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雄心(校对)第1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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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条禁令,在场没有一个人提出明确的反对意见。事实上,这里的绝大多数人处于茫然无措的状态,大脑几乎已经不能够指挥自己的手脚。罗根看到医官们满脸失落地跪坐在地上,仿佛是他们的无能导致了元首的离去,元帅和将领们在周围站了一圈,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暴露在零下20度空气中的钢板,内阁部长们颓丧地坐着或者站着,有人满脸的疑惑,似乎仍不敢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也有人故作沉稳地思考着对策。不多会儿,随着昏厥过去的女士们陆续苏醒过来,宴会厅里开始被一种低沉的嘤泣声所笼罩,放眼望去,不但女士们泪流满面,一些男士竟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行刺者已经被带到了宴会厅一侧的休息室内,海德里希亲自上阵进行逼供,可搞清幕后指使者的意义显然已经退居次要了——高度集权的独裁体制下,军政最高权力都掌握在那个刚刚停止呼吸的人手中,而此时的德国不仅拥有近一亿德意志公民、超过400万现役军人以及大量预备人员,更控制着半个欧洲的工业、经济和土地,而且直面头号强敌的挑战,若是元首的死讯突然公布出去,这个空前强大的帝国是像古罗马一样由于内乱而崩溃,还是像古希腊一样因内耗造成的削弱而最终被强敌打垮,其后果都将是同样悲惨的。
  “诸位!”一个音质普通的男中音突然打破了这沉闷的气氛,人们循声望去,只见鲁道夫·赫斯缓步走到已经蒙上了一面巨大党旗的元首遗体旁,这位身材高大的纳粹党副元首今天穿了一件党卫军制服,佩戴党卫军上将的军衔标识。
  “按照帝国宪法,当我们伟大的元首无法履行国家、民族和人民赋予其的神圣职责时,我,鲁道夫·赫斯,将接管这一切!”
  说话的时候,这位副元首趾高气昂,长期被排除在军事和外交核心圈、地位受到戈林、希姆莱甚至戈培尔威胁的沮丧一扫而空。阿道夫·希特勒在位时,个人对权力的绝对掌控致使宪法变成了可以随意更改、推翻的条文,制定它们的真正目的只是将元首的意志彻底合法化——而不管它们是否合情、合理。长久以来,除了那些专营此道的无稽之徒,人们自然而然地将这部并无太大意义的宪法抛在一旁,而当他们突然面对一个死去的元首时,蓦然回首,这才发现它对于权力交替的框架还建立于这场战争爆发后的第二个月也即是1939年的9月。按照当时官方公布的顺位,希特勒最忠实的战友赫尔曼·戈林是第一继承者,紧随其后的是同样忠心耿耿的鲁道夫·赫斯,一个并无实权、无法调动部队的副元首、不管部长。
  回应这位合法继承者的却是可怕的沉默。
  在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上,国防军的高级将领们自是不急着表态的。除了按照顺位继承,早在混乱局面频出的魏玛时代,军队临时接管政权的情况就曾出现过,当时算是给这个颓废的战败国收拾烂摊子,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德国掌握着半个欧洲的生产资源,每一个决定所涉及的利益都可能是一个天文数字,每一笔订单不再是几十、上百辆坦克和大炮,每一批新组建的部队规模都甚过于“十万陆军”的时代。如若由军队掌权,那么将领们原本期望的一切都可能在短时间内变成现实!
  “我反对!”希姆莱果然第一个蹦了出来,“如若元首是正常的生命终结,那么副元首接替元首之位理所应当。可是诸位,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指使那人行刺我们伟大的元首,在这个问题搞清楚之前,我觉得不能够轻率地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赫斯怒目而视,毫不客气地吼道:“你胆敢怀疑是我策划这起事件?”
  希姆莱冷冷地回答说:“在事实真相浮出水面之前,我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不是么?”
  “元帅们!你们也这么看?”赫斯将目光投向国防军将领们,凯特尔、勃劳希奇、雷德尔等人此时仍默不吭声地站在原地,既不支持,也不反对。
  就这个场面而言,罗根可以清楚地看到国防军高级将领们的政治立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无力染指帝国的最高权力。归根结底,阿道夫·希特勒一直都在营造相互制衡的局面来驾驭这些从骨子里既传统又高傲的将领们。他知道,这些人压根看不起自己这个从陆军下士“一步登天”的元首,而只有当他们摈弃隔阂团结一致的时候,才有可能利用军队的独特威信颠覆政权。
  “诸位!”赫斯高声呼喊道,“难道你们都将帝国的宪法视为儿戏?”
