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精校)第26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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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陵县屡遭兵灾浩劫,民众大多已逃亡他乡,数日前该县又再一次被崔庆功的败军洗劫,城墙倒坍、城门坏损,而城中是一片狼藉,到处是残垣断壁,只有一些野狗在四处搜寻尸体,已看不见一个活着之人。
  士兵们找不到一间完整之房,只得在城南地一处空地上扎了营,寒风萧瑟,破败的城池显得格外凄凉,韦德庆在城中走了一圈,便心情沉重地返回了大营,此时夜幕渐渐降临了,士兵们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早已疲惫不堪,草草吃些干粮倒头便睡着了。
  半夜时分,韦德庆忽然被一阵骚乱惊醒,他披上衣服快步走出营帐问道:“出了什么事?”
  “回禀大将军,好像是我们的战马出事了。”
  韦德庆一惊,一路飞跑至后营战马休息处,只见两千多匹战马已倒地大半,每匹马都口吐白沫,耷拉着头,奄奄一息了,许多士兵正拼命给战马灌水,但还是无济于事,又陆续倒下了许多战马。
  “倒底出了什么事?”韦德庆一把推开士兵,对养马的校尉大吼道。
  校尉吓得面如土色,战战兢兢道:“我们也不知道,本来还好好的,可是夜里喂了一次草料和水后就成这样了。”
  “将军,水里有毒。”一名亲兵试出了问题,大声喊道。
  “不好!”韦德庆立刻反应过,他即刻厉声喝令道:“命所有弟兄们都起来,准备战斗!”
  话音刚落,喊杀声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黑夜中也不知有多少骑兵冲了过来,他们挥舞着战刀,踏翻了营帐,挥刀砍杀四散奔逃的士兵,火矢横飞,大营被点燃了一片,火光冲天,惨叫声四处起伏,韦德庆的眼睛都急红了,他抽出战刀大喊道:“弟兄们,不要乱,跟我一起杀出去。”
  “韦德庆,你已经出不去了。”在一片火光地后面,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
  火光忽闪中,只见近千人簇拥着一名手执铁枪的大将,韦德庆不由大吃一惊,正是他最信任大将王武俊。
  “王武俊,你竟敢背叛于我!”韦德庆厉声大喝道。
  “呸!”王武俊重重地吐了口唾沫,冷声道:“是你要先背叛我们,要把我们拱手送给韦家,你要做韦家的狗也罢了,我们可不想做。”
  “好!王武俊,我准你带走本部自立,随便你去哪里,我决不阻拦。”
  王武俊忽然仰天大笑,“我是奉韦监军之命来杀你,你以为韦家还能容你吗?杀了你,我就是陈留郡王。”
  “你……”韦德庆只觉心似被剜了一刀,后退了两步,长叹道:“韦清那个蠢货!”
  王武俊哈哈大笑,他的笑声忽然一收,盯着他森然道:“我这可是跟你学的,杀了你,我就推说是裴家地河东军干的,去年你不就是这样杀了李怀光吗?”
  韦德庆知道此遭已不能幸免,他一咬牙,挥刀扑了上去,十几名亲兵一起冲上,王武俊大喝一声,“取他人头者,赏五千贯!”
  近千名士兵大喊着一涌而上,韦德庆虽然只有独臂,但他刀势凌厉,转眼间就劈死了十几人,王武俊见他厉害,不由勃然大怒,趁他不注意时,一抖大铁枪,一枪向他背心刺去,这时韦德庆已经抢到一匹马,但他是独臂,上马略慢了一步,被王武俊一枪从后刺穿了胸膛,挑飞起来,可怜韦德庆刚刚大败了崔庆功,便惨死在部将的手中。
  永安二年正月初五,韦德庆部将王武俊杀死韦德庆,并嫁祸给韦家的河东军,韦德庆部发生了内乱,留守陈留的五万多军被王武俊所收,宣布效忠朝廷,并自立为陈留大将军。
  而韦德庆留在砀山的部将李师道一怒之下率军投降了崔庆功,崔庆功立即重振旗鼓,掩杀回中原,正月十三日,崔庆功大军攻克陈留,监军韦清仓惶逃回洛阳,王武俊则率残部败退至濮阳,并派人赴邺郡向裴家请降,崔庆功立刻整军南下,攻克许昌,截断了河东军的归途。
  中原局势逆转,震惊天下。
卷九
国乱
第三百五十一章
时机成熟
