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风流(校对)第103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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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四章
决断
  “想当初我若是为求富贵而当官,靖难之后皇上登基的时候便该谒见求官,何须等到大小沈学士再来举荐?这山东的官本来就不是好当的,前有藩王,后有邪教,若一旦有变,不能豁出去破釜沉舟,小打小闹善政抚民又有何用!文官不怕死,这才是立身为政之道。”
  “爹!”
  杜绾一个激灵从瞌睡中惊醒过来,竟是失声惊呼了出来。揉揉眼睛看看四周,发觉自己正在正房的西耳房之中,她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自打那天遇见了唐赛儿,她就老是心神不宁,眼皮子也上下跳得厉害。晚上睡不着也就罢了,偏生白天常常渴睡,一合上眼睛就会做各种乱七八糟的梦,梦中出现最多的竟是杜桢。
  她原以为自己和父亲分别十年感情淡薄,如今方才知道父女之情终究是天性。而且,每次细细一想父亲临行前的交待,她总会有一种别样的品味,而刚刚醒来的那一刹那,她竟是隐隐约约又感到了一丝决绝,甚至感到若想不通那关节就会发生大事。
  “绾妹在么?”
  正皱眉苦思的杜绾听到外头这叫唤,本能地应了一声。下一刻,她就看见张越打起帘子进了门来。想到眼下应该还是衙门理事的时候,她不禁颇为诧异,但仍是起身将其往炕上让,又吩咐一旁的春盈去倒茶来。张越接过茶之后便示意春盈先下去,这才在炕上东头坐了下来,眼睛却盯着杜绾面上看了好一会儿。
  “师兄?”虽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杜绾很少见张越这样看人,顿时更觉奇怪,“这时候你不该在府衙办公务么?”
  “绾妹,先生让你来青州,我不但没能带你好好四处游玩,反而左一桩事情右一桩事情让你劳心劳力。虽说是先生有吩咐在先,但我也着实过意不去。”
  不等杜绾开口说话,他便摇了摇手说:“还记得当初我就欠你一个人情,眼下我欠你的人情恐怕这辈子都还不清了。虽说府衙的凌知府和其他同僚和我都算合得来,但他们毕竟是官面上的人,有些事情不思量妥当没法提起,所以我只能寻你先商量了。说实话,我瞧着你真和先生差不多。”
  “师兄是嘲笑我和爹爹一样古板乏味,还是嘲笑我和爹爹一样老学究,抑或是说我人不老心老?”杜绾听到张越今天来是有要事和自己商量,遂笑着打趣道,“有什么话就直说,爹爹派我来本就不是让我享福的。有什么疑难咱们一块参详,只我说错了不许怨我。”
  杜绾的三言二语打消了张越心中的犹豫,他心中顿时生出了知己之感,便将今日得到的消息一一道来。说完之后,他便沉声说:“按理说如今消息已经确凿,我自然应该上报都司衙门立刻围住那山寨,将那些白莲教逆党一网打尽,但如今我却颇有些顾虑。”
  右手托腮看着张越,杜绾见其头上还戴着乌纱帽,身上还穿着纱罗袍,分明仍是弱冠少年,那皱着眉头的模样看上去却有趣得紧,顿时莞尔笑道:“你一向心志坚定,自然不会是为了唐教主那席话而动摇,也不会是因为白莲教中人和汉王有什么勾搭而为难。恐怕你是担心都司衙门的人会走漏风声,让事情不可收拾吧?”
  张越此时正呷了一口茶,听杜绾这么说险些一口茶呛出来,忍不住放下茶盏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佳人。只见她身穿紫丁香色纻丝衫子,耳上戴着紫夹石坠子,半点不见奢华气象,只觉一种清逸之气扑面而来。
  都说和聪明人说话最是爽利,可杜绾未免和杜桢太像了,想问题慢一拍不行么?
