兵们越过小路,径直冲进了法军炮兵阵地。这个阵地俨然是临时设立的,看不到机步枪手掩护炮兵的阵地,也看不到防备对方炮兵炮火反制的掩蔽壕,马匹和弹药车就在炮位后方,看样子是准备随时撤离的,但法军炮手显然对德军骑兵的出现没有足够的防备。既然撤退工作无法在短短几分钟内完成,干脆留下来搏命一击。
  等到凶悍的德国近卫骑兵冲到了跟前,法国炮手们终于丢下他们的大炮开始转身逃跑,但为时已晚,风一般席卷而至的德军骑兵们手起刀落,三两下就将百多名法军炮手送去了没有战争杀戮的天堂,然后驱使投降的法军炮兵将炮弹堆在大炮下方,点燃炸药,将这里所有的野战炮悉数摧毁。
  夷平法军炮兵阵地之后,德军骑兵们继续向法军纵深挺进。通过连续几天的空中侦察和情报分析,军团司令部已基本掌握了法军在这一带的部署,因为附近村镇和农田居多,缺少大片的林地,法军各级指挥部门、医疗机构乃至炮兵阵地都围绕城镇村落设置,这些将是德国近卫骑兵团下一步的攻击目标。
第34章
思忖
  “德军骑兵!”
  在位于谢勒的法国第3集团军司令部,军官们突然听到窗外传来这样的叫喊声,刚开始还以为又是德国奸细搞的鬼,本想泰然处之,可是远处传来的激烈枪声让他们很快变得不淡定了,紧接着,敌情得到确认:一支三四百人的德军骑兵部队从北面袭来,他们迅速击破法军警卫部队的阻截,眼下正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
  闻此噩耗,司令部的军官们连忙安排加利埃尼撤离,但被这位巴黎军事长官断然拒绝。65岁的加利埃尼从枪套里拔出他那支锃锃发亮的勒贝尔左轮手枪,带领司令部人员走出掩蔽所,跟普通步兵们一起参加战斗。或许在同僚们眼里,加利埃尼此举不顾大局,是逞英雄的不理智举动,而加利埃尼心里很清楚,马恩河会战同样让劳师征战的德国军队伤了元气,他们匆匆进攻巴黎,图的是法军新败,军心不稳,部署不严,其实德军也是强弩之末,只是靠着德意志军人的纪律性以及重炮的数量优势才连续打了两场看似摧枯拉朽的胜仗,在这个异常关键的时刻,双方拼的已经不再是总体实力了,而是意志和决心的对抗。谁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刻,谁就能够赢得这场会战乃至这场战争的胜利。
  有什么比将军们身先士卒更能够鼓舞士兵们的斗志?
  瓦砾遍地的城镇,步枪手们很容易在废墟中找到理想的射击位置,骑兵部队则很难在这样的地方施展威力。因此,德军骑兵们延续着他们一击即走的机动战术,他们扫过宽直的大路和地势开阔的田野,避开抵抗火力较为强烈的城镇中心,沿途攻击那些暴露在外的法军官兵。
  最惊险的时候,一队德国骑兵离法军第3集团军司令部所在位置七八十米,他们似乎注意到了法军将领们色彩鲜艳的红帽子,因而挥舞着战刀冲杀过来,但司令部的警卫人员连同周围的法军步兵们拼命抵抗,英勇顽强地击退了这些德军骑兵的进攻。
  战斗结束之后,幸存下来的法军官兵惊讶地发现,在小城谢勒西、北两面布防的警卫部队近乎全军覆没,阵亡者基本上是遭到敌方骑兵砍杀致死,战斗现场留下的残迹令人触目惊心。严酷的现实再一次证明,在没有大炮、机枪以及铁丝网的情况下,数量不占明显优势的步兵难以对抗敌方骑兵,这也意味着德军有机会在法军防线后方搅个天翻地覆!
