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神都龙王(校对)第1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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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将至,他是做贡茶的,要在清明前采茶焙制,运送京城。会不会是去催递新茶?”睿姬焦急地猜想,“不,难道是谁起了嫉恨之心,要报复他?有陇西王为我撑腰,他们不敢对付我,就朝他下手?”
“姐姐,你想太多。洛阳是东都,元公子又是做贡茶的,谁敢真的动他呢!要是宫中怪罪下来,谁能担当得起?”
睿姬心中稍定,很快又手足无措地问道:“那他为何不来找我?匆匆而别,难道他……”她想出诸多理由,不愿往深处多想。
彩云不安地望了望外头,揉搓着衣角道:“姐姐,嗣濮王和煐王就在外面厅堂,他们想见你。嗣濮王说,前日有所得罪,特意备了重礼来赔罪。煐王说久慕芳名,花魁之夜不在洛阳,特地从长安赶来相见,求你给他一个面子。”
“不见!”睿姬责怪地瞪着彩云,这个时节,她没有一丝陪笑寻欢的念头。
“姐姐,你耗死在元公子身上,有什么用?他只是个商人!纵然才高,也比不上姓李的这些亲王嗣王郡王位高权重……”彩云急急说道。
睿姬嘴角扯出一个笑容:“这世上最朝不保夕的,就是皇子皇孙!”她似乎想到什么,秀丽的面容蒙上一层阴霾。“彩云,我不想和宫中再有什么关系。”
“可是,他们从教坊拿了行牒,点明要你出去待客。”
睿姬玉面微寒,瞬间恢复了冷淡的神色,澹然说道:“我明白,既是官伎,我拒绝不了他们。献艺无妨,想要我侍奉枕席,要看我答应不答应。如今我是花魁,一举一动,全洛阳都看着!他们想硬来,就臭了名声,恶了礼法。”
她咬唇暗恨,花魁的名头成了她最后的稻草,她唯有以此来抵挡汹涌而至的命运狂潮。
元镇,元公子,你在何处?
你说你是我的良人。你要带我走。
可你如今身在何处,心在何处?
这天之后,睿姬在燕子楼传出话去,身为洛阳花魁,愿为洛阳民众祈福持斋,修身自好,卖艺不卖身。教坊官员无可奈何,诸王及权贵暗中咒骂,恨她不识抬举。
这其中嗣濮王李欣最为忿然,他前些日子大丢颜面,睿姬不给他任何转寰机会,传出去仍是难堪。两人就此结下大怨,李欣一心要给睿姬找不自在,甚至去寻元镇麻烦,幸好元镇离家,管事霍义极为玲珑,刻意巴结各宗室和朝臣,李欣一时不好动手,越发郁闷。
麟德二年三月,洛阳宫乾元殿落成,帝后同赴洛阳。二十三年后,皇帝李治过世,武后执政,推倒乾元殿建立明堂。那是太宗、高宗一直以来的心愿,最终在一个女人手上完成,而那时,已不再是李唐的天下。
或许,在看到乾元殿的那一刻,武后就已目睹她的盛世来临。
而她期待的良相,正在并州做赴京前的准备。
狄仁杰一边收尾法曹的各项职司,一边调阅大理寺的奏帖详读。并州都督府专门有人从两京发回朝廷的诏令和奏章,很多人一阅了之,而狄仁杰却想把它们全部背下。只有这样,他才能了解大理寺这些年的动向,与其他同僚拥有同样的经历。
除了背诵奏帖,狄仁杰更喜欢走街串巷,去倾听百姓们的对谈。阎立本传授的读唇术是基本关窍,各族语言不同,即使狄仁杰语言天赋极高,修习起来也颇费工夫。好在坊市里异族他国的商旅很多,他不断倾听练习,分辨词语吐字规律与音调高低。为了修习异国语言,狄仁杰特意请何怀道帮忙,找了几个高鼻白肤的异族人学话,有时一段话拆成数种语言,听得人云里雾里,他却自得其乐。
数月间,读唇术助狄仁杰预防七起盗窃,调解邻里纠纷十五起,解开了三对小夫妻的矛盾,救回两个被拐卖的男孩。天地间像是打开了无数的门户,供他窥探预测,剖析洞察,他拆解唇语的能力越来越娴熟。想到阎立本为他洗脱罪名,又不拘一格传以秘术,狄仁杰无比地感激。
为大唐选贤能,为天下平冤屈,阎立本的所作所为,在他心中刻下深深的烙印。
在狄仁杰完满履行法曹参军的职责时,以他为中心掀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不少人家旁敲侧击地询问他的生辰八字,平时鲜于联络的州府同僚赶来结识他,散衙时偶尔会见到女儿家的香车,怪异地停在远处街道。狄仁杰隐隐察觉哪里不对。
一日,狄仁杰从北市擒贼回来,交完差事,长史蔺仁基特意传他过去。
“狄参军,你就要去洛阳赴任,这些日子,想起你所受的委屈,我很是汗颜。”
“长史言重,狄某虽遇波折,到底平安无事。就要离开并州,心下也是不舍。”狄仁杰连忙说道。为了被诬告入狱的事,州衙给了他不少安抚,他不想久久挂在嘴边。
蔺仁基堆起笑容,上下打量狄仁杰,看得他不好意思,方才呵呵笑道:“你早就可以成家,不知狄家长辈可有打算?”
