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开国风云(校对)第1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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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章总督吃了回海盐军中的饭菜,觉着很不坏。当然,章总督过来自然不是为了吃饭,今日在校场看过海盐兵的训练,下晌章总督便去了徒小三的将军府安歇。因章总督此次过来是微服,未提前知会,林靖一时也寻不来什么上佳住处,便将他与徒小三的正院收拾出来让给了总督大人住。余者诸位大人,各有安歇院落,另外这院子的布防自然由章总督带来的人接手。
  章总督回到住处吃了盏茶,便令其他人去歇了,独留下徒小三问他练兵之事。
  章总督既有所问,徒小三颇是坦率,没有半点儿瞒着啥的,其实,练兵就是那几样,无非就是将领用心,士卒认真,只是,在激励士卒气势上,徒小三很有些自己的心得,徒小三道,“下官掌练兵时日不长,多是跟着书上来的。军中不比别个地方,若是别个衙门,人情虚应颇多,军中不同,军中的事,下官认为,越简单越好,一切靠实力说话。无他,眼下江南正是战时,实力强,在战事中活下来的机率则大些,倘实力不及,并非耽搁他们前程,怕一旦有战事便葬送他们的性命。所以,我们这里,什么都是靠实力来的。先前大人发下的新兵械,我们做举行全军大比,比试后排名,按名次去挑新兵械,前头的先挑,后头的后挑,排最后的,也只有要别人挑剩下的。如今,眼下士卒每月银饷三百钱,一位百户麾下是百名士卒,我们每月拿出一百九十两银子,每月都有军中大比,排第一名的,除了月钱,每人还有一两银子奖励。第二名的,每人六百钱,第三名的,则是每人多发一月月银。如此,士卒自然训练用心。”
  这法子,简单的令人不能置信。
  章总督拊掌赞道,“真真是简单实用。”
  其实,真的没什么复杂的法子。但,徒小三觉着这法子简单,却是建立在他在海盐说了算的基础上的。而且,徒小三为人不贪钱帛,上头发下的军饷,徒小三一文不少的给士卒发下去,而且,发饷银时,徒小三亲自瞧着,底下也就没人敢贪士卒饷银。就这么着,徒小三也颇杀了几个不正之风,军中风气方清肃起来。他麾下士卒,每月领的是足饷,如徒小三说的,训练出众的前三名,还能另有银钱将励,故而,士卒用心。就是徒小三麾下的千户百户,徒小三也与他们把话放明白了,徒小三说的是,“眼下战时,只要你们好生训练,还怕没战功没前程么?谁要是眼皮子浅的向士卒们的饷银伸手,就别怪我先剁了他的手!”
  章总督这里与徒小三说着练兵打仗的事,何忧何先生在外与林靖说的也是同样的话题,林靖亦无所瞒,只是,林靖说的更细致些,林靖道,“军中的事,只要是做头儿的能决心整肃,不过小事。”
  何忧道,“依阿青(林靖)你说,何为大事?”
  林靖道,“从军队上看,海盐这样的新兵,只要将士悍不畏死,进退得当,咱们的兵并不比倭匪差。要说哪里不如倭匪,无非就是刀剑上不若他们的倭刀锋利,而且,倭刀极长,我们的战刀较之倭刀却要短上半尺,这样的差距,便让咱们的将士在与倭匪较量中难免吃亏。还有……”林靖顿了顿,笑道,“那事,怕是我不说,先生也晓得的。”
  何忧笑,“你不说,我还当真不晓得。”
  林靖道,“若先生都不明白,我这样的后生晚辈便更不明白的。”
  “行了,咱们也别卖关子了,你说的是沿海走私之事吧。”
  林靖颌首,“这事也并非什么机密,我早便听闻过。不说别个,如今人们走礼来往,时常便有海外珊瑚、香料、宝石之类,这些东西哪儿来的,不问可知。”
  何忧道,“眼下靖匪为第一要务,这些个走私小事,一时也顾不得了。”
  林靖道,“先生此言,学生倒另有些小见识。”
  “只管说来便是。”何忧并非心胸狭隘,听不得别个意见之人。况林靖一向有见识,何忧也是晓得的,如此,何忧倒是想听一听林靖的“小见识”。
  林靖劈头便道,“沿海走私一事,看则事小,实则事大。”
  接着,林靖便从海外倭国说起,林靖道,“倭国与咱们中土来往,是古来有之。我听闻,海外倭国不过一小小岛国,说来,都不及咱们浙地大,物产更是十分贫瘠。倭匪每每上岸,劫杀抢掠,劫掠而去的,除了人口,便是咱们中土的物产。朝廷军政大事,学生不敢妄言,只是,学生私心忖度,倭匪那里若是日子好过,吃喝富足,谁又愿意每每上岸劫掠呢。我认为,倭匪之事,说到底,是贸易之事,这根子,还是在银子上。”
  何忧道,“要按你这么说,咱们出些银子,倭匪是不是就不来抢掠了。”
  “那岂不是怕了他们!”林靖亦十分厌恶倭人,林靖道,“是学生想着,抛开倭患不提,就拿现下这些海外物什来说,走私可不是小数目。先生想一想,能掌控这般规模走私的人物,必然非寻常人物。倭匪有何可惧之处,只要兵强马壮,平倭患不过时间而已。可江南走私这一块利益……”
  林靖怅然一叹,“学生每每想起,就不由为总督大人担忧。”
  林靖当真不是为自己担心,林靖与徒小三现下藏名匿姓,做个小官儿,还入不了那些个大人物的眼。可章总督不同,章总督是江南剿倭的掌控者,这一场战事,不只是对倭匪这样简单,同时涉及的,必然有朝中一股极大力量的对抗。
  林靖将话题一转,直接转到章总督的身上,何忧尽管是个极镇定之人,也不禁面上悚然动容。何忧压下心中震动,问林靖,“那依阿青(林靖)你之见识,总督大人当如何是好?”
