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太尉新传(校对)第15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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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直截了当的话顿时让姚舜辅心中一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前头的话很是讨巧,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天象示警,可此时天子既然直言相问,他就有些不好回答了。彗星出现,兆人主失德,这是古往今来几乎所有史书都一口咬定的,自己若是为了安慰天子而否定这个说法,岂不是把历代先辈都得罪光了?
  想到这里,即使背心发热,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答道:“圣上明鉴,彗星既现长空,则必先自省得失。天下万民并不知道其中玄虚,所以,为了安民心,陛下应该下诏求直言,如此言路既开,则民心自然稳固。再者,彗星不见得一定是兆人主失德,许是为人臣子的让上天震怒呢?”
  他越说越觉得心惊肉跳,到了最后索性点到为止。如此惊心动魄的天象,是绝对不能用一句天行有常遮掩过去的,所以,他不得不两害相权取其轻,把问题轻轻推到了臣子身上。
  “唔,姚卿所言有理。”赵佶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却差不多认可了姚舜辅的说法。他自忖即位以来一没有横征暴敛,二没有大兴土木,三没有荒淫无道,相反之下,这几年来开疆拓土安抚百姓,诸般手段都是顺天而行,所以潜意识中就压根不认为这一次的天象示警是针对自己而来。
  此时,他略一沉吟便顺口问道:“崇宁二年用占天历以来,虽然优于从前,但仍有人说不甚准确。朕将其委于卿家,不知新历何时可用?”
  姚舜辅见赵佶不再将话题拘于彗星上,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连忙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圣上,新历已经几乎完成,只是还需时日完善。照臣推算,大约三四月便可完成。”
  “唔,历法乃是大事,不可轻忽,姚卿需谨慎仔细,不可有差错。”想到数次出使辽国的使节都曾经与人争执过历法时,赵佶便禁不住露出了一丝冷笑。历法的正确与否乃是正朔的标准之一,在此事上头,自然得一力坚持。
  等到姚舜辅悄然退下,赵佶方才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深深吸了一口气。自从昨日黄昏出现彗星以来,皇城司已经回报,街头巷尾的流言蜚语不计其数,其中甚至有大不敬的。换作从前,他肯定会令开封府缉拿,但是,如今却不是时候。彗星一日不灭,他就一日不能追究这些行为,否则,恐怕民间更要指斥他是昏君。
  “怪不得伯章曾经说过,天下至难者,君也!”他低声感慨了一句,很自然地想要召高俅觐见,但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这种时候,人人都在窥伺他这个天子的反应,召见太史局官员也就罢了,倘若再单独召见宰执,指不定会落下什么反应。思来想去,他只得叫上曲风和几个内侍,举步出了福宁殿。
  由于是正月,因此宫城内的装饰仍然是喜气洋洋,但是,没有什么比得上那依旧贯穿于空中的彗星。赵佶虽然心烦,但依旧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即使是白昼,那明亮的彗尾仍然依稀可见,更不用说太阳落山之后了。
  “二十日……”想起姚舜辅说的话,他不由更加烦躁,脚下步子又快了一些。在愚民看来,这彗星持续时间越长,就越发说明是天公示警,而自己区区一道求直言的诏书,就真的能够平息这一场风波么?
  走着走着,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很特别的香味,整个人也似乎平静了下来。默立了片刻,后面的曲风便上前低声道:“圣上,前面便是冲真仙师的瑶华宫了。”
  赵佶闻言一愣,随后才想起了这位被废数年的哲宗皇后,心中不由一颤。大宋传国至今,只废过两位皇后,倘若说当初仁宗废郭后勉强还是别有前情,那么,他的兄长哲宗废孟后则彻彻底底是为了泻一己之私愤。只是为了对宣仁高太后余怨未消,就将孟后废黜,激起天下一片反对,从这一点说,哲宗无疑不是一个称职的皇帝。
  赵佶对于这位嫂嫂也没有太多的印象,唯一记得的便是,孟后的性子和自己的王皇后极其相像,对人也是温和宽厚,远远比昭怀皇后刘珂更适合于母仪天下。一想到禁宫之中如今再无长辈,他便禁不住动了一个念头,竟径直往瑶华宫走去。
  “圣上!”曲风见状大惊,三两步上前劝阻道,“冲真仙师清修将近十年,从来不见外客,再者她身份不凡,圣上若是此刻贸然去见,恐怕……”
  “怎么,朕去看看皇嫂也有不是么?”赵佶淡淡地扫了曲风一眼,语带双关地道,“皇嫂当年曾经多得宣仁高太后赞赏,若非昭怀皇后作祟,她又怎会落得如今的境地?”