  副元首是个相对正直的人,并且绝对地终于元首,但他最大的缺点便是不懂得钻营,最致命的弱点则是没有掌握军权。在场的军政官员们并非对他缺乏信心,可军队不表态,党卫队最高指挥官名言反对,他们即便敢说又能够起什么作用?
  沉默,宴会厅陷入了又一阵可怕的沉默之中。5月的夜晚,拂面而过的风却像是寒冬一样的凛冽,令人不寒而栗。
  罗根的目光,不单单在赫斯、希姆莱以及国防军元帅们之间徘徊,亦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视线中每一个人的表情神态,大脑中飞快地计算着自己所处的位置与立场。通俗一点,这是一次选择阵营的关键时刻,站错队的后果可想而知,要命的是,即便选对了阵营,过早表态也可能成为政治上的无辜牺牲品!
  漫长而焦灼的等待中,一阵脚步声成为打破僵局的契机。只见海德里希稳步从休息室走来,几乎整个宴会厅的目光霎时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赫斯的脸色愈发难看。
  罗根知道,也相信,在场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认为副元首会主导这样一场鲁莽的刺杀行动,但现在主动权可是掌握在希姆莱一方了——海德里希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和得力干将,只要希姆莱登顶,他必然获得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力,人们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理由让“金发恶魔”改变阵营。
  虽然从休息室走来只消一分钟时间,海德里希这样精明的人物足以观察到这里不同寻常的气氛,根本无需希姆莱做出暗示,他大声说道:“刺客招供了,是副元首策划了这次刺杀行动!”
  宴会厅中顿时一片哗然。
  当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从海德里希身上转到柱子般矗立在原地的赫斯时,罗根却紧盯着希姆莱。只见这个刚才一直背朝海德里希、正面对着赫斯的党卫队总指挥,这时候终于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副手,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已经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表情。
  “且慢!”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奇突然高声说道,“我们不能够单凭刺客的供认就将罪责推给某个人,我觉得至少应该成立一个由各方参与、能够确保公平公正的委员会来认定此事。在此期间,我个人建议对外不公布元首的死讯,直到我们在前线的军队结束这次攻势并且将战线稳定下来!”
  “我赞同这个做法!”能够代表整个海军说话的雷德尔一表态,原本已经坠入深渊的赫斯立即回到了人间,而希姆莱显然对这个决定非常不满,他冷冷地问道:“那这段时间谁来掌管军队的指挥权?”
  于是,人们开始注意到凯特尔的尴尬表情。名义上,最高统帅部是德国武装力量的最高机构,凯特尔是这个机构的实际执行者,可他的实际权力远不及军种司令。出现这样的情况,归根结底是阿道夫·希特勒“自作孽”——按照成立最高统帅部的初衷,这应该是一个统筹全局的指挥机构,但它实际上只是元首的私人军事顾问团和传声筒。尤其是从挪威战役开始,元首开始愈发频繁地越过统帅部向军种司令下达命令,而三军司令也乐于越过统帅部向元首呈报作战方案,有些时候,元首又授意最高统帅部越过军种司令向集团军指挥官下达命令,到后来干脆由他自己直接向战场指挥官下达命令,如此种种导致德军的指挥体系完全脱离了传统优势。在没有元首指令的情况下,统帅部根本差遣不动军种司令,而三军司令也从不买他们的账。
  勃劳希奇表态之前显然已经想好了这些,他高声说道:“为了尽可能减小主观意见的影响,我们可以临时组建一个由陆、海、空军高层组成的12人左右的军事决策委员会,并且在新元首执掌局面之前,军队将尽量避免采取攻势!”
