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170部分在线阅读
李清照含笑应了一声,见旁边马车上快步下来了好些仆妇,她不由心中感激:“子道,劳烦你费心了。此次要到你家叨扰不少时日,恐怕要给婶娘和你添不少麻烦。”
陈琛爽朗地一笑道:“表姐这是哪里话!你能够到杭州来,娘高兴还来不及,就是我也能够多多请教诗文,怎么会嫌麻烦?总而言之,你愿意住多久都成,只要不嫌我家简陋怠慢就行。”
见陈琛依旧一如儿时性情,李清照不由莞尔,又寒暄了几句便欲上车。正在此时,只见远处一骑快马飞也似地奔驰而来,扬起了阵阵沙尘,不一会儿便停在了码头边上。那个骑手正是高升,他利落地跳下了马,三两步冲上前,至李清照面前深深施礼道:“李小姐,我家相爷刚刚听说小姐来了江南,因为有事在身不便迎接,因此特遣小人前来问候。大小姐原本也要来迎候,因为昨日晚间睡得不好有些头痛,夫人这才拦住了她。夫人说,今日未曾前来相迎多有不恭,特命小人送来帖子,请小姐有空时再去家中坐坐。”
他言罢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份帖子,恭恭敬敬地呈递了上去。见李清照收了,他这才又补充道:“大小姐已经按照李小姐的吩咐开始练字,如今已经开始临帖,也学着做了不少诗文。今日小人来得仓促,未曾携带,还望小姐恕罪!相爷还说,本该另行备办一些礼物,只恐李小姐见怪,所以便暂时作罢了。若是李小姐有什么要求,只要相爷力所能及之处,必定不会推托。”
李清照先是展开帖子一看,见上头正是英娘工工整整的笔迹,心头不由感到一阵暖意,再听高升如此说,她自然更加感念,将帖子拢在袖中便笑道:“你回去替我谢过高相公和高夫人,就说我谢谢他们的好意。另外,也请告诉嘉儿,明日我便会过去看她,到时必定要考较她的进益!”
“小人必定转告!”高升闻言大喜,连忙又深深躬身为礼,又向陈琛等人打了招呼,这才回身上马离去。
陈琛已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直到别人离去,他这才恍然回神。“表姐,你可是真人不露相啊!高相公到了此地后虽然也接见过不少本地望族,但从来都只是淡淡的,想不到为了你的驾到而专门派了人来?听他的口气,你与高夫人和高府那位千金似乎关系不浅?”
“好了,你就别打探了,到了你家之后再和你说!”李清照此时心情极好,她也不理会陈琛的探问,自顾自地上了马车。而陈琛只得上了自己那辆马车,思来想去却始终不得要领。
到了陈府,陈琛的母亲刘氏见了李清照便开始抹眼泪,执了她的手便是千言万语,陈琛竟是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好容易等到这番寒暄告一段落,他却被母亲一通话赶了出去,不觉更是懊丧。直到此时,刘氏方才笑道:“清照,别看琛儿已经大了,却依旧是儿时不依不饶的脾气。男女有别,今日原本不应该让他去接你,可他偏生要去,我也只能依了他。”
李清照却觉得陈琛为人爽利,远胜那些满腹机心的人,因此自然是轻轻将话头推了回去:“表弟只是真性情,婶娘这话说得我就惶恐了。你若是再这么说,我哪里敢再叨扰?”
“你不计较便好!”刘氏这才放下了心,随即想起下人刚刚来报的一件事,踌躇片刻便问道:“清照,还有一件事我得问问,琛儿早上一走,那边安抚司便有人送来了一箱子书,指名说是高夫人送给你的。我心里奇怪得紧,但寻思着是送你的,所以就收了。清照,莫非你和高夫人有什么交情么?”
“高夫人送来的书?”李清照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丝欣喜的笑容。见刘氏面带忧容,她连忙婉转解释了原委,心中却不由琢磨英娘送来了什么书。
“想不到你竟然有这样的机缘!”刘氏听明白之后,不由抚掌大笑道,“你那些诗词我也看过,果然是读后齿间流芳的上品,这一次居然还要当先生了!好,果然不愧才女之名!既然这样,你待会好好去梳洗休息一下,明日便去回拜了高夫人。她乃是国夫人,顶尖的诰命,也别让人家笑我们失了礼数!”