  林靖正色道,“陛下能设浙闽总督,可见陛下剿倭之决心。只是,陛下这决心,在学生看来,还是欠缺一些的。若想真正缫灭倭匪,仅浙闽二人还不够,苏地一样临海,倭匪又不是不会动,眼下咱们这里抗倭形势不错,再过两三年,倘浙闽抗倭之事有成效,倭寇必然会弃浙闽往苏地而去。”
  何忧道,“那便不干咱们的事了。”
  “不。若想彻底抗倭,终有一日,总督大人会权掌江南三省军务。”林靖目光灼灼,“这是总督大人的机会,也是陛下成就中兴之君的机会。可同时,这个机会,充满着风险。首先就是学生说的,眼下陛下对总督大人未能完全信重;其次便是,那一伙子在这江南走私中取得巨大利益的团体,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这一帮子人,不是好得罪的。”
  林靖有些感慨道,“今见总督大人带着纪将军徐将军他们亲临海盐,我便明白,总督大人是真的想将倭寇拒之海外的。总督大人是个好官,学生委实不想见到总督大人这样的好官,没有一点准备便陷入这泥淖之中。”
  何忧静静听了林靖这一席话,心下对林靖的身份怀疑更甚。只是对林靖的身份顾不得多思,何忧先问,“若依阿青(林靖)你说,总督大人倒是退出这泥潭沼泽的好。”
  林靖摇头,“我非大人,焉能知大人志向。只是,我虽认得大人时间不长,却是钦敬大人与先生为人,倘是我想得这些关节不与先生大人说,以后怕是要抱憾的。”
  何忧郑重道,“不论阿青(林靖)你是何出身,我代大人领你这心。”
  林靖便没再说倭寇之事,转而说起朝廷的俸禄来,“兵械发了两千,后头的就没信儿了,不说别个,怎么将士们的俸银都有不足。”虽则徒小三是给将士们发的全饷,可实际上,上头拨下来的饷银并不足。
  何忧道,“因着江南战事,朝中银钱委实紧张,故而薪俸减为八成发下,你在公文中当是看到了。”
  “这可真是,老话都说,皇帝不差饿兵。”
  何忧眼中含笑,“你们海盐兵可没饿着,我瞧着,吃的比府城兵都要好些。”
  林靖道,“先生想也晓得,海盐这地方,原是极富庶的,就因着倭患,先前集市都开不起来了。为了重开集市,干脆把城外的集市移到城内,这一则安全些。可只这样仍有商贾出了海盐为匪类所劫,没法子,先时有空闲,我们将军(徒小三)亲自带兵护送过商贾队伍,也是为了叫商贾们把心放宽。可那是先前,将军有空的时候,眼下又是募兵又是练兵,我们将军再没那空闲时间。我想着,与外头镖局联手,让他们做些保护商贾的营生,他们每月往衙门里交此钱粮也便是了。有了这笔钱粮,前番将士们欠的那两成饷银,就从这里出了。再有其他的,激励士卒的银钱,也都是自军中省出来的。他们不容易,都是拿命换钱,纵是朝廷饷银不足,欠谁的也不该欠这些普通士卒的。”
  何忧听的亦是心有感触,因今日交浅言深,何忧也与林靖多说了两句,何忧道,“你与林副将(徒小三)都是不慕钱财之人,故而将士用命,海盐的形势也好,外头许多地方却是不如你们的。你们心活,能有这来银钱的路子,朝廷乍一减俸,江南战意低靡。不过,朝廷也说了,可允咱们浙闽自筹抗倭银两,这样,咱们这里也便宜一些。饷银的事不要担心,总督大人已在想法子,下月就当足额了。”
  林靖一听到朝廷竟允浙闽自筹抗倭银两,心下当真有些吃惊,想着以陈柒宝之疑心深重,竟能若此,可见的确是国库不丰到了一定地步了啊。
  林靖与何忧说着江南局势,心绪一时飞远。
  何忧与林靖交往的愈多,便愈是对林靖的身份颇多猜度,原本以往觉着林靖可能就是世宦之家的出众子弟,因与家里有些别扭,离家出走而已。如今,何忧的看法则又有不同,寻常世宦之家怕是培养不出林靖这般眼界来。
  待得晚间,何忧将林靖之话大致与章总督商议了一番,章总督沉默半晌,道,“阿忧你觉着这李秀才(林靖)的话,有几分可信之处?”
