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苍穹(校对)第214部分在线阅读
第59章
真正的灾难(3)
1945年9月,当胡志明在河内十多万人聚集的巴亭广场上宣读《独立宣言》,向全世界宣告成立越南民主共和国(简称北越)时,他手下只有一支大约5000人的游击队。一年之后,当北越与法国方面的谈判破裂时,他们的武装力量已扩大到3万多人,活动在若干个地区内,每个地区都有一独立的组织,并接受统一指挥,但这样一支武装显然不是法国正规军的对手。印度支那战争伊始,法军迅速击退北越武装,占领越南北部城市和主要交通设施,并对北越政权及其武装展开绞杀,就在北越政权不得不通过游击战与法国军队周旋时,已在欧洲大陆熊熊燃烧了半年多的战火间接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对切身利益的担心使得法兰西第四共和国最终卷入这场战场,巴黎政府很快调整了本土和海外的战略重心,精锐的作战部队从印支半岛调回欧洲,紧接着是令西方盟国阵营蒙羞的黑暗时期。苏联军队在东欧战场上连续重创盟军,歼灭、俘获了大批美英法波士兵,迫使盟军全面转入防御。到了战争后期,为求自保的法国政府根本无暇顾及东南亚殖民地,而北越武装不仅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扩充军队,还从“敌人的敌人”那里争取到了宝贵的援助。大量在欧洲战场上已经陈旧过时的手动步枪使得北越武装迈出了正规化建设的重要一步,参加过卫国战争的苏联教官来到北越帮助训练士兵,给北越军队带来了苏式风格的作战思维。至1950年时,北越已经建立起了一支近十万人的武装力量,其核心是4个苏械步兵师和若干轻炮兵营,大批地方民兵则装备毛瑟、三八、加兰德、李恩菲尔德这些五花八门的苏联战利品,踌躇满志地做好了再度迎击法国军队的准备。
视线回到位于宋河北岸的战场上,法军在越南战场上掌握着主动权,然而战斗的进行并不像法军统帅想象的那样轻松。趁势追击的法国步兵在夜战中遭到北越武装埋伏,宋河石桥一炸,他们的后路便受到了威胁,担心被包抄的法军指挥官旋即下达后撤命令,这很快被证明是一个糟糕至极的决定。步兵们的撤退路线上虽有友邻部队构筑的警戒掩护阵地,可那些伞兵根本无法阻止北越武装的突袭,撤退中的步兵又很容易在遭到敌人袭击时乱了阵脚,这导致战斗中出现了很多不必要的伤亡,而在坦克纵队掩护着大群步兵退回到石桥地域之后,指挥官又令坦克装甲车去支援那些还没来得及撤下来的步兵。于是,莱格利斯和他的伞兵同伴们看着先前离开的坦克、装甲车以及搭乘吉普车、轻型卡车的步兵们出现在眼前。这时殿后的法军步兵正成群结队地沿着道路往后撤,战斗的枪声爆炸声也随之逼近,而距离天亮还有差不多三个小时。
“准备撤离!准备撤离!”
传令兵终于带来了伞兵们期盼半夜的指令,只是目睹了己方步兵撤退时遭袭的下场,多数人宁愿在阵地上熬到天亮——上级指挥官不合时宜的判断使得伞兵们颇有怨言,莱格利斯也不例外。这一次当他听到旁边连排的军官商量提出抗议时,心里非但不觉得诧异和愤怒,反而很想声援他们。没过多久,搭乘卡车从石桥方向赶来增援的步兵抵达警戒阵地,看他们的架势是准备接手防御,伞兵们的怨愤顿时烟消云散。既然有人顶替自己呆在这个糟糕的位置上,通往石桥的道路上又有己方坦克、装甲车和机动部队又能够提供一些掩护,撤退也没什么不好。
随着热罗姆中校下令撤离,伞兵们拎着各自的作战武器和装备爬出堑壕,就在他们低着头、猫着腰跑向公路的时候,可憎的敌人出现了。轻型火炮和迫击炮的炮弹从树林和稻田彼端飞来,呼啸着落在阵地和道路周围,巨大的声啸与激烈的震荡迫使每一个心惊胆战的人就地隐蔽,而只有那些胆大妄为或是犯了迷糊的士兵才会冒着炮火继续奔走。
扑倒在湿润泥地中的莱格利斯原本以为北越军队的炮击只会持续一小阵,毕竟他们没有完整的军火工业,法国的军事封锁使得他们在现阶段只能经过北方丛林运入一些补给,然而这一次敌人的炮火却比想象中猛烈和持久许多,期间有好几发炮弹落在十数米开外,所幸只是小口径的步兵火炮,若是上级别的榴弹炮,在这样的距离上足够结束莱格利斯的战争之旅。等到炮火渐渐减弱,伞兵少尉艰难地抬头观望,道路两旁有好些被炸毁的车辆,有的坦克停在路边,昂着炮口进行反击,有的坦克一动不动地趴在路上,也不知是出了故障还是乘员被震懵了,而自己先前所呆的阵地残烟四起、弹坑遍布,它显然是敌人炮火重点打击的一个目标,而传统的战壕工事最怵弹道呈弧线的迫击炮,在连续射击的情况下,会有不少炮弹落入堑壕杀伤内部人员,以自己的经验判断,莱格利斯觉得那一连倒霉的步兵恐怕已经折损了相当一部分战斗力。
混沌中,莱格利斯听到有人喊着“沿路向南撤退”,但紧接着又有人喊“各伞兵连返回警戒阵地”,内容截然相反的两道命令让他感到困惑和纠结,可留在身边的下属们还在等着自己的决定。莱格利斯努力冷静下来做出判断,然而战场形势根本容不得他多想,当密集的机枪和步枪声响起,不计其数的子弹从这片区域飞过时,他的心理防线已然崩溃。
“撤退!向南撤退!”