  现如今,以维勒帕里西等村镇为战斗据点构筑的防线是法军保卫巴黎的最前沿,后面一道防线位于巴黎近郊的博比尼至蒙特勒伊和文森森林一带,两条防线之间相隔七八公里,这片地区路网交错、交通发达,而且地势平坦、村镇遍布,非常适合骑兵机动作战。眼前的危机暂时解除了,可是跟第4兵团的联络全面中断,第3集团军司令部的军官们成了一群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既不清楚前线战况,也不知道突破防线的德军骑兵究竟有多少,有人主张就地坚守,有的提议尽速撤向巴黎。这个时候,加利埃尼展现出了一名统帅应有的沉稳冷静,他令第3集团军司令部派出一连骑兵赶往维勒帕里西,搞清楚那里的战斗究竟打到什么份上了,然后跟后方的航空队指挥部打了一通电话,要求他们立即出动三分之一的作战飞机,对巴黎东部远郊展开空中搜索,目标是渗透进入法军防区的德国骑兵部队。
  在大巴黎的地界上,想要找到德国骑兵的行踪并不难,如何对付他们才是加利埃尼和他的军队真正面临的问题。用骑兵对付骑兵,这恐怕是法国人现在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经过了五十多天的一系列战斗,训练有素的法军骑兵部队折损过半,所以在霞飞手中,他们后期几乎不再用于大规模的集群式进攻,而是分散开来执行诸如侦察、袭击、警戒、巡逻等等辅助性的作战任务。退守巴黎的53个法国师当中,仅有4个是骑兵师,可投入作战的骑兵接近两万,这个数量并不算少,但整个大巴黎防线囊括了一千五百多平方公里的防区,分摊下来每平方公里只能部署十几名骑兵。在巴黎会战打响之前,加利埃尼只给巴黎城防司令部留了一个骑兵师用于机动,余下的骑兵以营连为单位部署到各个防区。
  在德国第5、第6军团兵临莫城继而发动进攻之后,加利埃尼有意识地增强了巴黎东部的防御,列为战斗预备队的骑兵部队增加到了一个半师,包括1个胸甲骑兵团、1个龙骑兵团、2个马上追击兵团。胸甲骑兵团是传统的重骑兵部队,而后面两种骑兵团只是称谓不同,它们均为轻骑兵部队,士兵们接受的战斗训练以下马作战为主,相当于借助马匹实施机动的快速步兵。
  鉴于巴黎防线的其他三个方向所受威胁不大——从亚眠一路杀到巴黎北部远郊的那股德军奇兵自打在瓦兹河畔受挫之后,连续几天偃旗息鼓,看样子仍在积聚力量准备新的攻势,于是,加利埃尼急令第5胸甲骑兵团和第19龙骑兵团前出至博比尼和蒙特勒伊一带,并做好与德军重骑兵部队交战的准备。
  就在德军骑兵突袭谢勒不久,法国第9集团军派往维勒帕里西的一支增援部队,第19马上追击兵团,在行将抵达维勒帕里西时突然遭到德军步兵的阻击,这时候距离法军丢失二线阵地才仅仅过去了一刻多钟。
  习惯于下马作战的法军轻骑兵没能对德军尚未稳固的侧翼发动强袭,而是停下来跟德军步兵展开对射,几分钟过后,法军骑兵炮和轮架机枪加入战斗,形势一度对法军有利,但是好景不长,大批德军后援部队火速赶到,他们虽然没有带来海军战车和野战炮兵,却凭借兵员和机枪数量的巨大优势稳住了局面。经验丰富的德军步兵不急于发起反扑,他们就地挖掘射击掩体,使得对面的法军骑兵丧失了突破德军侧翼的机会,而在此期间,德军第5军团所属第10、第11兵团的四万多名步兵以密集队形通过了法军防线的破口,他们的到来将极大地支持由海军战车和步兵突击群组成的先遣部队向法军纵深推进。按照事先制订的作战计划,第5军团所属的轻战车部队和步兵尖刀已分兵两路,朝支撑法军防线的两个战术枢纽——利夫里·加尔冈和谢勒杀奔而去。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
  在瓦兹河畔的德军前沿阵地,一身轻装的夏树在用炮队镜观察对岸时,有感而发地引用了这句慷慨豪言。四天以前,德国陆海军战斗部队满怀信心地发起了渡河进攻,却不料遭到了法军空前强烈的阻击,阵亡和受伤人员超过了六千人,将士们的鲜血染红了河滩,一个个年轻的生命如夏花般陨落。夏树虽未目睹惨烈的战况,通过战场遗迹仍能想象到那天的血腥场景。
  自凡尔登战役以来,无往不利的海军战车部队还从未在一场战斗中损毁半数参战车辆,法军阵地上的机关炮让他们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痛揍。现如今,对岸河滩还能看到几个焦黑扭曲的战车残骸,余下的早已被法军拖走,成了第一批落入协约国之手的战利品。
