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王侯(校对)第387部分在线阅读
陈文珺亦知道自己将来少不得要替徐子先主持内宅之事,也少不得助他应酬外客,当然这些男子并不需要她出头露面,她主要的职责是对内主持,见的外客也是这些有身份人的妻室,男子或是妾侍之流,可是没有资格与王妃相见结交。
不过既然露面,当然是要与众人招呼,这便是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之分,若换了普通人家的女子,就算接受和陈文珺类似的教育,但又哪得机会,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怕早就慌乱的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见过竹叔。”进门之时,陈文珺还向着陈笃竹这个远房族叔打招呼,浅浅一笑,盈盈一礼之后,才与徐子先一并进了宅邸大门。
今日王府别院当然是大门洞开,映称护卫的甲士,大量的官吏,商人,围观的百姓,再有无数仆役丫鬟等簇拥,这种富贵繁华的景像,却是这座别院修筑而成之后的第一次,也令一些花甲年龄以上的老人,不觉啧啧赞叹,感慨过往。
“文珺会是大王的好臂助。”陈笃竹见多贵人,在江陵奔走时,多少亲王国公府邸也常奔走,倒不会因为眼前的场面而感觉目炫神迷,只是半是高兴,半是感慨的道:“大王未曾千挑万选,始终是看准了要文珺,固然是有王上先君的遗命,也是大王本身就看准了文珺是最合适的人选。”
“竹老所言甚是。”
“早就听人说起过,昌文侯府排第三的女公子了不得,今次一见,果然传言不虚。”
在场诸人,多半是赞同陈笃竹的话语,就算有些不同意见,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人精,又怎会在这种场合来唱反调。
陈笃竹又悠悠道:“此次群商毕至,中山王想必会还再见我等,不过细节之事已经差不多在东藩就谈妥了,此后不管是我辈,还是东藩,都会一日千里,老朽奔波一生,看来要在王上的提携之下,以富贵之身安享晚年了。”
陈笃竹这样的大世家子弟,拥有自己的私财私邸,也有公中的一份产出。但大家族根深叶茂,子弟诸多,公中产出也是按亲疏远近来分配,远宗疏族,得到的好处就相当有限。其少年进学,中年开始借助家族之力游商,所得的产业当然也要回馈给家族,这些年下来,私财进益并不是很多。
如果借由和东藩合作,开辟商路,陈笃竹自己也会大获好处,也就是他所言的以富贵终老,终究不再是梦幻之事。
在场诸人,处境地步大约都差不多,世家大族子弟,在这等事上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竹老说的极是,”魏九真也是很笃定的道:“东藩将会一日千里,并且绝难被威胁,克制。”
徐演达也道:“水师与骑营,步营一并,足以傲视群雄,且王上善于经营理财之道,不愁军需军资,此后王上当不止坐镇福建,当是东南柱石。”
这几人,出身是文官或勋贵世家,消息来源和境界都超过了普通的商人,在这些人的见解来看,朝廷对中山王的压制和天子隐隐的敌意简直毫无道理,水陆并用,开府镇守东南,授给王爵美号,这才是日渐窘迫的天子和两府应该做的事情。
“我辈理当襄助。”林定一则道:“竹老,魏兄,徐兄都在南安多日,商会运转,商团团练的组建,理应开始有一个详细的章程,给外路的合作同伴知道,并且遵照执行。”
陈笃竹很是赞同,说道:“理所应当,此时正是最佳时机。”
确是如此,中山王大婚,调兵护卫,南安镇又在招募兵马,强盛之态相当明显。
