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校对)第52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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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韩忠彦、范纯仁、吕大防、许将、李清臣诸相,正在前来福宁殿的路上,众人刚刚走到垂拱门,便见一名内侍跌跌撞撞的小跑过来,见着众相,慌忙禀道:“诸位相公,出大事了,石相公挂印辞相,不告而别了!”
  “什么?”众相面面相觑。
  “辞表已经送到官家那里,石相公还给韩枢密和范相公留了书信,送到了两府。庞都知让小人赶来告诉诸位相公一声……”
  范纯仁率先回过神来,打断了他,问道:“可知石相公去哪了?”
  “小人不知。”
  范纯仁二话不说,扭头就走。韩忠彦见他如此,连忙问道:“尧夫,你去哪里?”
  “找石越!”范纯仁头也没回,丢下这句话,就往右掖门方向走去。
  留下韩忠彦与诸相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过了一小会,李清臣才问道:“师朴公,我等该如何是好?”
  韩忠彦看了一眼远去的范纯仁,转过头来,说道:“先去见皇上!”
  随着右丞相范纯仁在右掖门外上马疾驰,纵马穿过汴京的大街小巷。左丞相、燕国公石越挂印辞相不告而别的消息,几乎是在瞬间,传遍了整个汴京。
  整个汴京都震惊了。每个人都惊愕莫名,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为什么”。所有的报社都疯掉了,撤版,加塞,重印……内探、省探、衙探们疯了似的前往宫中、两府与各个官署,打听消息,记下每一种猜测。左丞相府外面,温江侯府外面,还有桑充国府外面,都是各种大报小报的人,连《汴京新闻》的外面,都被其他报社的人挤满了。
  正在印刷作坊检查三代社新一期社刊排版的桑充国,刚刚离开印刷坊,就被一家小报的衙探给发现了,堵着他追问内情。从衙探口中得知石越离去的桑充国在瞬间的惊愕之后,便面无表情的上了自己的马车,没有人知道,这个皇帝的老师,在此刻,心中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和他截然相反的,是正在学士院值日的苏轼。得知石越离去的消息后,苏轼惊讶之后,便掷笔大笑,连声大呼:“真名士也!真名士也!”
  汴河之上,一艘大船缓缓顺流而东。石越、韩梓儿、石蕤、石鉴四人,站在船头的甲板上,迎着徐徐的清风,看着汴河两岸如画的风景,其乐融融。放下一切的石越,感觉到了久违的心旷神怡。
  忽然,自河岸传来一阵隐隐的呼喊声:“子明!子明!”
  石越循声望去,见范纯仁正在河边纵马急追,一边朝着自己大喊。
  韩梓儿、石蕤、石鉴也听到了范纯仁的呼声,石蕤看到追赶的范纯仁,眨着眼睛望着石越,担忧的问道:“阿爹,不会走不成吧?”
  石越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放心。”
  然后吩咐靠岸停舟。
  大船缓缓靠向岸边,韩梓儿带着石蕤回到船舱中,范纯仁下马跃身上船,望着石越。他一路追来,本来是想劝石越留下的,但见着石越后,心中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说出来的话:“子明,珍重!”
  石越也笑着点点头,回道:“尧夫也珍重。”
  范纯仁点了点头,回到岸上,转头向石越挥手,石越忽然喊道:“尧夫!”
  “什么?”
  “记住太皇太后的话!”
  “太皇太后的话?”范纯仁反应过来,惊讶的望着石越。石越如何知道的?是那日自己喝多了说的么?
  正胡思乱想着,却见石越的座船已渐渐离岸远去,石越朝着自己挥手大喊:“尧夫,陌上花开,可以归矣!”
