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精校)第648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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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姑娘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杨帆的手只是微微地上下一动,她就浑身发软,两腿发颤,等到李管事领了屏兰姑娘和两个小厮出去,杨帆闪电般地收回手,古竹婷的脸这才腾地一下红起来。
  古竹婷满脸红晕,咬着薄唇,一言不发地睇着杨帆,等他解释。杨帆讪讪地道:“方才那人是本州刺史府上管事,给我送了几样礼物,还送来一个女人服侍。我正不知该如何拒绝,幸好你就到了,所以……,若有失礼之处,你可莫怪。”
  古姑娘瞟了他一眼,忽然“扑哧”一声笑了,杨帆一呆,奇道:“你笑什么?”
  古姑娘红着脸道:“阿郎固然急智,可是你这理由也未免……未免……”
  杨帆恍然,哈哈一笑,道:“这理由有何不妥?我朝男风鼎盛,京都里‘香火兄弟’成群结队的,这个理由完全说得过去嘛。再说你……”
  杨帆看看男装打扮的古竹婷,微笑道:“可怜周小童,微笑摘兰丛。鲜肤胜粉白,腭脸若桃红……”
  他念的是魏晋时期一首有名的“娈童诗”,古姑娘听了脸色更红,虽未说话,却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眼儿媚,古姑娘偶尔一露的娇嗔,竟是别样迷人。
  杨帆看得心里一跳,不敢再说疯话,马上换作正容道:“怎么只有你到了,你那三位兄长呢?”
  古姑娘道:“此番在鄜州,我等被贪官一再戏弄,有负阿郎所托,几位哥哥都心有不甘。接到阿郎来信时,两位兄长正在乡下访察,只有奴与三哥在城里。奴担心阿郎这边急着用人,是以让三哥留下等候两位兄长,奴家先行一步,想来他们也晚不了多久。”
  杨帆看到她鬓发衣袍上都隐有风尘之色,就知道她这一路上必是风餐露宿,星夜赶来。其实杨帆信上已经说得明白,因为动手之日尚早,本不需他们赶路如此之急,可是自己只一封书信,她便如此不辞辛劳。
  姑娘芳心可可、一片深情,他不瞎不聋,自然有所觉察,心中一时也说不出什么滋味儿,沉默片刻,他柔声道:“我已吩咐厨下准备酒菜了,你一路辛苦,先沐浴一下吧,等你歇过乏儿来,咱们一起用晚餐,可好?”
第九百一十五章
沙场秋点兵
  听着杨帆温柔的声音,古竹婷的芳心一阵悸动。她咬着薄薄的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就像院中花圃里那朵开得正艳的“瑶台玉凤”,风中婉约。
  杨帆道:“那你先坐下歇会儿,我去叫人打水来。”
  古姑娘窘道:“在……在这里么?我还是叫驿丞再备一件房吧。”
  杨帆略一思索,道:“这样不妥!也不知道这驿馆里有没有他们的耳目,你我不可有任何令人起疑的地方,我方才在李管事面前已经说过了,如今为安全计,你就宿在这里好了。”
  一见古姑娘满脸的不自在,杨帆不禁失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同榻而眠咱们都做过,何况同室?”
  这句话出口,杨帆立知失言,赶紧抢救道:“咳咳。我是说,这里书房也有一张榻,我……我晚上睡那边。”
  说完,杨帆也顾不得看古竹婷成熟的石榴般五彩纷呈的脸色,赶紧溜了出去。杨帆找到一个驿卒,叫他找人来清洗浴盆,再换热水,吩咐已毕回到住处客厅,就见古竹婷站在桌边,一手拿着一只熊掌,问道:“这就是熊掌么?”
  杨帆道:“是啊,你没见过么?”
  古竹婷抿嘴一笑,道:“只见过烹好的,没见过生的,听说这玩意儿是珍馐美味,样子怎么这么丑?”
  杨帆笑道:“好吃的东西不一定好看啊。等咱回了洛阳,请个名厨,好生烹调一番,让你尝尝滋味。”
  古竹婷嫣然一笑,道:“还是阿郎与夫人品尝吧,奴可不敢坏了规矩。咦?这是什么?”
  古竹婷又拿起那根紫红色,长长似剥了皮的蛇干似的虎鞭,好奇地问道:“这是蛇么?”
  杨帆“呃”了一声,道:“是……是蛇,用来泡酒,活血祛寒……”
  “怎么没有蛇头?”
  “这蛇剧毒,沾之即死,所以蛇头除掉了。”
  古竹婷道:“在这样的怪蛇吗,怎么这上面有好多好多倒钩?”
