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艺术家(精校)第52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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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六十分钟的片长,虽然对于正常的电影来说略显冗长,但是却没有让人察觉这一点,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短暂而奇迹的一生在这段时间之内,紧紧地吸引着每一个人的视线,让所有人跟随着这位嗅觉天才一起经历了这段跌宕起伏的人生。而电影所散发出来的致命魅力,亦正亦邪,更是让所有人恍惚犹豫,甚至无法做出一个正常的判断。
  “香水”这部电影延续了埃文·贝尔在导演位置上的一贯风格,采用一个客观冷静的视角描绘了一个故事,在故事讲述的过程中可以感受到埃文·贝尔独特的视角,但是观众却感觉不到来自于埃文·贝尔的说教或者煽情,只是跟随着故事的发展,然后延伸出属于每一位观众自己的想法。特别是延续了“神秘肌肤”电影之中那种引发人们久久回味、深思的主题,让每一个人都对电影产生了独特的看法。
  面对着现场观众茫然而迷惑的表情,埃文·贝尔站在前面接受例行采访的时候,他说到,“我的本意并不是想批判或者赞美这个少年,我只是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堪称传奇精彩而诡异扭曲的故事。就好像当初我讲述了‘神秘肌肤’两个少年经历成长疼痛的故事一般,这是一个格雷诺耶苦苦追寻自我、证明存在的故事。至于这个故事、这段旅程,给我们带来了什么,给观众带来了什么,我想,我不是上帝,我没有资格告诉你们应该如何思考。你们拥有独立的意识,你们拥有判断的权利。仅此而已。至少,希望这个故事能够给大家留下点什么,哪怕只是那绚丽到极致的色彩,也是我的成功。”
  埃文·贝尔的一番讲话,算不上深刻,但却让每个观众的脸上都出现了沉思的表情。脑海之中那一幅幅美轮美奂的画面,已经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但所有人都知道,“香水”这部电影,绝对不是大家看到的那么简单,这个故事里还有许多许多值得大家去挖掘的东西,即使是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这个人到底是天使还是恶魔这个问题,都足以让所有人迷茫了。
  而当看到现场的沉默,还有观众脸上思考的表情时,埃文·贝尔得意地笑了起来,“很好,看来,是到了我退场的时候了,我还是不打扰大家继续思考的时间了。”这句话才让现场观众都醒悟了过来,看着已经转身离开的埃文·贝尔,不由都失声笑了起来。这个少年,确实有点意思。
  原本期待中热闹非凡的提问环节,只是草草进行了不到十分钟就结束了,这让守在场外的记者们都有些疑惑。毕竟,不管电影是好是坏,观众的提问是绝对不会少的,大家会把内心的所有想法都朝主创人员倾泻出来,所以,提问环节持续四十分钟是正常时间,一个小时都是常有的事。但今天,早早就看到了观众的退场,记者们都在猜测,难道出了什么意外?