  “你说得没错。”他轻轻摩挲了一下下巴,索性直截了当地说,“汉王虽说才到乐安一年多,但以他的地位手段,别说笼络,怕是山东各地自动投效的人也不在少数。就算刘都帅是可靠的,谁能担保底下人不会走漏风声?若真是他驱使白莲教中人行事,我总得防备一些。可是,那山寨中少说也有数百人,若单单凭我身边的人总是不够。”
  “每次白莲教起事都是祸乱一方,这回趁着他们不知道泄露了风声,拔除了这一个毒瘤,则山东定矣!只可惜找不到两边勾结的证据,就算你也无可奈何,否则若是能把各处据点连根拔起,则此次两个毒瘤都可除去。”
  杜绾见张越若有所思,便双手支着炕桌一字一句地说:“此事必得和刘都帅商议,他乃是通情达理的人,你只要稍稍暗示,他必定心里明白。他在山东多年,几百心腹总是有的,毕竟这次是里应外合,不是正面厮杀!你以事机机密为由,请他勿泄露风声,再去寻两个可靠向导,出兵之前勿要泄露此行目的,如此则不虞矣。”
  “好!”
  张越一个纵身跳下了炕,在地上来回踱了两步,旋即转身目光炯炯地说:“既然如此,我立刻去见刘都帅借兵,少不得还要知会凌知府一声,免得别人说我目无上官。若是事情妥当,我带人先走,应该是今夜行动,你明日一早再去都司衙门见刘都帅。不论成败,到时候请他出兵扫尾,那都司衙门其他人也不至于有话说,那时候就万无一失了!”
  杜绾前头听着直点头,待张越点将点到了自己头上,她顿时愣了一愣,随即就笑吟吟地点了点头:“只要你不怕我会误了你的事,我尽管为你去传信就是。怕只怕刘都帅不信我,那时候我就没辙了……若是都司衙门那边能趁机出兵荡平其他白莲教逆党,这两头行动便齐全了,只可惜谁也不知道剩下的人都潜藏在那儿,这还真是可惜了。”
  对于杜绾所说的这一种可能性,张越也是嗟叹得很。只可惜他能用的就只有这么一些人,锦衣卫说起来仿佛无所不能,这消息竟是比他来得还慢,而却他此次势必不能用那方面的力量,否则到时候不好辩白。和杜绾又商量了一番,他便起身离去。掀开门帘的一刹那,他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是文官,千万别冲在最前头逞强!”
  张越倏然转过身,见杜绾已经是下了炕,面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关切,他便含笑点了点头:“放心,我要是冲杀在前,那不是给别人添麻烦么?你自己也小心,这边的事情我就都交给你了!”
  及至那竹帘子在面前轻轻放下,杜绾方才重新坐在了炕上,随手去取炕桌上的茶碗。由于心不在焉又不曾瞧看,刹那间,那茶碗竟是被她的手腕给带翻了地上,茶水溅得炕上身上到处都是。她慌乱地拿出手巾想要去擦抹,结果茶碗又被她袖子一扫拂落在地,恰是咣当一声跌了个粉碎。不多时,外头的春盈便冲了进来,见此情形急忙在旁边帮着收拾。
  好容易把碎片都收拾干净,春盈看见杜绾身上的白绫裙子湿了一大片,忙到里头箱笼找出一条家常的藕荷色裙子给杜绾换上,又把浸湿的锦褥等东西抱到外头换了。再次进得屋来,她就讷讷问道:“小姐脸色不好,是不是越少爷刚刚说了什么让您不高兴的话?”
  杜绾还在琢磨自己劝张越那番话会不会太过莽撞,一时没听清楚春盈说了些什么,待抬起头来再问时,春盈却已经慌慌张张把话头岔了过去。
  这时候,小五恰是一阵风似的撞进了门,也不看屋里两人的脸色,就叽叽喳喳自顾自地说起了话,当说到那个险些被人贩子拐卖的喜儿时,她咬牙切齿骂了好一阵子。被她这个天性活泼爱闹的打岔了这么一阵,屋子里那种略显尴尬的气氛自然无影无踪。
  而张越回到府衙亦不敢闲着,虽说不能告诉别人,但天大的事情,他至少得和知府凌华商量计议。当他说出已经有了贼人下落,那位知府大人顿时喜出望外;等他说出那帮人乃是白莲教逆党,占据山林图谋不轨,凌华那脸色一下子变成了煞白;及至他说出直接往都司衙门借调兵卒,凌华那脸上更是完完全全呆住了。
  “张老弟你这是不是仓促了一些,何必如此急?都司衙门管的是一省军事,虽说那些武官平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但这事情也该完全交给他们,咱们的责任也就算是尽着了。”
  “小心使得万年船,若是单凭我和刘都帅的交情,我怎么也该直接请都司衙门调兵,如今出此下策也是没办法。”张越稍稍前倾身子,这才低声说,“大人难道不觉得有些事情太过巧合了?我那位堂叔到乐安去削护卫,转眼就出了此事?若是好容易才打听到消息却扑一个空,到时候可是后悔莫及。这样吧,有差池我一人承担,大人但推说不知道就好。”
  凌华那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他当然不是胆大妄为的人,毕竟有功劳也得要有命享受才行。然而,细细一想和张越共事以来的经历,他终于还是咬咬牙说:“张老弟这话就说岔了,都司衙门刘都帅你悄悄去见,若有怪罪,翌日我和你一同担起!”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就不信张越这一回一丁点把握也没有!