  十数骑战马飞驰电掣般冲进了长安城,这是八百里加急的信使,他们的奔狂就仿佛中原燃烧的战火,马蹄如雷,惊破了宁静喜庆的上元夜,朱雀大街上的民众纷纷向两边躲闪,待他们飞驰而过,却又议论纷纷。
  中原战场戏剧性的逆转这几天在长安的大街小巷里广为流传,各种版本的细节在各个酒楼、茶馆中诞生,有的说是韦德庆和裴家争夺地盘而发生内讧,有的说是崔庆功收买韦德庆部下成功,也有的说是韦德庆手下分赃不匀而自相残杀,各种消息混为一谈,但不管怎么说,崔庆功的强势重来让每一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陈留屠城、开封屠城、许昌屠城,一个个血腥的消息弥漫在长安城内,不仅如此,那还是一支以人肉充军粮的军队,就仿佛当年的安史之乱。
  应该说局势相当严重,原本上元夜盛大的灯会也因中原战乱而取消了,在微妙的局势下,许多精明的商人开始去陇右和蜀中买地购房,一旦战火燃到长安,这两个地方的房价、地价必然暴涨。
  今天是正月二十日,正好是休朝日,公卿大臣们大多在家休息,信使狂风般地驰进了宣义坊,停在裴俊的府门前,信使翻身下马,冲上台阶大喊道:“有最新战报要禀报相国!”门房不敢怠慢,赶紧领信使进府。
  裴俊的书房内,紧张的气氛弥漫其中。裴佑、韦谔、李勉、卢杞加上主人裴俊,五人在进行紧急磋商,现在危机最严重地地方有两处,一个是东都洛阳,有消息传来,崔庆功的一支斥候队已经出现在洛阳城外,再一个就是汝阳郡。那里有十万河东军,目前粮食断绝、消息断绝。连鸽信也没有,使得裴俊深为忧虑。
  从某种程度上,他们五人聚会,又是内阁会议前、相国党与太后党的一次磋商,是裴俊在与张焕谈判之前,两党先要达成一致的意见,所谓一致意见就是看能否在中原危机中寻找到政治解决方案的可能性。换而言之,就是要对崔庆功进行一定程度的妥协。
  “各位,我以为当务之急是要把崔庆功的进攻势头缓下来,让他不要再涂炭生灵,所以我准备派人与其进行谈判,看看能否达成妥协,各位以为如何?”
  裴俊地目光投向了李勉,等待他的答复。李勉当然明白裴俊地真实目的,他是想将自己的河东军先撤出来,然后再将这个烂摊子丢给太后或者张焕,或者三家共同分摊责任,而不是由他一家独立挑这个重担,可他又怕张焕反对和解。所以才让自己一派前来协商。
  李勉没有立即答复,而是淡淡一笑道:“我们已经和崔庆功打交道多年,应该知道他是一个看重实际利益之人,没有一定的实质让步,他焉肯答应停战,不知相国准备给他多少钱粮,又准备给他什么官职?”
  “钱粮我已经考虑过,先从江淮划一百万石粮食和五十万贯税款给他,至于官职嘛……”裴俊瞥了一眼韦谔,冷冷道:“爵位和散官皆不成问题。至于内阁之位。我想我们中的某一人应该让出来。”
  韦谔的脸胀得通红,他当然明白裴俊指的是他。内阁成员中无实力之人决不仅他一个,比如李勉、卢杞、崔寓,但裴俊单单指他,这明显是在指责因他韦家内讧而导致崔庆功死而复活一事。
  “相国有些一厢情愿了吧!”韦谔瓮声瓮气道:“如果崔庆功不肯和谈怎么办?如果他要五百万粮食甚至更多地钱怎么办?如果他要称王又怎么办?尚未谈判便要自缚手脚,相国所为是否有些不智?”
  这时,旁边的裴佑接口道:“谈判能否成功要谈了才知道,如果崔庆功漫天开价,谈不成也没有办法,但总要给谈判使一个底线,否则他不能决定事情,要他去又有何用?韦射仆以为呢?”
  “哼!一次小败就吓得要谈判,你们裴家几十万大军是做摆设的吗?”韦谔重重哼了一声,站起身便道:“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他刚走到门口,忽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跑步声,一名侍卫大声在外禀报道:“禀报相国,有八百里紧急军情。”
  “快让他进来!”裴俊的心中开始不安起来,他隐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很快,侍卫带着信使进来,信使进来半跪行了一礼,将军报高高举起,“禀报相国,郾城紧急军情。”
  “发生……了什么事?”裴俊的声音已经忍不住有些颤抖了,郾城军情,极可能就是他的河东军地消息。
  信使慢慢双膝跪倒,无比沉痛道:“回禀相国,河东军在郾城遭伏击,已全军覆没!”
