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石布衣(校对)第1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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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的人不认真,唱的人也不怎么专心,后面玩的牌是一种石涧仁没见过的瘦长纸牌。除了边角坐了几个在写写画画的大学生,基本上都是老人。
  原来应该是个什么会议室的破旧建筑两边有不少门,没人注意到这个靠在昏暗角落里的年轻人。大半个小时以后,颇有些绵长的戏曲唱完,那舞台上的灯光关掉,看戏的颤颤巍巍起来走人,后面喝茶打牌吃瓜子的也说笑着散去,从戏台后面出来一个老者,摸摸索索地开始收拾桌椅茶杯,石涧仁便看准时间参与进去。
  他不做声不做气地拿起墙角的笤帚开始清扫地面的瓜子壳烟蒂,顺手把条凳都搬到墙边叠一起。他年轻力气又大,做起来自然麻利,看见一张抹布,便先把桌面上的残渣烟盒全抹到地上,再用另只手的笤帚侍候,总之一气呵成,如同机器一样推进过去,身后都是干净整齐的场面了。那个老者开始被阴暗处冒出来的身影吓了一跳,但不一会儿就站在长椅边撑着椅背看,最后索性坐下了,看年轻人动作。
  石涧仁最后才清扫到这边来,他把抹布搭在手臂上,张开修长的五指都能勾住五个搪瓷茶缸了,问:“大爷,放哪儿?”其实他早瞥见墙角一排暖水瓶放着的桌上放了好几排的茶缸。
  但这句搭腔的话,果然让老者顺畅回应:“喏,那边……年轻就是好啊……”充满了垂垂暮年对朝气的缅怀。
  石涧仁把茶缸放过去,提着笤帚和抹布回身:“我是在美术学院里面做工的棒棒,今晚能让我在这长椅上睡一宿么?”
  言简意赅地表达了意图,老者果然笑着点头起身:“先做事,再做人,懂规矩的年轻人不多了。这就是个破屋子,睡吧睡吧……穿堂风有点大,你自己拉椅子到墙边去睡。”
  石涧仁拱手回谢。
  头上有遮天的瓦,身侧有挡风的墙就不错了。
  这一夜,拿旧衣服包裹着盖盖,长条木椅虽然很硌人,但石涧仁还是睡得很香。
  大清早是在依依呀呀中醒来的,破旧的茶馆窗外,一个身材还没走样的中年女子正在吊嗓子。使劲甩甩头起身的石涧仁看了看微亮的天色,估计六七点钟了,一翻身就起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还帮忙把几个烧水的大锅跟茶壶都装满了水,才提了乌木棍出去。那中年女子看见他还有点惊讶:“黄老头说有人借宿,没想到是个干净利落的棒棒哦,晚点还回来不?”
  石涧仁笑得也客气:“如果我还能帮把手,能在这里借宿几天是最好了。”
  那女子点点头,带点唱腔地自顾自拉长声音,石涧仁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转身几步出了巷道,这时候的街面上还一片冷清。
  稍微辨了一下方向,石涧仁就朝着最热闹的一个菜市走过去。按照码头上习惯,清晨总有些菜市店铺要搬东西,可以赚点力资。
  可短短几分钟之后,石涧仁的小算盘就落空了,对这个已经接近郊区的地方,菜市场里多半都是自己挑担背筐过来卖菜的农户,少数几个肉食店都是人家有车直接开到市场边,屠夫用小推车就送进摊位里了。
  码头上的棒棒长期不爱到城市里面来揽活儿,也是有道理的。
  相比遍地都是力气活的码头,这城里面可很没有保障。
  整整两个月呢,没有力资钱支撑,如何才能把这份临时工做完?
  换做别的人或许有点后悔这个冒失的决定了。
  但目的本来就不是为了赚这点模特费的石涧仁肯定不这么想。他在菜市场买了个白面馒头,蹲在路边琢磨怎么办。直到好多学生打扮的年轻人从周围的房屋、巷道里出来,不约而同地流向学院大门,他才反应过来要上课了,赶紧跳起身来跟上。
  虽然衣着还算整洁干净,可肩头的白布乌木棍上挑着的小包袱,让他在学生群中显得颇有些突兀。
  还好那张课时卡让本来要喝斥棒棒想鱼目混珠的保安悻悻放行了。
第036章
淡淡笑着的一般都是在装逼
  如果说早上去揽活儿时出乎意料都是坏消息,等石涧仁坐在教室里开始新一天模特工作的时候,从学生们的闲聊中又听见一个更灰暗的信息!