借此时此刻的良好时机,对外扩张商会,先做商道畅通的准备,最合时宜。
正在众人商量,计较,并且向府内行去之时,陈道坚匆匆而返,看到聚集在一处的众多商会,立刻抱拳道:“殿下有令谕,知会诸位先生,东主,对外扩张商会,会盟定约之事,暂且要延缓,推迟。”
陈笃竹在内的诸人俱是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半响过后,还是关系较为亲近的徐演达和魏九真两人齐齐道:“不知道大王是什么用意,还请晓瑜我等清楚知道。”
“殿下说,一两天内,诸位就知道端底。”陈道坚脸上浮现出歉意,不过还是相当坚决的道:“现在还不是好时机,可能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也罢。”陈笃竹脸上浮现略微的不满之色,诸多推进,条约的拟定,都是东藩的王府在主导进行,现在俱事皆备,中山王却是要推迟,难道新婚之时,什么大事都要耽搁下来?按理来说,中山王不是荒唐性格,这几年的崛起之路从未行差踏错,不过此时此刻,连陈笃竹也是忍不住怀疑起来。
“必有要紧之事。”一直跟随中山王府做事的林定一却是相当肯定,他对众人道:“或许与殿下提前至南安之事有关,想必是发生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现在我们猜测亦无用处,不如等殿下宣示。”
“言之有理。”
“是我急燥了。”陈笃竹也是醒悟过来,轻轻点头,众人一并迈动脚步,随着大量的入府贺喜赴宴的客人,一并进入别院。
第四百四十八章
撤离
南安别院这里,热闹非凡。
别院大门和侧门俱开,摆开的是好几百多桌的流水席,不管是官吏将士,还是生员商人,又或是官户百姓,江上渔民,只要来贺喜的就有资格入席饮酒,酒菜都是随来随上,贺喜的人随自己的财力送贺礼,有大商人送古董器玩,或是名人字画,价格都是不菲。往常时,徐子先是不会收受这些贵重的贺礼,大喜之时,也只得由人送上,不过要登记在案,将来用相当的礼物回送。
至于普通的商民百姓,有送百来个铜钱的,如果家境普通的,王府有言在先,或是几个铜钱,或是抱拳一揖,说几句贺喜的话,也是欢迎前来替殿下,王妃贺喜,王府亦是无比欢迎。
这使得大量的士绅百姓鱼贯而入,有一些是馋嘴的,带几个大钱来吃肉喝洒,但多半的人,却是真的怀着贺喜,感激的心情,满带笑容的亲人,好友一并,前来别院这里替中山王贺喜。镇上的人,大半的人与徐子先相熟,当然徐子先不一定记得某人,多半是在镇上的一声招呼,或是略点一点头,就算这样,也是乡邻故旧,这些人虽是小人物,却有感激和认同的心理,王府又是大门洞开,众人当然是一并前来,沾沾喜气。
别院之中,最少已经有数千人涌入,好在地方阔大,从前厅院落,到演武场,再到各个大厅,厢房,到处都摆了酒桌,官户有数百人当伙夫厨子或是打下手,也不怕应对这样的场面。
在热闹不堪的气氛之中,整个别院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与别院之外的鞭炮声和欢呼声,也算是相映成趣。
陈文珺入内后,却是拉着小妹的手,言笑款款,两人坐在后宅之中说笑聊天。
两个少女也是幼小之时就相识,不过彼时小辈年龄尚小一些,除了跟屁虫般的跟随在长兄徐子先身后,便是到陈家去,与陈文珺游玩说笑。
曾经的过往仿佛就在昨天,在岐州时两家走动的相当亲近,陈文珺与小妹一起说诗词,听故事,赏花,荡秋千,一晃过来,一个刚嫁为人妇,成为王妃,另一个也是立下婚约,过两年便可以出嫁了。
“此后内宅之事,就拜托三姐姐了。”小妹还是按着旧日称呼,对陈文珺笑着道“大兄总是说要叫我历练,现在好了,我已经历练完了,底下就看三姐姐的了。”