第二百四十五章
杀字方为王道
  青州西南山岭起伏,重峦迭障,因这里自古便是兵家要地,因此散落在山间的古老寨子不少,有的已经几近倾颓只剩下残垣断壁,有的却还残留着石墙和石屋。往日官府催逼税赋的时候,不少实在难以承受的百姓往往拖儿带口躲进了这些大山里,待风头过后再悄悄回家,而落草为寇的也不在少数。
  由于这里山头极多,岩势奇崛群峰如海,山深林密天蓝气清,有髻髻顶、寨顶、卸石山、影像山、三瞪眼、洼峪坡、迎门山、将军帽、三角山、中军寨等三十几座山头,一眼望去山谷林立难见人影,若没有熟悉路途的向导,怎么也不可能认齐全,因此深扎卸石棚寨的宾鸿等人可以说是高枕无忧。
  有道是好汉做事好汉当,他当初便以佛母座下大护法之名自居,如今干了这样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少不得派心腹在四乡宣扬,却把其他人都带到了这卸石棚寨。不过是七八天功夫,山上已经聚集了三四百号人。
  教民不是土匪,宾鸿这些年虽说也累积了一点家底,毕竟仍是有限。要不是这里早就预备好了粮草,这三四百人的吃喝嚼用就足以让他焦头烂额。而如今他要做的就只是让人修石墙造房屋做好常住的准备。山上几乎都是壮丁,仅有的妇孺也是当初他救出来那些佃户的家眷。这些女眷无不感激他救出亲人,平日杂活都是她们大包大揽了去。
  人多力量大,其他的地方一时半会还没修好,位于卸石棚寨半当中的议事厅却已经修建齐全。毕竟众人份属白莲教,就是宾鸿也不会初有声势就将唐赛儿撇在一边,因此议事厅中上首便虚留出了教主尊位,他只坐左下首的一张交椅,两边便是他此番带出来的心腹头目。看着如今颇有些齐全的架势,他便满意地捋了捋胡须。
  “教首,如今山寨中的存粮至少能吃两个月,水池等等也一应齐全,而且我还发现附近两座山头有之前留下的两座寨子,若是花些时间修建好了,以后便可互为犄角之势。咱们如今已经有了名声,就是教主也得承认教首乃是座下第一护法。趁这个机会,咱们就应该趁早打出旗号来招兵买马,只要吸引远近百姓来投,日后便可攻城略地!”
  右手第三把交椅上的一个矮胖汉子站起身说了这样一通话,其他人顿时齐齐附和,面上不无兴奋。虽说谁都没有不敬教主的意思,但教主座下地位相等的教首足足有十几个,这一回他们的头领拔得头筹,也就意味着他们也同样能水涨船高。一想到那极乐佛国便能在自己手底下建成,一群人的嚷嚷声顿时更响亮,听得上首的宾鸿为之大悦。
  好在他毕竟不是傻瓜,这造反的旗号打得太快便会吸引官府来攻,他还不至于指望这点人手就能对抗山东之地的数万大军。伸出双手压了压,他便安抚了众人的激荡情绪,当下又自信满满地说等夏收囤粮之后便立刻揭竿而起,这才让一众手下满意而归。
  别人都走了,一个麻脸汉子却单独留了下来,四下里扫了一眼,确信并没有别人藏着,他方才低声说道:“教首,那几十个新招来的汉子仿佛有些不妥当,我好几次看见他们聚在一块罗罗嗦嗦,怕不是有二心。如今咱们山寨不过是草创,若是任由他们串联……”
  宾鸿闻言顿时阴了脸,旋即方才气咻咻地冷哼了一声:“那帮家伙都是冲着见教主来的,如今教主见不着,他们自然不甘心。派几个人注意一下也就罢了,毕竟咱们当中的精锐也就是先头那百多人,其他人都是庄稼汉,这厮杀的勾当没有人比得上那帮子‘护教勇士’。我让你准备的事情如何了?只要能展示一下教主那样的神迹,还怕他们不服?”