  当初征得德皇和小毛奇同意海军陆战部队投入西线战场时,定下的基调就是海军部队担当突袭巴黎的奇兵,迫使法军削弱在马恩河战线的部署,对巴黎的最终进攻仍以陆军部队为主力,海军部队继续负责佯攻。在亚眠战役打响之前,夏树曾设想过此战的最乐观前景,那就是法军在东北部的防守形同虚设,海军陆战部队就像是一根针扎破了气球,以极快的速度杀到巴黎城下。当巴黎唾手可得的时候,是该着眼军事战略攻入法国首都,还是立足政治战略等待陆军部队攻城,将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从战局的发展来看,夏树做出这样的设想似乎是庸人自扰,现如今,第5、第6军团集结几十万人马和数千火炮投入进攻,兵锋已至巴黎远郊,攻入巴黎指日可待,反观自己这边,第1陆战师元气大伤,克卢克军团调来的部队实力也很有限,海军战车仅得到少量的补充,能否突破法军的瓦兹河防线还是个很大的疑问。在不少军官看来,等友军击破巴黎防线再去分一杯羹似乎是顺应形势的明智之举,但陆军总参谋部命令这支陆海军联合部队尽快发起进攻,以便分担皇储军团在巴黎东面所受的阻力。
  当夏树回到距离前沿阵地不到两公里的前线联合指挥部,第1军团参战部队的陆军将领和第1陆战师的高级军官们在进攻的部署问题上仍未取得一致意见。克卢克的部属们主张全线渡河,让法国守军顾此失彼,胡蒂尔和他的参谋们主张集中兵力、重点突破。除了这些意见分歧,谁指挥谁的问题也让人困扰,陆军总参谋部授权胡蒂尔协调联合作战,但他的身份是海军部队将领,军阶还是陆军少将,而在抵达前线的克卢克部队中,有两名陆军中将和一名骑兵中将都比他更为资深。
第35章
微妙关系
  战争时期,同一国家、同一阵营的全体军民理应一致对外,可现实往往不尽如人意,激烈的内斗、内耗甚至比外部的敌人更具破坏性。要解决陆海军部队联合作战所产生的种种问题,夏树的皇室身份并不是一把万能钥匙,使用不当还可能给他带来负面作用,所以他大多数时候都保持着一贯的低调姿态,但到了关键时刻,他又一如既往地站了出来。
  “……综上所述,我的意见是……7时整开始炮火压制,7时40分火力向后延伸,同时发射烟雾弹,8时整突击队渡河,9时整进攻部队全线渡河。对于这个时间表,大家是否有异议?”
  这里是瓦兹河前线的陆海军联合作战指挥部,坐在夏树面前的除了第1陆战师指挥官胡蒂尔将军外,还有德国第1军团参谋长冯·霍尔弗将军、第9骑兵师的冯·马特斯卡将军、第14步兵师的科瑟将军以及第40步兵师的海纳克将军。
  冯·霍尔弗将军以委婉的语气说道:“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在凌晨发动进攻有比较多的好处。比如说,先遣部队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发起进攻,黑暗的掩护作用可不比烟幕弹差,敌人不容易摸准我们的部署,等到先遣部队在敌方防线打开了突破口,天差不多已经亮了,跟进部队能够迅速而准确地增援到位,炮兵也可以找准敌人的兵力集结地域实施炮击。”
  夏树用同样委婉柔和的语气反驳说:“单就战术而言,凌晨发动进攻确实是比较理想的选择——我们这么想,我们的对手也会这样防备,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已经储备了相当数量的照明弹,而且天黑的时候,我们的炮手很难找准敌人的前线火力点。与其这样,不如索性在敌人早餐的饭点发动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言罢,夏树停顿片刻,跳过刚刚的问题继续阐述道:“要说陆战指挥能力,在座各位都是德国军官中的佼佼者,放眼世界更是一流中的一流。综合各位提出的战术建议,我提议,8000人的先遣突击队一分为二,第2兵团挑选5000名经验最丰富的精英士兵组成主攻部队,第1陆战师选派3000名海军士兵组成策应部队。主动部队向对岸的10号阵地发动进攻,由15辆海军战车配合行动;策应部队对16号阵地发起攻击,由5辆海军战车支援。按照我个人的习惯,还有6辆战车作为预备队待命。大家是否有异议?”
  陆军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冯·霍尔弗、冯·马特斯卡、科瑟这三位中将没有吭声,其余人也就识趣地选择了沉默。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德皇陛下和陆军参谋长毛奇将军也同意由我们全权负责这次进攻行动,作战方案就这样敲定下来,进攻时间定于明日。”夏树抬起手看了看表,“从现在算起,我们还有20个小时做最后的准备。”
  这时候,资历相对较浅但指挥能力十分出色的海纳克将军开口道:“殿下是否考虑过……目前皇储的部队已攻破巴黎最外围的两道防线,法军部队正在向巴黎市区溃退,也许不出20个小时——或是比20个小时稍长一些,我们对面的法国军队就自行撤退了,我们有没有必要以成千上万的士兵为代价发起这样一次进攻?”
  夏树扫视众人,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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