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约阿希姆(校对)第1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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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蒂尔显然不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把它当成了约阿希姆王子的谦逊托辞,或者是一种自我调侃的方式,因而完全没有在意。
  “殿下真觉得……败退的法国军队会集结残兵迅速发动一场反击?”
  “他们在马恩河已经那样做了。”夏树迅速答道,“千万不要低估任何一支军队保卫家园的决心。”
  胡蒂尔无言地点了点头,无论法国军队今晚是否会发起反击,苦战一场的海军陆战部队都得停下来集结休整,而按照德国陆军的作战条令,野战部队在这种情况下应当就地组织防守。眼下除了第2海军陆战旅有两个步兵团前出至亚眠西郊,其余陆战部队皆在城内各分防区。海军步兵们在进出城市的每一条路口挖设步兵掩体,并占据周边建筑作为战术据点,而炮兵部队多数已渡过索姆河,在城区部署了新的射击阵地。总而言之,一个完整的、堪舆一战的防御体系已准备就绪,缺的或只是一道明令各部高度戒备的指示。
  没过多久,一份来自第5海军步兵团的侦察报告促使胡蒂尔向陆战师全体参战部队发出“敌军很可能趁夜发起战术反击,务必加强守备,随时应战”的警戒令。
  这份重要的侦察报告显示,大约一个到一个半团规模的法军部队出现在亚眠西郊,法国士兵们沿着南北走向的公路展开,并集结了二三十辆载重汽车和相当数量的火炮。
  应第一陆战师的要求,德国海军航空队立即出动飞机对亚眠西郊进行空中侦察,飞行员的报告证实了地面侦察部队的发现,而且还在另外两处地域观察到了法军进行集结的迹象。紧接着,海军飞机对法军展开轰炸,但由于法军明显有所防备,空袭没能取得太大的效果。
  通过地面和空中侦察所得到的情报,夏树推断法军反击的主动方向是在城西南,他们的作战目标不止是将德军逐出城区,更奢望夺回索姆河上的桥梁,进而将来不及撤退的德军部队困在索姆河西岸予以歼灭。以足球场上熔炼的战术悟性,夏树针锋相对地调整了作战部署,他将一营生力军调往凡尔纳铁路桥增强防守,再将第3海军陆战旅的两个完整步兵团以及半数海军战车集结在城西体育场附近,给法军的反击主力布下饺子阵。
  下午六时整,法国人的大炮发出了复仇的怒吼。藉1897式野战炮超群之速射能力,法军炮兵很快把亚眠城西的德军阵地变成了火海,不少炮弹落进城区,杀伤那些将街道当成交通壕的德军官兵。紧接着,五百多名法军骑兵,包括近半数的胸甲骑兵,气势汹汹地袭向德军在城西南的防御阵地。他们无视德军野战炮兵和阵地机枪的火力,利用疾如风的冲刺速度强行冲过德军步兵堑壕,然而不幸的是,德军的防御阵地并不只有单纯的步兵堑壕,在城区边缘,法军骑兵被来自四面八方的枪弹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最终进入市区街道的仅仅是那些失去了骑手的战马……
  尽管暮色渐浓,德国海军航空队仍派出多架飞机。飞行员们没有迷恋轰炸扫射的快意,他们尽职尽责地将法军炮兵的准确方位报给地面部队,德军野战炮兵立即对处在射程内的法军炮兵实施反制。虽然他们装备的1896式77毫米野战炮和1909式105毫米榴弹炮性比不上法军的1897式野战炮,但此时的德国军队对炮兵战术的理解和运用显然更胜一筹,而且德军师级单位装备的火炮数量较法国人多出一倍。短促的炮战中,法军一处炮兵阵地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还有不少炮兵被迫转移。
  六时十分,前出至亚眠西郊的德国第5海军步兵团率先与投入这场反击的法军步兵接触。团属骑兵侦察排用勇气和智慧换来的硕果——那座矗立在旷野中的法国庄园,俨然成了理想的战斗堡垒,德军仅以三百兵力和四门野战炮便挡住了两千多名法军步兵的连番进攻,密集的枪弹火力把踌躇满志的法国人打得丢盔弃甲、尸横遍野。
