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性衰落(校对)第2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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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而今运用这种技术的可能是有真实战场作战经验的士兵们,他们身上的军装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按下的每一个按钮在地球另一端的真实世界中都会造成后果。需要我们仔细思考的是现在涌现出的新一代“数字青年”,他们生长于数字技术创造的逼真描绘暴力场景的世界中,并未身临其境,但是感觉却如此真实。这些在“树木”上面花费了太多时间的孩子,很有可能就不再具备跟其他人类共情的能力了,继而也就可能作出更缺乏人性的决策。尤其是在远程无人遥控技术高度普及的今天,真实世界中的一切看起来都只不过像是一场生死杀戮游戏的扩展版。
提要
长期大量的电子游戏和色情片,甚至能够从神经生理层面改变大脑的习惯回路。
数字世界和真实生活之间的界限日渐模糊,人们的线上人格会逐渐渗透到线下。
数字世界看似能够满足归属感、爱与尊重、自我实现的需求,但事实上这种满足只是似是而非。
享受美好生活需要的是真实的性,而不是色情网站上的虚拟刺激。
偶尔打打电子游戏有益无害,但重要的是别把现实当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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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得感和现实的冲突
一只饥饿难耐的狐狸看到了葡萄藤上面悬挂着令人垂涎的葡萄,但是它们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狐狸竭尽全力也够不到那串葡萄,于是他放弃了尝试,离开的时候没有灰心丧气而是昂首挺胸。他说:“我原本以为这些葡萄甜美无比,但是现在发现它们实际上酸得难以下咽。”
——伊索寓言《狐狸与葡萄》
为了保护自我感觉,我们很多人在充满压力的情境下都会调整自己对现实的理解。“酸葡萄”寓言所提供的核心信息并非狐狸得不到葡萄,而是他对于失败的反应。通过一点点轻微的自欺欺人,他保住了自己的信心和颜面。“这是人人都有的诉求,”匹兹堡大学名誉教授阿什黎曼(D.L.Ashliman)说,“每个读者可以按照自己的期望和需求来解读和回应狐狸的自欺欺人。我们也许会批评狐狸的不诚实和前后矛盾,但是我们也有可能为他的实用主义和积极的自我形象鼓掌庆祝。”1狐狸的反应让他完整的自我形象在自己的心中得以保全。
斯坦福大学社会心理学家克劳德·斯蒂尔(Claude
Steele)在1988年最先描述了自我肯定理论(theory
of
self-affirmation)。他的学生们,心理学家戴维·舍曼(David
Sherman)和杰弗里·科恩(Geoffrey
Cohen)在将近二十年之后,描绘了这个理论在他们的研究中所扮演的强有力角色:
(这个理论)认为,自尊的最终目标是为了维护自我形象的完整性、道德合理性和适应充分性。当这种自我形象的完整性受到威胁的时候,人们会竭尽全力地回护自己的自我价值,其中一个办法就是通过防御式的反应来直接降低威胁的程度,而另一种方法是从其他的来源中寻找对于自我完整性的支持。这样的“自我肯定”,在面对威胁的时候保护了自我完整性,能让人们在面对对自己有威胁的事件或者信息的时候,不仅能够从容应对,而且还不用大动干戈地进行防御。2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认为人们与其采用消极防御的方式面对威胁,倒不如主动进攻,主动提升自己的自我完整性。
年轻男孩们的做法跟狐狸如出一辙。在当今西方自我凌驾于一切之上的社会文化中,我们对自己的良好幻觉,让自己严重脱离了现实。大多数人都会把幸福和舒适混为一谈,并且掩耳盗铃地选择熟悉而抛弃真实。我们一贯保持政治正确的文化已经变得死气沉沉,容不得任何形式的批判分析。尽管给每个人打上各种烙印和标签(例如“她是X症患者”“他有Y障碍”)有害无益,但这么做却也能让人们推卸责任,把矛头指向外界而无须努力提升自己。这种逃避现实的行为已经在我们的语言之中深深地扎根,甚至影响到了我们如何认识自己周边所发生的一切,就如同脱口秀明星乔治·卡林(George
Carlin)最近所指出的那样。他说,现在人们发明了一些“文过饰非的软话”(soft
languages)来把自己跟现实隔离开来,“厕纸变成了卫生间纸巾,垃圾填埋场变成了土地填充,局部多云变成了局部阳光明媚”3。
