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明当才子(精校)第4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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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罪就好。”张大少爷冷哼一声,向兖州知府孙朝肃说道:“孙大人,你在滋阳算半个地头蛇,剩下的该怎么办,不用本官教你了吧?”
  确实不用张大少爷教了,兖州千总王伯敬这次带来了三百骑兵,加上接管的滋阳本地军队,全部在孙朝肃的指挥下行动起来,先是查封了杨炳御的家和滋阳县帐本,然后又打开县库,清点核对孙朝肃留在库房中囤积居奇的粮食,并且接收鲁王府归还和捐纳的粮食共计四千石,重新制订赈灾方案,同时参与杨炳御贪墨案的滋阳县丞、师爷和衙役班头断刀也被押到赈灾现场,和杨炳御绑在一起等待判决。到了傍晚的时候,又新搭了两个施粥棚子,三百多锅香喷喷的浓稠白米粥也在三个粥棚里熬了出来。
  “铛铛铛铛铛!”施粥的锣声再度敲响,兴高采烈的灾民再度排列成行,依次领取两个多月来的第一次真正口粮。当着滋阳灾民的面,张大少爷先是当众宣布了杨炳御一伙人的罪状,将杨炳御、滋阳县丞、师爷和班头段刀(也就是那个当众调戏民女的伙夫刀头)捆至灾民面前,不顾杨炳御一伙的大声喊冤和痛哭流涕的苦苦哀求,请天子剑先斩后奏,将四人当众问斩。四颗血淋淋的人头落地之时,数万灾民齐呼万岁,欢声如雷,争先恐后的向张大少爷磕头致谢。
  “诸位乡亲们,俺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本官有罪啊!”张大少爷又拿起一把折扇,当众将扇柄插入浓稠的米粥之中,折扇直立不倒,张大少爷又大声叫道:“从今天开始,俺以监赈钦差的身份宣布一条命令——山东放赈,各府各县施的粥,必须插扇子不倒!扇倒,人头掉!”
  张大少爷在滋阳县的所作所为,几乎是一阵风一般迅速传遍山东大地,听到这些消息后,灾民难民欢呼雀跃,大赞大明第一张青天,而大部分的官吏则暗骂张大少爷为年少气盛愣头青,不知死活,竟然连皇亲国戚都敢不给面子,将来有得好日子过——但无论如何,这些官吏说什么也不敢在张大少爷势头正盛的时候触霉头自找不痛快了,宁可少贪一点,也不敢触犯张大少爷扇倒人头掉的禁令。只有少部分的正直官员大为震惊,开始重新审视张大少爷这位朝野知名的马屁精小阉狗,逐渐有意无意的向张大少爷靠拢。
第九十三章
衣锦还乡
  张大少爷在滋阳县打了鲁王王子三十大板,又砍下四颗血淋淋的脑袋,目的当然是为了杀鸡给猴看,结果收到的效果也不能说没有,首先是山东的另外两个藩王德王和衡王就严格约束了自己的子弟,不让他们去赈灾放粮的事情上搀和,免得招上张大少爷这个浑身是刺的愣头青,被弄得象鲁王朱寿镛一样颜面扫地。而不少贪墨赈粮的官员也悄悄松手,不敢再象前段时间那么肆无忌惮的克扣贪污,至少张大少爷的扇倒人头落禁令,就没有一个官员胆敢公开违抗。毕竟,锐气正盛的张大少爷背后有九千岁魏忠贤撑腰,连皇亲国戚都敢不给面子,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可不想拿自己的脑袋去给张大少爷当垫脚石往上爬。
  公生明,廉生威,也正因为张大少爷这手六亲不忍和铁血手腕,山东放赈过程中的贪墨情况大为好转,往常放赈,赈灾粮款最多只能有一两成放到灾民手里,可张大少爷亲手主持这次山东放赈。大约能有五成粮食能够实实在在发在灾民手里——别指望百分之百发放到灾民,在中国从古至今就没有这样逆天的好事。同时身为二十一世纪清廉公务员的张大少爷也非常清楚这点,所以张大少爷在与山东巡抚赵彦和山东布政使熊文灿接触谈话中,就有意无意的暗示——捞好处捞油水可以,但别过线,至少得有一半粮食给老子发到灾民手了!还有得把面子功夫给老子做好,别象杨炳御那么心黑拿麸子米糠糊弄百姓!只要别触犯这两条,老子就可以装看不见了。