  曲风心中顿时暗暗叫苦,须知孟后当初被废固然有哲宗和昭怀皇后刘珂的因素,但更多的却是章惇和曾布先后上书,中间还牵涉到眼下的重臣蔡京蔡卞等一大批人。如今赵佶不称冲真仙师,而直呼皇嫂二字,说不定是动了复孟后的意思,如此一来,岂不是又有一场风波?可这种大事,他一个小小阉宦又怎好相劝?
  一进瑶华宫,赵佶便觉得身心一轻。入目的既没有奢华的装饰,也没有华丽的锦服,所有陈设都分外简朴,但四处却流露出一股雍容的气息。他正想发话,只见两个作道姑打扮的宫人便上来见礼,脸上尽是讶色。
  “皇嫂呢?”
  听到皇嫂二字,两个宫人同时露出了惊容,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便低声奏报道:“回禀圣上,冲真仙师前几日偶感风寒,如今正在卧病静养,恐怕无法来见圣上。”
  “皇嫂病了?”赵佶眉头一挑,很自然地流露出一丝怒色,“怎么不见医官局来报?”
  曲风见赵佶似乎要发火,连忙上前道:“圣上,冲真仙师从来不召医官诊治,是以医官局从不知情。”
  赵佶脸色数变,竟不理旁边的那两个宫人,直接闯了进去。待到看见挣扎起身的孟后时,他才感觉到心头猛地一震。须知孟后十六岁被册为皇后,二十岁被废,如今不过二十九岁,看上去却分外苍老。一时间,他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十弟!”孟后见赵佶脸色怔忡,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须臾便醒悟到自己乱了称呼,连忙改口道,“官家怎会到此地来,恕我身子不适,无法见礼。”
  赵佶已是被那一身十弟勾起了当年的旧事,此时不由心头发热,一声“皇嫂”脱口而出,顿时让孟后愣住了。下一刻,这位被废多年的皇后泪水夺眶而出,尽管钦圣向太后曾经对她刻意优抚,赵佶也从来没有减过她的供奉,但是,深宫之中,她这个废后的日子又怎会好过?此时千万种情绪掺杂在一起,她不由得痛哭失声。
第三章
阴差阳错卧病榻
  崇宁五年正月十二日,由于彗星依旧长悬于空中,因此赵佶便依姚舜辅之言,下诏求直言,准中外臣僚直言朝政阙失。此议一下,原本便蠢蠢欲动的有心人顿时沉不住气了。奏疏犹如雪片一般送往中枢,其中弹劾蔡京擅权误国的占了一多半,剩下的有弹劾高俅的——其连年用兵虚耗民力;有弹劾阮大猷的——长年位居中枢而无寸功;有弹劾蔡卞的——执掌枢密却趋附宰执……就连远在西北的严均也没有拉下。
  看到这些奏疏,赵佶自然是觉得心烦意乱,但是,他又知道这求直言万万不能只做一个样子,因此勉强耐着性子看了一些。孰料次日受弹劾最多的蔡京便以腿疾告病在家,声称不能上朝,紧接着,高俅也称病不出。这尚书左右仆射同时缺席政事堂议事,朝中上下顿时大哗。只苦了吴居厚和阮大猷几人仍得勉强振奋精神入朝理事,只有张康国暗自高兴。但是,他仍旧没有贸然行事,仍旧在观风色。
  接下来的事情更是出乎人们意料,枢密使蔡卞告病,同知枢密院安惇去世!两个宰相外加一个枢相同时告病,而枢密副使去世,这种情形自太祖开国从未有过,一时间,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象愈发明显,人人都在猜度赵佶的反应。大宋历来宰执最贵,要是蔡京蔡卞高俅没有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落马,那么,届时这三人重返中枢,免不了要有众多的人吃挂落。
  叶梦得自忖坐定了京党二字,干脆频频出入了蔡府,而蔡卞则是真正的闭门谢客谁都不见,而高俅虽然号称闭门养病,却仍然不时接见一些前来探望的客人。能够在这个时候上门探望的大多都是平日和他交往密切的人,先有陈次升和陈瓘,然后便是陈王赵佖,再接下来则是刚刚迁为中书舍人的霍端友。
  陈次升和陈瓘都是赫赫有名的直臣,自从赵佶即位之后虽历经波折却始终未曾去位,乃是台谏中深得人望的老臣;陈王赵佖是赵佶的兄长,宠信不衰敬重最隆;而霍端友是崇宁二年开科取士的状元,三年之中累次迁官,赵佶甚至以他之故令给事舍人赐穿金紫服,乃是新一代士子之中的第一等人物。如此声势,倒是让别人暗自心悸。