西方文化下的现实中充斥着种种空洞扭曲和令人迷惑的观念。例如在美国,虽然最近的三十年间高中生们的学习成绩实际上毫无长进,但是他们的分数却急剧膨胀。在1976年,只有大概18%的学生会得到A或者更好的平均成绩,到了2006年,33%的学生都得到了这个分数——也就是说数量增加了83%!与此同时,跟1976年相比,每周做功课超过15小时的学生数量却下降了20%4。换句话说,我们培养了对成功的幻觉。他们付出的更少,但是得到了更多。
年轻的男孩们被告知,他们可以成为任何自己想成为的人,尽管事实绝非如此。现代社会对每个人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施以压力,要求人们无所不能几近完美——无论是在学校里、事业上、社交上,还是性方面,理所当然地大家就会试图从其他来源中汲取成就感和认可,例如色情片、电子游戏,甚至是加入黑帮混迹江湖,要不然就是在被诊断为焦虑症或者抑郁症的时候反而如释重负,在年轻人那里,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也会成为时尚标签。这种与真实世界背道而驰的行为使得年轻人有了另一套行为和自我认知的准则,然而这些东西却严重脱离了现实。
发展心理学家埃里克·埃里克森(Erik
Erikson)将身份认同(identity)视为自我跟外在世界及无意识心理的互动的结合。他认为如果两者之间成功地保持平衡,就会形成稳定的自我感。埃里克森说,身份认同的发展在青少年阶段至关重要5,这让我们情不自禁地开始反思,如果年轻人通过虚拟仿真的世界来追寻自我而不是从现实生活中磨砺自己的话,他们的身份认同能有多稳定呢?那种“高自尊自然而然就会导致现实生活中的成功”的想法大错特错,即使他们不停地在自己的平行宇宙中寻求庇护,并且把主要精力都花在屏幕、帮派或标签——也就是那些可以作为缓冲或者假面具把自己从社会主流中隔离出来的东西上面,最终他们还是会面对那些避无可避的现实社会的责任和要求,这非常可能触发他们严重的身份认同危机。
诗人、哲学家罗伯特·布莱(Robert
Bly)和心理分析师马里昂·伍德曼(Marion
Woodman)把这种冲突称为“万念俱灰”(The
Great
Disappointment)。伦纳德·萨克斯说,当今我们的文化让孩子们在最终发现自己原来没有那么光芒四射、一览众山小的时候毫无准备:
青春期来临之前孩子们的精神状况的主要特征就是心中梦想着“我身上马上就要发生奇迹了!”继而青春期来临,经历了整个青少年时期,孩子们逐渐意识到奇迹不会发生。这就是“万念俱灰”的时刻了。在我们的文化中,这种时刻往往被推迟到了成年早期,二十大几的青年人终于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去奥运会夺取桂冠、在下一届《美国偶像》(American
Idol)中一夜成名,或者成为电影明星。6
萨克斯说,青少年时期本来应该是孩子们开始了解自己的能力和局限所在的年纪。在这个人口众多的世界上,我们之中的绝大多数人不得不面对这样一个事实:我们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分子,没什么比别人特殊的地方。而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这就意味着明白自己不会成为世人瞩目的明星或者频频占据杂志封面。而我们的社会在年轻人面临这个现实的时候所提供的帮助少得可怜,导致他们在成年的时候不得不“硬着陆”。天天电子游戏不离手会让你成为自己世界中的主宰,而这对很多年轻男性而言已经足够了。
那些过度游戏的年轻男性一般都会远离任何有可能威胁到自己志得意满的成就感的东西,因为这种自信和成就已经植入了他们的身份认同之中。所以在任何时候,如果他们的活动被质疑,也就意味着他们本人被批评,这就变成了双重威胁。于是虚拟活动和自我就成了一回事。对真实生活视而不见、全身心沉浸在自己钟爱的虚拟空间里让他们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保护壳,任何威胁到自我的东西都被挡在九霄云外。
坦诚地说,我们大家每个人其实都在某种程度上这么做了——现在几乎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网上人格”,这也成为自己获得社会认可的一部分。当生活节奏渐渐加快的时候,新鲜事物很快就变得司空见惯,继而就成为明日黄花,然后被弃如敝屣。西方世界对科技的发达越来越习以为常,而我们也对自己的漫不经心和即刻回报越来越感到理所当然。如同喜剧演员路易斯(Louis
C.K.)在《柯南·奥布莱恩深夜秀》(Late
Night
with
Conan
O'Brien)中沉痛哀悼的:
“事事完美无可挑剔,但是人人愁眉不展都不开心。”7