和刘氏说完话之后,李清照便在一群陈府使女的陪伴下到了自己的下处。这是一个极为幽雅的小院,除了一应花草俱全之外,院子里还搭了两个架子,一个上头是葫芦,另一个则是丝瓜,清风拂来便带来丝丝清新香味,让人觉得精神一振。
她对于富贵本来就是不怎么着意的,此时更是喜爱这般风情,竟在院子里驻足了好一会。小院之中是一座两层的小楼,她的房间便在楼上,一应陈设俱全,下头则是厅堂和书房,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看到这幅情景,她不由愈发感激刘氏的周到。
她梳洗过后,便有陈府家人送来了一个大箱子,说是高夫人早上送来的。遣退了他们之后,她便和鸣鹂一起打开了箱子,见里面整整齐齐地摞放着书,当头的一本便印着《漱玉词》三个字。她随意翻捡了几张,见全都是自己当年旧作,不由感到亲切十分。
主仆二人花了小半个时辰方才把书籍全都理出来,共计有苏轼的《东坡居士文集》二十卷,王安石的《王荆公文集》二十卷,苏辙的文章诗词十卷,各色其他书籍数十卷,此外便是她父亲李格非的《李文叔文集》四卷,她自己的《漱玉词》两卷(这两个字虽然是后人起的,但胜在意境,所以我就用漱玉两个字)。
看到自己的书夹杂在一群名家大作之中,她只觉心中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狂喜,一时把路途辛劳和愁绪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十二章
天下熙熙为利来
书房之中,见高俅正在埋头看一堆公文,英娘便将一碟玫瑰核桃酥搁在了桌子上,这才笑道:“书我已经命人送去陈府了。”
“嗯。”高俅似乎心不在焉地答应了一声,许久才随口问道,“是按照我给你的单子送过去的?”
“那当然,足足装了一大箱子。要是别的闺阁女子看到这些,指不定怎么惊异呢!”英娘想到平日李清照嗜书如命的模样,脸上笑容不由更深了些,“听送书过去的人说,陈府的人对此很意外,看来李大人在将清照托付给他家的时候并未提到这一道关节,否则,他们应当知道清照和嘉儿的关系才是。”
高俅终于从公文中抬起了头,把一堆东西移到一边,随手拈起一个核桃酥放在嘴里,细嚼慢咽了一阵子便沉思了起来。许久,他才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朝向来注重文事,所以但有奇文佳词传出,坊间便立刻有书册刊印问世,但是,一来印数不一,二来质量也难以保证,所以每每散佚,我这一次倒不仅仅只是为了清照而做这件事。这一次先印出来的只是一部分,接下来还有很多,总而言之,这些言之有物或是诗词一绝的大作,若是只能在一小部分士大夫之间流传便太可惜了。那些人知道苏明允先生的《六国论》,李文叔的《洛阳明园记》,却不见得知道其他,以后一一刊印出来,足以让士林的目光放得更长远些,也能够更出一些佳作!”
英娘虽然不十分懂得这些大道理,却也知道丈夫要做的乃是大事,当下便点点头道:“总而言之,你是一家之主,这些事情自然是由你做主。我们如今也已经是家大业大,凡事不只是在乎一个钱字,纵使亏本,能够得偿心愿也是好的……”
“我的夫人,虽然我现在不缺钱,但这次要干的却不是亏本的买卖呢!”高俅一把揽住妻子的一如当年的纤细腰身,哈哈大笑道,“寻常书商能够得到一位大家的手稿就已经是莫大的机缘,又有几人能够如我这般得天独厚?圣贤之书固然要读,但是,那些毕竟都太遥远了,而本朝诸大家的文集虽然也流传在世,却不一定能够齐全,一旦有真正权威的完本出现在市面上,再力邀几个鼎鼎大名的文学之士作序,你认为这书还会卖不出去么?”