  高俅倒是有苦自己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他当然不敢跟着蔡京装病,但事情偏偏就巧在这里,一直身体健康的他居然真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先是发热,然后是头痛外加浑身无力,就连几个平时妙手回春的大夫开的方子也不济事,一副面色憔悴的样子把前来探望的三拨人都吓了一跳。
  陈次升和陈瓘原本还以为高俅是借病躲开,见到高俅本人方才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了一阵子,陈次升便先问了病情,待知道是冷热交袭方才放了心,但仍旧是要来方子仔细察看。这二陈都是君子,见高俅是真病也就没有多加盘桓,问明了情况便草草告辞。
  来探病的陈王赵佖却是受了赵佶的请托,所以跨入房门之后便皱起了眉头。他乃是久病成医的人,先前去探望蔡京的时候便知道蔡京是在装病,因此在看到药方和高俅的模样时,他便明白这位宰相是真病了,心中不免苦笑。
  “高相公,你这病的可真不是时候。”赵佖已经和高俅熟络惯了,顺势便在床头坐了下来,“我刚刚才跑了两家,元长相公和元度相公都坦言是借病躲开别人,你倒好,居然真的病怏怏的!看来还是官家明白你,我还没来之前就断定你是真病,还真让他说准了。”
  高俅听得心里发苦,恨不得现在就让人抬着到大街上转一圈,但他知道这不过是痴心妄想。别说他如今的病最忌讳吹风,就说这流言蜚语也不是他的露面就能够平息的。思来想去,他只得勉强开口答道:“我也没法子,这病来如山倒,一点预兆都没有,前天晚上睡下去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就这么病了!烦请陈王回去之后把实情禀报圣上,唉,清者自清,我又不像元长元度那样资格老,在家装病算怎么回事?”
  赵佖闻言不禁失笑,说了说朝中景况,又提起了内外纷纷扬扬的谣言,坐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告辞离开。细算下来,比起先前造访蔡卞和蔡京的府邸来,他在高俅府中呆的时间最长。
  霍端友却是晚间来的,当看到高俅满脸病色时,他着实吃了一惊,然后方才致歉道:“高相见谅,我原以为……”
  “你原以为我在装病,对吧?”高俅见霍端友脸色尴尬,不由苦笑着摆了摆手,“算了,你也不是第一个,早先陈次升和陈瓘大人来过,接着陈王也来过,看到我这个样子都吃了一惊。唉,要是我还有一分力气,勉强撑着也会去理事,现在却不成了!”说到这里,他心里很有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什么时候不好,偏偏这个关键时刻病了,这老天爷还真不够开眼的!
  “高相既然在病中,就不要想这么多了!”霍端友心中一沉,连忙劝解道,“我若是明日见到圣上,一定会禀明此事。圣上对高相一向信任,应该不至于会听信谣言。”
  高俅瞟了一眼郑重其事的霍端友,心中不禁暗叹。怪不得自霍端友自状元入官以来,人人都说其乃是士子典范,就看他如今说话的方式,就不是那些喜好以揣摩上意进身的人可以比的。只不过,正则正矣,倘若没有一丝一毫的机心,其将来的仕途之路,恐怕并不好走。
  “仁仲,此次星变非同小可,与其说决断大权在于圣上,不如说是握在百官手中,你明白吗?”见霍端友一瞬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他不禁想到了远在西北的严均,“圣上乃是有决心的天子,断然不会朝令夕改,但是,在群臣的重压之下,纵使是圣上信任,有些东西也是难以挽回的。不过,你如今随侍御前,不妨注意一点,那就是不论如何,西北不可动!”
  西北不可动!