  记者们体内的八卦血液还没有来得及沸腾,就被观众们浇熄了。“我想我没有看懂”,这句回答是观众们最多的回答,大家脸上都是一副迷茫的表情;“我觉得我应该再看一遍,我不确定我现在的想法是正确的”,这样的回答也不绝于耳,显然所有人都在认真地思考着;当然,类似于“画面真的是太漂亮了”、“色彩精致得让人屏住呼吸”、“配乐、服装、情节,我到现在还处于电影之中”的回答更是不胜枚举。
  从此可见,“香水”这部电影是华丽的,是精致的,是精彩的,但同时也是让人深思的,让人迷惘的,让人回味的。那么,守在外场的记者的问题就都演变成为:这到底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香水”的原著是如此的博大精深、精彩绝伦,那么埃文·贝尔改编的“香水”又是什么样的,居然让观众产生了如此复杂的思考。
  于是,守在外场的记者都后悔了,后悔他们没有能够取得进入场内观看的资格。要知道,埃文·贝尔导演的“香水”本来就是炙手可热,让所有人期待不已,所有人都在期待这“香水”这样传奇性的小说与埃文·贝尔这样堪称奇迹式的导演相撞会产生什么样的火花,所以入场的记者资格竞争十分激烈。而现在,没有取得资格、只能待在外面的记者们更是羡慕得眼睛发红。
  不过,无论是记者还是观众都无需等待太久,因为关于“香水”的评论当天晚上就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把戛纳电影节淹没了,其讨论热度不仅超越了“通天塔”、“回归”两部热门影响,甚至在全世界各个国家地区都吸引了非凡的目光。
第1327章
争论不休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这成为了当天“香水”首映之后,争论最为炙热的一个焦点,而这个话题也成为了各大媒体对于“香水”这部定义的主旋律。不仅是观众在疑惑这一点,媒体也在争论着这一点,这个核心命题也基本左右了专业媒体和观众对于这部电影的感官。
  英国的“视与听”站在了正方观点上,他们认为,“这部电影忠实地遵循了原著,并且呈现出了一个让人惊叹的世界,这是埃文·贝尔迄今而至最出色的作品。”
  在评论之中,“视与听”说,“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这个孩子,就像仅仅攀附在树上的扁虱一样,除了永远的冬眠之外,生命什么都没有提供给他,他严严实实地把自己包裹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静静得等待着最后最佳的时机。而他回馈给这个世界的,没有任何东西,没有一个微笑,没有一声尖叫,没有一个发亮的眼神,甚至就连一丝丝气味都不愿意提供,他就是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的一个存在。没有味道,但却对于气味有着天生敏感的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从一个普通人变成了超脱这个世界的存在,但成为奇迹存在的另一面却是孤独,孤独到他自己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而显得恐惧。所以,他回到了山顶生活了七年之后,又再次回到了世俗里,他希望能够从神化回归人化,从本质回归自然,他希望能够在这个世界里证明自己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所以,观众可以看到一个个谋杀的现场,但却无法从谋杀之中感受到恐惧,只能被动地用自己的双眼去感受那华丽的尸体现场,纯洁的肢体美丽地扭曲着,和教堂、石墙这些环境形成鲜明的对比,值得定格静静地欣赏,而不会让观众联想到任何不好的东西。谋杀,不再是为了满足个人欲望的邪恶存在,只是他努力追逐一个存在的最后手段,这种单纯到极致的纯粹,让我们无法厌恶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让我们无法厌恶那双清澈到纯净的眸子。