  他好像忘记了每周有个周末休息,而且学生们更是要休息两天,那么自己的模特工作时间就只有五天,而且更残酷的是这些大学生每周除了学习画画,还得上两天的文化课程,也就说实际上的九周课时只有三九二十七天!
  之前快速计算出来的三千多块巨款立刻就缩水成了一千六百二十块了!
  年轻的布衣再怎么不在乎钱,这会儿也有点牙疼!
  山上的时候哪里有周末休息的概念?
  码头上也从来没有过啊!
  这些大学生还真是过得自在!
  没想到这会儿还得为吃饭这个基本问题挠头了。
  整整两小时的课程,石涧仁坐在画板中间一动不动,脑子里转悠的全都是这个。
  直到杨泽林喊下课休息,憋了泡尿的石涧仁才跳起来,随手抓了衬衫披在身上跑厕所去了。
  大学里这样的专业课是没有上下课铃声的,时间由班长或者老师掌握,大概四五十分钟一堂课,剩十来分钟算休息。石涧仁昨天就发现这老师学生的时间观念都不怎么严谨,老师快十点才把自己找来上课,还没到中午12点就下课了。
  所以走出门来,隔壁还在上课的声音传入耳朵:“书至初唐而极盛……”
  从走下山来,这几乎是石涧仁第一次听见自己熟悉的老派腔调,心里就是一热,就那么靠在隔壁教室略微打开的后门边眯着眼,听得津津有味!
  这一幕让后面接着出来的学生们很诧异。
  学生们除了上厕所,这会儿一般都是出来抽烟,老师们下课到办公室休息,有时会在教室里给学生讲评。画画这个事情也有点类似师徒传承,只是老师是一对二三十个的轮番手把手教,所以这会儿蛮认真的杨泽林还在教室里面转悠,学生们就不好在教室里抽烟。
  石涧仁双手叠在屁股后面,靠在柱子上专注地眯着眼睛听着,里面说到让人心痒痒的地方,还会不由自主地摇头晃脑!
  谋士、军师说到底在古时候都是文人,古代文人那种有点酸不拉叽的味道几乎都让老头子传授给了石涧仁,这会儿沉浸在喜欢熟悉的东西里的年轻人有些忘我了,特别是脸上难以形容的那种表情变化,就跟个傻子似的!
  有学生连忙笑着指给旁边的人看,外面站着的一排几乎瞬间就传遍了,大家全都挤到对面去指指点点,含蓄点的捂着嘴嗤笑,瞧不起的就满脸鄙夷。
  如果光是这样看笑话也就罢了,男性荷尔蒙在年轻的时候,总喜欢在异性面前表达,有个声音好像就是之前轻蔑提醒同伴收拾好随身听不要被顺手牵羊的那个男生:“装!我最烦就是这种恶心的装,装得跟真的似的,一个棒棒能听得懂这些?”
  石涧仁睁开眼睛瞥过去时候,是有些不悦的,就好像他从书报海洋中被耿妹子用色情小报给惊扰出来一样,现在这种兴趣爱好被打搅的感觉也很不舒服,所以没有收敛什么眼神。
  那是种充满厌恶的眼神,长期的师门传承,让石涧仁已经习惯于掩藏自己的情绪,总是用温吞吞的态度面对周围一切,可这一刻他真的很不喜欢这种打扰。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读出了他眼神中的情绪,他们有点诧异,一直以来只是木木地坐在画板前面的那个模特居然有自己的情绪流露!有好几个男生都哈了一声。
  那个开口的男生立刻有些挂不住,手里的烟头直接砸过来:“咋啦?!说的就是你,你就是个棒棒!别以为坐在美术学院的教室里就可以装文化人!你就是个逑都不懂的下力汉,别跟老子装!”
  石涧仁皱起了眉,他听见旁边教室里老师讲话的声音停顿下来,显然这个男生过于高亢的叫骂让老师都听见了。
  两个女生开口劝说:“算了算了,王凯,你跟个棒棒较什么劲,待会儿老杨又批评你!”
  女生有时候对男性荷尔蒙只会起到刺激作用,叫做王凯的男生声音更高亢了:“一直都看他不顺眼!棒棒就是棒棒,装什么深沉!”说着更是作势要扑过来打人,旁边几个男生连忙伸手拉住了,这王凯倒也借坡下驴,骂骂咧咧地不再用力挣扎。
  一直冷眼看着的石涧仁把这些小心机当猴戏看,这时才想起自己要去撒泡尿,他双手在背后墙上一撑,正转身,那男生却挑衅:“当缩头乌龟了么!有种说两句啊,偷偷摸摸地把赵倩的画折起来揣走,你是要扮情圣么?看不出来你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棒棒还有这些鬼名堂嘛……”
  周围突然就很安静了,然后男生女生一下子爆发出巨大的笑声,嘲讽和讥讽充斥了整个走廊。
  石涧仁愣了一下,身边的后门打开了,旁边教室前门也闻讯出来不少学生,几乎堵住了整个通道,其他教室的学生也在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场面好像僵在那里了,似乎不会有任何人站在石涧仁这边,在学生们眼里,他属于另一个阶层。
  自己是看见画像被人踩了几脚,感觉就是踩在自己脸上,才把那张画捡起来当做一个纪念的,这也能扯上什么男女之间的事情?