  “什么……”裴俊手一松,军报滑落下地,他直挺挺地倒下了。
  ……
  永安二年正月十七日,崔庆功派虚兵扮作主力佯攻陈州,裴俊的十万河东军返回洛阳心切,行至郾城时被埋伏在此的崔庆功主力夜袭,崔庆功本部、马大维部、李师道部三军夹击,河东军溃败而全军覆没,被斩首者达四万余人,投降者不计其数。
  崔庆功击溃裴俊的河东军后,骄狂之极,他随即调头北上,一路势如破竹,向东都洛阳进军。
  ……
  ‘啪!’渔线划过一道银色,准确地投入进湖面上一个冰窟窿里,岸上,张焕坐在一只胡凳上,悠闲地等着鱼儿上钩,这里是他府中后宅的花园里。一眼活泉形成了一片占地二十余亩地湖面,在他身后,十几名亲兵面无表情地分列左右,就仿佛十几尊石像。
  张焕已经坐了半个多时辰,他依然兴致勃勃,但比他更高兴地是他的儿子张琪,他不停地用小桶将一尾尾鲤鱼送去厨房。
  张焕目光沉静地注视着水面上的浮漂。今天已是正月二十四日,裴家河东军在郾城全军覆没的消息他前些天便知道了。不仅如此,裴家部署在平卢的四万军入渤海国助战一事他也从给他拜年的大舅子口中得知,虽然尚没有拓跋千里地消息,但这里面也藏着一个极大的隐患,可惜裴俊并不听他地忠告,一笑置之。
  如此,裴家的死活他也就无能为力了。从韦德庆被杀到崔庆功击溃河东军,张焕始终一言不发,就仿佛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然,并不是他不想管,而是还没有到他出手地时候。
  这时,浮漂猛地向水里一沉,张焕立即将鱼竿高高挑起。一尾七、八两重地鲢鱼随竿飞出水面,在半空中挣扎,张琪高兴得又蹦又跳,伸手要抓鱼线。
  “去吧!把鱼拿到厨房去。”张焕手一抖,将鱼甩到他面前,张琪一把摁住鱼。放进小桶里,欢天喜地地跑了。
  远处,裴莹在几个丫鬟的陪同下,正忧心忡忡地向这边走来。
  “去病,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一谈。”裴莹走到张焕地身边低声道。
  张焕笑了笑,向身后亲兵们一挥手,十几亲兵便悄悄地退了下去。
  张焕伸手取过一只胡凳,轻轻拍了拍,“来,坐下说。”
  裴莹坐下。叹了一口气道:“我刚去看了爹爹的病情。御医说他这次病得很严重。”
  张焕又将鱼钩扔进冰洞中,良久。才缓缓道:“岳父大人是把得失看得太重了,打仗怎么会没有胜负呢?”
  “可是……”裴莹地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这时,张琪拎着小桶气喘吁吁跑来,“爹爹,那条鱼被妹妹不小心又掉进河里了。”
  跑到近前才发现娘也在,又惊又喜道:“娘,你几时回来的?”
  裴莹爱怜地摸摸他的后脑勺,笑道:“去吧!娘和爹爹有正事要谈,你去找平姨,她刚从成都来,看她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平平回来了?”张焕惊讶地问道。
  “刚回来,我在门口遇见了她。”
  裴莹看着儿子跑远了,她又将话题转到了父亲身上,“去病,崔庆功作乱,父亲的压力太大了,你能帮他一把吗?”
  张焕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淡淡笑道:“是岳父让你来找我吗?”
  “他没有说,可是我知道他是想请你出兵,这就是他送给你的。”
  裴莹一招手,一名丫鬟捧着一只长条形的锦盒上前,张焕接过盒子打开,见里面是一把造型古朴的短剑,他慢慢抽出一截,剑身极细,闪着森森寒意。
  “这是鱼肠剑!”张焕脱口而出,他早听说裴俊藏有专褚刺吴王的鱼肠剑,他立刻明白了裴俊地意思,用赠剑的方式求他出兵。
  这时裴莹又叹息一声道:“听大哥说,二叔已经回邺郡调兵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崔庆功拿下洛阳。”
  张焕一怔,他急忙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听大哥的口气,似乎已经好多天了,连二哥也跟了回去。”
  裴俊见丈夫脸色凝重,她有些害怕地问道:“去病,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张焕缓缓地摇了摇头,“现在还很难说。”
  说完,他站了起来道:“我要立刻赶回陇右,你帮我收拾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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