“罢了罢了,算我说不过你!”英娘好容易才挣脱丈夫的怀抱,见丈夫的额上已经出现了几许细纹,她不由微微一怔,随即想到了每日对镜梳妆时看到的景象。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了,那一段最初的苦难日子之后,两人竟已经共度了十三年,如今再回首当初,她恰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见妻子面色恍惚,高俅不由一阵奇怪,开口便唤了两声:“英娘,英娘!”
“没事,只是一时想岔了!”回过神来的英娘不露痕迹地遮掩了过去,这才又说道,“对了,那位李公子既然如今已经崭露头角,是不是也该给刘宗咸挪动一下位子了?他在无锡待了十几年,功劳苦劳都是有的。你这个书局既然刚刚起步,又说不是亏本的买卖,何妨让他接手?我看现在那几个人毕竟不是熟手,平日理事也算不得第一等人才,还是交给信得过的人才好。”
“只要你认为可行就行了,不用事事征求我的主意。”对于具体的经营之道,高俅如今并不上心,毕竟,他只能在大的方向上提出一点建议,具体施行上需要的确实专业人士,自然不便于指手画脚。“刘宗咸此人确实能干,就是他吧!对了,你顺便让人问问他,那个方十八,也就是方远究竟是何来历。小七和我提过,此人一等一伶俐不假,但是,身上似乎有些古怪的功夫,如今不比以往,来历不明的人不能轻易放过了。”
“小七居然这么说?”英娘悚然一惊,立刻郑而重之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立刻就会让人去问问刘宗咸。好了,你处理你的公事,我也不打扰你了!”
“等等!”不待英娘离开,高俅便立刻出声叫住了她,沉思片刻便问道,“有一件事我想要问你,如今我们家账面上能够动用的钱还有多少?”
“咦?”英娘这下子真的奇怪了,但是,一时半会让她拿出一个确切数字却也不容易。在心中默默计算了许久,她方才开口说,“具体的数字要看账本,不过,家里的几个庄子上大概攒了三百万贯钱,这都是死钱,需要备着补各处的亏空或是急用,所以一向并不动用。至于各处商行的活钱以及货物本金,大约价值八百万贯上下。高郎,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已经过了千万么?”高俅轻轻嘀咕了一句,自己也感到心头骇然。不管怎么说,哪怕真的下野,至少一个富家翁也还是能够当的。当然,自己一开始做生意走的就都是上层路线,后来还是亲自当后台镇场面,若是还不能日进斗金,那就成怪事了。正想着该如何和妻子说,他便突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
“我倒还有两处忘记了!”英娘一拍巴掌,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一处是当初投在连家的股份,如今船队这么一趟趟高丽日本和南洋诸国跑下来,怕也有数百万贯之多。另一处则是小七在西南经营的马行生意,这些都是千丝万缕的,每年利润最少也有百万。这两头都不入公账,我另有私账原原本本地记着,如果详细再盘点一下的话,估计也值千万贯钱。”
高俅露出了一丝惊异,最后方才点了点头。如今是宋朝不是明朝,再说又没有花石纲,有钱人不必时时担心朝廷用各种手段谋夺财产,所以说,他压根不担心这巨额财产会带来什么问题。钱荒的问题不能用国家手段解决,但是,却可以通过市场手段缓解,要知道,最开始的交子便是四川本地商人草创的,后来之所以连连贬值,都是因为朝廷滥发的后果,但是,若采用后世的票号形式,那对于各商户都是一大福音。毕竟,金银钱虽然比铜钱便携易带,毕竟也会有钱财外露的风险,怎比后世的一张银票来得方便?
“英娘,我最近需要用钱,不管怎么样,你先调拨三百万贯钱出来,我有用场。当然,时间上不必太急,安全第一。”
听到丈夫一开口便是三百万贯,英娘不由呆了一呆,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多问,而是干脆地答应道:“行,我立刻便吩咐下去。但是,事关重大,我必须得谨慎一些,免得有人趁虚而入。给我一个月时间,行么?”