“将来二妹你必定是魏燕客的贤内助。”陈文珺倒也不客气,接了小妹递过来的内宅印信,内宅的钱粮调度可都是要用印的,内宅也有一二百号人,还有相关的大量产业,从属人员好几百,加上经常用内宅的钱粮赏赐外吏将士,开销出入都得入帐,马虎不得。
所以大宅邸的当家妇人,在后世不亚于是一个大公司的财务总监,加上女主人的身份,等若是大集团的半个当家人,那可没有半点儿夸张。
小妹脸色微红,不过眉宇间也并没有太多羞意。
和魏翼的婚事,说是长兄如父,是兄长徐子先定下来,其实就是徐子先放开了任小妹自己挑
“大兄适才进来,似乎面色凝重”
“是有要紧大事。”陈文珺当然不会隐瞒小妹,当即将早晨徐子先交代之事,向小妹一五一十说了。
“怪不得大兄提前返南安。”小妹内心稍觉不安,眼下之事确实是非比寻常,甚至可能是使福建路天翻地覆。
小妹道“大兄匆匆返回,是要用兵吗”
“明达要全面撤回东藩,哦,还要将商行仓库迁到岐州,在那里兴修港口码头。”陈文珺轻轻摇头。
“不管如何。”陈文珺轻声道“明达会选择最正确的做法,既能让中山王府再上层楼,亦不会叫福建路百姓遭遇更多苦难。”
“若诸人无异议。”徐子先道“此次会议便就是这样结束,转达内阁,工房,户房,司从曹,各部门俱要全力配合,兵房的任务极重,短期内布防南安,将新训练的军人并家属移驻东藩,并且从澎湖,东藩调集水师舟船舰队,以及相关的驻守兵马,移至岐州驻守。”
陈佐才道“岐州港此前我们默认交回给安抚使司,林帅臣对此布置,不会有异议”
方少群在一旁洒笑道“乱事一起,林斗耀必定焦头烂额。此前他对与咱们合作还有犹豫迟疑,舍不得手中权力。现在咱们愿在岐州驻守,随时能援助福州或漳州,还护着兴化军的东部,他高兴也来不及,怎会有什么不满更加不会出手掣肘。赵王那头,主要精力是要调集兵马,在事态不可控制之前,打败李开明,获得建节开府的大权,他此时也不会主动来招惹咱们。”
“说的是。”徐子先微微一笑,退而进取,就是有这么一点好处,自己不留在福州这边给赵王使绊子,与其争权,赵王高兴还来不及,岐州港口虽然要紧,但与大势相比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中山王府最讲效率,会议基调一定,接着就是司从曹记档发文,然后内阁的枢机房下达指令给各部,接着兵房,工房,户房等各部门会通力合作,李仪会主持大局,派出人员,孔和发下钱粮,派官吏随同从事,接着钱款到位,工匠和民力俱全,然后开发建设,官吏至岐州划分区域,安置百姓,确立港口和岸上的建筑工程。
至于岐州本岛,也可以知会当地官员,以中山王府的威势权力,足够使新上任的知岐州李安远完全配合,甚至其防御使还未上任,应该处于林斗耀一派和赵王的折冲之中,这个人选,徐子先会毫不客气的拿过来,加在中山王府的某个官员身上。
甚至人选徐子先都已经考虑好了,便是保举魏翼知澎湖县,兼岐州防御使,以岐州至澎湖之近,不过几十海里,在天高日晴之时,在岐州的高山上就能很清楚的看到澎湖列岛,从澎湖亦能看到岐州的高山,相隔之近,加上岐州原本就是战略要地,魏翼新立战功,朝廷理所应当酬功。
魏翼兼任此职,作为中山王府势力伸向福建路本土的一颗钉子,想必其会做的相当称职,并且绝对能够胜任。
澎湖在海盗来犯之后的表现,在此之前,之后的治政理民,足见魏翼不仅是一个官绅世家的出色子弟,其在徐子先的影响之下,治政的理念,手腕,都与普通的官僚大为不同。
身为好友,加上魏家都绑在了中山王府的战车之上,再有姻亲身份,魏翼当然会被福建路的士绅家族认同,毕竟魏家就是出身其中,而其也会被中山王府上下认可,其有徐子先好友加上妹夫的双重身份,哪怕是李仪,与魏翼相见时,也是格外的客气,其余的诸多官吏,也是对魏翼的身份和能力,俱是十分认同。
