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铸第三帝国之新海权时代(校对)第16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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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敬礼!”
  嘹亮的口号声从战舰另一舷传来,顿时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最后的枪战早在一个多小时前就已结束,战舰也从完全封闭的战斗状态下恢复过来,长长的踏板重新将船坞和舰舷连接起来。在背负毛瑟步枪的海军水兵的护卫下,一行气质不凡的高级军官沿着那白色的踏板依次登舰。初来乍到的新手或许不识,但长期在德国海军服役的老鸟们一看便知这些人的身份,近一些的人旋即停下手里的活儿立正致礼,远一些的缓缓靠拢了过来——出于仰慕也好,好奇也好,近距离一睹高位者的尊荣、聆听英雄人物的声音是大多数平凡人所期待的。
  不过经历了之前那一晚之后,人们心中关于不败神话的信念似乎已经出现了动摇。当第一艘英国军舰出现在这看似戒备森严的港湾中时,人们的惊讶是难以用语言来描绘的,而随着整个船坞在巨大的爆炸中颤抖,人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忧虑,前景一时间竟变得那样的模糊,仿佛突然陷入重重迷雾之中。
  很快的,刚才还在高层甲板上指挥全局的军官们统统出现在舰舷位置,衣着齐整的站在水兵前头,带着自己的下属们列队迎接舰队司令及其幕僚们归来——危机关头置身于更加安全的地方而不是和舰员们共同进退,理性上是无可厚非的,但对于那些不明内情以及感性至上的人来说,这明哲保身的行为终究令人感到失望。
  清晨来自大西洋的海风中仍然带着凉意,穿着德国海军制式长风衣的张海诺放缓了步伐,但他的表情和他的内心一样冷峻,面对舰员们投来的饱含各种情感的目光,他只是以深沉的目光作为回应,在二层舰桥上稍稍驻足之后,他最终穿过舰舷走进舰桥,径直奔舰上的作战指挥室去了。
  高级军官们统统消失在视线中之后,舰员们自然解除了立正姿态并交头接耳起来,这时刚才那几名校官开始重新发挥他们的作用,在他们的大声指挥下,水兵们又都接着刚才的工作忙碌起来。
  与此同时,在距离法国海岸百余海里的海面上,一队桅杆上悬挂着圣乔治十字海军旗的驱逐舰正在大群德国轰炸机的攻击下高速向东北方驶去。这些曾经深深插入敌人腹地的尖刀,在给世人一个大大的惊叹号之后,如今不得不承受着敌人的疯狂报复。在这远离英国任何一处航空基地也得不到舰载战斗机掩护的地方,它们只能凭借自身的力量对抗发了疯似的德国空军和海军航空部队——由于战术、策略等原因而在不列颠上空表现差强人意的Ju-87、Ju-88、He-111以及Bf110之流,如今却主宰着比斯开湾的大片空域。刺耳的尖啸声中,一只只“黑色兀鹫”毫无顾忌的扑向猎物,圆浑的炸弹坠入水中,轰起蘑菇形状的白色水柱,即便是上千吨的舰船也要在爆炸中颤抖,而号称万能轰炸机的容克斯88,更是成群结队的从低空投下一枚枚炸弹,搅得大片海域如沸腾一般。
  “全速左转!”在一艘S级的老式驱逐舰上,冒着纷飞弹片坚守舰桥的英国军官审时度势的下令转向,但激烈的运动似乎已经不再适合这艘战舰老迈的舰体,嘎吱嘎吱的声音让人感觉船随时都可能散架。
  但最残酷的事情远不止于此,就在这艘战舰前甲板的120毫米舰炮战位上,一群年轻的炮手正顽强的和敌人抗争着,他们以最快的速度打出一发又一发炮弹,反击着那些呼啸而来的德国飞机,突然间,一枚炸弹在近舷处爆炸,半敞开式的炮塔显然无法给予炮手们有效保护,年轻的水兵顿时被弹片扫倒一片,鲜血旋即染满了木质甲板,舰上的火力随之减弱了许多。
  目睹同伴们壮烈牺牲,负责指挥的军官只能咬紧牙关,“预备人员顶上去!”