莱格利斯这一喊,不仅伞兵排的同伴们爬起来跟着跑,就连周围隶属于其他连排甚至完全陌生的面孔也加入进来,一群人没了命地沿着道路朝石桥方向撤退,这时候根本没有人站出来掩护同伴。远处射来的子弹仿佛是刚开始下雨的雨滴,不至于密布每一寸空间,但谁也不知道下一秒是否会有雨滴落在自己身上。奔逃撤退中的伞兵不断有人中弹,毙命者闷声不吭地倒下了,受伤的忍不住发出悲惨绝望的哀嚎。莱格利斯听到发动机的轰鸣声,听到履带与钢轮摩擦的声响,他不做停留地转头一瞥,己方坦克和装甲车大都在沿路倒车,无数北越士兵从西北方的树林中冲出,而东面的稻田里也出现了同样瘦小敏捷的身影,由步兵接防的警戒阵地上响着嘎嘎的机枪声,听起来却是那样的乏力,简直像是濒死者的呻吟!
“嘿!嘿!伙计们,镇定!有序后撤!交替掩护!”
从某个角度理解,逃跑是一种具有极具传染性的心理疫病,意志不够坚定者尤其缺乏抵抗力。莱格利斯不愿承认自己是在逃跑,但当迎面而来的一名军官发出怒声呵斥时,他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放慢了脚步,身边也有士兵像他一样缓过神来,但更多人还是不顾一切地往前跑,仿佛控制意识的魂魄已经被敌人刚刚炮火所震飞——这些人当中不乏参加过盟国对苏联之战的,经历过较此凶猛十倍的苏军炮火,也经历过同样狼狈的撤退,他们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勇气对他们来说不过是踏上战场的精神支撑。
经过了短暂而痛苦的心理斗争,莱格利斯没有停住脚步,由于心虚——或者说是愧疚,他掩耳盗铃般喊着“莱格利斯排的伞兵向我靠拢”,这一举动似乎让排里的一些士兵免于被冲散的命运,但是在这样一场无序的撤退中,单单一群士兵的自行集结根本无济于事。在他们身后,为数不多的法国步兵依托环形阵地抵御和牵制北越军队的攻击,在场的坦克和装甲车也在竭力阻击,然而在缺乏步兵策应的情况下,不断有坦克在北越士兵的燃烧瓶和炸药包攻击中损毁,被迫弃车的坦克兵大都难逃厄运……
莱格利斯原本以为自己会一口气跑到石桥边,与驻守在那里的部队会合然后与命运做一次抗争,以避免遭歼或被俘的下场,但在尚且听不到河水响声的地方,他们就得到了同伴的接纳和庇护,先前调离的伞兵部队和驻守于此的步兵们一道构筑了横截道路的防御阵地,它一端连接着临时机场的守军阵地,另一端延伸到附近最高的一座土丘上,从未拱卫着临时机场与那座已经屹立百年的石桥。莱格利斯和他的伞兵们不曾丢下枪械,如同他们身体里流淌着高卢战士的血液,然而随着黎明前的黑暗渐渐淡去,他们终究将数以百计的同伴连同骄傲与尊严的一部分遗落在了夜战的战场上。他们脑海中已然形成了一种思维定势,那就是白天法国士兵可以以一敌三,到了夜晚,他们最好呆在稳固的阵地里,而不是与身形更易于在夜间潜行的北越士兵打遭遇战。
第60章
尊严与骄傲
1950年春,巴黎爱丽舍宫的总统办公室里,一位近乎秃顶、头发全白且仅能依靠一只眼睛来洞察复杂世界的老者神情凝重地读着报纸。报刊头条是关于美法两国签署贷款协定的报道,名义上,这项总额高达4.5亿美元贷款是条件优惠的“免息分期贷款”,然而报刊中也提到,协定就贷款用途做了明文限定,偿还欠款、扶持工业、救济贫民以及从美国政府指定的军火商那里采购军用物资。作为法兰西的第一人总统,凡尚·奥里奥尔知晓比报刊内容更加详尽和深入的细节——军购款占贷款总额的比例高达百分之六十,这意味着经济和财政仍处于艰难恢复中的法国政府将至少采购价值2.7亿美元的美式武器装备,用以增强法国军队的作战能力。就在不久之前,踌躇满志的法国军队在印支半岛发动了全面攻势,重新占领了柬埔寨、老挝以及越南的主要城市和战略据点,并对外宣称攻势获得了巨大胜利,但实际上只是迫使反抗武装转入游击作战。在持续近两个星期的作战行动中,法国军队伤亡3万余人,远远高出预期数字,弹药物资的大量消耗、军心士气的受挫下滑、精锐部队的严重损失都让远没有结束的印支战争蒙上了一层阴影。正是出于对印支战争的理性判断,法国政府一面增派作战军队,一面寻求美国人的军事援助。当前的法国工业不足以为军队提供充足的新式武器,而美国在与苏联停战后囤积了大量的冗余装备,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在华盛顿签署了协议。协商期间,美国政府对法国印支殖民地表现出的兴趣令法国高层感到忧心,这也促使他们下决心彻底击败越南、老挝、柬埔寨反抗武装。
滴滴滴……
桌上的电话响起,奥里奥尔总统放下手中的报纸,一手拿起话筒,一手摘下黑色圆框眼镜闭眼稍息。听了秘书的汇报,他低沉地说了句“让他们进来吧”,便放下话筒双手揉擦面部。
片刻之后,办公室的房门开了,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内阁总理罗贝尔·舒曼和穿着将军制服、佩戴多枚勋章的国防部长阿尔方斯·朱安稳步走了进来。
奥里奥尔起身道:“请坐吧,先生们!安迪,请给我们来壶热茶!”