  当电影的最后,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站在行刑台上,看着所有人臣服于自己的欲望,在那一刻,他是哀伤的。他可以通过香水控制这个世界,却无法证明他的存在,他就是一个从来没有被发现的存在,像一缕轻烟,在这个世界上无根地漂浮着。这种绝望,让他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将剩下那些足以征服整个世界的香水全部倾倒在自己身上,然后被鱼市场里饥肠辘辘的贫民着分而食之。一个轮回,结束了。
  埃文·贝尔用他华美而精致的镜头,讲述了一个发人深省的故事。用地狱去描写天堂,用肮脏去描写纯洁,用恐怖去叙述浪漫……这份功力让人不得不惊叹。”
  “视与听”显然对于“香水”是喜爱非常的,他们给出了满分四分的评价,对于埃文·贝尔的这一次作品送上了至高的认可。
  同样来自英国的杂志“帝国”也表达了同样的观点,“宛若梵高油画般的光影和轮廓,让人迷恋。脏乱的丰富感、极端的贫穷和极端的奢华,在无尽的色彩之中让人屏住了呼吸。香水最后所达到的令人震惊的效果更是让人瞠目结舌,那虚构艺术的极致被发挥得淋漓尽致,让人为之惊、为之叹、为之恨、也为之喜。在最后那个癫狂痴乱的场景中,人性中所有青睐于美、于纵、于溺、于狂的本质都在肆意绽放,以至于让人忘了声讨罪孽、乃至沉醉其中的时刻,便是极致了。”
  “帝国”四分的评价之中,认为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的极致和纯粹,让一切罪恶都退居其次,而专注于这个气味构建的世界,至少在这个气味世界里,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是天使。
  相似的赞美声还可以在德国著名电影专业杂志“展映”上看到,这本杂志是柏林电影节每年固定的官方媒体,可见其权威了。“展映”为电影打了四分的满分。
  “从电影院走出来之后,意识里依旧流淌着激动和惊艳,一切的一切,都太出色了,出色得无人能及,出色得孤注一掷,出色得令人害怕。
  历史总是习惯于在富有传奇色彩的人身上赋予悲剧色彩,因为从某个角度看来,他们的基本权利都被所谓正常人组成的主流社会以及其伦理道德剥夺了。这个世界显然没有足够宽容去接纳那些与大众认知、伦理道德格格不入的少数派,因为不可能有一套道德找到社会上的每一个群体,也不可能有一套方针能够同时满足崇尚控制的当权者和追求自由的民众。比如说,同性恋;再比如说,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
  ‘她比烟花寂寞’,‘绝代妖姬’,‘海上钢琴师’,‘剪刀手爱德华’,‘人工智能’,‘断背山’,‘跨越美国’……他们都是在肆意狂放地追逐着自己的梦想,执着、狂傲、张扬、放肆、奔放,还有自由,在主流社会里,他们都是不被认同的存在,但是在他们的世界里,他们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足以让所有人都惊叹的存在。也许,他们用着与众不同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但是在这个被所谓主流思想和道德观念所占据的社会里,却始终找不到他们的痕迹,那么只是一丝存在的痕迹也找不到。现在,还要加上‘香水’。
  看着格雷诺耶懵懂地用气味去探索这个世界,茫然地追寻着气味保存的办法,然后远远逃离这个被臭味压抑着的世界。随后,他发现了自己的‘根本不存在’,自身的气味丧失与天生对于气味的敏感,形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对立,他就是一个从来没有被这个世界兼容的存在。于是,他开始追逐着自己的存在,以一种极端华丽张扬而残忍的方式,但最后,他失败了。他回到了自己诞生的地方,那个臭气弥漫、肮脏不堪的地方,在那里,他沐浴着这个时间上独一无二的香水,然后在人群的原始欲望中被狂野地亲吻、撕碎、肢解、分食。第二天,太阳依旧升起,世界依旧像往常一样规律地运转着。只是,世界又少了一位异类。