  “已经妥当,明天夜晚一定可以派上用场。”麻脸汉子满脸是笑,随即又恭维了一句,“要我说,什么第一护法的名头实在是配不上教首您的功绩,这法王两个字方才勉强合适。到时候教主若是看到咱们如今这番事业,指不定还会退位让贤不是?”
  “胡说八道!”
  宾鸿没好气地训斥了一声,心中却着实得意得紧。屈居女子之下,大老爷们谁能乐意?
  这议事厅中的两人踌躇满志的时候,外头正在垒石墙的众人却恰是挥汗如雨。虽说都是膀大腰圆的壮汉,干活一把好手,可这家里种地还有收益,垒石墙没收益还看不见教主,众人心里的憋气就甭提了。彭十三混在人群当中,常常会发发牢骚,于是激起了更多人的不满。如今虽然明里抱怨的人少了,但那股气却都憋在了心里。
  徐二本是对佛母信若神明,然而如今眼看佛母渺无影踪,这山寨中却摆出了大修土木的架势,他心里的担忧就更多了,更信任彭十三这位见多识广的老大哥。这几天来,要不是彭十三敏锐地发现有生面孔混进来,一帮人肯定还是像平日那样抱怨。再加上山寨甚至颁下了赏罚令,他更感到自己成了硬被拴在一条半沉船上的蚂蚱。
  “彭大哥,咱们难道就得一直困在这座山上?”
  彭十三如今已经渐渐摸清了这些临时同伴的心思,深知在他们面前只要摆出对教主无限虔诚的模样,便能完全取得他们的信任。此时,他一面用锤子铁钎打磨石料,四下里望了一眼方才低声说:“大伙儿都是崇敬教主,可直到现在还没看见教主,上头那帮人的心思你还不明白?我和你说,这儿的大阵仗必定惊动了官府,咱们一死不要紧,可如果牵累……”
  他的声音虽然低,但四周几个都是晚上睡一个窝棚的同伴,听了之后都是面色不好看。于是,借着搬运石料的功夫,几个人又凑在了一块。这些天他们越商量越不安,要不是关卡愈发严密,他们早就跑下了山。推着那沉重大车到了筑石墙的地方,某个稍有些矮小的汉子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话。
  “如果官府真来清剿怎么办?”
  “没那么倒霉吧……”
  尽管徐二强笑着答了这么一句,但其他人的心中都是沉甸甸的。只有彭十三在旁边默不作声地搬石头,心中却想道:要是在这儿的人换成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唐教主,恐怕这些人就会换成另外一种模样。不得不说,宾鸿那家伙远远比不上佛母的影响力,而这也是他如今唯一可钻的空子。
  都说逢林莫入,这益都县西南的崇山峻岭下尽是一片片茂密的树林,藏人自然不在话下。卸石山下东南边的树林中这会儿便是聚着好些人,个个都是官兵号服,却是一丝声息也无,端的是尽显精兵气象。这都是都司衙门中刘忠最靠得住的一支精兵,领兵的乃是他的心腹部将江云,如今连上带下竟是慷慨地借给了张越三百人。
  一帮人在林子里一坐就是足足一个时辰,间中张越派了刘忠当初借给他的几个家丁和两个向导上去摸情况,自己则是在一块大石头上枯坐着,细细推敲破寨之后怎么办。这并非是他托大,毕竟,寨子中有内应,而且防备尚未齐全人又少,若这次不能攻破,以后也就不用奢望了,那时候他就等着倒霉好了。
  忽然,寂静的山林中传来了两声鸟儿的清脆鸣响。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挺腰蹬腿,一个纵身从那大石头上跃了下来,不多时,就只听林子深处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紧跟着刚刚去打探的四个人便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跟前。
  “山上的寨子正在砌石墙,如今刚刚垒了北边的一小段。那石墙足足有两丈来高,若是再等上一两个月,只怕就是有内应也很难攻下来。因不敢靠近惊动了他们,咱们在约好的地点挖到了一份地图,又在外围稍稍勘探了一下。山上如今并没有什么防备,但关键的地方还是有几个哨卡。不过即便如此,若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上去,这寨子自不在话下。”
  张越还来不及点头,旁边那江云便沉声问道:“你既不曾深入山寨之内,怎知道他们究竟有多少人?这等深山密林之中最是容易藏人,咱们如今兵不过三百余,就算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必定有所损伤。你但把情形仔仔细细报上来,其他话不必多说。”
  经这么一说,那个回报的家丁连忙一五一十把看到的一切说了一遍。等他全部说完,江云方才转头看向张越,又拱了拱手道:“张大人,既然情况属实,那我黎明时分便带人拔了这处逆党巢穴。为免逆党惊扰,您还是先请回去,这儿有我就够了。”
  这话与其说是担心安全,还不如说是赤裸裸地表明不希望有人在旁边做累赘。张越并不是不通情理的人,若是可能,他恨不得袖手旁观什么都不管。
  然而,他眼下要考虑的是,山上数百人中应该有好些是无辜的,而且如今这些人并未竖起反旗,总不能让官兵全都杀了。当下他便把江云拉到一旁,又详细解释了一番彭十三的情形,更着重点明其中兴许有被裹挟盲从的人。
  “小张大人的那位家将既然是英国公府的人,又不畏艰险亲自为内应,我自当一力周全。”江云点了点头,随即又解释道,“那些盲从者若不反抗,我自会交给大人处置,至于反抗者自然是格杀勿论,这点分寸我省得!只不过大人也不要太纵容了他们,对于这些不守法度的教匪,杀字方为王道!”