  从古至今的官员装点形象工程的功夫总是一流的,至少以徐宏祖和张采为首的十二个江南文人就丝毫没有看出破绽,监督赈灾粮食发放的一个多月时间里,他们看到的只是面黄肌瘦的灾民喜笑颜开的从施粥棚中领到滚烫浓稠的米粥,看到只是奄奄一息灾民领到没有掺半点糠皮的白面馒头,并因此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却丝毫没有看到米面兑换的差价、也没有看到地方官员的帐目造假、缺斤短两、以次充好和种种千奇百怪的贪墨手段。再加上张大少爷本人确实没从父老乡亲嘴里捞走一丝一毫,所以这十二名志愿监督赈灾的江南文人一致认为,张大少爷确实是一个大明有史以来难得的清官能吏,是值得歌颂褒扬的对象,争先恐后的写文赋诗,褒奖张大少爷的不世功业,徐宏祖还在他著作的《徐霞客游记》山东卷中,极为难得的提到了山东东昌府临清州有一位张大少爷,忠君爱民又清廉自律,实为万世之楷模,千古之榜样……
  船队到了东昌,张大少爷先是陪着山东巡抚赵彦到灾情最严重的济南府走了一趟,亲自监督了济南府的赈粮发放情况,又用尚方宝剑砍下了越线作案的邹平县令和新城县令脑袋后。灾情最严重的济南府境内的赈粮发放情况也开始好转,总算没有出现历史上就连济南城里都易子相食的惨景。末了,张大少爷又把宋应星从福州带来的抗旱农作物红薯推荐给了山东巡抚赵彦,建议赵彦在山东境内鼓励红薯种植,增加粮食产量,争取历年来灾害不断的山东粮食能够自给。而治境平乱颇有政绩的赵彦虽然对此将信将疑,却也招架不住张大少爷的热情,答应先在济南府试种一批红薯,如果收成果然象张大少爷吹嘘的那么高产,那么第二年一定在山东全境推广。
  基本办完了这些事,假公济私的张大少爷开始盘算借监赈为名返回临清衣锦还乡了——其实张大少爷的家乡东昌府绝对是山东境内情况最好的了,第一是背靠运河,粮食采购方便,第二则是因为东昌知府华敦复是颇为有名的大清官,上一任担任严州知府期间,政治清明又刑律宽松,曾经被严州百姓赞为‘知府仅饮严滩一杯水’,所以自从朝廷下令开仓放赈之后,东昌百姓并没有饿死一人,赈粮发放的比例也远比山东其他州府为高。不过咱们的张大少爷脸皮奇厚,明知道东昌府情况最好。却还是厚着脸皮借口监赈,把东厂监赈太监宋金扔在济南充门面,自己则领着一群心腹跑回了东昌,准备到往日的狐朋狗友面前风光一番。
  作秀和济南灾民一起过了中秋节,八月十九,张大少爷一行抵达东昌府知府衙门所在的聊城,知府华敦复、东昌推官解学龙和聊城知县杨澜不敢怠慢,赶紧领着大小官员在知府衙门设宴款待,为张大少爷这位东昌府走出去的新科探花兼钦差大人接风洗尘。因为距离不远,临清知县陈显际也闻讯赶来,一同参加为张大少爷接风的宴会,张大少爷欣然赴约。
  华敦复是有名的清官,现在又是困难时期,所以酒席自然非常简陋,只有四菜一汤,酒水也是很平常的乡村薄酿,不过张大少爷当然不会计较,只是与华敦复、陈显际等人谈笑风声,话语甚是投机。聊到动情处,张大少爷还举起酒杯向陈显际敬酒,颇为诚恳的说道:“陈大人,半年前,多亏你在码头上放走了熊廷弼熊大人的女儿啊,如果不是被她那番羞辱又想找回面子,我又怎么会奋发图强入京赴考,得中探花又担任钦差,有资格和东昌府的各位父母官坐在一起喝酒?来,干了这杯,算是晚生多谢你的无意成就之恩。”
  听到张大少爷的这些话。华敦复和解学龙等人自然是哄堂大笑,陈显际却十分尴尬,直到张大少爷再三诚恳邀请,陈显际才算相信张大少爷没有其他意思,与张大少爷干了一杯,旁边男装出席的张清韵则板起了俏脸,十分痛恨的张大少爷三句话不离熊瑚。但放下酒杯后,陈显际却心里嘀咕,“你这只小狗少,真不知道你的功名是怎么买来的,记得你好象一个字都不认识啊?”张大少爷则大笑说道:“陈大人,说起来,晚生以前真是荒唐,成天和一帮酒肉朋友混在一起,从来没参加过什么文会,弄得临清都有传言说我目不识丁,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现在想起来,真是十分惭愧。”
  “张大人,你在家乡还有这样的传言?”知府华敦复惊讶的问道。张大少爷大笑着一指陈显际,笑道:“华大人如果不信,尽可以问陈大人,陈大人在临清当了两年县令。对我的家底可是一清二楚。”