狄家老宅在并州阳曲县,但狄仁杰之父狄知逊任蜀中夔州长史,与他两地为官,平时书信往来。对于狄家媳妇,父母虽有操心,仍要他自己做主。毕竟夔州与并州相隔逾两千里,一般人家不欲女儿远嫁,狄知逊要他就近寻觅门当户对的人家。狄仁杰在并州为官时日不长,一来尚无娶妻之念,二来未留心谁家有适龄女子,此事就耽搁了下来。
狄仁杰行礼道:“多谢长史挂怀,家严未有安排。”他心下狐疑,难道蔺长史是说亲来了?
蔺仁基笑道:“如此就好,李司马家有爱女三娘,年方十六,正合说与你为媒。”
“我不日要赴洛阳,李司马不怕她远嫁吗?”狄仁杰自命洒脱,碰上婚事却也尴尬,硬了头皮问道。
“不错,李家确实有此顾虑。但李司马爱才,他和我皆信你此去洛阳,将一飞冲天。”蔺仁基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要不是我女早已出嫁,我也想招你为婿。”
“大人过奖。在下谢过两位厚爱。”狄仁杰想了想,正色对蔺仁基说道,“洛阳一行,没有大人想象得这般容易。朝堂上政局多变,大理寺也是藏龙卧虎之地,狄某虽有阎工部举荐,但那里尽是皇亲国戚,动辄得咎,未必就是坦途。”
他点到即止,蔺仁基听出端倪,狄仁杰对洛阳的朝局不是很乐观。
蔺仁基联想起近年来武后尘嚣日上的气焰,想到大理寺是个微妙的官署,武后处置叛臣逆臣都会交由那里发落,心中不由打了个突。一旦狄仁杰触怒武后,家人难免遭罪,即使看去一片风光的前程,也有隐忧埋伏。
蔺仁基想到这里沉吟起来,一时忘了与他回话。
狄仁杰确实不想牵扯太多情爱之事。他与李家三娘素未谋面,毫无根基,骤然间要他做出决定,实在勉强。何况在他心底,幻想过的佳人,不必容色倾城,却须温柔贤淑,知书达礼,明了世事。李家三娘养在深闺,掌上明珠般长大,休说风浪,只怕连挫折也没经历过。
洛阳等待他的,即使不是风刀霜剑,也不会是和风细雨。
他不仅是读书人,更是脚踏实地的干吏,明察秋毫的神探。他的心上人,须是一位贤内助,与他灵犀相通,志趣相投。
狄仁杰明白,这样的女子很难寻觅,他唯有谢过蔺仁基与李孝廉的好意。
“你顾虑得有理。”蔺仁基叹息,老实说,此事本就仓促,朝堂情势多变,一动不如一静。“我会替你分说,即便不成,我与李司马也想结这份情谊。并州是狄参军故里,可要时常回来看看。”
狄仁杰怅然应了。
他心有壮志欲高飞,可离开并州,确有一丝不舍。
蔺仁基的话,令他想到很多。能与他情投意合的女子,不知身在何处?洛阳人文荟萃,物杰地灵,或许,他真能在那里,邂逅理想中的佳人。
这场秘密谈话被蔺仁基原封不动转告李孝廉,李司马虽有爱才之意,对狄仁杰所言却深为赞同,思忖良久后放弃了前念。此事传出后,其他动了念头的人家纷纷偃旗息鼓,狄仁杰耳根清净下来。
狄仁杰,终于要踏出宦海生涯关键的一步,进入两京朝堂。临行前,他忽然忆起那个神秘的道士。如果对方所说无错,数次牢狱之灾,已应验了一回,其他的莫非要应在洛阳?