  格雷诺耶的生命就是一次旅行,一次永远结束孤独和痛苦的旅行,一次尝试灵魂回归的旅行,一次傲视人类社会运行规则的旅行,一次体验生命最高价值的旅行。那么在他手下消失的生命,不仅仅是生命,更是这个世界上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是这个社会里占据主流的思想和道德,这些束缚着整个人类的思想,将格雷诺耶放到了全世界的对立面,就如同他的缺失气味一般,没有人会在乎他的存在,而这种束缚对于格雷诺耶来说,却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用着自己的执着和单纯,华丽地将一切都碾成了碎片。的确,那些消失的生命代表了罪恶,但是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格雷诺耶却在这一个个消失的生命里,试图寻找着自己的存在,可悲的是,他永远都找不到了。
  他是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使,他用最灿烂而绚丽的方式绽放着他的生命,因为孤独而无限绚丽、因为执着而无限纯粹、因为短暂而无限辉煌的生命,宛若那瞬间绽放的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之中肆无忌惮地释放着所有的艳丽,然后划过天际,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祈祷着,在历史与文学的广袤沃土上,能够给这样奇异、自由、怪诞的灵魂留下一小片属于它的土壤,让它能够无视法律与伦理,自由自在地翱翔。”
  “展映”的评论如诗如画,让人用如同电影般诗意的目光重新审视这部电影。这是一种新颖却专业,但是又值得深思的视角,成为了“香水”支持者阵营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站在这些媒体的对立面,也有一群嘶吼咆哮着的媒体,这群媒体的力量丝毫不逊于赞美者,他们竭尽自己的所能,将人们的思想拉回原本的轨道,用尽所有的词汇,将“香水”这部电影推向道德的绞刑架,宣判这部作品的堕落,从而避免道德的沦丧。
  “首映”这一次也出现在了戛纳电影节之上,三大欧洲电影节之中戛纳是对好莱坞最友好的电影节,美国媒体在戛纳的身影也是除了多伦多之外最多的,所以“首映”第一时间撰写了影评也是预料之中的。这一次,艾略特·卡特终于可以畅所欲言、酣畅淋漓地发泄自己对于埃文·贝尔的不满了!不仅因为他有许多同盟,也因为“香水”这部电影给予了他足够的机会。
  “道德的沦丧”,这成为了艾略特·卡特的影评标题,再搭配上零分的评价,如此重的评语和打分也可以清楚地看出“首映”对于“香水”这部电影的立场了,不仅仅是指责,更是严重的批判。
  “当看完‘香水’的时候,我已感觉到出离的愤怒,埃文·贝尔借用着文艺这把双刃剑,如此赤果果地抹杀了真理,如此赤果果地赞颂罪恶,这已经超出了道德的底线。如果一部文艺作品没有一个真理的立场,有的只是模糊的是非观,就相当于一个人没有灵魂一样。
  不可否认的是,埃文·贝尔镜头底下的世界美不胜收,细腻的叙述、漂亮的画面、唯美的配乐、影帝级别的表演,可惜的是,电影里将人的欲望、人的自私、人的狂妄放到了最高的位置,它对人的罪恶进行朝拜,它没有找到真正的美好,自身就是一个迷失,更糟糕的是,这种迷失还会对于观众产生无法估计的影响。观众对于人性的矛盾、反思,将会走向一个可怕的极端。
  这似乎已经成为所谓文艺作品或者说哲学作品的一种惯例了,模糊天使和魔鬼之间的界线,从而来解读存在主义。电影最后广场上行刑的时刻,主教对着一个连环凶手高呼天使,众人屈服于自己的欲望,这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格雷诺耶的天赋魅力所折服,随后又折射到最原始而无度的本能之中,这完全是将道德底线弃之不顾的一种做法。影片借用格雷诺耶对气味的天赋,将他的所作所为归咎为一种最纯粹的追逐,以此淡化他所犯下的罪恶,但问题在于,现实社会之中如果人人都屈服于自己的欲望,纯粹地追逐着自己的想法,那么整个社会都会被罪恶和欲念而占据。
  我眼中的格雷诺耶,只是一个无爱环境中成长出来的变性人,他的人格是分裂的,他通过掠夺他人的生命而满足自己的理想,除了极度的自我为中心之外,我找不出任何正面的词汇。
  我憎恨那些打着信仰名号而为非作歹的人,我憎恨那些披着文明艺术皮囊而破坏道德底线的人,我憎恨那些利用所谓哲学辩证而误导世人的人。香水,一个很棒的命题。无数的鲜花被碾碎提炼萃取,最终获得一滴传世的芳香。但是,我们需要的是对鲜花奉献的赞美,而不是赞美那些碾碎鲜花的恶魔!”