  在陆军的强势压力与海军的支持下,即便是希姆莱也不得不做出退让,而这个折中的做法究竟会给德国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在场的每一个人恐怕都没有预料到。
第12章
命运线
  在西方人的观念里,12是一个“完全”的数字,一年12个月,奥林匹斯山12位神,耶稣12位传道者,一英尺等于12英寸,一先令等于12便士,一打等于12个,就连钟表转上一圈也是12小时。也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当德国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奇提出组建12人的军事决策委员会时,没有人对这个数字提出任何异议,但等到需要确定席位归属的时候,问题便接踵而至了——陆军规模远远超过了海军和空军的总和,因而勃劳希奇坚持陆军在这个军事决策委员会中应占有至少8个席位,剩余4个席位由海军、空军平分,最高统帅部和党卫军则被完全排除在这一临时决策机构之外。
  勃劳希奇这一令陆军凌驾于各军种之上的建议,自是遭到了除陆军将领之外的普遍反对,而这其中当属凯特尔与希姆莱两人的态度最为强烈。前者坚持最高统帅部应当继续扮演国防军决策机构的角色,不仅他和约德尔要列入委员会名单,他本人更应直接出任委员会主席;相比之下,希姆莱的“胃口”显得更为温和一些,他仅仅要求军事决策委员会给奋战在前线的十余万党卫军将士一个席位。
  按照委员会制的运行规则,席位的多寡也就意味着决策权的归属,陆军不愿退让,空军和海军将领们也在为军种以及自身利益的最大化而争取。在这个节骨眼上,早已为手无兵权而懊恼的赫斯也试图插上一脚,要求作为内阁代表参与军事决策。各方争吵一直持续到了凌晨,在最高统帅部的会议室里,烟味和咖啡味混杂,声嘶力竭的嗓音和布满血丝的双眼让这些军政官员看起来更像是菜场里为了摊位而争吵的小贩,谁也没有足够的威望压制对方。在这期间,出席晚宴的宾客依然被禁足于帝国总理府之内,但即便如此,也没有人能够拍胸脯保证元首遇刺身亡的消息能够隐瞒下去——一旦消息传到前线,后果将会是非常可怕的。在与时间的竞赛中,海军总司令雷德尔提出的折中建议最终被多数人所接纳,即在军事决策委员会的12个席位中,陆军独占7席,空军和海军各占2席,党卫军占1席,委员会主席和副主席由全体委员选举产生。
  席位归属即已确定,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简单得多。经过各方面自行商定,一份12人名单在天亮之前新鲜出炉。陆军方面,瓦尔特·冯·勃劳希奇领头,费尔多·冯·博克、汉斯·冯·克卢格、威廉·冯·勒布、威廉·李斯特、埃尔文·冯·维茨勒本和瓦尔特·冯·赖歇瑙六位元帅坐镇,依然确保陆军在这个委员会中的优势地位。令人稍许意外的是,作为德国陆军最德高望重的元帅,驻守英伦的冯·伦德斯泰特这一次却被同僚们排除在外——远离柏林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复杂的权力之争恐怕才是最根本的因素。
  海军方面,总司令雷德尔拥有绝对的声望和权威,而在经过了短暂的商量和权衡之后,他们迅速确定了资历深厚的海军副司令京特·古泽作为第二位海军委员,从而挤掉了长期受元首重视并与古泽同一天晋升海军上将的威廉·卡纳里斯。至于战功卓著的吕特晏斯和邓尼茨,目前还不足以与老将们竞争位置。
  相比于陆军和海军,空军的情况就要更为复杂一些。凯塞林是如今德国空军仅存的元帅,但作为东线空军司令,他在整体战略方面是没有决策权,人事任免权也仅限于有限的范围之内。与此同时,年轻的空军总监、空军总参谋长在战略方面亦只有建议权,而且独有战功、缺乏资历,在空军同僚中的威望还很有限。至于新任的航空部长恩斯特·乌德特,其经历固然颇具传奇色彩,但职权范围更多集中在兵器技术和生产方面,在作战指挥方面没有任何建树。正当三选二的抉择令气氛陷入尴尬的时候,乌德特做出了一个非常惊人的决定:主动退出军事决策委员会席位竞争。
  日出东方,新的军事决策委员会首次取代以阿道夫·希特勒为绝对核心的指挥体系成为德国这部庞大战争机器的操纵杆。早餐之前,除威廉·李斯特和冯·赖歇瑙这两位身在前线的陆军元帅之外,其余10名军事委员均在帝国总理府北侧的小会议室内出席这一临时机构的首次会议。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奇毫无悬念地当选为军事决策委员会主席,雷德尔以高票获任副主席,元首遇刺身亡的震惊渐渐淡去,人们开始憧憬自己的新角色——这群一夜之间头顶光环的人中间,最年长的勒布和雷德尔已经65岁高龄,最年轻的汉斯·罗根才28岁,而个人权力最大的或许要属41岁的希姆莱,其麾下的党卫队组织总人数虽然只有陆军的五分之一,但这些狂热的信徒可以为自己的领袖做哪怕违背道德、法规甚至人伦的事情!