  无畏的水兵们很快填补了同伴留下的空位,在挪威战役中,以战列舰和航空母舰为核心的英国舰队尚迫于德国空军的攻击无法支援卑尔根,以如今这支孱弱的舰队更无法和复仇而来的德国机群匹敌。仅过了十几分钟,厄运降临,一枚250公斤的航空炸弹直接命中在烟囱位置,猛烈的爆炸将撕碎的甲板碎块抛向上百米的空中,陈旧的舰体犹如犬科动物柔韧的腰部难堪重击,锋利不再的舰首和宽钝的舰尾同时向上翘起,面对此情此景,侥幸在爆炸中生还的舰员不得不弃舰而逃。
  一批德国战机泻弹而去,英国人的灾难却没有到头,另一群机身同时涂着铁十字和万字徽标的飞机很快接替了攻击位置,在这近乎饱和的轰炸中,一艘又一艘英国战舰中弹、起火直至倾覆,力量对比悬殊的战斗持续了五个小时,这时残存的英国舰艇已经航行到了距离法国海岸200多海里处,超出了德国作战飞机通常的巡航范围,但德国空军的He-111和海军的He-115仍然不依不饶的尾随而来,就在这支勇敢的英国舰队近乎全军覆没之时,一队“管鼻藿”式战斗机成了挽救他们的天使,这种战斗性能不俗的舰载机迅速驱走了德国人的轰炸机,拯救了最后三艘突袭圣纳泽尔的英国舰艇和不足220名残存的官兵,而数以百计的落水者此刻仍在他们身后的海水中挣扎……
  与此同时,新的戒严令经由圣纳泽尔的德军守备司令部下达,法语广播也开始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向当地居民播送,简短的命令传达着一个明确的信号:从现在起圣纳泽尔将成为一座封闭的港口,食物供给将完全由德国军方负责,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这座港口,直到禁令解除为止。
  “加上法国人留下的库存,我们的烟雾罐和烟雾弹共有4000余个,配置合理的情况下,可以确保船坞为主的区域两天之内笼罩在烟幕之下!”
  朗兹·兰斯洛特将军,现时的港口防务司令官——在德国海军遭此羞辱后不知前途几何的可怜人,用颇显沮丧的口吻报出这条预测信息。
  和德国海军其他的舰艇有所不同的是,“俾斯麦”号庄重肃穆的军官会议室主位一侧同时挂着帝国铁血宰相奥托·冯·俾斯麦和德国元首阿道夫·希特勒的画像,醒目的红色万字竖条幅仍然分挂两侧。在英军偷袭结束后的首次防务会议上,舰队高层和港务官员个个神情严肃,会议室里的气氛也不言而喻。
  “两天的时间……不够,还不够!”主位上就坐的张海诺仍然是满脸的思绪,之前那晚的喧嚣似乎并没有在这张深沉的脸孔上添加更多的疲惫或沮丧,作为舰队司令和“莱茵演习”的实际执行者,他对于英国海军如此狡诈的行动也没有太多的办法——毕竟,在德国电台广播中效率无敌的德国情报机构这次没能尽早洞悉英国人的策略,而任何一个看似严密的防御体系都存在着或大或小的漏洞。眼下,追究责任俨然不是第一要务,如何走好下一步棋才是居帅位者更应该审慎思考的。
  在一群众海军将校军官中,国防军制服显得有些“另类”,陆军官员人数虽然不多,手里掌握的资源有时候却是海军无法比拟的。一位国防军上校站起来说道:
  “尊敬的海军上将阁下,我个人有条建议。就短期而言,我们可以从周边的用仓库借调烟雾罐和烟雾弹,据我所知,法军在昂热有个巨大的战略仓库,我们占领那里时缴获了大量的武器弹药,后来枪炮大部分被运往各个港口加强防务,但还有许多辅助设备仍保留在那里!此外,我们还可以从法国其他地方紧急空运一批,加上现在处于阴雨较多的时节,把握得好的话,我们可以在半个月之内让英国人无法得到准确的情报!”