  艾略特·卡特几乎用尽了所有的遣词造句,竭尽所能表达了对“香水”这部电影的厌恶,他甚至不惜以“零分”这样的评价将“香水”送上的断头台。而这一次,站在艾略特·卡特身后的,是十分庞大的支持者,比当初的“断背山”可要多得多。
  严格说来,“香水”上映之后,毁誉参半是最好的评价,百分之五十的人认为这部电影十分精彩,而百分之五十的人则认为埃文·贝尔将一个恶魔精美包装,是十恶不赦的。所以,以“视与听”为首的赞成派,以“首映”为首的反对派,几乎展开了刺刀见血的搏斗,让“香水”这部电影从首映开始就沦陷在了无止境的争论之中。
第1328章
天使魔鬼
  在那喧闹震天、喋喋不休的争论之中,法国权威杂志“电影手册”为“香水”唱了赞歌,并且以深刻而专业的视角,为这个议题下了最后的结论,并且将电影推向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这本在全球电影专业杂志都占有一席之地的杂志认为,“埃文完美地完成了对聚斯金德原著小说的艰难改编,这轻松地让他成功跻身为顶级导演的行列”为埃文·贝尔的赞美之声吹响了号角。
  希腊神话中,爱神阿芙洛狄忒在输给了斯巴达的国王墨涅拉俄斯之后,她在特洛伊王子帕丽斯的心中埋下了欲念,令他听不到阿特柔斯之子——墨涅拉俄斯愤怒的吼叫,也忘却决斗失败的耻辱,沉浸在斯巴达的王后海伦那金灿灿的甜美欲望之中。最终引发了特洛伊十年战争。
  法国作家萨德侯爵备受争议,他的一生有二十七年都在监狱之中度过,为他的惊世骇俗、为他的“性疯狂”付出代价。他用一根轻巧的鹅毛笔撩拨了全世界的欲望之火,撕下了伪善的面具,迫使人们直视自己面对性的尴尬与癫狂。
  神话之中的女神,现实中存在的天才,他们都用自己的方法创造出崭新的故事,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们让人们变成扑火的飞蛾,化为灰烬也在所不惜,甚至还会对那让他们粉身碎骨的灯火感恩戴德。往往,这样的人物出场时,总是伴随着圣洁的颂歌和美好的鲜花,让全世界都为之赞叹。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也是这样一个天才,在嗅觉方面的天才,他所构建的气味王国也应该用盛大的狂欢来迎接他的驾临。但事实却恰恰相反,他在弥漫着各种臭气的巴黎出生了,同时伴随而来的不仅有死鱼尸体的腥臭,还有他母亲对他弃之如履,他的一生都在被遗弃之中度过,还有对于身边所有人无与伦比的诅咒。他的诞生带来的不是新生的希望,而是对于身边之人无止境的诅咒,他的母亲被以杀婴罪处死,他的乳母惨死于马车的撞击中,抚养他的加拉尔夫人被抢劫之人割喉而死,皮革厂的主人烂醉如泥淹死在了塞纳河中,他的香水师傅则在沉睡中被残垣断壁掩埋在了湍急的河水里……
  无论是外表还是言行,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都不像是一个能够改变世界的天才,他没有围绕在阿芙洛狄忒身边的鲜花和光环,他也没有萨德侯爵妙笔生花的天赋和才思,但是他们同样具备了向人们内心散播恐惧和希望、爱情和痴狂的能力。
  1791年,萨德侯爵发表了“瑞斯丁娜的不幸”讲述了主人公瑞斯丁娜所代表的美德,却一再沦为恶性的牺牲品,在一次又一次的阴谋和诬陷之中无所遁形,成为种种淫荡行为的工具,受尽了折磨和蹂躏。1801年,萨德侯爵因为这本书第六次被关进了监狱,他嘲笑那些审判他的人是“因为被揭发而发出的呻吟”,那些人是虚伪的,怀着“从未想到有人如此了解他们”的恐惧将他扔进监狱。这一次,萨德侯爵没有能够再走出来,1814年他死在了疯人院里。在两百年后的今天,萨德伯爵则成为了色情和哲学书籍历史上不可取代的一个存在。
  萨德侯爵用他的鹅毛笔揭露了世人对于“性”的渴望和惧怕,所以他被收押,并且被冠以疯子的名号。同样的,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也具备了这种能力,只是他的工具是香水,足以让掌控全世界的香水,他用一滴香水勾起了人们最原始最根本的欲望,然后所有人都冲破了道德最后的底线,单纯地被赤果果的欲望控制,然后吞没。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无疑是气味方面的天才,埃文·贝尔在电影之中用了将近一半的篇幅呈现出他古怪的天赋,气味成为了接触认识这个世界的唯一手段。但是同时,他自身缺乏气味却让他独立在这个世界之外,不被这个世界认同和接受,所以他只能孤单寂寞地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个恶臭腐烂的世界继续糟糕下去。