  出于稳定局势、避免苏军趁势反扑的相同目的,军事决策委员会商议后决定,当务之急首先是让投入全面进攻的前线部队以较为平缓的方式转入防御,同时提高本土以及占领区驻军的戒备等级、找回休假官兵,并在柏林、慕尼黑、汉堡和巴黎等关键城市与地区实施部分戒严。在这之后,由军事决策委员会主席、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奇元帅通过全国讲话向全体军民公布元首的死讯——接下来,在苏德之间是持续这场战争还是以和谈结束的问题上,委员们的意见分歧之大,只好将悬念留待局势稳定之后。
  一朝天子一朝臣,大独裁者的尸骨未寒,军事决策委员会就已经高效地进行现场办公了。勃劳希奇以陆军总司令的名义向部署在东线和南线的各作战部队下达了减缓攻势、就地加强防御的命令,虽然在持续的进攻之后,这道命令是相当正常的,但若是苏军通过某些途径获得并散布元首暴毙的消息,仍可能对德军各部队造成灾难性的影响。为了帮助稳固战局,凯塞林向东线空军所属各航空军下达了继续对苏军纵深实施高强度空袭的命令。德国海军受纳粹思想影响相对较小,而且各主要作战部队均以舰艇为单位,易于指挥调动和稳控军心,所以将在雷德尔的统筹下对苏军在立陶宛沿岸的军事目标实施一次突然攻击,以达到混淆敌人视听、分散其注意力的目的。至于目睹了元首遇刺的500多名军政官员和重要宾客,委员会商议后决定将包括内阁部长们在内的42人送回府邸。在发布全国广播之前,他们将由党卫军部队进行严密的“隔离保护”。出于安全考虑,剩下的400余人将继续安置在帝国总理府的起居室和休息室,尽管在这里能够享受到贵宾级的待遇,但此时恐怕没有几个人还能够安下心来享受了!
  “这真是恍如隔世的一晚!”
  站在帝国总理府东侧楼顶的露台上,罗根刚刚点了一根雪茄,他眺望着初升的太阳,写满疲惫的脸颊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语气中充满了无限感慨。
  站在罗根身旁的新任航空部长恩斯特·乌德特,三个小时前刚刚放弃了进入德国军事决策圈的机会,而这十二名军事委员不仅是后希特勒时代真正的掌权者,更有极大的机会攀上权力的巅峰。没有人知道乌德特是否曾经想过自己的大度将会成就怎样一段传奇——事实上,一段新的传奇已经诞生了。
  “是的,直到现在还像是在做梦一样!就在昨天的这个时候,我还在想着元首会为我们的新乌拉尔计划感到高兴,现在……”
  “没有了元首的支持,新乌拉尔计划的实施可能会推迟一些,毕竟这个计划将占用大量的军事资源,而陆军和海军的建设同样需要这些宝贵的资源!”罗根说这话的时候,口气的失落成分相当淡薄,如果让他选择的话,他宁愿和元帅们理论争执一番,也不愿意接受一个过于固执和疯狂的家伙领导,尤其是在明知他的理智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薄弱的情况下。
  “不管怎样,打败敌人才是最重要的!”乌德特很是淡然地说道。
  “没错!”罗根点点头,继续抽着自购的优质雪茄。自从打垮英国海军之后,德国的海上运输已经逐步恢复到了战前的百分之四十,除了军事必需品,包括雪茄在内的奢侈品也开始源源不断地从地中海、非洲乃至美洲运入。当然了,在这个过程中,德国船员们不可避免地要和英国流亡政府的袭击舰作斗争——这与1939年和1940年时的情形恰好颠倒过来,不免让人感慨历史的变迁。
  “我有种奇怪的预感,德国的命运已经从那一刻起彻底改变了!”乌德特看着朝阳照耀下的柏林城,它正经历着从平静到喧嚣的自然过程,完全看不出昨晚发生了惊天的变故。
  “您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罗根问。
  “我也说不清楚!”乌德特转过头,脸上“这个国家是振兴还是衰弱、是攀上顶峰还是落入谷底,已经不再掌握在某一个人手中了!”
第13章
过渡
  封锁,固然能够阻止机密消息的人为泄露,但百密终有一疏,德国将领们和内阁部长们没有想到,在帝国总理府举行的盛大宴会没有如期散场,这对于有意观察者来说本身就是一个不同寻常的现象……
  “德国士兵们,你们的元首已经在国内的叛乱中身亡,你们的家园正在各派的混战中沦为废墟,你们的妻子和女儿正被党卫队士兵和警察施暴,赶快回去拯救你们的家人吧!以人道主义之名,我们保证,在你们撤离的时候绝不开枪!”