第二百四十六章
尘埃落定?风云再起
  卸石棚寨虽说曾经是驻兵之所,但废弃多年,如今环绕寨子的石墙不过是补好了北边那一小段,东西南三面都是从前的残垣断壁。为求稳妥,宾鸿在下山的几处要道都设下了哨卡,每人配发了腰刀,但人手终究只调派了寥寥二三十人。
  就在这天傍晚,彭十三带着几个同伴借口要回家,下去大闹了一场,本来是小打小闹,结果“阴差阳错”牵连进来几十个人,一大帮子人齐齐扭打成一团,场面一度失控。闹到最后,哨卡上的人几乎都被揍得爬不起来,宾鸿虽说大怒,但面对几十个身强力壮兼且理直气壮的“勇士”,他只能声色俱厉地呵斥了一顿,将他们都给关在了屋子里,预备明天一早召集所有人当众处置。由于每间屋子前又派了四个人加以看守,哨卡上竟也顾不得派人。
  不过是一夜的功夫,有什么打紧?
  正因为如此,当天蒙蒙亮官兵攻上来的时候,几个哨卡全都是空的,这也让做足了防备伪装功夫的江云得报时很有些吃惊,但旋即便排除了陷阱的可能,示意麾下全力进击。事实证明,黎明正是人最好睡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官兵会在这种时候攻来,除了几个巡山的大声嚷嚷示警被砍翻了,其他大多数人几乎连兵器都没摸着就被如狼似虎的官兵给拖出了被窝,因负隅顽抗而被乱箭射死只有寥寥数人。
  宾鸿自己挑的屋子正处在易守难攻的好地形,窗后是一条隐蔽的后山小道,当四处嚷嚷着官兵来了的时候,他连上衣都来不及穿就径直跃出了窗子。然而,他顺小道才跑出数步,膝弯子就遭到重物猛地一砸,顿时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待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感到脖子一凉,低头一瞧,竟是一把明晃晃的钢刀架在了肩头。
  官兵的动作竟然这么快?
  一瞬间他只觉浑身汗毛根都立了起来,可一看清那个拿着刀满面嘲弄的汉子,他立刻生出了一丝希望——这白净脸汉子赫然是昨晚上打架的时候第一个动手的家伙,只要是私怨不是公仇,那他就还有希望。当下他连忙赔笑道:“这位勇士,官兵已经攻上来了,你若觉得我先头举止不妥,咱们逃下山去以后再说如何?官兵的刀箭不长眼睛,咱们……”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对方脸上露出了一种好似是嘲弄的不屑微笑,随即颈后就遭了一下重击,一头栽倒过去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只来得及听到一声嘟囔。
  “谁和你是咱们?”
  早在外头稍有动静的时候,一晚上都保持警醒的彭十三就纵身跳下床去踹开了房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拳打翻了四个看守,又对屋子里其他人吩咐了一声便跑了出来。他这些天呆在这儿,武器粮食饮水储藏的地方摸得一清二楚,各处首领的住处也廖若指掌,这才能如同未卜先知一般在宾鸿屋子的后窗口来了个守株待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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