待秘书将门关上之后,舒曼开口道:“总统先生,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汇报关于法德军事合作的事情。”
“这件事我正想听听你们的意见。”奥里奥尔说,三人在茶几旁各占一张沙发,并且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端正的坐姿。
舒曼率先进入正题:“此次从美国回来之后,我们进行了深刻的反思,觉得依赖美国人对法国的复兴是非常不利的,我们应当尽可能摆脱这种依赖,力争实现工业、经济、军事各方面的自给自足。与德国人合作虽然不是百分百的国产化,但考虑到德国目前的现状,我们完全可以在两国合作中占据主导地位,从而使这种合作变成有益无害的‘借力’。”
奥里奥尔微微点头。别看他性格沉稳、举止温和,却是一个执著、坚定、激进又不乏理想化的社会党人,长期担任内政官员的经历使得他比夏尔·戴高乐更加注重国家内部事务而不单纯是如何在国际上恢复法国的大国地位。
“煤钢联营协定为法德两国的军事合作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开端,随着联合运营效果的显现,民众对德国的抵制情绪自然会逐渐减弱,而在这之前,我们仍只能以较为秘密的方式同德国人开展军事合作,具体计划就请我们的国防部长先生向您阐述吧!”舒曼旋即给了朱安一个“请开始”的手势。
法国上将没有为这次阐述携带手稿之类的书面资料,他用流畅的语言将把目前法国和德国各自的优势及互补情形介绍了一遍,并列出了一系列数字作为佐证,使之听起来条理清晰、内容详实。在他说话期间,法国最高级别的两位政要都聚精会神地听着。直到他全部说完了,总统奥里奥尔才缓缓提出两个问题:“我们无法提供德国人迫切需要的重建资金,我们没有时间等两国军事合作项目产生实际作用。”
这两个问题并不生僻,舒曼、朱安以及他们的参谋幕僚们显然已经充分考虑过了。舒曼回应说:“这是一个针对中长期发展的合作计划,当然了,针对印支战争的现状,我们可以往里面增加一些短期项目,例如借助德国的武装力量打击殖民地的反抗武装。”
奥里奥尔摇头道:“这牵涉到一系列复杂问题——德国的态度和意图,国际社会尤其是盟友国家的反应,还有国民的想法……”
“此举利于减少法国军人的伤亡,在印支半岛,他们面对的可是野蛮、凶悍且以苏维埃主义为信仰的对手,而如今的德国是一个影响力仅限于欧洲部分地区的国家,他们以老兵组建的兵团相当于古代的日耳曼雇佣兵,战斗力不逊于我们的外籍兵团和殖民地军队,花费的代价却要小很多。”
朱安将军以积极的态度“为德国人说话”,但就此理解他是个亲德份子就大错特错了。这位完整参加过两次世界大战的法国军人在战场上是不折不扣的勇士,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两次在与德军的交战中负伤。二战爆发后,朱安先是出任法国第1军第15摩托化步兵师师长,在西线战役之初率部前出到比利时的让布卢抗击德军进攻,而当德军突破色当防线后,他率部撤到法国的瓦朗谢纳附近地域,担任掩护英法联军撤往敦刻尔克的作战任务,后撤至里尔南郊,在那里被德军包围并沦为俘虏。尽管被德军打败,但朱安和他的士兵们还是用英勇作战行动赢得了尊严和荣誉,成为荣获“战斗功臣”殊荣的少数部队之一,而且身陷德军战俘营的朱安还在1941年2月被法国政府提升为陆军少将,并在几个月后获得了释放。1941年11月,朱安晋升为中将,受命接替魏刚担任法国驻北非陆军总司令。接任此职后,朱安扩充兵员,隐藏装备,“训练非洲军队,以用来参加未来反对轴心国的作战”。在朱安的努力下,截至1942年11月,法国在非洲的部队有5个机动师和1个轻型机械化旅,共20万人。这些部队装备齐全,并在突尼斯山区设有秘密的后勤基地,作战训练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1942年11月至1943年5月,朱安率法国特遣部队与盟军一起参加突尼斯战役并赢得了胜利;1942年12月,朱安晋升为陆军上将;1943年8月,他奉命负责组建法国远征军,准备与盟军一道登陆意大利;9月,朱安作为法国登陆部队总司令率部到达索伦托,被编入美国第5集团军;11月,朱安率部攻到那不勒斯,并于1944年1至5月参加了进攻“古斯塔夫防线”的著名战役,其间盟军曾多次试图突破德军防线,但均被德国元帅阿尔贝特·凯塞林挫败,整个意大利战场在“古斯塔夫防线”前一度出现僵持局面。作为法国远征军总司令的朱安曾数次向盟军司令部提出自己的作战方案,但均未被采纳,朱安并不因此而气馁,他终于成功地说服美国第5集团军司令马克·韦恩·克拉克接受他的山地机动作战的主张,并率部按照自己的计划实施山地穿插迂回,从而达成战术上的突然性,为盟军最终打破“古斯塔夫防线”的对峙僵局作出了重要的贡献。诺曼底登陆之后,朱安出任法国国防部总参谋长,全盘负责法军工作,并在这个岗位上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并因此多次荣获法国政府颁发的荣誉勋章。在法兰西共和国的第一届政府内阁中,担任国防部长的朱安也被国内民众寄予厚望。