  何忧道,“阿青(林靖)出身不凡之事,大人与属下早便讨论过,若是为他自身出身隐秘论,他不当说这些话,因为,他说了这样的话,只能更令咱们对他的出身好奇。可要说阿青(林靖)是为人指使,属下却是觉着,他的话,其实大有道理。”
  章总督道,“我何尝不知江南商贾与倭匪私下贸易之事,只是,此时此刻,我若是想退出这泥潭沼泽,只能是败退。纵能保护性命,余生不过苟且而过。李秀才说的不错,这一步,进则险之又险,可退,则是苟延残喘。既如此,何不搏上一搏!”
  何忧便明白了章总督的心意,何忧正色道,“属下愿与大人生死相随!”
  章总督哈哈大笑,“若非有阿忧你在我身边,我焉有此搏杀之心!”
  主属二人四目相对,均是一笑。
  章总督对何忧道,“李青(林靖)此人出身,还是要想法子探上一探的。我瞧着,他并无恶意,只是,他这样的人品才干,若是埋没就太可惜了。”章总督却是想对林靖用上一用的。
  何忧道,“属下也着人往京城豪门大族打听过,豪门大族里却是没有这样杰出子弟离家的。”一般来说,豪门大族更重人才,如林靖这样的才干,章总督都有些心动,何况豪门大族,谁家有这样的子弟不得珍视培养啊。
  章总督摆摆手,“不急,我想着,小何倒也是个妥当人,不如让小何过来做个百户。”小何说的是何忧子侄,跟了何忧四五年,一向机伶又稳妥。章总督既有心重用徒小三林靖一行,对于这二人有些神秘的身份终是有些介意,派个自己人过来,也是人之常情。何况,章总督既说要小何过来做百户,就是将事办在明处,将人放在明处,如此磊落光明,便是几日后徒小三林靖知晓,也并不反感。
  何忧对章总督此安排,并不反对。事实上,他也想到此节,只是没想到章总督直接点了自己侄子。
  林靖与徒小三晚上也通了回气,徒小三与林靖道,“你总说我烂好心,你还不是一样。总督大人在外人看来,权握浙闽二地,正是权势赫赫之时,风光无限,也就你肯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了。”
  林靖道,“该说还是要说的。”想与章总督的关系再进一步,想在剿倭之战中占据更重要的位置,自然要付出些什么。何况,林靖对章总督的人品当真是有些喜欢,故而,于公于私,他都要把话说在前,给章总督提个醒。
  哪怕,章总督的决断与林靖料想中的并无两样,可,这话,他说了,想来以后,不论章总督终局如何,方得无愧于心。
第228章
  这一次,章总督微服出行,原本林靖与徒小三寻思着,章总督一行,撑死在海盐呆个两三天也就罢了,毕竟,章总督此行不是只往海盐来,一路上的抗倭重镇,章总督基本上都去瞧了瞧。结果,没想到,章总督一住就是半个月,而且,每天不是去校场,就是在城中转悠,章总督也不必徒小三每日做陪,毕竟,徒小三还要练兵,章总督让林靖陪着他走一走。
  海盐不过一座小城,规制只是县城而已,不过,这小小县城,如今却颇有些繁华热闹的意思。章总督道,“当初海盐被倭寇劫掠,千户战死,城中百姓多有死伤,余者不过数千人而已。在西北或是关外,数千人便是大县了,但在江南富庶之地,如海盐这样的县城,至少是万余人。海盐的户数并未见增加,人却是不少。”章总督虽主管军务,不过,向来军政不分家,何况,章总督以往也做过安民官,对于这些庶务亦是清楚的。
  林靖道,“除了海盐当地人,其他的,多是商贾、伙计,或是过来做活计的匠人,还有就是郊外百姓了。他们的户籍并不在海盐,不过,海盐原本便因盐而富,再者,当地百姓善桑蚕,若非倭寇侵扰,以往便是富庶地界儿。以前集市在城外,被倭寇劫掠过数次,后来我们就将集市搬到了城里来。除了近来几次打退倭寇的战事,县里也与镖局合作,只要是来海盐经商的商贾,他们请镖局护送,衙门是给补贴的。而且,我们城中巡视的官兵,分拨分片,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巡逻。商贾原就胆子大些,为了利润,很敢冒些险的,他们来过两次,觉着海盐安全,经商途中也是安全的,自然会再来。”