  在离庄园6公里的阵地上,魏斯曼上校带着他的团主力部队严阵以待。这本是法军官兵辛苦构筑的防线,还未完工就被德军一举拿下,接下来的时间里,德国海军步兵们充分发挥了他们通过日常训练而熟练掌握的筑壕技能,把它变成了一条足以抵御大量骑步兵冲击的坚固防线。得知法军放弃了那座短时间内难以拿下的庄园,只留少数部队看防后路,魏斯曼上校果断遣出一营步兵,令他们以急行军的方式迂回前往庄园,以便在时机恰当的时候发动战术反冲击,干净利落地截断法军进攻部队的后路。
  从亚眠西郊发起反击的这一路法军部队在德国第5海军步兵团的阵地前止步不前,从城区西北和西南两个方向发动攻势的另外两路法军部队形势看起来要乐观一些,他们较为顺利地推进到了亚眠城下,距离各自的作战目标只剩两三公里,这唾手可得的一点路程却将让他们付出超乎想象的代价……
  苍茫暮色中,贝当的士兵们一个个低着头、勾着腰,端着插上了刺刀的步枪,一步步走过他们熟悉的道路。前方的德军阵地死一般的沉寂,到处是冒烟的余烬,己方野战炮兵突袭式的炮火似乎为这场绝地反击打开了胜利之门。可当走在最前面的法军连排离德军阵地还有两三百米的时候,一阵急促的哨声打破了这虚假的平静,令法国人无比憎恶的尖顶头盔呼啦一下从堑壕中冒了出来,大多数德国士兵的步枪上也都装了刺刀,这意味着他们做好了充分的战斗准备。
  暴风骤雨般的枪弹瞬间淹没了法国人发起冲锋的呐喊声,这些可怜的家伙就像田里的麦子——镰刀挥过,毫无悬念的成片倒下。看到前面的同伴死伤枕籍,后面的许多法国士兵依然不知死活地往前冲,也有些机灵的家伙连忙蹲下或匍匐射击,但他们不过是比那些站着的弟兄多苟延残喘片刻,因为随着战斗的进行,德军阵地后方骤然响起了雷鸣般的炮声,可怕的霰弹扫过阵地前方,瞬间掠走了无数法军官兵的性命。
  半小时不到,投入两千兵力的法军左翼部队就如撞上石头的瓷瓶,得了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而在右翼也即亚眠城区的西南方向,近五千法国步兵在四十多门火炮的支援下发起了气势磅礴的进攻,他们成为三路法军当中唯一一支突破德军防线、攻入亚眠城区的部队,且一度推进到了离凡尔纳铁路桥仅一公里多的地方,然而深入城区越远,他们遭遇的阻力越大,失去阵地的德军官兵没有撤往后方重新集结,而是就近占据房舍、工厂甚至花园、水渠继续战斗,复杂的城区地形让法军难以发挥机枪和轻型火炮的作用,德军士兵的枪械和手榴弹却能够游刃有余地施展威力。这样一来,法国士兵们只好用最原始而直接的方式与对手争夺城区,而为了拿下一栋三层楼的临街房屋,他们往往需要付出十多名士兵的代价,整体推进速度减慢到了无以为复的地步,给了对手展开包抄反击的充足时间。
第20章
快速反击
  亚眠郊区的一条石子路上,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放眼望去,一支灰色的队伍正以急行军的节奏快速行军。队伍中的士兵,头盔上皆蒙着帆布,以免金属的尖顶反射光线而成为敌方士兵的标靶。头盔帆布罩的正面用蓝线绣出了数字,这代表着他们所属团的番号。9,即是德国海军第9陆战步兵团,也称“第9海军步兵团”。
  这些海军步兵身上的军服,颜色、样式与德国陆军的M1907式步兵义务兵野战制服有八成以上的相似度,为的就是混淆敌人的视线,让他们难以从外观上区分德国陆军野战部队和海军陆战部队。由于夜间随时可能遭遇敌方部队并与之发生近战,海军步兵们的步枪上都插上了刺刀,只不过M1888式骑枪的长度较毛瑟M1898短了一大截,配备38厘米的标准型刺刀,给人的感觉有些比例失调。
  在轻装作战的状态下,步兵们卸下了标志性的行军背包,仅携带子弹匣、水壶、短铲以及木柄手榴弹。为减少物件磕碰发出声响,水壶以帆布包裹,短铲有专门的铲套,铲套通常与刺刀鞘绑在一起。
  仗打了一个多月,无论胜败,交战双方的前线部队都有数以万计的官兵获颁各级勋章,但是在这支海军陆战部队,不管军官还是士兵,胸前还都是一片空白。
  荣耀,正等着他们用实际行动去争取。
  “注意……停止前进!准备战斗!”