  “不错,是有这样的传言。”陈显际点头承认。张大少爷则笑着用手指蘸酒,在桌子上写了两句诗‘荣归故里还乡情,衣锦还乡报母恩’,末了,张大少爷又十分感慨的叹道:“在临清,人人都道我张好古不学无术,荒唐纨绔。可又有谁知道,家父限于祖训,不许我博取功名,可家母为了让我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每每陪我悬梁刺股,囊萤映雪,苦读诗书,偷偷送我参加乡试。记得十一岁冬天的时候,有一个晚上的三更,我熬不住寒冷偷偷回房睡了,结果被母亲痛打一顿,身上至今留有伤疤……”
  说到这,张大少爷掀起衣服,露出后背上的一道旧疤痕——前任张大少爷十三、四岁时逛窑子时和人打架留下的,又叹息道:“那时候,我可真的是恨了母亲,可现在我才知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如果没有母亲那时候的谆谆教导,又怎么会有我的今天?”
  “哦,怪不得临清会有那样的传言。”陈显际恍然大悟,惊讶说道:“原来那时候的张大人,已经是满腹的经纶才学,只是限于先祖子房先生遗训,所以不敢当众显露,只是混迹于市井之间,遵循圣人大隐之道。”
  “少爷吹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十一夫人什么时候舍得打过你?”站在张大少爷背后的张石头心中嘀咕。那边华敦复和解学龙等东昌官员却深信不疑,心说真是大隐隐于市,怪不得这个张好古从籍籍无名一下子变成新科探花,原来他的父母一个不许他出仕为官,一个为了儿子前途着想,在暗地里偷偷教导儿子,所以才能一鸣惊人!而张大少爷则偷偷松了口气,心知自己在临清的臭名声应该能一举洗刷了,有这几个东昌官员帮忙宣传,自己最大的把柄弱点也许就再没人能抓得住了。
  酒席宴罢,众官员各自告辞散去,临清县令陈显际告辞的时候,偷偷向张大少爷低声说道:“探花郎。你在临清的那些好朋友也来聊城了,只是知府设宴款待,他们不敢来参加。吴公子和马公子让下官转告探花郎,探花郎宴罢如果有空,可以去老地方找他们叙旧——至于老地方在那里,他们说探花郎自然知道。”
  “吴二少和马俊他们也来了?”张大少爷大喜过望,赶紧向聊城县令杨澜问道:“杨大人,聊城最大的青楼在那里?我有几个家乡的朋友还在那里等着我!”
  “最大的青楼?”一直在旁边板着脸张清韵忍无可忍,尖声大叫问道:“张狗少,你以前在临清城里,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你那些老朋友一说老地方,你怎么就问聊城最大的青楼在那里?!”
  ……
  好不容易甩开了张清韵这块粘人的牛皮糖,张大少爷领着张石头和一群侍卫匆匆赶往聊城最大的青楼翠屏楼,到得目的地,张大少爷二话不说直奔后花厅,进到了后花厅一看,前任张大少爷的几个狐朋狗友果然都在后花厅里搂着女人喝酒赌钱,什么临清县丞的公子马俊,绸缎庄的吴二少,山西恒通银号分号的王少东家,武夷茶庄的仁少爷,还有卸任知县的小孙子李四少——总之一个不少,全都是经常跟着咱们前任张大少爷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没一个好东西!
  “一帮贼厮鸟,少爷我押天门,三百两!”张大少爷兴奋大吼一声,震得后花厅嗡嗡作响。听到这声音,吴二少一帮人全都跳起来,异口同声的大叫道:“张狗少,你怎么才来?兄弟我都快输得当裤子了!江湖救急,先拿二百两来赞助!”吼罢,几个公子哥一起冲了上来,争先恐后的抱着张大少爷哈哈大笑,而继续了前任记忆的张大少爷也是哈哈大笑,抱着这帮公子哥扭打摔交,亲切异常。
  在地上滚了十几圈,临清城的这帮公子哥总算是站了起来,勾肩搭背的坐到酒桌旁,张大少爷也不客气,首先把在场最漂亮的姑娘抱到怀里,在她脸猛啃几口,贼手顺势钻进衣中抚摸。那边吴二少和马俊等人一边笑骂张大少爷还是象以前那样不要脸,一边又争先恐后的问道:“狗少,听说你考中探花了,还当上了钦差大臣,真有这事?”