  山顶的七年生活让他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存在”,这种恐慌几乎要将他吞没,他的天赋、他的能力、他的身体、他的意识,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所以,他决定要寻求自己的存在,他需要一个媒介一个方法去证明自己的存在,而香水,则成为了他的手段。
  当他发现自己能够通过气味掌控他人的时候,他感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发现自己具备了上帝统治人类的能力,那种俯瞰人类的畅快感让他逐渐迷失在了气味的世界里。对于他来说,杀死二十五名少女的过程并不是一个犯罪的过程,而是一个等待的过程,一个寻找自我的过程,一个探索世界的过程,他只是希望能够证明自己的存在。在他那个最纯粹最简单也是最丰富的气味世界里,继续坐在他的王位上,掌控着世界的运行。
  但是,他却忽略了一点,任何一个空间里,即使是国王,也没有剥夺他人生存的权利。他必须付出代价。当然,审判并不一定是送往绞刑架,还可以是精神上的判决与控诉。
  所以,当他完成了人们历史上最盛大的顶礼膜拜,当他控制着人们追寻着自己最原始的欲望,他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憎恨,他发现人们为之疯狂的只是他身上的香水——那二十五名处子调制而成的香水,这只是一张可恶的面具,而他只是一个可笑的替代品、一个可悲的傀儡,依旧没有人看到他的真实面目。于是,他不知所措,他悲痛欲绝,他伤心绝望。
  最后,他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用掉了全部的香水,晶莹的香水宛如降落自遥远的星辰,迸发着耀眼的光辉,爱恋从他的身上倾泻而出,人们麻木污秽的脸上绽放出痴迷的神情,仿佛不知如何诉说这样的情感,人们像洪水猛兽一般扑向了他,分食了他。当他用自己的天赋来征服世界的时候,上帝就让这天赋变成了诅咒,跌入了永不熄灭的地狱之中。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不是什么天使,他只是带着天使能力来到世界上却堕落入地狱的魔鬼。德国作曲家贝多芬最大的天赋就是音乐上的才能,就像格雷诺耶之于气味,但是他们同样在身体上都有缺陷,贝多芬失去了听力,在无声的世界里度过了余生,而格雷诺耶则没有气味、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是贝多芬并没有因此而憎恨谁,藐视谁,而是把全部的热情投入到音乐中,如他自己所说“奉献给全人类”。格雷诺耶却在心底算计,酝酿着灾祸然后躲在黑暗之中幸灾乐祸,所以,他最终看到了人们无视他、忽略他的真相,让他所有的盘算都落了空。最后,他喝下了自己制作的毒药,完成了命运对自己的诅咒。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究竟是天使还是魔鬼?在埃文·贝尔的镜头里,他既是天使也是恶魔。他的纯粹,他的单纯,他的执着,他的专注,还有他的天赋,是来自于天使洁白的羽翼,没有被这个弥漫着恶臭的世界所玷污,始终游离在可怕的空间之外,他的没有气味让他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同时也让他凌驾在这个世界之外,始终以一种冷静而淡漠的目光看着这个世界;但另外,他的偏激、他的算计、他的狂热、他的黑暗,同样还有他的天赋,也让他身上的天使羽翼一点一点堕入了黑暗,恶魔在他的身后张牙舞爪,恶魔在吞噬了一个个祭品之后,最终将他自己也吞噬了下去,为他传奇而疯狂的一生画下了句点。