  随着前面的军官一声令下,海军步兵们迅速离开道路,或匍身,或蹲地,队伍中哗啦啦一片子弹上膛的声音,轻机枪射手们亦以最快的速度在周边寻觅最佳的射击位置,架起机枪随时准备射击。
  “尖刀排……侦察推进!”
  军官压低的声音顿时带来了无形的紧迫感。
  那些担当探路先锋的士兵们已然列成疏密适中、错落有致的散兵线,毫不迟疑地向前推进,他们矫健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蒙蒙夜色之中。
  几分钟过后,清脆的枪声和响亮的手榴弹爆炸声突然从前方传来,砰砰乓乓地闹腾了好一阵,才有子弹从原地待命的德军官兵头顶嗖嗖飞过。显而易见,尖刀排的小伙子们成功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须臾,一名德军士兵像猫一样隐蔽而迅速地跑了回来。听了他的报告,负责指挥作战的军官急令部队以排为战斗单位,用小跑前进的速度投入战斗。
  一个排接着一个排,数以百计的德国海军步兵就如同涌向岸边的浪涛,一波接着一波的有序推进,他们很快横穿了一条街区道路,穿过一处公园,在一片住宅区追上了尖刀排的同伴。这里到处都是法军士兵的尸体,看得出来,他们所依靠的只有普通手动步枪,而不像德国海军步兵,轻机枪装备到了班排一级,并大量配发手枪和手榴弹。
  随着后援部队的抵达,彪悍的德国海军步兵果断发起冲锋,他们一鼓作气打垮了沿街路组织战线的百多名法军官兵,一部分人留下来继续清理躲进街边房舍的法国士兵,多数人追着法军败兵的脚步向市区方向攻击前进。
  与此同时,在横跨索姆河的凡尔纳铁路桥西岸,隶属于第1和第3海军步兵旅的近两千名德军官兵正依托弧形阵地抵挡法军冲击,令他们感到讶异的是,法国士兵拿出了他们在战争之初所推崇备至的进攻精神。尽管战场上的盲目进攻已被证明是愚蠢无用的,但在这样一场破釜沉舟的反击战中,唯有不惜代价的猛攻才能让兵力处于劣势的法国军队看到逆转取胜的一线希望。
  连番激战过后,德军阵地前方的铁路线两侧已躺满了法军阵亡士兵,离德军阵地二三十米的地方还能看到两团余烟袅袅的车辆残骸。为配合此次反击,法军从巴黎调来了装甲列车,但在德军侦察部队的袭扰下,法国工兵没能修复之前受到破坏的铁路线,这种有着陆上战舰之称的重型战斗装备没能获得显露身手的机会,而在夺取凡尔纳铁路桥的战斗中,法国人投入了另一种作战装备,轮式装甲战车。
  早在1855年,英国人科恩在蒸汽拖拉机的底盘上安装机枪和装甲,制成了一辆轮式装甲车,并获得专利权,但这种装甲车未能实际应用。44年后,英国人西姆斯将马克沁机枪装到四轮机动车上,并加上防盾,制成了最初的机动战车,并于一年后在布尔战争中发挥了作用。1902年,西姆斯推出了改进型的“战斗机动车”,它是世界上第一种车体全面覆盖钢板装甲的重型装甲车,它装载1台最大功率16马力的戴姆勒汽油机,最大速度达到14千米每小时,车体前后各装1挺机枪,机枪可以左右转动射击。尽管西姆斯战车被认为是现代装甲车辆的始祖,却因形体较大,横向稳定性差,再加上行动装置采用链条传动,可靠性不佳,最终未被英国军方选用。
  此后几年,英、法、德、奥、意、俄等欧洲国家纷纷研制出各种样式的轮式战车,法国人的“沙隆”装甲车成为了那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实用型战车。它于1908年定型生产,车体使用铆接的薄装甲板,驾驶室前部设置了一块用铰链连接的装甲板,打开后可以扩大驾驶员的视野;车体上部装有圆柱形的机枪塔,通过旋转手轮使机枪塔升降。俄国从法国购置了一批“沙隆”并加以仿制,接着这批装甲车经铁路线运输过境的机会,德国军方对它们进行了研究,所以在后来装备德国陆军的轮式装甲车上也能够看到“沙隆”的影子。