  “船坞半个月足以修复!”兰斯洛特在一旁说道,“只要我们确保它在此期间不再受直接打击!”
  张海诺点点头,在巨大的挑战面前,各军种之间的紧密配合无疑让人感到高兴。
  “现在,俾斯麦号更像是一块香喷喷的蛋糕,而英国人在失去胡德号之后已经变得非常‘饥饿’了,我相信未来一段时间,他们对圣纳泽尔和诺曼底船坞以及船坞里的这个大块头都会加倍的关注,侦察、轰炸和其他方式的袭击、渗透都是我们必须提防的。若能好好利用,这次挫折完全有可能变成我们的一个机会,重要的机会!所以,我需要各位从即刻起紧密合作,港口外围警备暂时由党卫队全权接替,海军负责海面和码头的戒备,国防军部队接替警察维持城区秩序,至于具体的布署,相信明天之前就会从柏林传来!”
第40章
前程几何
  英国,伦敦,联合作战司令部。
  放大的黑白照片上,灰白色的不规则图案占据了主要位置,人们只有在手指大小的缝隙中才能看到深色的陆地和海洋,这样的照片或许还有那么一两点观赏价值,但作为航拍侦察照片,按照英国空军技术官员马里恩上校的原话,则是“完全失败的”。
  即便如此,围坐在长桌旁身穿白色、蓝色或卡其色制服的将官们还是按照官阶和座位顺序慢慢传阅着这些照片,不同脸孔上浮现出的表情各不相同,有的一如既往的沉闷,有的沉稳中略有异色,当然,这其中也有满怀希望的。
  “先生们,德国人越是想掩盖,越说明他们的船坞和战舰出了问题!结合蒙巴顿舰队发来的报告,我认为,我们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困住了这条鲨鱼!”
  说话的这位海军将领,外表俊朗、身材健硕,此时透过窗户射进房间的阳光恰恰映衬出他的心情。明朗的光线下,洁白如新的海军制服看上去有些令人晃眼,肩膀上的皇冠与刀剑散发着金色的光泽,不经意之间,上唇那撇整齐黑亮的英式小胡子得意的颤动着。
  “勋爵,以5吨烈性炸药的威力,对于一座10万吨级船坞的外壁能够造成怎样的破坏?以及,这船坞中的舰艇?”
  会议的主持者、英国首相非常信任的第一海务大臣达德利·庞德,以咨询的语气向白发苍苍的造船厂首席顾问、从事军用造船三十载的莫特利·格兰勋爵问道。在最初的计划中,理想的结果是有2-3艘爆炸艇逼近船坞然后引爆,这些炸药足以轰塌诺曼底船坞的外壁,顺便让里面的德国战舰在无水状态下承受一次沉重的打击——最好的情况,莫过于让德国海军的骄傲就此瘫痪。
  “按照理论上的推测,5吨烈性炸药也能完成我们破坏船坞的目标,至于里面的舰艇……”老迈的勋爵用手比划着说,“这干船坞好比一个大澡盆,如果是普通的澡盆,坏了一角充其量也就是漏水无法正常使用而已,但船坞尤其是正在使用的船坞则不同,当船坞内的蓄水被部分或者全部抽去时,厚厚的坞墙两侧便出现了一定的水位差,一旦坞墙被突然打破,外部的海水必然大量涌入船坞,从而威胁到停留在船坞内的舰船——这些海水未必能够对钢制舰体形成直接破坏,但让它失去平衡直至装上坞壁却不是什么难事,而一艘数万吨的重舰与同样结实的船坞发生接触,哪怕是最轻微的磕碰,其损伤也是难以估计的!”