  除了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之外,埃文·贝尔的电影里还简单而生动地勾勒出了一个个形象,胆怯的乳母、冷酷的加拉尔夫人、贪婪的巴尔迪尼、自大狂傲的里希斯,从贵族到民众,每一个人都像是格雷诺耶身上的一面镜子,他们都是悲哀的,但却又不值得同情。这每一个角色最终的归宿,都在暗示着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的结局,他们看似赢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但却转眼烟消云散,就如同那些劣质的香水一般,瞬间迸发的香气却马上转瞬即逝。
  在埃文·贝尔镜头之下的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讽刺的更是这个社会上无数衣冠整洁的人们。人们屈服于强权、屈服于金钱、屈服于欲望、屈服于命运,而屈服之后,又可以云淡风轻地忘记自己懦弱的景象,就像格拉斯的民众一般,疯狂的欲望派对之后,默默地穿上衣服,不再提起这件事,然后拉一个替罪羊来试图毁灭事情发生的证据。
  在这个社会里,利用战争达成利益交换目的的政客,利用黑暗交易剥取民众利益的股市经纪人,利用慈善事业掩盖金钱来源的黑社会,利用外貌身材实现升职的小人,利用廉价劳动力掠取差价利益的资本家……这些人其实都是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他们虽然不直接杀人,但他们的手上都沾着不同人的鲜血,他们的罪恶也许没有公布天下,但他们的内心是知道这一点的。
  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是恶魔,但他希望有人能够撕下他的面具,揭露他的真相,可惜的是,没有人达成了他的心愿。所以,他选择了自己完成了上帝的诅咒,他将那一瓶绝世香水洒在了自己的身上,完成了最终的轮回。所以,至少,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是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天才。
  “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天才”,“电影手册”用这样一句精炼的总结性话语为“香水”这部电影下了定语。
第1329章
缔造经典
  “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天才”,“电影手册”的这句评语成为了“香水”这部电影评论之中最具代表性的标志,不仅因为这句评语将媒体评论生动形象勾勒了出来,还因为这句评语为“香水”这部电影下了最好的定义!
  在率先撰写影评的二十四家媒体之中,十二家媒体齐齐给了“香水”赞扬,他们认为“香水”是天使,这其中有七家媒体给了满分四分,五家媒体则给了四分中的三分;另外十二家媒体认为“香水”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灾难,恶魔是他们对“香水”的定义,其中四家媒体给了零分,八家媒体则给出了一分的评价。
  一半对一半,没有“二分”这样的中庸评价,所有的一切都走向了极致。这就是“一半天使一半恶魔”的真谛,这使得“香水”的媒体综合评分来到了诡异的二点一分,这才是一个绝对中庸的结果。这也证明了,喜爱这部电影的媒体为之疯狂,而厌恶这部电影的媒体则恨之入骨。
  至于那一句“天才”,则是对埃文·贝尔最佳的注脚,无论是喜欢还是厌恶,没有人可以否认埃文·贝尔对于“香水”这部小说改编的出色,埃文·贝尔无论是在导演、编剧的角度上,还是在演员的角度上,都展现出了让所有人都惊叹的能力。一句天才,成为了对“香水”这部电影最形象的形容之一。