  “那是当然!石头,给他们看少爷我的官印!”张大少爷也不脸红,毫不犹豫的当上了大明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在青楼里展露官印的钦差大人。吴二少和马俊等人你抢我夺的传看、大呼小叫一番,吴二少又好奇问道:“狗少,你老实交代,你是出了名的斗大字不认识一担,究竟是怎么考上这个探花的?给主考官塞了多少银子?”
  “滚,老子不那么装,早被老头子打死了!”张大少爷先大骂一句,又毫无廉耻的把自己编造的履历重新吹嘘一番——什么自己祖上是张良张子房、为了给子孙免灾、遗命不许后人入仕为官、父亲遵从祖训不许自己读书、母亲为了自己的前途,逼着自己偷偷读书,唬得吴二少和马俊等人一楞一楞,完全信以为真。末了,张大少爷又向吴二少等人训斥道:“你们几个贼厮鸟,要象老子多学学,不要成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好生多读些书,也去博一个功名,有老子在朝廷上给你们罩着,还怕不给你们弄个一个官半职当当?”
  “是,是,我们以后一定去买一个举人当当。”吴二少和马俊等人一起点头,对张大少爷的话深以为然。然后马俊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张大少,兄弟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你可一定得答应。”
  “说,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兄弟一定答应。”张大少爷豪爽的一挥手。马俊点头,又笑嘻嘻的说道:“张大少,你还记得我的妹子马春花不?虽然有点胖,可长得还不错,今年十六岁又门当户对,所以我爹让我聊城给你带话,让你去我家提亲,咱们两兄弟就可以亲上加亲了。”
  “滚!”张大少爷大吼——马俊的妹妹马春花确实只有一点胖,才两百多斤。但不等张大少爷继续拒绝,吴二少又跳了起来,吼道:“马俊你这个贼厮鸟,难怪你死皮赖脸的跟着来聊城,原来你的是这个主意?!狗少,你别听他的,你还记得我的表妹不?去年你家老头子去她家给你提亲,我姨父没答应,可我姨父现在想通了,叫你再去提亲,她家可是书香门第,配你绝对合适!”
  “狗少,狗少。”王少东家和李四少几个也冲上来,拉着张大少爷的袖子分别嚷嚷道:“还记得我姐不,她为你犯相思病了,我这次来聊城,我娘千叮嘱万嘱咐,就是要你赶快去我家提亲!咱哥俩关系这么好,你总不能看着我姐为你憔悴而死吧?”“狗少,我大伯家的那个小荷,你觉得怎么样?我大伯发话了,他的女儿只许给你这样的……”“狗少!上次你在街上调戏我族妹小莲,摸了她的手,害得她到现在还没嫁出去,你要负责!”
  “太阳!”张大少爷叫苦不迭,差点没被几个狐朋狗友把衣服给撕了,同时也死了回乡探亲的心——现在在聊城都这样,要是回到了临清,七大姑八大姨的媒人一起扑上来,还不把张大少爷本人给撕了啊?更何况,张大少爷以前在临清调戏的未婚少女可相当不少,要是她们都要张大少爷负责,那张大少爷纵然有万贯家财,恐怕也养不起这么多。
  还好,这时候,东厂的陈剑煌匆匆从门外进来,把一份朝廷邸报递给张大少爷,沉声说道:“张大人,刚收到的邸报,北边出大事了,华大人请你也看一看。”
  “北方出什么大事了?”张大少爷甩开死拉着自己袖子的马俊,接过邸报只看得两眼,张大少爷的俊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两脚踹开纠缠不休的狐朋狗友,跳起来喝道:“石头,马上回行辕,陈二哥,你准备六百里加急马,我要给九千岁上书!——不,快马太慢,准备信鸽,我要向朝廷请旨回京!”