  相对年富力强者,老年人表述意见有些累赘且语速较慢,但出于尊敬,其他人还是待格兰勋爵整个表述完才继续发言。接着,在战争前期功勋卓著的布鲁斯·弗雷泽中将发问说:“现在问题是,我们需要知道它确切的损伤情况,以及这次攻击能够让俾斯麦号在法国港口待多久!这对于我们接下来的海上作战和护航来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坐在远端的丘吉尔微微点了点头,会议开始后他尚一言不发。经过德国舰队突破海峡、击沉胡德号等一系列事件,近来伦敦街头可谓是小道消息满天飞,很多人认为目前英国海军尤其是本土舰队的指挥难看重负,而这其中既有指挥水平的因素,也有德国谍报机构的作用,因此,本土防卫司令部和海军高层面临机构重组的传言也不胫而走。民间的消息往往不是空穴来风,这段时间军界高层也在密切关注着各方动向,而作为这个国家军政大权的实际操控者,温斯顿·丘吉尔当仁不让的成为众人关注焦点中的焦点。现在,他再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冷眼看着年龄、军衔相差不大的将领们在特殊的舞台上表演。
  格兰勋爵俨然不是那种古板到腐朽的专家,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四方的布,摘下自己的老花眼镜轻轻擦拭着,一边说:“如果确实是以三艘满载炸药的突击艇攻击了诺曼底船坞南侧临海的这三处地段,如果德国人此前没有对船坞进行额外的加固,船坞的损坏程度没有三个月恐怕是修复不了的!假若我们能够通过不定期轰炸干扰德军的修复工程,这个时间还将进一步延长!可是,先生们,这一切都只是……‘如果’!”
  勋爵有意将最后的“如果”拖得很长,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年纪仅和勋爵相差几岁的达德利·庞德,作为班子一员随丘吉尔进入战时内阁以来,表现尚算尽心尽力,只是时不时因为在会议上打瞌睡而受军官们背后奚落,在将领们没有更多建设性发言的时候,坐着发言道:“以现在的情况,我们必须想方设法弄清楚那里的真正情况,不要再犯从前犯过的错误!只要那条鱼被困住了,我们就可以采取更加积极主动的策略,先生们,想想吧,如果只需要对付两艘沙恩霍斯特级和几条袖珍战列舰、重巡洋舰,我们的压力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在地中海,意大利人现在没有信心也没有能力对我们构成威胁,在远东,我们或许可以通过外交上的让步来缓解形势,这样一来,当我们能够集中现有海军力量的四分之三以上对付德国人和进行大西洋护航战,海上的主动权将重新掌握在我们手里!”
  高层将领们盘算着美好未来的时候,在比斯开湾西北海域,以惊人勇气突袭敌人腹地港口后在德军轰炸机的攻击下损失惨重的英国突击舰队终于与掩护舰队会合了。看着那一艘艘舰艇桅杆上洁净的圣乔治十字海军旗,靠坐在甲板上疲态尽显的官兵们有种逃出生天后的舒畅感觉,可是当“暴怒号”航空母舰那庞大的舰体出现在视线中,尤其是那三两成队的、在火力和重量上都足以和德国主力战斗机抗衡的“管鼻藿”式战斗机从头顶飞过时,这些勇敢的人不免要为逝去的同伴们无限伤感——只要这些英国战斗机早一些出现,那些护航力量有限的德国轰炸机哪还有撒野的份?早一分钟,或许就能挽救几条甚至十几条宝贵的生命,但上帝的圣光总是姗姗来迟。
  可惜的是,如今的英国海军不但要在两大海域同时对抗德意两国海军,宝贵的主力航母更是在前一阶段的作战中损失惨重,如果38年服役、载机量达60架的大型航母“皇家方舟”号还在,如果40年服役、拥有装甲飞行甲板的重型航母“光辉”号还在,英国海军或许不用如此忌惮部署在法国西北部的德国空军——如今在“光荣”号坐镇地中海而光辉级后续舰尚未服役的情况下,英国本土海域仅有暴怒号等几艘旧式航母和水上飞机母舰能够担任海上机动任务,而想要以一两艘建造于一战时期、载机量有限的航母撑起一顶强大的保护伞,难度是可想而知的!