  石涧仁真心觉得好笑,但眼前的局面该如何处理呢?
  十九岁的年轻人笑了笑,出人意料地拿起楼道边的一个笤帚!
  大家到楼道上来抽烟,就是因为这里有个小垃圾箱,垃圾箱旁边靠着一个带把手的铁撮箕和一个笤帚。
  那种用高粱杆扎成大半手臂长把柄,前面是个三角形高粱穗的笤帚。
  那叫王凯的年轻人一惊,然后怒极而笑,好像立刻站到了道德制高点:“哈哈!打人!说不过你就要打人么!”
  两边教室里的老师也皱着眉头走到门口来,学生们更有些有恃无恐了。
第037章
这个逼装得我给十分!真不怕你骄傲
  撇开成熟顶级谋士要求的那种温润如玉的君子风度,石涧仁其实还是个十九岁刚刚进入社会的小年轻,跳脱的性格无论老头子怎么打磨,也还是青春飞扬的,只是偏偏就好像一个秀才被扔到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哪有那么多空闲去放纵玩耍,更不用说这有点刻板清苦的奋斗之路,如同逆水行舟,稍有松懈就前功尽弃。
  这世上追逐梦想靠的就是决心和努力,看起来他镇定自若地面对这个陌生的社会,谁能想到过去十来年勤学苦练的一切都有点不太靠谱呢?
  在码头上的时候,看见周遭都是跟自己所学格格不入的社会最底层现实,他想欢快也欢快不起来,你说有谁能跟他谈论四书五经,玩点古代文人最擅长的文字游戏呢?
  但这一刻,面对一大群同龄大学生,他终究只能嘿嘿一笑,有点狡黠地把那笤帚信手在地上划动。
  昨天第一次走上这教室,石涧仁就注意到这地面始终有铅笔屑尘土,这些大学生天天走来走去,也没谁说打扫一下。
  那高粱杆的笤帚在地面划动,手感还真跟毛笔差不多,尖尖的一角还能有抑扬顿挫的拖动,留下清晰的痕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地上,可随着那端端正正的四个大字“愚不可及”出现在地板上,大学生们的情绪就好像油锅里撒了一把盐,炸开了锅,好些个男生都破口大骂了:“你骂谁?狗……”
  估计是看见旁边有老师,骂人的脏话还是吞了进去,可是群情激昂的吼叫一个比一个厉害,连女生都有娇叱的。
  杨泽林也有些皱眉,但目光锁定在那四个极为端正的大字上。
  字是正楷,最常见的楷体,四平八稳的楷体,而不是最奔放的草书之类,不过在某种内行说法里,草书其实是功力含量最低,最拿来糊弄人的,只有这样四平八稳的楷体才是最能看功底的。
  稍微写过毛笔字就明白,普通人最仰慕的高手风范是悬笔,最简单的悬笔是手腕悬垂,手肘在桌上,再上一步才是悬肘,而面前这个年轻人驾轻就熟拿着个笤帚就能挥洒自如地写出他都觉得好看的大字,这份功力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但书法术有专攻,杨泽林不擅长书法,抬眼看见对面那个满头白发的老教授却是两眼放光!
  石涧仁其实是把所有人的表情扫视了一遍,心里跟明镜似的哈哈笑:“没错!我就是个棒棒!我们先不比书法,在这里的各位都是大学生,如果谁谁能解释出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说的是谁,我奉送一百块钱;说不出来的,站在这里的各位大学生,每人给我十块,怎么样?”
  学生们脸上没有半点掩饰,眼底的不满跟嘲讽让石涧仁心里更笃定了,就连刚从教室里出来的几个女生也都莫名其妙:这么明显清晰的四个字,还有什么字面意思要讲解的?
  那个王凯浑然不知面前的大当,挥手挤开了刚才也不过虚虚拉住他的同伴:“现在有老师在这里,我不跟你计较,小子,我跟你说,得罪这么多人,是什么下场你应该清楚。待会下课了别走,我们好好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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