  北方出了什么大事?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章。——提示:一六二五年八月。
第九十四章
自投罗网
  在聊城心急如焚的等了九天,到了第九天傍晚,京城里终于用六百里加急快马送来明熹宗的旨意——同意张大少爷把余下的赈灾工作移交给东厂监赈太监宋金和山东巡抚赵彦,允许张大少爷即刻回京复命。大骂大明朝廷工作效率缓慢之余,早已做好了一切出发准备的张大少爷赶紧交移工作,领着几个重要心腹先行上路,连夜返回京城,匆忙之中,张大少爷甚至都没时间去收山东百姓自发组织起来给他送的四十多把万民伞,也没时间带上骑不了快马的张清韵,埋下了日后被张清韵教训收拾的祸根。
  一路马不停蹄的紧赶慢赶,四天多时间后,也就是九月初三的下午,风尘仆仆的张大少爷一行终于回到了阔别数月之久的北京城。检查路引公文进到城里后,虽然明知道半年没见的父母就在文丞相胡同的新宅子里等候自己归来,可张大少爷还是没有立即回家,而是让张石头领着与宋献策、陆万龄和薄珏等人先回家报信,自己则领着肖传一伙东厂番役直扑宣武门附近的魏染胡同,直接到魏忠贤家中求见。
  非常幸运。大忙人魏忠贤正好在家,而且也飞快同意了张大少爷的求见,被小太监领进魏府议事后厅,张大少爷一眼就看到身着朱红官服的魏忠贤面色阴沉的高坐正中,两旁魏忠贤十二大亲信五虎、五彪、杨六奇和冯铨全部在场,魏忠贤面前还跪着一个依稀面熟的中年男子,书生打扮没穿官服,看不出职衔,脸上还挂着明显的眼泪鼻涕,象是倒了什么霉刚在魏忠贤面前痛哭流啼的求饶还没结果。张大少爷也不迟疑,冲上去双膝跪倒磕头,眼泪说来就来,哽咽着说道:“干爹,孩儿终于有见到你了,孩儿张好古,叩见干爹,干爹万福金安。”
  “猴崽子,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张大少爷出现,魏忠贤阴郁的干瘦老脸上终于露出些笑容,打量着张大少爷开心的说道:“猴崽子瘦了些,看你这身尘土,还没回家洗换吧?”
  “多谢干爹关心。”张大少爷磕了一个头,抹着眼泪恭敬答道:“孩儿刚到京,没回家就直接到这里给干爹请安,所以没来得及沐浴更衣,失仪之处,请干爹恕罪。”
  张大少爷回京连爹妈都没去看。就直接跑来给魏忠贤请安,光凭这份忠心,魏忠贤又怎么可能责怪张大少爷?所以魏忠贤很开心的笑道:“恕什么罪?你有什么罪?这次江南的筹款赈灾差事,你干得很漂亮,成绩大大出乎咱家的意料,也大大的给咱家长了脸,江南官员、山东百姓和李实他们没有不夸你的,也算不枉咱家疼你一场。起来吧,去给你六哥和其他大人见礼吧。”
  “多谢干爹夸奖,孩儿粉身碎骨,也难报干爹恩德之万一。”张大少爷又毕恭毕敬的磕了三个头,这才爬起来向魏忠贤的一帮心腹行礼问候,其中又以崔呈秀、杨六奇与张大少爷关系最好,互相见礼时少不得和张大少爷客套几句,问候离别之后的情况,其他人的也大部分如此,只有和张大少爷关系最恶劣的冯铨只是抱拳哼了一声,一脸阴阳怪气的欠揍表情。轮到最后那个跪在魏忠贤面前的倒霉蛋时,魏忠贤却抢着哼道:“别管他,让他跪死在这里。”张大少爷无奈,只得向那倒霉蛋略一点头。算是行礼。
  “张兄弟,你在山东放赈,听说连老家临清都没去看一趟,怎么就急匆匆的用信鸽请旨回京?难道放赈期间出什么事了?”崔呈秀开口问道。张大少爷拱手答道:“多谢崔大哥关心,放赈没出什么事,就是我听说辽东那边打了败仗,孙承宗孙督师上表请辞,担心辽东战事事关国运,随意换帅只怕于军心不利,会引起朝野震动。所以我才急急忙忙的请旨回京,就是想回来在这件事给干爹分忧,请干爹谨慎行事。”