  战争爆发时,法国陆军拥有轮式装甲车200多辆,这一数字仅次于格外热衷此器的俄国人。尽管这些装甲车使用了防弹性能较好的钢板和实心橡胶轮胎,能够抵御枪弹和弹片的侵袭,法国军方也曾对它们的战场突破能力寄予厚望,可是在阿尔萨斯和洛林的进攻作战中,法军派遣上阵的轮式装甲车被德军炮兵用榴霰弹轰得一塌糊涂,有限的越野能力使得它们甚至无法越过一条普通的堑壕。至马恩河会战时,法军尚有20个战车排90余辆轮式装甲车,却只有半数投入会战,其余基本集结在巴黎等战略要地进行辅助防御。
  朦胧夜色中,端着刺刀的法军步兵又上来了。没等他们靠近阵地,德军重机枪手纷纷开火,四挺MG08以交叉射击的方式牢牢控制着铁路线周边的开阔地带,它们弹药充足,法国人来多少便能干掉多少。法军的哈奇开斯机枪在远处咯咯咯地嘶吼着,怎奈德军机枪布设在事先构筑的掩体里,仅以步枪和机枪火力很难将其摧毁。
  眼看己方步兵一排排被撂倒,法军的战场指挥官埃布尔上校急了,他强令装甲车成员直接冲击德军阵地——由集团军司令部调派来的轮式装甲车一共五辆,一辆在德军空袭中损坏,一辆在奔赴战场途中因传动装置故障而抛锚,余下三辆都派到了他这里,足见菲利普·贝当对夺回凡尔纳铁路桥的厚望。尽管德军守桥部队没有配属履带战车,可法国装甲车第一次进攻就吃了瘪,它们在德军阵地前遭到手榴弹攻击,两辆装甲车当场被击毁,车内乘员无一生还。正因为有了前车之鉴,最后这辆装甲车在后面的攻势中,每到离德军阵地两三百米位置便不再前进。
  无视步兵指挥官的死命令,装甲车乘员再一次在老地方停止前进,继而用机枪支援步兵们冲锋。机枪子弹扫过之处,德军的防守火力必定削弱不少,可这根本无助于改变战局。相比之下,同时装备小口径火炮和车载机枪的德国海军战车拥有更加强效的近距支援能力,它们能够摧毁坚固的掩体,一一拔除敌方阵地上的火力点。
  前面的进攻始终打不开局面,埃布尔上校焦急不堪地频频看表,他的部队已经在这里受阻了四十分钟,突然进攻的效果早已荡然无存。尽管这四十分钟在一场战役中只是微不足道的时间,自战争爆发以来,双方在列日要塞、阿尔萨斯·洛林、边境地区、凡尔登要塞乃至马恩河的交手莫不是旷日持久的激战,但德军占领卢森堡、突破马斯河、强渡埃纳河的行动也让人看到了速攻速胜的威力,而且他一直担心德军战车随时可能到来。这些履带战车在凡尔登的初次亮相并不算特别成功,但到了马恩河战场,驰援前线的战车部队屡屡挽救战局,攻克亚眠的战斗中,它们的作用更是无可替代。
  随着从背后传来的枪声越逼越近,这支重抵索姆河畔的法军部队渐渐陷入了德军的反包围。在与师部联络未果的情况下,埃布尔上校自行作出了突围的决定。他所率领的五千官兵这时仍有三千多人,但近半数都是行动不便的伤兵,还有不少担任侧卫的连排无法及时联络。在这种情况下,上校横下一心,以他的主力步兵团担任后卫,全员沿索姆河向东南方的莫勒伊撤退。
第21章
轻装防线
  从空中俯瞰地面,相隔十数公里的亚眠城与莫勒伊镇由一条浓墨重彩的翠绿纽带相连,这条纽带以蜿蜒的河流为中心,它便是索姆河的主要支流,阿尔夫的河。得到了河水的灌溉滋润,河岸两边的植被长得格外茂盛,由此形成了这延绵的树林带。到了离莫勒伊镇较近的地方,林地覆盖面积扩大,因此被法国人称为“莫勒伊森林”。