众人出门之时,外间的酒宴还是在继续着人虽多不乱,从午至傍晚,过万人赴宴参席,热闹非常,却并没有出丝毫乱子。
方少群见状,笑着道“若二小姐是男子身,当是王上的一大臂助。”
眼前的酒宴,也是显现了非凡的动员和组织能力,非一般人能够主持,小妹也是在东藩主持过多次大事,方才有此能力。
徐子先哈哈一笑,说道“我这新郎不曾与宴,却是躲在后宅,太不成话,我要到前院与父老们饮酒说话,其余诸事,就交给你们了。”
他倒是潇洒自若,决定福建路未来数月的大事已经定下来,虽然会有损失,但综合利弊,仍是以现在的决断为最佳,所以徐子先心思已经安稳下来,大步向前,却是往前院与那些来赴宴的客人寒暄致意去了。
这自然也少不得与客人饮酒,林绍宗和高时来,李守礼等人赶紧跟上,外松内紧的护卫,同时也要替王上挡酒。
金抱一,吴畏三,张虎臣等人却是向方少群,陈佐才等人略一点头,双方俱是抱拳告辞,大事将至,他们是没有时间和心情去赴宴饮酒了。
武将们的动作极快,天黑之时,沿着闽江岸边有不少军人打着火把,开始向福州方向移动。
虽然矿工和新募的民壮训练还不到十天,但这些天都是练队列和口令,在各级武官的提调之下,数千人的大军秩序还是保持着大体的齐整,每一小队打两支火把,其余的军人则是背着油布,被褥,腰间和手中都并无武器这些新军将士尚且没有资格佩带兵器。他们的武袍倒是发下来了,东藩新制成的第一批棉布并没有拿出去售卖,而是全部制成了军装袍服。
一样的灰色短袍,腰间用革带杀紧,虽是新军,也是颇有军人气象。再悬挂匕首,装零碎物的荷包,水壶,还有装盐的小瓶等物,都是摆放位置一致,行军之时,尽可能的排整齐队伍,从远处观望,这支军队齐整肃杀,蜿蜒如火龙,沿着闽江岸向着前方迅速前行着。
很多人从中山王府的别院刚出来,看到眼前的场面,均是显露愕然之色。
新募府军突如其来的调动,使得沉浸在喜事之中的人们感觉到了一丝异常,事起突然,包括林定一,杨释之,魏九真,陈笃竹和徐演达在内的很多本地士绅豪商的代表人物,均是齐集一堂,彼此却是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中山王府的用意何在。
而中山王适逢新婚,却也是不便打听,众人不觉心急如焚。
好在子夜过后,高怀仁策骑赶至,对众人抱拳一礼后,将赵王府勾结李开明,而李开明在建州已经竖旗起事的消息,告之诸人。
“这一下坏了。”陈笃竹走的地方最多,见识最广,在京师,江陵,熟谙地方人情,看起来就是一个奔走各处,替家族打通商途的大士绅家族的掮客,而其实他走遍北方和西北诸路,对荆湖北路,南路,包括广南东路,西路,云南路,贵州路等各处的情形都相当的熟悉,也知道各处其实就是蕴含着怒火的未喷发的火山,只要有稍微一点火星落下,立刻就会引发燎原大火
至于福建路,原本在繁荣的工商贸易的支撑下,百姓虽是困苦,仍然在温饱线上,不至于大规模的造反,但建州在王越的胡搞之下,民间已经积累了相当多的怒火。
若无强力人物导引,王越去职之后,新上任的地方官稍微做点抚恤民生的事情,怒火就会平息下去。
而此时有李开明这种有声望,有实力的巨寇在建州起事,这就不是一点火星,而是在火山口之上,直接又点了一把火上去
其勃发喷溅之态,在起火之初根本无可压制
“赵王糊涂,李谷该杀。”陈笃竹面色灰败,沉声道“他们这些人,哪知道流寇首领是什么作派。还想掌控人家,若我所料不差,他们派过去的人,此时已经在黄泉路上赶路了”
“竹老说的不差。”高怀仁笑道“李开明举事处是在建昌一处铁场,距离咱们这里不到二百里,我们有人打探过,有百多从福州过去的人被李开明下令射杀,尸体从山道丢弃入山谷底处,这些人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