  杨帆干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嘛,据说此蛇只要有了千年道行就能化龙,那倒钩就要变成龙鳞的,呵呵……也没啥稀奇。好了,快收起来吧。”
  古竹婷“哦”了一声,握剑似的拎着虎鞭,把葱白似的纤纤玉指屈起,在干瘪的睾丸处梆梆地弹了两下,自言自语地道:“这么长,好占地方,酒坛都放不下呢。”说罢双手一用力,“咔吧”一声,虎鞭被撅成了两截。
  杨帆一阵蛋疼……
  ……
  大唐军府遍布全国,最多时八百多府,少的时候也有六百多府,其中关内道独占二百六十一府,占了总府数的三分之以上,其次为河东、河南、河北、陇右,其他诸道的军府就比较少了,像江南和岭南,一共也就设了两三个军府。如此布局,正体现了大唐建军“居重驭轻,举关中之众以临四方”的政治、军事意图。
  河南道是大唐东都所在,所以这里的府军数量仅次于关中,等武则天迁都洛阳,登基为帝后,这里的军府也越来越多,依旧贯彻的是大唐“重手轻足”的军事策略。不过,到武则天这时候,军府已经渐渐衰弱,募军渐渐增多了。
  在延州之北,毗邻延州的绥州府,此时还有四府之军。驻扎在绥州府城的这一府兵马就是以地名为府军名,名曰绥州府军。这支折冲府为上府,辖一千二百卫士,折冲都尉叫史烈。
  史烈已经六十出头了,老将军曾经在高宗朝时南征北战,为大唐开疆拓土立下汗马功劳。如今眼看着府军日益衰微,老将军时常借酒浇愁,虽然他依旧坚持练兵,教习将士攻战之术,可他也很清楚,现在的府军战力已远不能同当年相比了。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府兵制是兵农合一、寓兵于农,如今随着均田制的崩坏,府兵的基础正在渐渐消失。再加上国家承平已久,非职业军人的战斗力也不可能保持当初天下大乱、四海动荡时的军人战力。
  “可惜了啊……”
  史烈摸着渐渐松弛,不复当年强壮有力的大腿,照着杯中倒影,看着鬓边白发,叹息一声,一口烈酒倒入腹中。
  “报!都尉,刺史来了!”
  一名军士匆匆跑进史烈的帅帐禀报,史烈惊诧地站起来,讶然道:“刺史?刺史来此做甚?”
  史烈在绥州干了二十年,从兵曹参将一步步升到折冲都尉,一共也没见过本州刺史几次,而且都是去州衙相见,从未见他来过军营。
  刺史虽有节制本州兵马之权限,但是这个权限几乎就没有动用的时候,况且近二十年来,史烈也没打过几次仗,有几次突厥人东侵战局紧张时,史烈所部也曾被调动过,却只是作为后备军跑到边境地区屯扎了一阵儿,前方自有精锐与敌交战,他们跟突厥人连个照面都没打。
  史烈惊讶之下,正想出帅帐赴辕门相迎,绥州刺史云锦帆已然一身官衣,神情肃然地走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或着皂衣、或着襕衫的人。史烈大惊,赶紧离席而起,叉手施礼道:“史烈见过使君!”
  云锦帆嗅到一股酒气,往案上一看,眉头便微微一皱,不过却未发作,只是冷肃地道:“史将军,朝廷有使者来,欲调你部听用!”
  “哦?”
  老将军虽然老迈,且近二十年不曾打过仗,壮志消磨,颇显颓废,可是一听这话,些许醉意马上一扫而空,他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目光便定在云刺史身旁的一个襕衫青年身上,沉声道:“可有鱼书?”
  鱼书就是鱼符和敕书,这是调兵的必需之物。近几年朝廷已改鱼符为龟符,不过两者合称时,各地还是习惯性地称为“鱼书”。
  云刺史一抖手,便张开一道敕书,沉声道:“朝廷发予本官的敕书在此,本官已验过勘合无误。”
  云刺史说完,扭头看向那襕衫青年,襕衫青年会意地踏前一步,手中托起一只金灿灿的龟符,道:“兵符在此!”
  按照朝廷制度,调兵需用敕书和兵符,敕书由本州的正印官刺史大人勘合验证,兵符则由统带兵马的将领验证,两者都符合了,才能调动兵马。
  史将军一见龟符,眼中陡地射出两道精芒,日日坐守军营,从来也没仗打,这对一个戎马一生的老将军来说,是最难煎熬的日子,此刻一见兵符,史将军心头一阵激动,他有些压抑不住地大喝道:“来人,取兵符!”