尾声
  1
  绍圣八年五月,左丞相燕国公越挂印辞相,辞表至禁中,帝召韩、范诸相问去留,韩、范皆劝帝遣使召越慰留,而吏书吕大防、户书许将、刑书李清臣、工书曾布皆以为当全其志,帝遂允之,仿王安石故事,遣使拜越观文殿大学士、平章军国重事,赐宅杭州居住。
  当日,耶律冲哥兵出蔚州,军容极盛。
  ——《绍圣编年》
  吾曾见韩魏公四世孙某,谓其祖(指韩忠彦,时为枢密使)曾与言绍圣八年左丞相石越挂印辞相事,实帝欲罢越久矣,越知之,恐被祸,故挂印而去。时吕大防、许将、李清臣诸执政,皆以越功高名重,亦不欲越久相,工书曾布,或谓“石党”,亦惧越久留不去,帝迁怒于己辈,故皆劝帝全其志,而帝终不慰留。
  ——《淇水纪闻》
  2
  绍圣八年五月,燕公辞相,耶律冲哥兵出蔚州,而唐康、慕容谦方至涿州,乃遣折克行、吴安国为前锋,先战于紫荆岭,再战于易州,皆不利,冲哥至涿州,唐康、慕容谦屡战不利,据城拒之,冲哥遂垒于涿州之南。
  章惇、田烈武攻幽州不利,又闻冲哥至涿州,大惧,引兵还涿州,萧岚遣萧阿鲁带追之,田烈武令种师中断后,与萧阿鲁带战于桑乾河南,斩首百余级,萧阿鲁带稍却。章惇至涿州,见冲哥兵势,大惧,叹悔不听燕公之言,上书言辽军虽败于河北,然国势未衰,未可轻易,欲图幽蓟,须为持久计。上闻惇言,大怒,遣内侍李舜举至军中,宣布诏旨,令诸军固守涿州,敢辄退者,即斩于阵前。又令蔡京、燕超护粮至涿州。
  先,萧岚阴遣大将萧吼袭粮道,萧吼,辽之枭将也,上既令固守涿州,唐康忧军中不可无粮,遂密遣吴安国至燕超军中,燕超大喜,示弱设伏,诱萧吼来攻。萧吼不察,与超战于固安之东,吴安国起兵攻其后,吼大败,仅以身免。
  时萧岚亦引兵至涿水北,筑垒列阵,萧吼败归,自缚请罪,萧岚释之,复给兵万余骑,令其仍游弋雄、涿之间,乘隙断官军粮道。吼复领兵至固安,藏兵固安、安次之间,蔡京、燕超皆不知其已复至。
  月余,章惇以师久无功,将士皆有归心,与田烈武、唐康谋与冲哥决战,陈元凤固谏,不听。唐康欲以吴安国前锋,遂召回安国。
  吴安国与冲哥战于涿州之南,连斩五将,辽将望之皆侧目。时军中吴安国、折克行、姚雄、种师中辈,皆骁勇敢战之将,冲哥每与交战,败多胜少,然官军死伤亦众。冲哥名将,多机诈,官军欲战,则稍退以避锋芒,欲走,则引骑兵蹑其后。章惇既不能战,亦不能走,遂于涿州城外筑垒,欲谋持久,而冲哥以火炮攻垒,惇亦令火炮回击,然垒竟不能成。
  久之,军粮将尽,章惇复令蔡京、燕超护粮至涿州。
  初,雄州通判吴从龙奉燕公密令,与辽使议和,上知之,大怒,令从龙至御史台自辩,会燕公辞相,右相范公乘隙为从龙从容言之,上意稍解,贬其本官,仍通判雄州,军前效力。而从龙以得罪朝廷,自燕公辞相,每惶恐不自安。
  蔡京与从龙善,知之,以涿、雄间久无辽骑在野,乃致书从龙,劝从龙率兵护粮至涿州,立功折罪,以邀上意。从龙遂引雄州兵与超护粮往涿州。
  萧吼侦之,竟率军攻雄州。时雄州州城残破,朝廷发数万囚犯复建雄州城,至此修葺未半,外城仅高丈余,雄州守军,亦不过镇北与拱圣新练之军而已,萧吼既至,镇北、拱圣诸将,皆不知所措,各据营自守,不敢出战。独拱圣军副将刘延庆引所部兵与萧吼战,不利,萧吼遂破雄州,焚城而去,并毁章惇所建粮仓十三座。
  从龙闻之,急引兵回,道遇萧吼,战于刘李河畔,将败,会蔡京率援军至,萧吼遁去。
  至雄州,从龙解冠向南,再拜顿首,竟自刎于城前。
  章惇闻雄州之败,以镇北、拱圣诸将遇敌怯懦,皆下狱送卫尉,独延庆得免。
  然雄州之粮十不存三,章惇乃上书极言退兵议和之策,上大怒,不许,而诸相皆知事不可为,力谏不已,上不得已,许之,欲分幽蓟为三,以诸侯王之。辽主闻之,大笑,与左右言:向使石越在,或当许之。南朝既罢石越,乃欲为此,可得乎?韩拖古烈闻之,问辽主:陛下言此,欲南朝复用石越乎?辽主乃悟。乃遣使议和,然止许重申熙宁旧盟。
  唐康闻朝廷欲议和,乃与章惇言:便欲议和,若不能使冲哥、萧岚辈知吾辈之能,可得乎?章惇悟。以冲哥名将,不可轻图,令种师中、姚麟、贾岩,皆奉唐康号令,谋攻萧岚。