奥里奥尔总统的目光在朱安脸庞上停留了好一会儿,大概觉得这位法国上将确实比常人更加了解曾经的对手,而法德两国如今又同样面临着来自东方的军事压力,摒弃前嫌、互惠互利应是较为理智的做法。不过,北方的自由帝国始终是一个难以捉摸的谜题,在它解开之前,民主德国绝不像它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可靠,在道出自己的担心之后,奥里奥尔对朱安说:“经过三次堪比灾难的大战消耗,法兰西民族承受损失的能力确实大不如前,可如果依靠我们自己的军队能够赢得印支战场的最终胜利,哪怕伤亡大一些,时间久一些,我们也宁可不要其他国家的一兵一卒,这关乎法兰西的尊严和自信,也关乎法国在国际上的政治地位。”
在与舒曼交换眼神之后,朱安回应说:“我明白您的意思,总统先生,法国军人会用行动捍卫国家和民族的尊严,这点您大可以放心。等美国方面的先期军事物资到位了,我们将深入山林绞杀那些残余抵抗者,在上帝的庇佑下,相信我们很快就能彻底掌控那里的局面。”
第61章
元首的面包
世纪中叶,法国人一心二用地兼顾本土与殖民地的安危,而他们的邻居和宿敌,德国,在这一时期只需要全神贯注于东方的强大对手。经过百余天的修整,一条北起斯德丁湾、南至博登湖畔的漫长防线初成规模,它充分借助了河流和山脉之天险,并在重点地域构筑了坚固的堡垒工事。以主持修建者之名,这条防线被冠以“魏克斯长墙”之名,但任何防线的真正核心都是“人”,仅用区区数万军人辅以预备人员和民兵守卫这条防线,根本不可能抵挡住如狼似虎的苏联军队,尤其是在苏军仍驻军于奥地利和捷克的情况下,德国的东部国境实际上处于苏联武装力量的半包围之下,昔日第三帝国的百万雄兵尚不能抵挡苏军钢铁洪流的侵袭,何况军力虚弱的民主德国?
国家的形势不容乐观,被近六成国民视为英雄拯救者(同时又是另一些国民眼中不靠谱的浮夸分子)的林恩却不像某些悲观派那样整日忧心忡忡,利用手中的军事和外交权力,他用一系列特点鲜明、敢于打破常规的行动为暮气沉沉的德意志带来了新鲜的空气。在民主德国成立的最初四个月,他想方设法让人们看到一个积极友善、蓬勃向上的德国,修缮交通、重建工业、推动跨国煤钢联营以及举办国际工业博览会等等,使得德国政府的公信力逐步恢复,使德国政府发行的建设债券达到了语气效果。随着国内外资金的融聚,德国政府推出了雄心勃勃的十年计划,并且颁布了多项减免税赋、鼓励投资的优惠措施,为德国经济的全面复苏铺垫了坚实的基础。虽然1950年第一季度德国的经济产量、财政收入等数据皆与法国相去甚远,但是不少经济评论家都断言,这个严谨勤奋的民族用不了太久就会反超紧邻,甚至有可能攀升到一个出乎世人意料的高度。
对于德国经济复兴的乐观前景,林恩始终持坚信不疑的态度,而在这一切渐渐步入正轨之后,他重新将精力放在时代的“背光面”——两大阵营停战之后,民主德国、自由帝国、苏联、盟国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既是普通民众难以读懂的,许多方面更是潜藏在公众视线之外,可以说是少数掌权者运筹、较量的高级游戏。进入1950年以来,苏联的裁军行动稳步进行,大量服役时间较短、年龄偏大或偏小的士兵卸甲归田,投身轰轰烈烈的大建设当中,为苏维埃联盟的新五年计划贡献力量,但总兵力仍达三百万之巨的苏联陆军依然是这个星球上最具攻击力的军事力量;美国同样宣布并执行了裁军计划,军队规模削减了一多半,陆军兵力将至90万左右,其中近70万的精锐力量部署在法国的东部防线上,恐怖的核威慑力量也同样以西欧为战略屏障;受国内经济形势和民众心态的影响,英国、法国的裁军行动背负着沉重的无奈,日不落帝国仅保留一支十多万人的小型陆军,并将相当数量的舰艇和飞机列入封存清单,而法兰西第四共和国的军事力量从1949年的战后巅峰迅速滑落下来,除在本土东部防线保留四十万军队之外,基本上只剩下维系殖民地统治的海外部队,包括最近一段时间在印支半岛艰苦作战的亚洲派遣兵团。