  “猴崽子,算你有点良心,遇到大事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给咱家分忧——那象这个废物。”哼到这里,魏忠贤一脚踹在跪在面前的倒霉蛋胸口上,把那个身体单薄的倒霉蛋喘了一个四脚朝天,可那倒霉蛋连呻吟都不敢,马上又爬起来重新跪倒在魏忠贤面前。魏忠贤又哼道:“不过你来晚了一天,就在昨天,皇上已经批准了孙承宗的请辞,诏书也已经发出去了。”
  “已经批准了?诏书也颁布了?”张大少爷脑袋一晕,差点没一屁股坐在地上——咱们张大少爷的历史知识虽然浅薄,可好歹也知道孙承宗辞职获准后,明熹宗和魏老太监又派了一个叫高第的废物去守辽东,结果这个贪生怕死的废物点心上任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前线屯粮全部烧毁,军队全部调回山海关,不仅丢掉了孙承宗好不容易修筑的锦州、右屯、大凌河三座新城和大量军需粮草,还成全了袁崇焕的宁远威名。导致日后朝廷耗尽国力去修那条从来没起过作用的宁锦防线,为明朝覆亡埋了种子!所以张大少爷才急急忙忙的从山东赶回京城,为的就是力劝魏忠贤保住孙承宗,以免重蹈历史覆辙——但很可惜,张大少爷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虽说孙承宗和咱家的关系不怎么样,可咱家也不想让他辞官,可是他一手提拔的辽东总兵马世龙在柳河打了败仗,折损上千军队,前锋营副总兵鲁之甲和参将李承先双双殉职。”提到孙承宗和辽东,魏忠贤脸色迅速又阴沉下来,恨恨说道:“结果朝中言官御史纷纷上表弹劾孙承宗用人不当,轻敌冒进,孙老头一怒之下就递交了辞呈,态度还非常坚决,皇上和咱家怎么劝都没用,皇上和咱家都没办法,只好准许了他辞官归隐。”
  “孙承宗坚决辞职,恐怕不只是柳河之败这么简单——他是东林党,现在朝廷里的东林党都快被你魏老太监杀光赶绝了,孙老头朝中无人孤掌难鸣,为了求个善终,恐怕也只有辞职一条路可走了。”张大少爷心下分析。却不敢当面说出来。稍一迟疑后,早就做好了预防万一准备的张大少爷又双膝跪下,向魏忠贤磕头说道:“干爹,既然孙大人辞官一事已经无法挽回,那么不管是谁去接替孙大人经略辽东,孩儿都想向干爹献一条辽东战略,请干爹务必指导新任辽东经略使推行。”
  “哦,想不到我儿不仅精通诗书,还懂得军事,什么辽东战略,快快说来。”魏忠贤大喜问道。张大少爷从怀里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辽东地图。指着旁边的书桌说道:“干爹,你请移驾,让孩儿在地图上向你说明。”魏忠贤点头,站起来又踹了那个倒霉蛋一脚,喝道:“废物,你也给咱家过来看。”
  张大少爷把辽东地图摊开,先指明了京城、山海关、宁远、锦州和沈阳几个重要所在,然后才指着山海关说道:“干爹请看,这里就是山海关,山海关不仅是京畿门户,同时也是辽东经略府所在,防卫最是安全,兵力也最是充足——同时也是孩儿认为我大明军队与建奴鞑子决战的最理想场所!为什么呢?山海关距离建奴老巢沈阳足足有千里之遥,中间又有可以通行船只的大、小凌河和三岔海,建奴主力如果在山海关下与我大明军队决战,那么我大明军队不需野战,只需坚守消耗,待到天津和蓬莱的大明水师从海路北上,切断建奴粮道归路,关门打狗,不出数月,就可以把建奴主力彻底歼灭!与此同时,我大明东镇(皮岛)军、朝鲜军和水军也可以乘势偷袭建奴兵力空虚的老巢,令其首尾不能相顾,不战自乱。”
  魏忠贤不懂军事,但张大少爷说得非常浅显,魏忠贤还是能勉强听得懂的。琢磨片刻后,魏忠贤沉吟着问道:“猴崽子,你说的这招可能会管用,可是大明军队和建奴主力在山海关决战,山海关以北的城池和百姓怎么办?总不能全部放弃吧?”