他笑了笑,身为法曹,又将去大理寺,牢狱于他亲如寓所,此生就算拘役在其中又何妨?祸兮福兮?但求无愧于心。
就这样,随着狄仁杰赶赴洛阳,之前遥在天边的武后与睿姬,终于与他有了交集。命中注定的相逢,就像锋利的宝剑,寻到般配的剑鞘。
只有武后才能驾驭这柄锋利的剑,只有睿姬才能收纳这桀骜不驯的剑光。
这是风云际会,势不可挡。
第十七章
洛水龙王
七月。
洛阳城中,忽起动荡。因百济被扶余国逆军围困都城,大唐皇帝与武后二圣欲遣神行水军十万义助抗敌,第一批数十艘巨舰齐聚洛水待发。
夜里,战鼓低沉,风帆高扬的船舰在洛水上迤逦前行,水军缓缓驰出港口。
明月高悬,然而连绵的战帆遮云蔽日,黑压压地铺满河面,号角声此起彼伏,猎猎红旗在风中飞舞。腾腾杀气滔天而起,截断洛水,连飞鸟亦不敢掠过。
洛阳水军主舰为长逾百尺的楼船,甲板上可以奔车走马,共设楼三层,女墙上开弩窗矛穴,四壁蒙皮革防护箭矢。护航舰用了轻捷快速的艨艟,用生牛皮蒙住战船,可以乘敌不备冲突敌船。斗舰与走舸上皆有女墙,安置勇毅精锐,作为冲锋战船可与敌舰短兵相接。各式战船横贯水面,甲板上一道道灯光宛如长虹,在洛水上炫目招摇而过。
右威卫将军、水军主帅刘仁愿踌躇满志地站在主舰上,他一回头,瞥见副将疑神疑鬼的脸色,不由笑道:“怕什么?千艘战舰从各地出发,只须北渡渤海,哪怕不和陆军会合,光靠我们压过去,也足以拿下扶余叛逆。此行是抢功劳去了!”
副将喏喏答道:“临夜出兵,很是不妥,将军不如祭拜下鬼神?”
“胡言乱语!祭拜鬼神?鬼神真的有用,要主帅何用?岂不会乱我军心!”刘仁愿不满地摇头,刚想斥责副将,听见前方闹将起来,响起怪异的叫声。
一道黑影倏忽来去,在水上如轻烟飘拂,不时沉入水中,又在另一处掠起。桅杆上的哨兵竭力远眺,却看不清端倪。
左侧一艘斗舰猛然晃动,一个巨大黑影冲击甲板。波涛如啸,瞬间袭上甲板,不知哪里来的一阵巨力,偌大的船舰仿佛柔软的绸子,被当中撕成两半!
斗舰颓然下沉,数十个士兵尖叫落水,他船桅杆上的哨兵看见水中一个黑影铺天盖地,仿佛有两只楼船相连那么长,骇然间差点把持不住掉下来。
“敌袭!”
“水下有巨物!”
信号不断打出,副帅仓皇向刘仁愿禀告。就在他跑这几步的工夫,右侧的护航舰也莫名地被撞翻。一时波涛翻涌,混乱不堪。
“各舰列阵应战,稳住队列,不可惊慌。”刘仁愿皱眉,尚未出洛阳,哪里来的敌人?难道有扶余叛逆埋伏在东都中?
他心中惊涛骇浪,极目望去,两侧护航舰歪歪斜斜,一两个回合就被敌人冲击得七零八落,而对手究竟是谁,没人能说得明白。他的冷汗流了下来,船坞离皇城不远,万一有所骚扰,他这个主帅怕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黑影如茫茫的夜色,遮天而来,刘仁愿看不见怪物,心头却有不祥的预感。果然,一念未了,他的身子蓦地一摇,一阵大力袭向主舰,差点把他整个人抛出甲板。
刘仁愿急忙拉住缆绳,慌乱间朝水面上瞥了一眼,整个舰队像被飓风大浪侵袭过,触目都是断木残骸。落水的士兵穿了沉重的甲衣,在水上艰难求存。
对方究竟来了多少人,大唐水军竟不堪一合之敌?
此时,主舰仿佛被看不见的纤绳拉动,船身歪倒,直直地往水中坠去。四周船舰一齐惊呼,不断地朝幽深的水下放箭,却无法阻止船上所有人向水里滑落。
刘仁愿皱着一张苦脸落入水里。几十名士兵跳下水营救。
无数火光亮起,耀目的光芒照见一团模糊的黑影。像是被亮光惊吓到,那团黑影绕着主舰转了一圈,并没有扑向落水的众人。救人的士兵们松了口气,抓起刘仁愿和副帅等人,正想上船,一个大浪迎面浇下。
腥臭的黑色液体,沾满众人全身。
不待众人喘息,接连几重浪翻涌而至,刘仁愿口舌里满是臭哄哄的汁水,像是嚼了一嘴墨汁,苦不堪言,身上甲衣沾水后更是重如铅块。他大骂一句,一旁同样狼狈的副将腹诽地想:“分明是惊扰了龙王,谁让你不肯拜祭鬼神。”
不断有船被击散后沉下,一声声尖叫声中,黑影袭向落水的士兵。刘仁愿吓得拼命朝护航舰方向游去,无数箭矢在他身后掩护。有两个士兵被怪物一扑,没了踪迹,旁观的同僚正待愤慨,又见黑影一闪,那怪物把两人吐了出来。
莫名其妙走了一趟死人关的两个士兵悲喜交加,劫后余生尚来不及欢喜,忽然发现甲衣多处破碎,手臂也难以动弹。两人只在水面上露了个面,就又沉了下去,便有五六个胆子大的士兵游过去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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