纵向比较,唯一没有裁军计划的便是盘踞北欧的北斯堪的纳维亚自由帝国了。作为第三帝国的变异式延续,它的存在只得到了极少数国家的承认,所谓的国家形式不过是在军事组织的骨骼上披挂了工业经济等与军备休戚相关的部分,离开了以政治军事为目的资金和物资支持,这个掩盖着神秘面纱的北方国度几乎无法独立生存下去。于是,林恩领导下的民主德国从一开始就与北欧帝国建立起了秘密联系,而且这种联系随着欧洲形势的缓和变得愈发频繁、密切。在外部势力各怀心思、相互制衡的默许下,两个德意志政体之间每月都有近十万人的往来:效忠帝国的军人在宣誓保守秘密之后获准回国探视,民主德国的官员和治安人员负责保护这些人在本土活动的安全性和隐蔽性,并确保他们在探视期结束后及时回归自己的角色;德国本土暂时性的冗余劳动力以自愿原则前往挪威北部工厂工作,除了正常薪金之外,他们还能够领取数量不菲的特殊补贴。以这种往来为基础,民主德国与自由帝国之间的战略部署也在时刻进行着调整,前后已经有22个营的帝国军队改驻本土,这些军人既能够加强民主德国的军事防御力,也能够帮助林恩巩固自己的统治力,而与之一同回归德国的还有许多不便抛头露面的中高级官员,他们分赴德国各地,借助复兴党和帝国潜伏人员的力量隐藏幕后,逐步夺回昔日失去的政治权力。知情者私下里将这样的步骤称作“灵魂和血液的融合”,其用意不言而喻。
随着帝国势力不断融入到民主德国这一获得世界各国认可的德意志合法政权,林恩数年前的设想终于以一条坎坷的曲线得到逐步的实现,而经历了那些风雨坎坷,他看待问题的角度也发生了很多变化。在他内心深处,顺从与抗拒的挣扎始终存在,他一方面希望复兴的德意志是个工业、经济、政治、军事没有短板的“正常人”,另一方面又担心帝国官员身上的旧思想、恶习气与这个新国度格格不入甚至背道而驰,而在岁月彻底改变他们的容貌之前,除非接受整容手术或是采用高超的易容手段,他们永远只能隐藏在幕后——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这种寂寞压抑。纠结归纠结,由于北欧帝国掌握着民主德国所不具备的雄厚军事力量、尖端武器技术以及有关自己真实身份的秘密,林恩对帝国高层的安排只能推延、调整而无法拒绝,事态的发展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帝国高层永远没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万事俱备,隆美尔基本上每个月都要来一次,名为鼓励,实则督促,接着另一位举世皆知的“已死之人”戈培尔也抵达德国,带着一家子很是惬意地度了一个长假,然后才恋恋不舍地回到高纬度的寒冷北国去了。从这些人身上,林恩看到了对故土的深深眷恋,他觉得元首终有一天也会回到德国,对此他并无抵触之意,只是希望他不会因为冲动而重蹈昔日的覆辙。
元首重返德国的日子没有让林恩猜想太久,甚至比他预料的还要早一些。是因为对故土旧民的怀念居多,还是由于生命之限将近,林恩暂且不得而知,但可以明确的一点是,如若元首存活于世并且回到德国的消息走漏,必然会对新生的民主德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所以他禅精竭虑地考虑各项保密和安全措施,在一些细节上亲自推敲部署,并且还要照顾到元首的特殊身份,前前后后的工作是他成为总统以来最劳心劳力的一次。
依照元首的意愿,重返德国落脚的第一站并没有安排在柏林,这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林恩的负担,也让他好奇这位传奇领袖是否不愿面对脑海深处的伤心记忆。考虑各方因素,林恩在汉诺威为元首安排了下榻点,并在当地的汉诺威大花园为他举办了一场绝密的欢迎宴会。在未受战争严重破坏的巴洛克风格花园,先期回到德国的帝国军政官员及家眷为元首的健康和德意志的未来共同举杯,这些人大都是第三帝国官方档案上阵亡、罹难或宣告失踪者,他们中不乏才干出众、战功卓越之人,也少不了违逆道德法则的“杀人魔王”。身处其中,林恩忍不住去想自己所做一切究竟是对是错,甚至考虑将这些人捕杀殆尽会有怎样的后果。
重新踏上曾属于自己的国土,比从前显得更加苍老和虚弱的元首精神看起来不错,他只在宴会厅里呆了十分钟不到,然后便在房间里单独召见了林恩。
“我想,从来没有哪个潜伏者拥有你这样至高无上的地位,更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你选择了坚守,而不是自私的背叛,为什么?是因为你的信仰,还是因为你的妻女?”