  初,唐康与章惇常不和,朝廷忧之,乃欲召回章惇,至冲哥出蔚州,章惇深省己过,而唐康亦悔昔日过刚,反得同心协力,共图国事。
  萧岚守幽州,破雄州,屡得志,颇自矜,以卫、霍自况,或言萧佑丹复生,亦不过如此。至是,闻朝廷遣使议和,与左右大言:南朝有一石越而不能用,复熙宁之盟则可,不然,且复澶渊之盟矣!又与人言:南军中惟唐康、慕容谦可虑,章惇、田烈武辈,豚狗而已。常于军中狎妓宴饮。冲哥闻之,遣使相劝,岚稍敛痕迹,然骄矜不改。冲哥忧形于色,复遣使至岚军中,说岚曰:南朝大国,以河北之捷,骄而兴兵,遂有今日之忧。吾等虽得小胜,然两京残破,战战兢兢,犹恐有失,岂可再蹈南朝覆辙?臣闻狮虎搏兔,亦用全力,南军未出幽蓟,愿大王常怀慎惧。岚正容谢之,而终不以为然。
  唐康与慕容谦常观辽军军容,至是,见冲哥兵容严整如昔,未尝少懈,而岚军军容,渐不复如初。七月乙未,以累日暴雨,涿水大涨,岚军以官军必不能渡河,竟不设备,各居营中避雨,或有迁营高处者。唐康与慕容谦亲率姚雄、折克行、吴安国、种师中、姚麟、贾岩诸将,率所部兵,皆弃马步行,夜渡涿水,奇袭辽营。萧岚一军皆溃,败退十余里,唐康大破辽军,斩首六千余级,生擒萧阿鲁带。北朝震恐。
  冬十月,南北议和,辽主欲为太子求燕国长公主为妃,上不许。遂以涿、易二州之地建范阳国,以辽郑王耶律淳王之,为宋辽两属之国,其余边境,复如战前,两朝重申盟好。
  十一月,罢右相范纯仁。
  ——《绍圣纪事本末·绍圣北伐》
  3
  长女蕤,绍圣间,高宗钦圣献肃皇后以其性似延禧长公主,收为养女,赐公主号,世称嘉乐长公主。
  ……
  ——《国史·石越传·附嘉乐长公主传》节选
  4
  “半烟半雨溪桥畔,渔翁醉着无人唤。疏懒意何长,春风花草香。江山如有待,此意陶潜解。问我去何之,君行到自知……”
  阳春三月的西湖之上,橹声悠扬,二八少女烂漫的歌声,远远传来,清丽旖旎。岸边绿柳桃红,古寺深深,粉墙黛瓦,炊烟袅袅,江南的春色,莫过于西湖。
  一艘精美的画舫上,石越带着韩梓儿、石蕤,围坐案前,一面赏春,一面浅斟慢饮。不知不觉间,画舫驶入到西湖学院附近,远远的听到湖边传来喧嚣的声音,瞬间打破了这悠然寂美的春景。石越和韩梓儿苦笑着摇了摇头,正要吩咐人驶出这吵闹的地方,但石蕤却是喜欢看热闹的,在他开口前,已是兴奋的喊道:“快,划过去,听听他们在吵什么!”
  石越只能无奈的和韩梓儿对视一样,任由着女儿高兴。
  很快,船近岸边,可以清晰的看到,湖边的柳树下,一群西湖学院的士子,正在激烈的争辩着,而且是上百人在围攻一个穿着白袍的中年男子。
  画舫泊到湖边,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靠近。石越一家也没有下船,就在船上听着他们的辩论。
  只听到那白袍男子激动的高声大呼:“即便是石学七书的内容,若我不清楚它们真正的意思,我便有理由不接受!”
  石蕤听到这话,更加兴奋了,拉着石越袖子,幸灾乐祸的笑道:“阿爹,他在说你!”
  石越笑着低饮了一杯,笑道:“我不是说不得的人。”
  但其余那上百名士子却不是如此认为,众人顿时哗然。
  “足下这是离经叛道!”
  “尔既不相信石学七书,又何必来此西湖学院?”
  “尔又是何人?尔信与不信,何人在意?在此狂言!”
  “尔曹才是凡夫庸子,只知盲从盲信,与鸡豚狗彘何异?”在众人的质疑声中,那白袍男子的气焰,反而更加嚣张了,“石学七书所言之事,大抵皆未有严谨之证明,为何质疑不得?世间万物,只要有可怀疑之处,便可质疑!惟一可以相信者,只有我们自己之所思所想!不明白这个道理,读再多石学七书,亦是枉然!”
  “狂妄!”
  “狂徒!不知所谓!”
  各种谩骂之声,渐渐掩没那白袍男子的声音。
  趴在船窗前看热闹的石蕤越发觉得有趣,笑道:“阿爹,那人还真是狂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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