  德军攻占亚眠当天,第1陆战师从第2、第3海军步兵旅各抽调一支先遣部队,分别沿索姆河实施战斗展开,尝试占领上游的莫勒伊和下游的皮基尼,作为巩固亚眠战线的前哨据点。在这个背景下,第11海军步兵团第3轻装步兵营的600多名德军官兵沿阿尔夫的河溯流而上,于黄昏前推进到了莫勒伊森林北部边缘。按照原定计划,他们稍作休整便要连夜行军,以便赶在天亮之前攻取莫勒伊镇——海军航空队的空中侦察结果表明,法军的防御阵地主要沿索姆河干流部署,阿尔夫的河沿线仅莫勒伊等几个城镇驻扎了少量警戒部队,因而以快速突袭的方式夺取莫勒伊镇有很高的成功几率。
  从黄昏开始,法军在亚眠打响了反击战,枪炮声的传递距离有限,但随着夜幕的降临,亚眠方向跃动的光焰在十公里外也能清楚看到。在1914年,电报早已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此时最常见的电报都是通过线路传递的有线电报,无线电通讯技术的诞生仅有21年,列强国家的海军舰艇已普遍使用无线电通讯,而出于造价、重量以及效率等方面的考虑,各国陆军仍以有线电报、电话、信鸽、人工传递为主要通讯手段。在行军途中铺设电话线路并不复杂,只是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支先遣部队的指挥官冯·瓦卡诺少校无从获知亚眠的最新形势,也不确定自己的部队是该继续向莫勒伊前进还是迅速撤回,所以他一边等着上级派来通讯兵,一边令士兵们整戈待旦,并在方圆几公里内部署了警戒哨。
  47岁的冯·瓦卡诺少校是一位老资格的陆战指挥官,他早先在军舰上担任海军陆战队军官,后来又在殖民地训练土著士兵,在东非呆了五年,在西萨摩亚呆了四年。不过,拥有贵族头衔的瓦卡诺少校从上级那里得到的往往是有“瑕疵”的评价,“自命不凡”、“藐视长官”这类字眼出现在评语中的次数尤多,结果在海军干了二十几年还是一名中低级军官,但这并不妨碍他获得士兵们的信任和爱戴。
  有瓦卡诺少校这样的见多识广、风趣幽默、体恤下属的长官,第3轻装步兵营的海军士兵们应该感到庆幸。他们多是1913年入伍的新兵,天真懵懂,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低级军官和士官们也都非常年轻,尽管在海军学院或士官学校接受了新设海军步兵科的深造,却还是缺乏处理问题、应付麻烦的经验。
  和第3海军陆战旅的多数部队一样,这个海军步兵营装备着性能欠佳的M1888短骑枪。所幸他们的机枪火力足够弥补短骑枪的射程缺陷,全营总共装备4挺MG08和24挺麦德森轻机枪,要知道,一个以预备役部队组建的法国师所拥有的机枪还不及于此。
  经过一天的激战,第1、第2海军陆战旅的官兵们经受着战火锤炼,尽管有人倒下了,有人受伤退出,有人始终沉浸在紧张或恐惧的情绪中无法自拔,多数人还是从中汲取了有益的经验,在精神、意志以及战斗技巧方面获得了成长,而从清晨开始,作为进攻预备队的第3海军陆战旅就一直在后面聆听战争的交响曲。在来莫勒伊森林的路上,冯·瓦卡诺少校的营跟法国人干了一仗——他们碰上的是一群从亚眠溃散下来的法军士兵。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战斗中,双方各有数名士兵受了枪伤,精疲力竭的法国人主动放弃抵抗,悉数成了德国海军步兵的俘虏。
  这个小小的胜仗让瓦卡诺少校手下的士兵们感到振奋,军官们却从中看到了部队严重缺乏实战经验的弊端。从夜幕降临一直等到万籁俱静,上级指挥部迟迟没有传来新的命令,派出的通讯兵也渺无音讯,年轻军官们普遍流露出焦虑不安的情绪,瓦卡诺少校却表现得非常镇定,他让士兵们支起营帐,轮流睡觉。在这林地宿营的坏处是潮湿虫多,好处是不必像在开阔地带那样大费周章地挖掘战壕,士兵们可以利用天然环境作为射击掩体,进而连点成片,形成一条连贯的战线。