  待支援舰艇靠上来之后,救护工作便在三艘死里逃生的突袭舰艇与支援舰艇之间紧锣密鼓的开展起来,重伤员很快被转移到医疗条件更好的医疗船或者驱逐舰上,轻伤员则就地接受医护兵的治疗。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支援舰队旗舰“德文郡”号的桅杆上升起了返航的信号旗,而在轰隆的巨响中,因船体受损过于严重而被迫放弃的一艘突袭舰艇在英国人自己的炸药作用下缓缓沉入水中……
  安斯特岛,英国空军气象站。
  “多好的天气,多美的阳光,这才像是春天那!”
  相比格拉斯哥、爱丁堡那种大城市,在这座人烟相对稀少但自然气息十足的地方,安静的沐浴在初春的阳光下亦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何况在战火纷飞的欧洲,长时间的宁静只属于为数不多的小地方。一阵小风吹来,穿着天蓝色毛呢军衣的少尉军官一脸很是享受的神情,脚下的嶙峋乱石、丛生草木,配着远处一望无垠的大海,皆给人一种置身世外的感觉。
  这时候,从旁边的水泥房子里走出来一个身穿同款制服、年龄约莫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间的军人,他略显蓬松的头发在阳光下完全显现不出金色的质感,只见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习惯性的在手掌心轻磕两下,磕出一小截香烟,然后不慌不忙的刁在嘴里。
  “起风了!”
  他一边打着打火机一边说到。
  前面那位军官转过头,眯起眼睛说道:“下雨么,再正常不过了!”
  头发蓬松的军官深深吸了一口烟,酝酿了片刻,再迅速将白色的烟从鼻孔中喷出,就像是一只倒过来的双烟囱船似的。
  “一场大雨,说不定会下很久!”
  不抽烟的军官微微转过头看着北方的海际,但现在那里并没有往常大雨来临前的迹象。
  “有些事情,光凭眼睛是看不出来的,你得用身体去感觉!”蓬松头发的军官故作深沉的说着,显而易见,他干这行的时间要比前者长上许多。
  不抽烟的年轻军官长长的“噢”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不自然的表情。
  “只要它不影响我们休假的时候坐船到城里去,下多久都没关系吧!”他低声嘟囔着。
  头发蓬松的军官似乎听到了这句嘀咕,他眼里有些异样,但很快又将视线转向远处,眼神中突然多了几分莫名的惆怅。
第八卷
弥天
第1章
先机
  初春的清晨,笼罩大地的雾气正渐渐散去,草尖叶端一颗颗露珠晶莹剔透,平旷田野中的绿充满了生机,在这个听不到悉悉数数的虫叫声的时节,间或从村落中传来的一声犬吠,反而更显出这世界的安详和平静。
  小小的村庄座落在大片农田之间,一条蜿蜒的公路自北向南穿过这片平坦的田野。在村落边缘的沙土小路上,两个扛着农具的男人正向农田深处走去。他们看起来约莫五十岁,头上戴着有些年代的旧帽子,当然,少不了传统的法式胡子和劣质的破靴子——显然,德军占领下的法国,普通居民的生活水平远无法与和平年代相提并论。
  “多好的天气啊!空气中充满了自由的气息!”
  物资的匮乏能让生活水平受到制约,却限制不了法国人骨子里的那种自由散漫的精神,因此,就连农夫也能对着空旷的田野发出这样的感慨。不过,田野中的平静终究还是被远处传来的机械嗡鸣声所打破,两个法国人停住脚步远远的观望着,不多时,几辆灰色的汽车出现在公路的尽头。
  身材稍高的农夫摘下帽子,狠狠的搔了搔他那斑白而稀疏的头发,然后仰起头,“呵……呸!”