“家有贤妻果然是万事不愁啊!”高俅突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妻子,直到英娘没好气地给了一个白眼,他方才收回了灼热的目光。“总而言之,这些日子你有得忙了,也让伊容和阿玲帮着你一些,别一个人累坏了。至于嘉儿,一旦清照来了,她那无法无天的脾气自然而然就收了!”
“行啦,我都记着就是。好了好了,这下真的该走了,否则明日别人来见你的时候,看你什么都没干,口中不说,但心里的埋怨总是不会少的!”英娘伸手一拢额上乱发,嫣然一笑后便转身离去,脚下步子仿佛都轻盈了不少。
见妻子离去,高俅便重新把精神集中到了书案上的那些条陈上。这几日陆陆续续有不少进士回来,正如他想象的那样,一多半人都把重心放在了吏治,所以往往可见官员贪贿多少,官员家产几何,当然,这些进士毕竟还是用了心,讼案处理情况、民心民情如何以及当地风评也并不少,综合来看,江南隐患虽多,但还不到颠覆局势的地步。
“大哥!”
乍听得这声叫唤,高俅不由微微一怔,一抬头却发觉燕青站在了自己面前。尽管知道这小子一向神出鬼没的,但是,一个不留神竟被他无声无息溜进了书房,他还是觉得一阵心惊肉跳。“小七,你下次找我走正门不成么?”
“我本来就是走正门进来的,谁知道你头也不抬一点反应都没有!”燕青却不管不顾大马金刀地在高俅对面一坐,这才收起了玩笑之色,“大哥,有一件事我得知会你一声,江南一带一直流传着一种教派。此教派似乎在福建极其兴盛,如今在江浙一带也有不少人信仰,甚至在家中设了神像膜拜。治平年间倒不怕什么,我只是担心若有人利用教义生事,那时恐怕就糟了。”
听到教派两个字,高俅的心中几乎本能地浮现出了摩尼教三个字。尽管没有了花石纲,但是,江南百姓依旧困苦,所以在精神上寻找寄托也在所难免。退一万步说,哪怕没有方腊,但谁能担保没有李腊张腊之流?可是,信仰不比其他,若只是一味禁绝,只怕重压之下反而容易激成大变。想到这里,他不由抬头郑重其事地问道:“小七,此事你是从何问来的?”
第十三章
不解之缘乃前定
“大哥请看这个。”
燕青从袖中拿出一尊小木像,双手递给了高俅。“这是我一日在民宅中偶然发现的,他似乎是刚刚信此教不久,因此仍在犹豫之中,所以并未将这尊木像收好。我花言巧语哄了他几句,又许了他十贯钱,便从他手中买下了它。据他所说,杭州的贫民之中有不少人相信这个,若日日顶礼膜拜,则他日必可得到明尊护佑。倘使有人欺辱,明尊化身必定替他们讨回公道。总而言之,我以为此事绝不可轻视。”
高俅反复把玩着手中这尊粗陋的木像,心中却已经大略明白了过来。对于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的普通百姓而言,不可能宣扬什么太过艰深的教义,只能用最简单的蛊惑来令他们信教。他虽然不信道藏,但毕竟认识两个真假道士,也曾经听说福建一带信奉摩尼教的士大夫不少,但是,那毕竟是读过诗书的士大夫,也许能够真正懂得教义,而东南一带的寻常百姓却不然。若说这不是有人在暗中煽动,他才不会相信。
“小七,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但是,贸然下令官府追查恐怕会打草惊蛇,所以,恐怕还是要偏劳你了!”他一边说一边又低头端详着手中的木像,见那人物并未有什么西方特色,反而更像是地地道道的东方人,心中更是疑窦大起,“依我看,这木像上雕刻的很可能真有其人,到时其人一旦现身,必定便是自称什么明尊化身,你不妨从这条线入手。缺少的人手我可以派给你,但务必不能声张。”
“大哥,我本来就是向你请缨来着,要是成天闷在家里也就太没意思了!”燕青随手夺过了那尊木像,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西南有了和记马行,东南我也会打出一番场面来,这些个跳梁小丑当然不在话下。人手我是要的,但不能从官中派,我设法从西南调几个人过来也就成了,这些大哥你不用操心。”言罢他便挤了挤眼睛,打了个招呼便扬长而去,竟是潇洒至极。
望着燕青离去的背影,高俅不禁有几分感慨。要找朝堂上的助益容易,但要寻到一个旁门左道的帮手却是难上加难,自己却阴差阳错自己培养了一个,不得不说是天大的幸运。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徐守真,此人虽然在京城,却是先在东南打出了名头,再者这个赫赫有名的活神仙又和燕青搭档得颇为成功,是不是要设法让徐守真也过来?