  “不,绝不能放弃!”张大少爷果断摇头,又解释道:“干爹,孩儿之所以向你解释这个战略,是因为前两任辽东经略熊廷弼和孙承宗都是围绕着这个关门打狗方略布置,只是他们为了不使建奴警觉,有了提防。所以才没有公布。但孩儿可以肯定,这个关门打狗的方略即便布置成功,建奴的主力也绝对不会来跳这个陷阱!为什么呢?建奴贼酋不是傻子,怎么会不考虑到在山海关下决战的危险性?所以他们绝对不会来山海关,而是从蒙古借道,偷袭我大明长城防线的其他的关口,从其他地方侵入中原。”
  “而且还有很重要一点,干爹你请千万小心。”张大少爷补充道:“孙大人负气辞官,建奴闻知,肯定会乘着我大明辽东军队临阵换帅的混乱机会,浑水摸鱼侵犯大明,新任辽东经略如果刚刚上任就放弃山海关以北的土地,辽东军民必然士气大泄,人心惶惶,于战不利。所以孩儿认为,新任辽东经略上任之后,不但不能放弃山海关以北的土地,更应该加强宁锦防御,稳定辽东军民人心,先利用大明军队擅长的防御战打一次胜仗,建立威信,然后再整兵备战,重图剿灭建奴之策。”
  “探花郎,你说加强宁锦防御,那里守得住吗?”被魏忠贤踹了几脚的那个倒霉蛋小心翼翼的问道。张大少爷虽然很奇怪他的身份,可还是指着地图解释道:“不敢说有完全把握,但是也有希望。这位大人请看,孙承宗孙大人今年在锦州一带修复了锦州、右屯和大凌河这三座城池——据我这几天的了解,马世龙这次为了攻打耀州的战事,粮草军需都囤积在这三个城池里,前线军队败退下来后,也是驻扎在这三座城里,兵力和粮草军需都相当充足。新任辽东督师到任后如果下令放弃这三座城池,那么军队根本来不及带回粮草军需,只能焚毁,岂不可惜?所以我认为,新任辽东督师到任后,应该把这三座城池的军民粮草集中在一座城中,放弃其他二城,集中力量守住一城!建奴军队即便攻打,大明军队也有充裕力量防御守城!”
  “锦州、右屯和大凌河三城放弃二城,集中力量固守三者之一?”那倒霉蛋喃喃自语,又问道:“探花郎,那你认为应该守那一座城?”
  “锦州!”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回答,又解释道:“锦州位于大凌河和小凌河之间,寒冬之际,建奴的军队固然可以踏冰过河,攻打锦州,可是到了春暖花开之时,建奴为防粮道被我水师切断,只有迅速撤军一路可走——也就是说,新任辽东督师上任之后,只要集中精兵强将守住粮草充足的锦州一个冬天,到了春天,辽东危机就可以化解,同时新任辽东督师也可以因为守城胜利坐稳位置,稳定军心民心!往更长远了说,锦州一战建奴吃亏,建奴为了报仇,下一战首要目标必然是锦州,有利于我重新整军备战的锦州军队且战且退,诱敌深入,将建奴主力诱到山海关下,真正实现熊廷弼和孙承宗关门打狗的方略。”
  好不容易结束自己的长篇大论,张大少爷又补充道:“当然了,军国大事并非儿戏,我在这里纸上谈兵说得容易,可真正要守住锦州一个冬天,需要一员有勇有谋又忠心耿耿的智将勇将镇守锦州,这样才有成功的希望。绝不能用和马化龙那样有勇无谋的莽夫,更不能用袁应泰和王化贞那样的酒囊饭袋,那样只会坏了国家大事。”
  沉吟许久后,魏忠贤终于开口,冲着那个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倒霉蛋喝道:“听到没有?到了辽东以后,就给咱家照着这么办,先在锦州城下打一个胜仗,稳定辽东军心民心,也不枉咱家在皇上面前举荐你出任辽东经略一场。”
  “这倒霉蛋就是新任辽东经略使?”张大少爷有些吃惊,忙向旁边的崔呈秀询问此人来历。崔呈秀压低声音苦笑答道:“不错,他就是前任兵部侍郎、新任辽东经略使高第高大人,九千岁让他去辽东,他说什么也不敢去,你进来的时候,他正抱着九千岁的腿哭——说是前几任辽东经略使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不想象杨镐和王化贞那样下狱问斩,求九千岁换一个人去。”
  “糟了?魏老太监怎么还是选了这个废物?”张大少爷心中叫苦。可那边高第忽然向魏忠贤双膝跪下,磕头说道:“九千岁,如果你一定要下官出任辽东,那下官不敢不从,可下官希望九千岁给下官派一员副手,替下官坐镇锦州,万望九千岁恩准。”
  “好,只要你愿意去辽东就行。”这几天为了辽东经略使人选已经焦头烂额的魏忠贤大喜,问道:“你说,要咱家给你派那一员副手?”
  “他!”高第往张大少爷这边一指,张大少爷还以为高第是挑中了自己背后的什么倒霉蛋,幸灾乐祸的回头一看,却见自己背后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第九十五章
连升三级
  “他!”新任兵部尚书兼辽东经略使再兼辽东督师高第高大人这会也不哭了,也不闹了,坚定不移的指着咱们的张大少爷,斩钉截铁的说道:“九千岁,只要你派探花郎去给下官当副手,下官就一定到辽东赴任!”