  霍端友乃是持重之人,仔细品味了一番便立刻点了点头。“高相放心,我明白轻重,一定会清清楚楚地回报圣上!”
  你还是不明白!高俅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攸关大局的决定,赵佶一定会坚持己见,但是,若有人借着星象以及之前签订的合约而大做文章,纵使是天子官家也不见得能够支撑下去。想当年王安石变法时,神宗是何等信任,最后还不是不得不将其罢相。而这一次的崇宁星变,正好便给了反对派一个重要的契机。蔡京下台是十有八九的,蔡卞是不一定,至于他高俅是否能够留任,也得看局势发展。只可惜,这些话即使对霍端友交待也没用。
  沉默良久,他方才对霍端友道:“总而言之,仁仲你谨言慎行也就行了。”
  见霍端友告辞出去,里屋的英娘方才悄悄走了出来,唤来两个使女让高俅躺好,她这才忧心忡忡地道:“高郎,看他们的样子,似乎外头闹得很凶,你是不是需要另上一道折子?”
  高俅却冷笑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如今看着墙倒众人推的感觉也不坏!”
  “高郎!”
  见英娘急得脸色通红,他不禁下意识地抓住了妻子的手,笑着解释道:“你不用担心,蔡元长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时候告病在家便意味着要挟圣上?撇开他不谈,蔡元度居然也学了这一招,这意味着什么?星变总归是有尽头的,即便圣上因为这一次的天现彗星而罢斥宰执,但是,一旦星变过去,倘使继任者不及我们这几个老人,安知圣上不会重新任用?更何况,借着这一次的机会,他蔡氏兄弟还能够看清何人可信何人不可信,所以,我又何必着急?风头老是太足也不是好事,只要圣上能够坚持国策,我歇一下又有何妨?”
  “可是……”英娘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才似乎下定了决心,“伊容前日进宫,听郑贵妃说,圣上似乎有复哲宗废后孟氏的意思。”
  “复立元祐皇后?”高俅闻言不由怔了,好一会儿才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想不到竟会在这个时候!也好,如此也免了复立后再废黜,活生生地折腾人!”
  见丈夫说话颇有些语无伦次,英娘不由着了慌,连忙将手覆上了高俅的额头,见没有多少热度方才放下了心,但仍旧嗔怪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孟皇后乃是先帝废的,如今圣上说复位就复位,外头会怎么想?再说……”
  “你不用说了,此事在星变之中办,于圣上于孟皇后都是好事,至少,反对的声音不至于那么响亮。再者,如今宫中除了王皇后之外没有一个辈分更尊的长者,弹压起来不免就会有些麻烦。今后若是圣上再病,也不会找不到一个主持大局的人。”高俅随口一答,见妻子面色怔忡,不由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
  “你放心,若是这一次我真的被罢相,我便学当年王荆公暂时引退一下,带你们好好出去游玩一番。这大宋数千里河山,山水又岂是一个汴京能够数尽的?”
第四章
权利弊官家为难
  “伯章真的病了?”
  听到陈王赵佖的回报,赵佶深深叹了一口气。“朕早知道,别人也许会和朕来以退为进的那一套,伯章却绝不可能那么做。对了,八哥,他的病要紧么?”
  赵佖见赵佶眉头紧锁,知道这个执拗的弟弟又犯了老性子,转念一想便决定帮高俅一把:“官家,高相公还年轻,只是冷热交袭得了一点风寒而已,只要静静地养上一阵就好。不过,如今的情势,让他安心养病恐怕不容易。官家下诏求直言固然是为了大局着想,外头那些官员却是存了别样的心思,看样子是不拉如今这几位下马誓不罢休了!”
  赵佶闻言顿时脸色一沉,他自然知道陈王赵佖的言下之意,但是,即便身为天子,他也不可能真的做到独断专行。就比如说上书弹劾的人全都口口声声说天象示警指的是朝中有奸佞,面对这种情形,他若是执意相护,只怕是害了高俅。
  “八哥说的朕何尝不知道,只是眼下非比寻常,朕不得不秉公决断。”赵佶无奈地摇了摇头,点头示意赵佖坐下,这才问道,“蔡元长都说了什么?”