转念一想,他又摇了摇头。西南是汉夷杂居难以管理,因此需要其人其术作为掩护,东南却不然。只要防范得当,轻易不会起什么大乱子,若是兴师动众反而会落下话柄。要是也像上回在西南那般闹出一个赵谂谋反,哪怕他圣眷再好,将来也铁定吃挂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方才是正理,所以说,此番用得着一个捂字诀。
次日巳时,一辆马车便停在了宅院门口。看门的几个差役一看上头下来一个翩翩丽人,立时有人往里间报信,其他人则赶紧奔了上来。为首的差役张望了一下那辆马车,然后便满脸堆笑地问道:“请问可是李小姐?”
李清照微微颔首,几个差役也不敢多啰嗦,连忙将人请进了门,又有人去招呼马夫停放马车,一时间忙得不亦乐乎。不多时,得知消息的英娘便亲自迎了出来,身后自然是跟着满面喜色的高嘉。
寒暄之时,英娘绝口不提京城中的事,只在那里诉着别情,倒是一旁的高嘉死死拉住李清照的衣角,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就怕眼前人消失了。紧接着,英娘便将李清照引入了一旁的小厅,又命人送来了香茗,这才笑道:“清照你也看到了,只不过两个月工夫,嘉儿就是如此模样,她可是日日都在念叨着你,我这耳朵都快被他唠叨出老茧了!”
李清照莞尔一笑,俯身摩挲了一下高嘉的头,这才抬头说道:“姐姐,其他的话我也不说了,总而言之,你待我的情我决不会忘记。我这一次在江南大约会盘桓一阵子,嘉儿的功课我一定会严加督导,到时候,希望你和嘉儿都别怪我太严厉就是了!”
高嘉抢在母亲前面仰头答道:“李姨说什么我就听什么,决不会违背半句!”
英娘没好气地把眼一瞪:“还叫李姨?从今往后,要改称先生!”
“姐姐也别太拘着她,她如今还不到六岁,私底下叫李姨也不妨!”李清照见高嘉委屈地低下了头,不由伸手在她皱起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不过,等到念书的时候,若是你偷懒或是不用心,我可是要用戒尺罚你的!”
“清照说得好!”英娘笑着站了起来,沉吟片刻又建议道,“虽然你住在陈府,但是,成日里这样赶来赶去却不方便,如若你不嫌弃,不妨住在此地如何?这宅院极大,东头还空着一大片屋子,我才刚刚命人收拾出来,也是极雅静的。”
“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却不太方便。”李清照却不打算节外生枝,因此一力婉拒道,“如今高相公奉旨安抚一方,若是我这个外人住在府中,难免会带来什么闲话。再者,陈家毕竟是我家的亲戚,此来杭州父亲正是把我托付给婶娘的,若他们以为我是有所嫌弃,就连父亲也有不是。不过,以后我来的时候不便再走正门,姐姐在后门那边吩咐一声也就是了。”
见李清照如此坚决,英娘自然不好再劝,心中衡量一番也就答应了,倒是高嘉似乎有些失望。唤来一个使女吩咐了几句后,英娘便领着李清照沿青石小径进了一个小院,又推开了一扇房间的门,这才笑吟吟地道:“就是这里了,这是我请教了府中两位先生之后方才亲自布置的。我在文字上功底有限,若是觉得不好,清照你尽管提出来,我再改过。”
李清照只打量了整个房间一眼便愣住了,书房中并没有什么华丽的摆设,更没有四壁的书画,放眼看去全是一排排书柜,就连她这个生平爱书的人也吓了一跳。随手拿起几本书扫了一眼之后,她不由精神一振,转身便笑道:“姐姐已经想得很周到了,女子读书只看四书就够了,接下来便是史书和前朝大家的名篇。嘉儿太小,策论之类的文章不如以后再学!”