同样的问题林恩早已问过自己,他不假思索地答道:“是信仰,至高无上的信仰!能够为信仰而活,我感到无比骄傲!”
元首轻缓地点了点头:“是的,信仰,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有坚定信仰的人,我对你寄予希望,只是那份希望当初并没有今天这么大。你一次又一次让我感到惊讶,林恩,一次又一次!”
对于这样的褒扬,林恩只有一个客套的回答:“荣幸之至。”
“好吧,发展到今天这样一个局面是我们当初谁也没有想到的。你,民主德国的总统;我,德意志第三帝国的领袖。我们两个本该是承继关系的人,却同时存在着。如果我要求你放弃今天的地位而重新从属于我,当然,成为我的法定继承人,你愿意吗?”元首说完直直地盯着林恩。
民主国家的总统位置终究不是君主制度的王权,它有到期的一天,而如今的民主德国也只是夹缝中求生存的政权,欣欣向荣的现状并不能帮助它抵御强敌的毁灭性攻击,而第三帝国的遗产才是当前最具价值的。林恩毫不犹豫地说:“我一直从属于您,不曾改变。”
元首继续盯着林恩的脸,仿佛是在验看对方是否足够诚实。等到林恩作出了回答,他紧接着就问:“那么,从现在开始,我重新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者,左右它的命运,决定它的未来,可以吗?”
林恩目光与之相对,从这位经历了帝国崛起与毁灭的领袖眼神中,他看到了对巅峰权力的执着欲求。就在这一刻,他觉得如果自己给出否定的答案,死神就会从背后伸出魔爪。
“这个位置让我感到惶恐、无助、疲倦,您能够重新领导德意志向胜利前进,这是我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林恩连贯地回答说。
“噢,惶恐、无助、疲倦……历史是多么的奇妙,当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曾陷入到这些负面情绪的纠缠之中,甚至认真考虑过结束自己的生命,幸运的是,我坚持了下来,找到了自己的奋斗方向,也得到了良师益友的帮助,经历了多次失败教训才最终获得成功——在这一点上,我是多么的嫉妒你这幸运的家伙……”元首的严肃表情舒缓下来,他的语气也让谈话的氛围变得轻松了一些。林恩想了想,用一个非常中式的答案回敬道:“正因为运气发挥了极大的作用,我深知自己的能力和阅历还远远配不上这个位置,到现在为止没有犯下大错误已经谢天谢地了。尊敬的元首,德意志永远的领袖,我恳请您再次领导我们!”
听了这话,元首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但他那深邃的眼神依然让林恩捉摸不透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好吧,年轻人,你通过考试了!你看,苏联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甚至包括许多德国人,惧怕和嫉妒我的能力,我死了才能让他们安心,一旦发现我活过来了,他们绝对会像对付拿破仑那样联合起来绞杀我,新生的德意志就将再度陷入绝境了,我不能那样做。”元首愤恨而轻蔑地说道,“年轻人,你的诚恳让我感到欣慰,我虽然不能重新站在公众面前领导这个国家,却可以凭借我的经验和判断帮助你成为德意志的新一任伟大领袖。用那个发现力学定律的人的名言来讲,就叫做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林恩可不会因为一句话就往对方肩膀上踩,要知道他可是阿道夫·希特勒,绝对看重权力的大独裁者,一些病痛还不至于让他彻底改变人生观和价值观。
“不,领袖,我是您的传令兵,忠实不二地将您的命令传达给德意志的国民,让这个国家在您的意志下前进!这样,它才能重现昨日的辉煌,赢得前所未有的成就!”
第62章
特别的演出
作为欧洲最着名的巴洛克风格花园之一,汉诺威大花园是的历史可以追溯到1638年。三个世纪以来,随着花园主人的不断变化,它经历了多次改建和扩建,而它私人花园的历史直到1936年才发生改变,当时汉诺威市政府将其买下并使之成为一处由多个公园组成的公众休闲场所。1950年3月,汉诺威政府以修缮设施为名对外关闭了这座占地达到50公顷的大花园,但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它的关闭是因为一位身份极其特殊的客人“心血来潮”地将它选作自己的临时行营,而此人就是曾令整个欧洲颤抖的混世魔王、德意志历史上最具争议的领袖,以及被绝大多数人认为在二战结束前自杀身亡的……阿道夫·希特勒。
巴伐利亚,慕尼黑南郊,三辆黑色的大众轿车畅快行驶在平坦的林间公路上。中间轿车的车窗拉上了灰色的车帘,帘布后面,留着上唇胡的年轻人已经代替第三帝国的那些领袖和英雄成为众多国民崇敬仰慕的对象,坐在他身旁的是这个时代享誉盛名的军事家海因茨·威廉·古德里安。此时此刻,古德里安所佩戴的领肩章已不再是陆军一级上将的三星,而是沿袭德式传统但有所调整的民主德国陆军元帅标识,这意味着对德国赢得二战中前期一系列辉煌胜利贡献极大的“闪击战之父”终于摆脱了令支持者鸣不平的困扰,他也因此成为了新德国封帅的第一位将领。
“此事本应早些告知于你,可它是那样的诡异,以致于我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在说这句话之前的几分钟,林恩将元首依然健存于世的秘密透露给目前担任军事顾问部首席长官也即相当于军队总参谋长的古德里安。因晋升元帅而如释重负的古德里安给出了一个吃惊的反应,但林恩相信他之前或多或少是听说过一些传闻的,何况第三帝国残余势力以自由帝国之名盘踞挪威北部已是众所皆知的事实,如果没有一位具备足够魄力和影响力的领导者坐镇,在末日之际逃离帝国的残兵败将们如何得以坚持下来并在两大阵营的夹缝中顽强求生?答案其实不难揣测。
古德里安没有质疑林恩的诚意乃至他的真是背景,而是沉缓说道:“那么,他将回到德国重新夺回1945年失去的一切?”