  章总督微微颌首。
  故而,在海盐这里,章总督除了总结出了一套激励制的练兵方法外,还总结出了一套治理御倭重镇的法子。待何忧将这些总结成文书,章总督看过,觉着已经足够全面,一行人方离开了海盐。
  徒小三林靖一行送出十里地去,章总督笑道,“若我江南靖平倭匪,你二人当居首功。”
  俩人谦虚了一回,望着章总督的行驾离开,林靖感慨,“总算是走了。”
  徒小三道,“是啊,可算能搬咱自己屋里住了。”上官驾临,于下属当真不是什么轻松事。
  不过,章总督一行过来,也不是没有好处。
  说来,朝廷做事,当真令人无语。
  先前海盐兵打了胜仗,朝廷自然要赏功的。封官儿什么的倒是很痛快,徒小三又升了半品,只是,将士们的赏赐,亦是丰厚。只是,林靖把朝廷的赏赐单子翻来覆去的看,足看了三遍,也没看到战亡将士的抚恤。林靖不禁道,“如何没有抚恤银?”
  徒小三坐下吃盏茶,道,“过来行赏的钦差说,将士赏赐不能迟了,抚恤银放在后头再发。”
  林靖当下两眼一瞪,道,“从来没有这种说法,难不成,活人的银子要紧,死人的抚恤就不要紧了!”把抚恤文书往桌上一案,林靖道,“这些战亡的将士,可是为朝廷死的!”
  “这我能不晓得。”徒小三道,“朝廷银子紧张,你没瞧,前儿饷银都只能发八成了。”
  “你可真是善解人意!”林靖夺了徒小三手里的茶盏,拉着徒小三就去寻章总督了。徒小三凡事都爱自己想法子,反正他也有法子弄钱,故而道,“就是与总督大人说,无非是让总督大人为难罢了。”
  “那也不能什么都不说啊!长嘴做什么用,除了吃饭就是说话!”林靖拽徒小三过去,当当当就把事说了,章总督温言安抚,“这是户部银子紧巴,过些日子也就有了。”
  林靖叹口气,一脸为难,“若是太平年间,朝廷有难处,咱们自当体恤,等一等有什么要紧。可眼下不同啊,正是打仗的时候,兵力但有折损必然要重新募兵,可这募兵,还不是在附近招募么。三乡五里的百姓,谁不认得谁啊,倘人家一打听,有儿郎为朝廷战死数月,竟不见朝廷抚恤银子发下来,这岂不叫百姓心寒。何况,百姓们哪里晓得朝廷的难处,百姓都是实在人,有好处,看得到,没好处,一样看得到。若是卖命钱都拿不到,以后募兵就难了。故而,再如何难,这抚恤银子也不能拖啊!”
  何忧道,“阿青(林靖)你这话亦在理,这样,你们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倘还没信儿,我帮你催一催。”
  徒小三一向好说话,闻言便道,“这也成。”
  林靖瞪他一眼,“成什么呀!朝廷那起子人谁不晓得,能拖就拖,能赖就赖的。抚恤银子亏欠着,百姓们又不会骂户部,骂都是骂咱们,真是两面儿受气。”
  林靖与何忧道,“我视先生为长辈,先生何苦拿这些支应外人的话哄我。我这人实在,也等不得,非得见着银子才成。”
  章总督何忧都笑了,何忧笑,“我也没钱,总督大人也穷,能如何?”
  林靖早有打算,道,“朝廷不是允总督大人自筹不足军饷么,我也不认得朝廷的人,这银子,跟朝廷要我心里没底,我自然是跟大人要的。”
  甭看章总督得了朝廷可自行筹饷的旨意,章总督管着偌大浙闽两地,手里也不是个宽敞的。章总督道,“这样吧,我写个条子,你打发人去总督府支去,这笔抚恤银子,总督府先替朝廷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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