“好,那我便放心了!”英娘长长嘘了一口气,又对女儿嘱咐了几句之后,方才把一个只在总角年间的女童叫进了书房。“她叫琅儿,是我家管家的女儿,今后就由她在书房中伺候,若是清照认为她还可供调教,也请顺便教她一些诗文。”见李清照点头答应,她便出了房间,亲自掩上房门后便唤来了两个仆妇,嘱咐她们勤添茶水,这才施施然去了。
另一头,在高俅的暗示下,心领神会的李纲和赵鼎也正在着手迁出小院。只不过,他们并非迁回原知州衙门,而是搬到距离安抚司衙门不远的一个小院。这搬进搬出来回折腾两次,两人心中非但没有任何怨言,隐隐之中还感到一种无名的喜悦。这两个人一个已经踏入了官场,一个自信将来必定能够踏入官场,当然知道所谓的笼络也有好几种,而所谓的示好更是有三六九等,此前的那一种只不过是初步交心,而如今方才是真正的另眼看待。
正在收拾一筐书籍的赵鼎突然抬起了头,没头没脑地问道:“伯纪兄,你可知道我们要住的那个院子是怎么回事?”
李纲被赵鼎问得一愣,好半晌才反问道:“难不成你知道?”
“那原本是胡嘉良的产业!”赵鼎冷笑一声,拍拍手站直了身子,“此人通判杭州三年,在杭州有五处房产,更在周边买下了百顷良田。不过,此人手脚最快,一听到高相公南下的消息,就将房产和良田转手得了高利,这才装作两袖清风似的,似乎以为谁也奈何不了他。”
李纲虽然久在江南,但对于这样具体的勾当他却没有了解得这么清楚,此时不由扬了扬眉。“元镇,高相公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他不是来盘点贪官的,所以即便胡嘉良不卖掉田产,高相公也不会对他如何。这种人趋利避害的心最强,只要高相公有足够的手段,他必定会俯首贴耳!言官的眼睛往往盯着上面,这下面却无人注意。”
赵鼎轻叹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虽然也算是书香门第,但自祖上起便已经败落,父亲早逝之后更是光景不堪,因此始终抱着扬名的心。而在他看来,李纲无疑是已经借着奇石案得偿心愿了,说不定将来殿试时还能借此得中头名,而他却不得不再下狠工夫。
他悄悄握紧了拳头,目光中已然露出了一丝神芒,总而言之,机缘既然已经撞了上来,他便决不能错过。
第十四章
夏辽各有不解情
对于辽国上下而言,在经历了辽东大战之后,乾统六年可以说是波澜不惊。尽管仍有人认为堂堂上国和区区女真议和大失脸面,但是,在萧奉先等人的一力主导下,但凡上书言伐女真之事的臣子纷纷被贬出朝廷,一时间自然是万马齐喑。天祚皇帝耶律延禧原本就是放纵的性子,最初的咬牙切齿过后,见女真逢年过节依旧是上表恭顺,再加上认为凭借本国之力可以轻易荡平女真诸部,因此仍旧是照以前的例子索要海东青,丝毫没有警醒的表示。这时候的他,完全沉浸在内廷的喜讯之中。
入宫三年之后,文妃萧瑟瑟终于顺利产下了一个儿子。这是耶律延禧的第一个儿子,消息传出之后自然是举国欢腾内外喜庆,她自己也是万分喜悦。耶律延禧并不是一个长情的男人,虽然对她已经算是眷顾十分,但是,只要他每次造访大臣府邸后看到赏心悦目的女子,仍然会纳入宫中赐予封号。仅仅在她入宫后这三年间,宫中便多了各类封号的女子数十人,她不得不时时自危。所幸前时皇后那一胎也终究没有保住,否则,萧奉先兄弟声势大涨之下,她必定更难以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