  值日兵曹早就闻讯跟进了帅帐,闻讯高呼一声“得令!”转身就走,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全副戎装披挂的值日兵曹便在四名全副武装的卫士护拥下,手捧铁匣匆匆进入帅帐。史烈自腰间取出钥匙,打开印匣,取出兵符与那襕衫青年所持的兵符一合,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史将军立即向那襕衫青年抱拳道:“绥州军府折冲都尉史烈,谨从吩咐!”
  那襕衫青年道:“有劳将军了,此事关系重大,为了不走漏风声,还请将军集结所部兵马,随我同行,到了地方,自会告知你此番该做什么。”
  史烈一听此事如此机密,反倒一喜,连忙欠身道:“谨遵将令!请容末将调集兵马!”
  那襕衫青年点头答应,片刻之后,绥州折冲府大营中便飘起一道浓烟,浓烟如柱,滚滚向上,经久不散。这是烽火讯号,不同的烟柱有着不同的作用,这孤柱一道,就是召集本营所有官兵了。
  李远强正拉着满满一车小山般的粟子走在乡间小路上,两膀的腱子肉鼓起山丘似的几块大疙瘩。大儿子十六了,在后面卖力地推着车,小儿子也在帮哥哥推车,不过他才七岁,正是贪玩的年纪,时不时会被路边一些事情吸引,跑开一阵子。
  “儿子,今年秋粮打完,老子就给你说房媳妇,你说陈老三家的二丫头怎么样?”
  明知道儿子跟陈家二丫头要好,李远强也早跟婆娘商量好,要把陈家二丫头娶回来做儿媳妇,因为今年粮食收成好,心情畅快,还是想逗逗儿子。
  李家老大性情腼腆,老爹一说,一张小脸就变成了大红布,隔着小山似的粟子,李家大小子吭吭哧哧地道:“儿……儿子全听阿爹的安排!”
  李远强就笑:“你这臭小子,一点也不随你爹!瞅你这怂包样儿,当年你爹我喜欢了你娘,可你爷爷偏偏相中了东村开油坊的白家闺女,你爹我……”
  李远强还没跟儿子吹完牛,突然看到远方一道滚滚黑烟直上九霄,顿时一怔,车子马上停下来。
  李家老大从车后面绕过来,擦把汗道:“爹,你累了啊?”
  李远强眯着眼看着远处那道浓烟,脸色越来越严肃,突然,他一拍大腿,道:“儿子,你看着车子,爹回村去,一会儿叫你娘和你二叔来运粮食。”说完撒开双腿,便往村里狂奔而去。
  村子里,孟宗正在场上用梿枷有节奏地打着豆荚,提着陶罐给他送水来的婆娘忽然觉得天边有些异象,她手搭凉篷望了两眼,奇怪地说:“这是哪儿失火了么,这么大的烟,莫不是南庄刘老财主家的房子着火了?”
  “吧嗒!”
  身边一声响,婆娘扭头一看,孟宗正一溜烟儿地跑开,婆娘大叫:“当家的,你干啥去?”
  孟宗远远地喊了一声:“大帅点兵啦!去晚了要打板子,你把庄稼收了,小心晚上有雨……”话没说完,他已经从场地边上消失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三军可夺帅
  李远强从家里匆匆出来时,身穿缺胯袍,腰束皮带,外着战袄,头戴幞头,腰里挎一口横刀,肩上斜背一个包袱,里边装着干粮、水袋、换洗衣裳,雄赳赳气昂昂的,看他袍上绣纹,居然还是一位队正。
  斜对面,孟宗也正好从家里出来,几乎与李元强一样的戎装,只是袍上没有纹饰,看来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二人一见面,也不多说话,相互打个手势,便并肩向折冲府大营方向急急赶去。
  无数正在田间劳作的农夫摇身一变换了戎装,像一只只归巢的鸟儿,从四面八方赶向军营,甲仗库已经库门大开,轻装赶到的府军士兵直接奔向甲仗库,从他们熟悉的存放位置取了皮甲、铁鍪、弓箭、长矛,又纷纷冲向校场。
  点将台上,老将史烈一身明光铠,大马金刀地坐于帅旗之下。
  这套明光铠是他昔年立下大功时,由黑齿常之大将军亲手赏给他的。史老将军十分珍爱这套盔甲,闲来无事便擦拭上油,盔甲保养得极好,在阳光下一照金光灿烂,仿佛端坐于此的一座金人。
  唯一还在活动的是他的双眼,他微眯一双老眼,不时瞟一眼旁边的香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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