  “元长相公的意思很明白,他身为尚书左仆射,朝廷首相,倘若弹劾太多却仍然恋栈不去,恐怕后续的风波会更烈。所以,元长相公的意思是,请圣上根据时势决断,或者他也可以自动请辞。”赵佖说着便想到了见到蔡京时的情景,即便风雨飘摇,这位五十出头的宰相却依旧是泰然处之,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忧愁惊慌,着实是宰相城府。
  赵佶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过了许久方才低声道:“看来蔡元长也明白,这一次的星变他乃是首当其冲,必定要去位避嫌。八哥,若你站在朕的角度上,蔡元长一旦罢相,何人能居首相之位?”
  赵佖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官家,这你便是为难我了。谁都知道我一向是不管事的亲王,如何知道谁能够担此重任?”
  “八哥,朕只是问问你自己的看法而已,难不成你连和朕说一句心里话都不肯么?”
  听到赵佶骤然加重了语气,赵佖知道,若是再拒绝下去恐怕不近人情,只得低头细细思量了起来。好一会,他方才抬起头说道:“官家,恕我直言,若是论才能,朝中无一人能代替元长相公,就连高相公也不例外。单单看元长相公执政以来颁布的那些政令,便可见其人着实是高瞻远瞩。如今这些反倒是成了把柄,我倒是觉得那些人太短视了。”
  赵佶越听越觉得心头沉重,情不自禁地捏紧了右拳:“这么说来,竟无人可代蔡元长?”
  “能代元长相公的只有高相公,不过,官家难道认为他们会留下高相公在政事堂么?”赵佖反问一句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我听说有人还在叫嚣什么蔡高一体,不罢斥高相公便难以罢斥元长相公,心里就觉得好笑。那些人哪里是一心为了天下,根本就是想要借机除了掣肘,然后把持朝堂而已!”
  “八哥,若是那些朝臣都如你一般晓事,朕就不用日夜忧心了!”赵佶感慨了一阵之后,见赵佖似乎精神不济,也不敢再多留这位身体孱弱的兄长,连忙示意两个内侍送赵佖回王府,自己却闭目沉思了起来。
  天上的彗星已经持续了足足十二日,看这样的情势,姚舜辅的推测应该是正确的,自有史以来,罕有出现如此旷日持久的天象,所以说,有些事他是不得不做。但是,正如赵佖所说,若罢斥了蔡京高俅,他又该任谁为尚书左右仆射?蔡高行事固然有私心,难道这其他执政的人便无人存私?
  终于,他睁开眼睛,随便从案上取了几本奏疏浏览了起来,当看到其中一本时,他突然眼前一亮,沉吟片刻便突然吩咐道:“来人,传召御史中丞侯蒙!”
  去冗官,容谏臣,明嫡庶,别贤否,绝幸冀,戒滥恩,宽疲民,节妄费,戚里毋预事,阉寺毋假权。这就是侯蒙的上书言十事,洋洋洒洒写了数万字,且字字都是用工工整整的小楷亲自书写,因此在赵佶看来自然是心有触动。他虽然对侯蒙多有提拔,但是,将此人放在御史中丞的位子上,却多半是听从了高俅的建议,此时再看其文,便颇有大用之意。
  受召而来的侯蒙自然知道赵佶心中的踌躇,他少年便有俊声,闻名于乡里,进士及第后更是屡得好评,入中枢自监察御史直擢御史中丞,中间不过七年,这在平常人看来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也只有赵佶这样肯用年轻人的天子敢这样越资提拔,他自然是心存感激。所以这一次星变求直言的诏书一下,他立刻便花了三日功夫草拟了这样一份奏疏。
  “侯卿,你的奏疏让朕很是欣慰!”赵佶打量着面前的侯蒙,渐渐露出了一丝赞赏的微笑,“他人都是趁着这个机会诋毁别人,你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句句切中时弊,而且毫无避讳之意,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朕大怒之下罢你的官么?”
  听到赵佶这么说,侯蒙如何还会不知道天子只是说说而已,当下便躬身行礼道:“圣上,臣写奏折的时候,心中毫无惧意,但是,当真正拜发的时候,心中却是有顾虑的。不过,臣既然蒙圣上简拔,便需勤劳国事敢言时弊,否则又岂敢任台长之职?”
  “好,好,好!”赵佶忍不住连道了三个好字,目光中大放异彩,“看来,朕当初没有用错人!这份奏折朕会传示于天下,以彰显你忠直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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