  当这算不上流利甚至还有两处语法错误的德语广播开始在位于东线的德军阵地前响起时,已经结束攻势转入防御的德军官兵们大都是不屑一顾的。他们埋头挖掘战壕、构筑防炮击和反坦克工事,积极为下一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斗做准备。从头顶呼啸而过的德军战斗机和轰炸机,从声势上给了陆军兄弟极大的信心,而且军官们也从指挥部获得了新的消息:德国本土一片祥和,所有的电话和电报线路均保持畅通,敌人只是试图利用谣言来涣散军心。
  尽管战时前方与后方的非军用通讯本来就有极大的延迟,官兵们无从获得他们家人的即时消息,但有军官们出来辟谣,各部只有极其零星的逃兵——这在任何时期都是无法避免的。此外,持续的行军和战斗早已让官兵们身心疲惫,这时候也没有多少人会过分纠结攻势暂停的深层次原因。
  出于心理战攻势的需要,与德军对峙的苏军各部在一整个白天都保持了惊人的克制,他们甚至将战地巡逻和侦察部队的活动范围圈定在很小的范围之内,以至于漫长战线上发生的交火还不超过两位数,苏军航空兵的行动也仅仅限于驱逐越过战线的德军飞机以及向德军阵地抛洒传单,如此表现显然是要向德军官兵们证明自己的“诚意”。
  战场上的所谓怜悯并不可信,入夜之后,苏军集结的上万门火炮便开始猛轰德军战线上的三个“突出部”,即位于东普鲁士和立陶宛边界的捏斯捷罗夫、波兰东部重镇比亚韦斯托克以及距离乌克兰边境仅有十余公里的海乌姆。强大的炮火轻而易举地摧垮了德军刚刚建起来了的一线阵地,随后投入进攻的苏军地面部队只花费了两个多小时就全面突破了德军在这三个区域的主要阵地。不过,苏军指挥官们很快发现他们在进攻中消灭和俘获的德军士兵数量,与这次作战行动的规模、声势完全不相匹配,而德国人遗留在阵地上的枪械火炮以及受伤的坦克装甲车辆却比以往多得多——这一极其重要的作战情报立即层层上报,当晚便送至苏军统帅部大本营。
  在乐观和谨慎之间,苏军统帅部选择了前者。
  在高度集权的运作机制下,长期以来,苏军指挥体系的效率一直饱受诟病,但当这个前所未有的机会摆在眼前的时候,他们的作战指令以大大超过以往的速度自上而下传达。次日黎明,与德军对峙的苏军各部在同一时间发起了全面的反扑,连续的败仗和无休止的撤退早就让苏军官兵们憋足了恶气,眼看着步步远离的胜利突然又回到了手边,各部队便如同出笼的狮子、脱缰的野马,个个奋勇当先。由于集团军级的炮兵部队都被聚集在三个“突出部”正面,一些部队只能依靠师、团级炮兵进行火力支援,还有一些部队干脆效仿德军不加炮击即以装甲部队为先锋发动进攻。一时间,宽达数百公里的战线上到处充斥着山呼海啸的“乌拉”声。
  得益于完善并且畅通的通讯体系,苏军发动全面进攻的消息在第一时间传到了位于德国柏林的帝国总理府。在既没有总统也没有总理的情况下,由三军将领和党卫队领袖组成的军事决策委员会完全能够承担起这个庞大帝国在军事作战方面的重任。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苏联人就算不确定元首已经身亡……恐怕也已经看出了我们的异常。这一次,他们的进攻非常坚决,也在意料之中,我觉得我们必须不惜任何代价坚守住现在的战线。以部署在前线的兵力,我们也有足够的能力抵挡住苏军的反扑!”
  凯特尔元帅有意选择了站在陆军总司令勃劳希奇的身旁,但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陆军元帅们的反应都十分冷淡。自从战争爆发以来,帝国最高统帅部一直被陆军同僚们看作是元首的私人参谋部,不论机构规模、人员构成还是指挥素质,根本无法和陆军参谋部这一传统部门相提并论,而且不管是在波兰战役还是西线作战期间,最高统帅部都没有真正发挥出与其名称相符的作用,反倒是陆军参谋部专业而精炼的军官团队在制定战术、指挥作战等方面的表现可圈可点。在进攻西线之前,曼斯坦因贡献的计划从制定和实施都直接跳过了最高统帅部,由元首拍板、陆军执行;在“海狮计划”中,陆、海、空三军紧密配合,最高统帅部所起的也仅仅是有限的协调作用。
  勃劳希奇压根没有理会这位总参谋长的言语,他在用眼神征求了博克和勒布的意见之后,中气十足地说道:“传令各部,依次有序地后撤到B防线!”