  罗杰·埃伯特,这位鼎鼎大名的影评人的评论说到,“埃文·贝尔用意象、声响和音乐的力量,营造出了气味的氛围,画面里没有一丝血腥和暴力,唯美艳丽的镜头彷佛中世纪令人叹为观止的油画。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偏执狂一般的人生,在每个人的心底产生了不同的回响,或赞同,或反对,或喜欢,或厌恶,或同情,或鄙夷。就我个人而言,对于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的情感是复杂的,同情,共鸣,但同时也否定。我更喜欢影像背后的故事本身,埃文·贝尔将这个嗅觉天才一生的心理变化,用最华丽的方式勾勒了出来,让人内心的思绪翻滚,却始终找不到一个真实的头绪。这种反思,这种震撼,不仅显示了埃文·贝尔身后的文化底蕴,以及对于角色令人发指的探索,更是将原著小说的精髓淋漓尽致地呈现了出来。不可思议。”
  最后,罗杰·埃伯特认为,埃文·贝尔凭借“香水”这部电影有希望在最佳影片、最佳导演、最佳男主角、最佳改编剧本等多个重要奖项上发起冲击,比去年“阳光小美女”还要更加出色而猛烈的冲击。即使现在还是五月份,但埃文·贝尔已经悍然成为了年底颁奖季的有力竞争者。
  英国杂志“完全电影”的评价认为“埃文将聚斯金德原著小说的精髓生动地展现了出来”,评论里说到“他不仅将这个由气味构成的荒诞世界用艳丽的色彩勾勒了出来,而且还将格雷诺耶传奇的一生详尽地展示了出来”,在“完全电影”看来,埃文·贝尔对于格雷诺耶的心理转变描绘十分具有说服力。埃文·贝尔将“香水”原著小说的故事背景、人物形象都完整地展现了出来。
  意大利权威电影杂志“经典”对于埃文·贝尔所构建的气味世界赞不绝口,他们仔细分析了埃文·贝尔的拍摄手法,认为他一共使用了三种层次将斯坦利·库布里克认为“不可能的改编”变成了现实。
  第一种层次是画面,它包括无数具体的形象,肮脏泥泞的街道、被刀劈开的鱼头、成堆的动物内脏和血污,皮革和油脂……视觉是最直接的刺激,它唤醒了观众沉睡的记忆;第二种层次是音乐和声响,大量有层次的环境声响和具有煽动性的交响音乐,共同营造出逼真的现场氛围,肮脏的鱼市,人声鼎沸的市场,幽暗的街道,法国南部花香四溢的田园……这些声音潜移默化地营造了空间的带入感;第三种层次则是画外音,在这部电影里,画外音的重要性超过了一般电影里画外音的叙事意义,它竭力营造出一种神秘气氛,并具有显而易见的诱导和启发性,它们指导我们对画面和音响作出跨越感官的联想。画外音成为了关键的点拨,催化观众强烈的情绪。
  “准确而美妙的特写镜头,带有催眠作用的交响乐,佐以诱导性的画外音,一起构成了针对观众的强烈暗示,它们共同唤醒人们最敏感的嗅觉记忆,让人对画面场景所表现的味道如临现场,这恐怕正是埃文赋予电影以气味的基本手段。逃脱这种精心营造的视听环境,味道其实是不存在的,但在这种层层包裹的视听幻觉里,我们确实会产生逼真的错觉,我们似乎真的闻到了那种气味——贵族男女假发上浓重的香粉味儿,皮革工厂那股浓郁的腥臭味儿,少女浓密红发和耳垂下皮肤的迷人气息……那感觉真是奇妙无比。”
  “经典”认为埃文·贝尔完成了一项不可能的任务,并且出色得让人叹为观止,电影里饱满的色彩、美轮美奂的画面、刺激性的影像,给每一位观众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从拍摄手法、色彩运用,到故事改编、节奏掌握,埃文·贝尔在“香水”这部电影里奉献了大师级的导演技巧,还有表演,的确是让人叹为观止。
  “娱乐周刊”就认为,埃文·贝尔的表演将整部电影的故事线和核心思想轻松地点亮了,“从原始的探索,到执着的追求,再到发现自己没有气味,从而产生证明自己存在的动力,达到了掌控世人目的之后,孤独寂寞的上涌,到最后自我毁灭。埃文清晰而细腻地呈现出了格雷诺耶心理变化的每一个瞬间,将这个人物的成长与转变以及毁灭,完完整整地勾勒了出来,让所有观众都不由感叹连连。昏暗的光线和高高的眉骨让那汪湛蓝色深邃得宛若大海,但是那条笔直挺拔、泛着高光的鼻梁却始终指引着电影的方向,他无与比伦的专注和单纯轻而易举地呈现了出来,一举击中内心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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