  一口白中带黄的痰永远不可能像炮弹一样攻击远处的目标,它有着正确的飞行方向,可惜终究只能掉落在距离那双旧皮靴不足两米处。
  另外一位农夫身材虽然看上去有些瘦弱,站立的姿势却很是硬朗,并且有着黝黑而健康的肤色,就他的年龄来看,没准还参加过上一场战争呢!
  “春天是灰老鼠开始活跃的季节!”说话的是瘦农夫——所谓的胖瘦只是相对而言,事实上,两人的体形怎么也不能让人联想起“富态”一词。至于“灰老鼠”,那是一些法军士兵赠予德国对手的蔑称,因为这些古板冷峻的家伙从普鲁士时代起就穿着灰色制服——“老鼠灰”。
  “那可不是!”他的同伴愤愤然的应和到,可惜而可悲的是,这种属于弱势一方表达情绪的方式并不会影响到那些趾高气昂占领者。不多时,一队德国军车扬着灰尘从前方驶过,司机抑或是那些军车里面载运的军人,都完全没有理会这两个看起来呆呆的、满腹牢骚的法国农民。
  看着德军车队渐渐消失在公路的远处,两个法国人继续朝着他们的目的地走去。随着时间的推移,笼罩在田野间的雾气渐渐散去,光线也明朗了许多,就在这个时候,又一阵嗡鸣声从远处传来,法国人在他们的卷心菜田旁停住脚步,嘀咕着德国人今天怎么这样忙碌,可是公路的尽头看上去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嗡鸣声还在持续,而且听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近,两个看起来稍微见过一些大世面的法国农民终于醒悟过来,他们不约而同的抬起头,透过那愈发稀疏的雾气,他们寻觅到一个快速移动的灰影子。
  在法国战役期间,德国的军用飞机,尤其是臭名昭著的“尖啸死神”斯图卡,给法国军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黑色记忆,数以百计的人丧生于炸弹和扫射之下,无数的防线在狂轰滥炸面前土崩瓦解——德国人精心谋划的策略和训练有素的装甲部队是他们打败法国的最直接因素,而他们势不可挡的空中攻势则是推动这一进程的有效催化剂,而随着硝烟逐渐散去,法国人,尤其是参加过战斗的法国军人,对于那些涂着蓝灰迷彩和铁十字徽标的德军战机,却仍然是心有余悸的,于是当一架双引擎、宽机翼的He-111型中程轰炸机低空掠过这片农田时,两个法国农民竟没有朝对方吐唾沫,而是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它迅速消失在视线之中。
  两个法国人对视一眼,发现彼此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失落和痛苦的神色,片刻的踌躇之后,两人默不作声的继续自己单调的体力劳动。
  而此时此刻,在那架He-111的机舱里,负责电台通讯的机组成员正用英国南部口音向他的同伴们调侃道:“我们飞这么低,但愿不要被法国农民的锄头砸中才好!他们肯定想象不到,这样一架德国飞机上居然坐着一群英国人!”
  上面的机枪手应道:“我想现在法国人一点也不喜欢英国人,虽然他们痛恨德国人!”
  显而易见的,没有人会在自己国家的主要战舰被对方扣押或击沉之后还对那个国家抱有好感。
  副驾驶员的话更加实在:“法国人怎么想并不重要,我只希望德国人保持他们一贯的迟钝!”
  中年人面孔的正驾驶员说:“顶多还有三个小时,我们就能完成这次任务,然后什么也不想,就回房间好好睡上一觉!睡它一整天!”
  在压抑的气氛之下,有些人总愿意朝好的方面憧憬,但显然也有相反者,另一名机枪手通过他的内部通话器说道:“前提是我们能够活着回去!要知道德国在整个法国部署有不下于1500架作战飞机,其中有一半是能够轻松击落我们的Bf109和Bf110,上帝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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