对于这个问题,林恩无从给出正面回答。在汉诺威落脚的元首可没有把自己当成客人,帝国大本营的主要参谋人员和通讯设施已经陆续从北方运来,汉诺威大花园正逐渐成为他的新鹰巢,而尽管没有直接掌控国家政权的计划,这位领袖已经迫不及待地实施他的宏伟蓝图了,林恩这位民主德国总统则成了他的“代言人”——在频繁的电话和电报联络中,看起来非常苍老和虚弱的帝国独裁者毫不避讳地倾述着自己的判断与设想,明确提出自己在国家层面的意见和策略,除非林恩有充分的返回理由说服自己,他都要求林恩不折不扣地执行之,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木偶戏的幕后操纵者。在内心底,林恩并不希望自己扮演木偶角色,更不希望自己浴血奋战换来的胜利被他人葬送,但他不得不承认,元首及其幕僚团队在政治方面的经验、技巧和眼界都远远超过自己,并用一些狡猾的策略让掌握民主德国内政权力的施托克内阁不知不觉地落入掌控。不仅如此,当元首及其追随者将自己当成主宰者时,他们才愿意毫无保留地动用“帝国遗产”投入新德国的复兴建设。当然了,维系北欧帝国的运转是一笔惊人的开销,何况还摊上了核武器研制这么个超级项目,再加上购置工业设备等方面的投入,第三帝国覆灭时遗留下来的巨额秘密资金到此时十已去九,元首赠予带来的礼物主要是现成的工业设备。大量的工业机器设施从挪威北部的工厂拆运回德国,为顽强复兴中的德国工业送来了雪中之炭。
“即便搭上六千万德意志人的性命,他也无法回到国家元首的位置——不论是潜在的敌人、暂时的合作者还是相当数量的德国人,都不能接受和容忍他重掌德国政权的情况出现。”林恩以似是而非的答案回应了古德里安的问题,闪击英雄点点头。尽管没能在第三帝国时期封帅,他还是要感谢希特勒当年的“慧眼识英”,若非领袖的支持,他的闪电战设想很难成为现实,得不到契机,英雄也许会在平凡的职位上碌碌无为,而不像现在这样虽败犹荣地接受各国同僚的尊敬与膜拜。
过了片刻,林恩稍稍调整谈话方向:“据我所知,目前在北挪威和丹麦的帝国军队约有三十万人,另有数十万平民和劳工,这些人多是忠实追随元首的日耳曼人,他们回归德国就像是河流汇入大海,强行阻止只会引来不好的后果,但我一直担心苏联方面是在等待帝国势力从他们难以攻占的北欧撤回德国,届时再用一场闪电式的战争攻占德国并彻底消灭第三帝国的残余势力。让我感到忧心的另一点是,苏联正好需要一些时间秘密发展和装备核武器,从而确保他们进军中西欧时与美国形成核武器的战略制衡。”
“以我们目前的军队实力,即便加上三十万经验丰富、装备齐整的党卫军也无法阻挡苏联军队的进攻,我们目前的地理形势在太糟糕的——挨到苏联人从奥地利和捷克撤军,我们的处境还能改善一些。”古德里安感叹道。
“是啊,我们的国家看上去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实际上是处在危险边缘的,而占据北欧之地的帝国势力处境也不乐观,士兵们的思乡之情正消耗着他们的士气和耐心,而那里的工业经济条件也不适合持续循环的生产……事实上,我和帝国元首已经接触过了,并在某些方面达成了合作协议。”
说完这话,林恩转过头看着古德里安,他依然以吃惊的表情做出回应,但言语上却恪守着自己的身份,没有探究那些过于深入的问题,并且提醒道:“有些时候,他是值得信赖的,但有些时候,他并不如此。”
“我知道。”林恩回答说,“站在民族立场上,这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愿如此。”古德里安低语道。
穿过从隆冬沉睡中苏醒的山林和沃野,车队最终抵达位于慕尼黑南郊兵营附近的一处开阔地带,士兵们已经在背靠树林的坡地上安放了遮阳棚和座椅,正对面的沃野被不算宽敞的河流一分为二。尽管受到了来自内阁、国会及民间的一些质疑和压力,林恩和军队高层仍决定沿用原野灰色的传统军服,仅仅在样式和徽章上进行小幅改动。看着这些戴着短檐军帽或船型便帽的军人在身旁走动,即便没有携带熟悉的制式武器,林恩仍感觉温暖踏实,在他的脑海深处,奋战在1945年的那些经历依然是此生最宝贵的记忆。
日已高升,遮阳棚下除了民主德国的军队将领和高级官员之外,还可以看到许多活跃在外交界的面孔,美国、英国、法国的驻德大使及武官,荷兰、比利时意大利、西班牙、瑞士等国驻慕尼黑的领事及部分军事代表,但并不是每一个国家的外交人员都能收到这场非正式演习的参观邀请。实际上,苏联阵营以及那些无关痛痒的国家的外交官员都被排除在外。