  午夜将近,布设在北面的警戒士兵突然回报:大股法军沿河而来。虽然不能确定敌人的具体数量,但兵力肯定超过了己方。
  冯·瓦卡诺少校沉稳不惊地把军官们召集起来,要求他们告诉士兵们,一大群从亚眠败退下来的法国军队试图从这里前往莫勒伊镇,敌人士气低落、军心涣散,眼下正是从他们身上挣得军功的大好机会,士兵们大可放心地把敌人放近了再打。
  在这黯淡的星光下,森林中的能见度不超过50米,一旦战斗打响,缺乏经验的士兵们只听枪炮声而不见敌人的身影,很容易因为紧张而乱放枪,特别是机枪手,手指停留在扳机上的时间稍长,几十发子弹就出去了,而在远离主力部队的情况下,除了士兵们随身携带的弹药,便只有营属辎重队用骡马驮载来的少量补给,若是白白耗光了子弹,有利的局面也可能变得不利。
  为防法军利用人数优势实施迂回包抄,冯·瓦卡诺少校将战线两侧各延伸到森林边缘和阿尔夫的河畔,并在战线侧翼各部署一挺MG-08和两挺麦德森。如此以来,战线宽度增加到了近一公里,每一名士兵平均需要防守两米宽的正面。实际上,冯·瓦卡诺少校还抽出两个排的兵力作为战斗预备队,这虽然加大了士兵们的防守压力,一旦法军突破防线某段,便可立即组织战场反突击,将法军逐出阵地,亦可提防法军从他们背后发动进攻。
  等到瓦卡诺少校部署妥当,“大群法国溃兵”也到了。林地里传来沙沙的脚步声,听起来像是有一群夜行的野兽正在靠近,若近若远,难辨距离。静静倾听,偶有咳嗽声,但绝然听不到人们的交谈,更无从判别对方口中的语言。
  冯·瓦卡诺少校匍匐在阵地最前沿,茂密的树木使得望远镜几无作用。他手里拿着一支1英寸口径的单发信号枪,除了彩色信号弹,它也可以用来发射照明弹,此时枪膛里所装的就是一颗磷光照明弹。这种照明弹持续发光的时间很短,照亮范围有限,却有携带和使用方便的优点,特别适合陆战部队。
  估猜敌人离自己的阵地只有百多米了,冯·瓦卡诺少校方才打出第一颗照明弹,白炽的光芒照出密密麻麻的法军士兵,他们标志性的蓝上衣和红裤子在夜晚依然十分惹眼。走在前排的士兵端着步枪摆出戒备姿态,走在后面的士兵们大都把步枪背在身后,有的人搀扶着受伤的同伴,有的人垂着双手,步履沉重地往前挪动。
  看到法军官兵这般精神面貌,冯·瓦卡诺少校知道取胜有望,绷紧的心弦顿时放松了不少。照明弹亮起之后,部署在战线中段的两挺MG08率先发威,连串子弹扫向了法军人群密集处,瞬时热血四溅,杀人如割草。
  德军士兵们手中的麦德森轻机枪、短骑枪乃至手枪纷纷开火。第一颗照明弹的光亮迅速黯淡下来,林地中到处是闪动的枪口焰,密集枪声夹杂着中弹者的哀嚎。这个时候,事先占据射击阵位的德军官兵无疑拥有巨大的优势,他们肆意开火,法国人打来的子弹要么从他们头顶飞过,要么钻进泥土树干,几无实质威胁。等到又一发照明弹映亮前方林地时,视线中已然见不到一个站着的法国兵,那些仰面朝天者,匍匐不动者,还有抽搐挣扎的家伙,粗略看去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用雨点般的枪弹打了对方一闷棍,德军士兵们紧张而又兴奋地反复装填、射击,若不是军官们及时喝止,多数人压根忘了要节省弹药这回事。
  枪声渐息,冯·瓦卡诺少校单手卷成半个扩音筒,操着标准的法语喊道:“投降吧!法国人!你们已经无路可走了!”
  对面立即有人高声回答:“法兰西军人决不向德国侵略者投降!”