  “我……我?”再三确认了高第指着的倒霉蛋不上别人,张大少爷马上象杀猪一样惨叫起来,“高大人,你开什么玩笑?我去辽东给你当副手?我刚刚才从江南筹款赈灾回来,到现在还没回家去看看半年没见的父母,你怎么忍心又把我带到天寒地冻的辽东?再说了,我从没上过战场,怎么敢和你去辽东指挥那么多的军队?”
  “探花郎,你放心,高某还有几天才去辽东上任,你有的是时间与家人团聚和休息。”高第好不容易抓住了张大少爷这个替死鬼,又怎么舍得放跑?所以高第很认真的说道:“至于是不是第一次上战场也不要紧,高某还不是从来没上过一次战场?再说了,刚才探花郎你介绍那些辽东战情头头是道,很多东西高某还没你精通,相信到了战场上。你也一定会用兵如神,帮助高某我率领大明军队剿灭建奴!”
  “高大人,你太客气了,下官那有那个本事?”张大少爷连摆手,坚定拒绝——开玩笑,在后方动动嘴皮子容易,到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和建奴明干,那可不是小命无比金贵的张大少爷擅长的活。而阉党之中唯一和张大少爷过不去的礼部右侍郎冯铨冯大人开口落井下石了,笑嘻嘻的给高第帮腔道:“探花郎,你就千万别谦虚了,谁不知道你对九千岁忠心耿耿?九千岁这些天为了辽东的事吃不香睡不着,人都瘦了一圈,你身为九千岁最宠爱的义子,肯定很想为九千岁分忧、却又害怕别人说九千岁任人唯亲是不是?探花郎,你甭担心,九千岁不方便举荐你去辽东,我们可以联合起来上表,请皇上让你到辽东上任!”
  “冯铨,我操你十八代祖宗!”张大少爷急了,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冯铨大怒,正要反骂,魏忠贤却喝道:“都给咱家闭嘴!猴崽子,冯铨怎么说也比你年纪大点,不许对他无礼。”剑拔弩张的张大少爷和冯铨恨恨散开,旁边的崔呈秀则心中暗乐,心知张大少爷这个倒冯铨盟友算是铁杆了,赶紧站出来给张大少爷做人情。拱手说道:“九千岁,军情大事不能儿戏,张好古是文官,干文职也非常出色,微臣认为,不宜让他舍长取短。”
  “咱家知道,这事让咱家考虑考虑。”魏忠贤不置可否,又向张大少爷说道:“猴崽子,你先回家去吧,半年多没见父母一面,也怪可怜的。你的封赏,明天在朝上咱家会代你向皇上启奏。”
  “多谢干爹。”张大少爷拱手道谢,又阴狠瞪了冯铨一眼,正要告辞,魏忠贤却又说道:“对了,猴崽子你明天也来参加早朝。你这次出使江南立了大功,可是参你的人也相当不少,那些小角色可以不用理他们,但鲁王朱寿镛也上表参了你一本,他是皇上的叔辈,皇上不能不给他一个面子。要在金銮殿上让你解释这件事,你做好准备。不过也不用怕,咱家知道理在你这边,会替你说话,皇上圣明烛照,肯定不会追究于你。”
  “孩儿再谢干爹。”张大少爷对朱寿镛弹劾自己早有准备,倒也不怎么怕,道谢之后便告辞离去。但张大少爷前脚刚走,吃定了张大少爷的高第后脚就又向魏忠贤跪下,磕着头痛哭流涕的说道:“九千岁,下官知道张探花是你的爱子,可他也是一员难得的文武双全的能员干吏啊,只有让他随下官同赴辽东,旷日持久的辽东战事才有转机啊……!”
  ……
  因为担心魏忠贤把自己派去辽东,张大少爷回家路上都是一直闷闷不乐,可是刚到了文丞相胡同的胡同口,迎面就冲来一大群男男女女,二话不说抱着张大少爷就又哭又喊,“儿啊,你总算是回来了啊,娘想死你了!”“兔崽子,回京城也不先回家,还跑去办什么公务?”“狗儿,快来让九娘看看,胖了还是瘦了?”“小狗儿,过来给大娘抱抱,好象又长高了。”“少爷,我家那个兔崽子张石头说你在京城吃了不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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