在今天的文化中,“我”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在一项针对从1960年到2008年之间出版的超过75万册图书的研究中,琼·特文格(Jean
Twenge)和她的同事们发现,第一人称复数代词(“我们”)的使用减少了10%,然而在同一个时间段里,第一人称单数(“我”)的使用却增加了42%,第二人称代词(“你”)增加了四倍之多8。对于那些跟我们的观念不和或者与我们的需求无关的事情,或者太轻而易举就提供了满足的事情,我们很容易视而不见或者漫不经心。但事情并非仅仅如此,现在,只要我们没有埋首在各种电子设备的屏幕前面,就会感到备受折磨,有种莫名的不适。这并不完全是孤独感,更像是身上什么地方发痒,但我们自己却挠不到。我们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愿意,当然可以立刻停止把玩这些设备,安静地独处,或者去解决生活中的问题,但是我们却不希望给自己添麻烦,费力动手去做。于是,我们只是对这些让自己不快的事情抱怨连天或者矢口否认。这就是普遍认为的“第一世界问题”(first
world
problem)。
这个年头里,年轻人之所以对于很多事情都有种应得感,是因为他们几乎没有参与过对那些自己视之为理所当然的东西进行创造、维护的过程。以前,似乎只有富贵人士才会对自己的汽车引擎盖子里面有什么一窍不通,现在却好像没几个年轻的男人了解这些了。他们在车子有毛病的时候就去修车铺,那里会用电子仪器检测问题,然后用专用的工具把车修好。生产和维修的过程已无从得知了。多数有车的年轻人甚至直到第一次车子打不着之后,才知道电池的位置在哪里,然后发现自己找不到打火用的电缆。
跟把人当人看才会有同情心的道理一样,如果想要珍惜某个事物,就必须先去理解为了获得它所耗的心血和资源。如果年轻的男性在自己的早年生活中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的话,他就不会认为有什么东西需要珍惜,或者创造什么东西是件值得自豪的事情,而只会对占有感兴趣。他从生活中学到的只是如何玩心眼儿操纵别人,获得那些自己觉得需要的东西。今天,小伙子们不再心存敬畏。他们跟自己所在的真实世界已经脱节。与此同时,他们对任何的蓝领工作都不屑一顾,不论这些工作是不是需要高超的技艺,甚至不在乎有些蓝领工作拿到的薪酬比普通白领还要高,比如管道工或者电工。
在1969年的时候滚石乐队曾经有一首歌唱道:“你不可能事事称心如意。”但是,他们也告诉自己的歌迷们:如果勤奋努力,人们就会各得其所。这首歌曾经风靡一时。如果换成今天,恐怕没人会写这样的歌。似乎只有不知道如何因势利导的人——那些“笨蛋”们才会去辛勤工作。年轻人不再有耐心为成功打下坚实的基础,也不愿意冒着丢脸的风险去尝试有可能失败的东西。
“CIRP大学新生调查”是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每年都要进行的一项针对刚刚入学的美国大学新生的调查,在2013年的调查中,研究者们注意到,尽管新生们认为自己具有合作精神,并且能够包容异己观念,但是当自身的信念真的被挑战的时候,他们的实际表现却乏善可陈9。
与之相似,在约瑟夫森伦理道德研究所(Josephson
Institute
of
Ethic)进行的针对年轻人道德态度的调查中,45%的男孩子和28%的女孩子表示“同意”或者“非常同意”这个陈述:“一个人为了获得成功就必须欺骗或者做手脚。”而认可“如果人人都在做手脚,这就算不上是欺骗”的男孩数量比女孩多一倍10。请大家停下来自己读读前面这些句子。任何大家都去做的事情全是可接受的,不论是否不道德或者有害人伦。这种态度实际上成为了好人做坏事的垫脚石:只要别人在做,自己何乐而不为?
牛奶如果免费,何苦花钱买牛
《非自然选择》(Unnatural
Selection)的作者马语琴(Mara
Hvinstendahl)说,这个世界上男人的数量少于女人是个不解之谜。虽然女人的寿命比男人长,但是从出生率来看男女比例却是105:10011。为什么这个世界上生下来的男人多,但是最后活下来的却是女人多呢?
《部落动物》(Is
There
Anything
Good
About
Men?)一书的作者、社会心理学家罗伊·鲍迈斯特(Roy
Baumeister)给出了一个让人愤愤不平的解释。他说在整个历史长河中,女性个体繁衍生息的概率相对较高。这是因为女性更有可能采用安全的策略,跟多数人待在一起(大多数女性都是这样行事的),等着男人来到自己身边交配繁衍。女性不需要像男性那样去冒险跋山涉水或者攻城略地才能发现交配繁衍的机会,而这些都是死亡率较高的事情。换句话说,就是我们的女性祖先采用了以稳求生的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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