  “那你们就死定了!”瓦卡诺少校诈道,“等着被大炮轰成肉泥吧!”
  对面的法国人用步枪予以回应,一些德军士兵不等军官下令便开火还击,而多数军官都忠实地执行了冯·瓦卡诺少校的命令,他们不与对手拼消耗,只有在法军发起进攻的时候才命令射击。须臾,战线左翼也即处于森林边缘的一端传来了MG08的嘶吼声,紧接着麦德森机枪业以其特有的节奏叫了起来,步枪手们投入了战斗,照明弹此起彼伏,显然是有一些法军士兵试图从田野中绕过这片森林。
第22章
林间杀戮
  莫勒伊森林之战发生在夜间,复杂的环境使得法军官兵刚一开始误以为四面八方都有敌人,密集的枪弹也让前方的德军防线看起来密不透风。经过一番试探,法国军官很快意识到横阻身前的可能只是一条单薄的防线,而对付这样的防线,多点佯攻、一点主攻的策略最为有效。
  战斗开始时,冯·瓦卡诺少校身处防线中段,而在法军调整进攻策略后,他带着营部军官赶到了战线中段靠左的位置。这一段的德军官兵正遭到格外猛烈的枪弹攻击,从声势推断,对面的法国人投入了多挺机枪和数百支步枪。照明弹亮起时,可以看到许多法军士兵正利用树木和坑洼地形攻击前进。这种方式的进攻速度固然比直接冲锋慢得多,但能有效避免近乎自杀的高伤亡率。德军这边,海军步兵们懂得如何利用环境进行防守,加之黯淡的视觉环境不利于对手瞄准,他们的伤亡一直保持在较低的水平,但是随着法军进攻部队的不断逼近,守住防线的前景已变得岌岌可危了。
  战斗打响之前,冯·瓦卡诺少校并不知道他和他的营所面对的是总数超过两千的法军部队。这些人当中不仅有法国第6步兵师的官兵,还有来自索姆河上游的法国第27步兵师所部,以及六十多名失去了坐骑的龙骑兵。虽然这支法国军队看起来很庞大,实际上却是伤兵满营,携带武器的轻伤员必要时还能冲锋陷阵,可那些失去了正常行动能力的,还有那些丢弃、遗失了武器的,要是同伴们无法冲开德军防线,他们就只能坐等被俘虏了。
  看到法军步兵攻势凶猛,瓦卡诺少校召来营部通讯兵,让他通知附近的军官和士官们,务必让士兵们在敌人靠近之后再投掷手榴弹。
  在拿破仑时代,掷弹兵既是法国军队的骄傲,也是普鲁士军队的王牌兵种。到了德意志第二帝国时期,手榴弹已不再是某一兵种特有的武器,而是普通陆战部队的制式装备,投掷手榴弹也成为普通士兵的日常训练科目之一。至1914年战争爆发时,德国海军陆战部队装备了四种型号的手榴弹,即M13型破片手榴弹、M13型高爆手榴弹、M14型烟雾手榴弹以及M14型木柄手榴弹,前面三种属于卵状手雷,并被德国陆军选为制式装备,最后一种是胡伯特兵器研发生产的新型手榴弹,其规格、性能与著名的M24基本一致,包括装填TNT炸药,使用5秒的延时引信,因为装药量大、投掷距离远等优点而受到海军步兵们的欢迎和好评。
  在德国海军步兵的顽强阻击下,法军的跳跃式进攻在离德军阵地三四十米的位置遭到了最严峻的考验,因为这片区域的树木相对稀少,且属于平坦地形,从正规军事院校毕业或接受后期深造的德国军官们在构设阵地时就已经将这些重要因素考虑在内。
  不得已的情况下,法军指挥官下令部队冲锋,试图强行通过这最后一小段死亡区域。
  面对迎面而来的枪弹,法国士兵们一个个端着刺刀,埋头弯腰往前冲。眼看这股浪潮就要漫过前面的单薄堤岸,这片林地突然被连贯的爆炸映得赤亮。这与德军士兵们在进攻途中遭到M1897型野战速射炮轰击的场面相仿,只不过死神的魔爪笼罩着法军官兵。
  此起彼伏的爆炸持续了两三分钟,等到爆炸结束时,德军阵地前方的林地中已遍布法军官兵支离破碎的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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