预定时点一到,现场气氛肃然,隐约间已能够听到来自远方的机械轰鸣声。由于战争的摧残和占领国的掠夺,民主德国的工业、经济、军事几乎都是从零开始的,但他们拥有六千万勤劳严谨的国民,拥有坚忍不拔的民族性格,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德国工业经济的恢复速度让每一个见证者都感到惊讶和钦佩,而基于众所皆知的关系,这个国家的军事动向同样吸引了来自国内外的广泛关注,在工业博览会上大肆宣传和推销德制军工产品已是一个颇有含义的信号,接到邀请的外交官员们不免对自己即将看到的事物充满好奇。
在人们的期待和揣测中,来自后方的轰鸣声很快由轻微变得明晰,率先出现在视野中的是六架排组成V字编队的BF-109战斗机,这种曾被视为德国空军象征的经典机型在这个喷气式战机不断涌现的时代已经落伍,但几个月前还仅有几架侦察机和运输机的民主德国军队能拿出这样的装备就相当不错了。这些BF-109在几百米的空中盘旋着,德国飞行员们并没有展现他们的高超技巧,而是默默演绎着“争夺制空权”这一不可或缺的环节。几分钟之后,四架Ju-87从高空俯冲而下,用它们极具代表性的啸声演绎“对地攻击”。就在现场观众们纷纷揣测这些战机的型号和来源时,两架FW-189从树林上方低空飞过,螺旋桨扬起的气流卷得遮阳棚啪啪作响。这种“非主流”的双发飞机与大名鼎鼎的FW-190同由福克·沃尔夫公司研制,1938年7月首次试飞,1940年交付空军使用,二战时期共生产了800多架。FW-189的研发初衷是战术侦查/炮兵校射机,在服役过程中,德军发现这种三人座双尾椼型飞行器不仅符合预期要求,其灵活稳定的低空飞行性能和出乎意料的抗毁性能还非常适合执行一些诸如搜寻、猎杀占领区游击队的作战任务,并为此进行了一些成功的改装。随着这两架FW-189的登场,寂静的树林中突然响起隆隆炮声,演习用的烟雾弹在开阔田野中标示出主要战场。紧接着,二十余辆四号坦克、三号突击炮协同半履带式装甲车风驰电掣地冲下山坡,装甲车的车厢里隐约可见全副武装的战斗步兵,这种借助战斗车辆实施的快速突击是二战时期的剧的拿手好戏,战术本身并不能让现场观摩者感到讶异,让他们瞪大眼睛的是这些装备本身。要知道盟国和苏联占领德国之时已经不厌其烦地“清扫”了这个国家,使之不再拥有坦克、突击炮等重武器,因盟军之需而组建的德国防卫军虽重获了一些装备,但苏联占领德国之后,这些武器便被收缴和销毁,民主德国军队建立时甚至没有一辆像样的装甲车。在工业设施近乎全毁的情况下,想要造出一辆坦克也即意味着钢铁、轴承、火炮、电气等方面的关键企业已经重新投产,那样的话德国工业的恢复程度要远比人们看到的还要迅速。另一种更为现实的可能则是德国从早先进口了这些武器的国家购回它们重新装备军队,维系它们运转需要配套零部件,而为了这些零部件建立生产线意味着德国军队将继续采用第三帝国时代的武器装备体系——这种推论将人们的思路引向深邃莫测的结论!
速度是闪击战的绝对精髓,冲出树林的德国战车及车载步兵在飞机、大炮的支援下占领了河流南岸的目标地域。在这之后,九架容克-52编队飞抵现场,它们在河流对岸的开阔地带投下近百名伞兵,这些伞兵落地后迅速构成环形防御,而他们基本上只使用两种武器——MP44突击步枪和MG42,自动枪械提供了高密度的火力输出,给人以很强的场面控制感。到这时为止,德国士兵们充分展现出了他们纯熟的技战术技能,而行家们除了感慨废墟上重建的德国竟能如此迅速地组建精锐突击部队之外,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新鲜事物。悬念并没有持续太久,在伞兵巩固空降场之后,两架Fa223龙式运输机飞过树林,一架吊运着安装有MG42的VW82军用桶车,一架吊运着105毫米步兵炮及弹药箱。它们平稳地飞抵伞兵空降场,以空中悬停的方式卸下吊运物资,伞兵们熟练而敏捷地将桶车和步兵炮投入“作战”。在此期间,以轻型坦克底盘改造的工程车出现在地面突击部队一侧,工兵们只花费短短几分钟时间便在河面上架设了一座简易浮桥,坦克、装甲车和步兵们迅即渡河,与空降伞兵们会合一处,顺利完成了这次空地协同的“闪电突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