  陆军参谋部的通讯官们毫不犹豫地执行命令去了,而众位元帅的平静,更反衬出凯特尔那猪肝般的脸色。
  对于最高统帅部本身,罗根并无成见,但他与凯特尔、约德尔这两人不太融洽的关系却由来已久。在这种情况下,他于公于私都会更加偏向于陆军。等到勃劳希奇以陆军总司令的名义向前线各部下达了作战指令,罗根紧接着以征询意见的口吻说:
  “各航空军在今天白天的作战行动中损耗较大,飞行员们也大都是超负荷作战,所以今晚的行动……我们将以夜间战斗机部队为主力,重点照顾战线左翼和中部!”
  “早先在柯尼斯堡要塞区吃足了苦头,我觉得这次苏军可能会有意避开这块石头,集中全力从中路的开阔地带进攻!空军在白天的表现尽职尽责,我个人觉得,晚上的作战就以保全实力为主吧!尤其要提防苏军对纵深机场的夜袭!”勃劳希奇的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是对于罗根这位“党卫队元老”,他总是保持着淡淡的冷漠,好像要随时提防这些狂热者威胁到局势稳定似地。
  不等罗根再次开口,全权负责东线空军事务——但不包括夜间战斗机部队的凯塞林元帅主动回答说:“这方面我们是早有准备的,天黑之前主要战斗机部队照例转场后撤至位于纵深的二线和三线机场,留给苏联人的是空空如也的前线机场和驻守在那里的高炮部队!”
  “很好,很好!”对于凯塞林,勃劳希奇的口气明显更为友善。紧接着,他抛下凯特尔走到海军总司令身旁说:“今晚的炮击会让苏军对自己的后方有所顾忌吧!”
  六艘战列舰可以说是目前这支德国海军的绝对主力,将它们派往遍布水雷的波罗的海东南部,雷德尔所冒的风险可不小,但他依然沉稳自若地说:“如果能够做出大规模登陆作战的佯动,效果肯定会更好!我们在挪威和不列颠的成功跨海作战,这必然是苏军非常忌惮的一点!”
  “时间上肯定是来不及的!”勃劳希奇看了看铺在桌上的作战地图,“我们的舰队已经足够让苏联人感到恐惧了!”
  雷德尔若有所思地盯着地图,似乎已经在酝酿着继挪威、不列颠之后又一次具有战略意义的跨海登陆作战了。
  须臾,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廊方向传来,只见戴着圆框眼镜、穿了一身黑色党卫军制服的希姆莱面色严峻地走了进来,一直到桌前才停下。
  “诸位,一个不是太好的消息……柏林城内以及一些州的首府有人在故意散布元首暴毙的消息和军队、党卫队相互争权的谣言,民众反应很强烈,我个人建议从今晚开始在柏林和各州首府实施宵禁,以免大规模的混乱出现!”
  好几位元帅都不约而同地看自己的手表,按照事先商议的结果,明天的这个时候就将由勃劳希奇通过全国广播公布元首的死讯,前提是战线能够有效稳固下来。为此,冯·克卢格和冯·维茨勒本两位元帅已经分别赶到东线和南线,他们将用自己的威望和影响力协助前线各部度过这最为艰难的转折期。
  经过了一番挣扎,勃劳希奇以低沉的口吻说道:“虽然我个人宁愿相信军队和人民的凝聚力,但是1919年的纷乱局势让我至今仍心有余悸。为了确保局势的安全……诸位,我同意党卫队领袖阁下的建议,在柏林和各州首府实施宵禁,如果天亮后局势出现不稳迹象,立即实施军事管制!”
  在场众人中,也只有罗根没有亲身经历过上一场战争失败后的混乱,水兵带头起义大概仍让雷德尔感到无比痛心,不少陆军部队则直接卷入到地方派系的争斗,唯独空军的表现还算合格——飞行员们自行烧毁飞机以免它们落入协约国之手,然后一支支声名在外的精锐飞行部队就地解散。
  见无人提出反对意见,勃劳希奇便对希姆莱说:“执行宵禁吧!”
  “好!我这就下命令!”说罢,希姆莱的目光顺势在军队将领们身上扫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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