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断九州(校对)第1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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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见这位‘壮士’一次。”
  “当然,这个人的脾气有些古怪,我会安排,两三天之内就能让础弟与他见面。老实说,我从前也不相信真有以一敌百的剑客,以为都是无聊者的夸大其辞,自从见过……呵呵,不必我多说,础弟见他之后,自会生出同样的信心。”
  “我相信马兄。”
  两人喝到微醺,心情极佳的马维有话要说,一手托杯,一手指指点点,“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
  “是我派人请你来的。”
  “不不,不是这次,是咱们的‘计划’。”
  “你说过,觉得我才华横溢。”楼础笑道。
  “谋事在人,所以谋大事必须找对人,才华当然重要,但是不是我找础弟的唯一理由。”马维卖个关子,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脸上似笑非笑,用高深莫测的舒缓语调说:“重要的是,我知道础弟一定会加入,换成别人,我得试探不知多少次才敢开口邀请。”
  “难道我天生弑君之相?”
  “哈哈,当然不是,可我知道,础弟一直对吴国公主的死耿耿于怀,我没说错吧?”
  楼础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放下酒杯,“我不想谈论这件事。”
  马维略显尴尬,也放下酒杯,“总得有人对础弟说这些话,别人说不如我说:令堂国破家亡,沦落东都,不堪忍受张氏暴虐,宁死不屈,不愧是吴国公主,吴国上下至今思念不已,据说,甚至有地方给令堂建庙祭祀。亡母之仇不共戴天,础弟若能成就大事,当可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
  楼础不语,这是他的“命门”,但凡有人提起母亲吴国公主,他总会变得沉默寡言,不辩解,也不谈论,拒绝透露心中的任何感情。
  马维起身,拱手道:“今天喝得尽兴,有点头晕,得回家睡一大觉,础弟也该休息一会。”
  楼础也不挽留,起身相送,“昨晚一夜没睡,我的确有些困了。对了,东宫梁舍人那边……”
  “一点信儿没有,他这人不太可靠,酒后说说而已,莫说得不到消息,就算知道皇帝在哪,他也没胆子真去进谏。”
  走到院中,马维止步,“你说的那个皇甫阶,是冀州刺史皇甫开的儿子吧?”
  “应该是,朝中大臣姓皇甫的不多。”
  马维点点头,“老子在渔阳屯兵,备战贺荣部,儿子陪在皇帝身边,倒是合理。”
  楼家也是同样的状况,大将军带兵,嫡子留侍皇帝,既是信任,也是防备。
  “皇帝很有手腕。”楼础道。
  “础弟真以为皇帝要除掉楼家?或者这只是用来取信大将军的说辞?”
  “老实说,我还不太确定,以‘名实之学’来看,当今天子绝不会允许满朝勋贵凌驾于上,可他明明是个急躁的人,而且易怒嗜杀,却能忍耐十多年,先帝留下的顾命大臣一家也没动,谁知道他还能忍多久?”
  “哈哈,础弟真是闻人学究的得意弟子,能够学以致用。”马维靠近楼础,压低声音,“皇帝不杀顾命大臣,专杀五国豪杰,我不比础弟,上头有大将军保护,我必须抢在前面自保。”
  “不会耽搁太久。”
  马维笑笑,拱手告辞。
  楼础确实很困,回屋倒头便睡,在梦里,他不厌其烦地向马维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参与刺驾:痛恨、自保、前途等等都是原因,却不是最重要的原因,他忘不了母亲自杀前的神情,那份骄傲给他留下太深的印象,以至于他在心里将自己当成吴国人,否则的话就是对母亲的背叛……
  虽然他从来没见过别的吴国人。
  一觉醒来,楼础头痛欲裂,梦境尚未完全消散,他想,自己与马维其实是同一类人,都自视为前朝帝胄,唯一的区别是马维时时挂在嘴上,他却深深地藏在心里。
  毕竟马维还有悦服侯的名头,而楼础,只是大将军楼温诸子当中的一个。
  隔壁的客厅里传来说笑声。
  楼础下床来到客厅门口,只见自家的老仆正站在那里陪周律聊天,谄媚的样子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呦,楼公子醒啦。”周律起身相迎,满面春风,遮不住脸上的新伤,比楼础的摔伤严重得多。
  一是头痛,二是实在讨厌这个客人,楼础的眉头紧紧锁住。
  “两位公子聊,我再去热茶。”老仆走过主人身边时,小声道:“是公子没关院门。”
  原来周律是不请自入。
  楼础进屋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温茶,囫囵吞下,感觉稍好一些,“你又挨打了?”
  周律摸摸脸上的伤,苦笑道:“彼此彼此,听说楼公子惹恼大将军了?”
  “嗯。我不会再给你代笔。”
  “呵呵,不是代笔,我这次来只是想请楼公子喝顿酒,别无它意。”
  “不去。我惹恼大将军,要在家闭门思过。”
  “嘿嘿,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有什么可反思的?”
  楼础感到厌烦,直白道:“我与周公子道不同不相与谋,无论怎样,咱们不会是朋友,请回吧,别再来打扰我。”
  老仆恰好进来,送上热茶,端走旧茶,向主人使个眼色,劝他多与周公子来往。
  周律目送老仆出门,突然从椅子上掉下来,直接跪在地上,哭丧着脸,倒是与伤痕相配,“楼公子、楼爷爷,救救我吧,都是你那篇文章惹出的祸,你不救我,我、我今天就死在你这里算了,反正出门也是被别人打死。”
  楼础虽然反感周律,但是见他下跪,还是大吃一惊,急忙起身避让,“越说越没边,你是东阳侯的儿子,刚刚捐了一个官儿,除了不知底细的市井刁民,谁敢动你?”
  周律指着脸上的伤,“这回打我的不是刁民,是、是我父亲也惹不起的人物……”
第十四章
顺序
  马维交际广泛,消息灵通,此前说得没错,确实有一群妇女在暗中评选学子们的文章,领头者是个谜,用意更是众说纷纭,但绝不是为了挑选夫君——许多年纪颇大、早已成亲的学子,也在被评选之列。
  流言蜚语自然少不了,一个比一个香艳,为之兴奋的人多,完全当真的人少,周律就是少数人当中的一个。
  因此,当一封香气扑鼻的请柬送来时,周律一跳几尺高,连想都没想,立刻回送名贴,表示一定会准时赴约。
  请柬其实有些古怪,开头称“足下”,末尾却没有落款,内容极简略,寥寥数行字:足下高才,吾等钦慕,邀君雅谈,意当可否?书不尽言,托于家仆。
  周律早已听说过传言,只是没想到受邀的竟会是自己,双手抓住送信的仆人,接连提了一串问题。
  仆人青衣小帽,颇有书卷气,口风很严,只说有人欣赏周公子前些日子所写的文章,希望能够见面详谈,笑着请周公子做好准备,次日午时他会前来迎接。
  仆人不称“主人如何”,而说“有人欣赏”,周律这时候其实应该警醒的,可他早昏了头脑,将信纸以及上面的字迹反复研究,得出结论这必定是闺阁之物,心中不由得狂喜不已,立刻来向楼础求助,遭到拒绝之后,又找别人指点,甚至买下几首诗,打算到时候随口吟出,以博佳人欢心。
  “你已经成亲了吧?”楼础忍不住问道。
  周律指着左脸的伤痕,“右边是他们打的,左边是我家母老虎留下的。”
  “你接着说吧。”楼础庆幸之前没有帮忙。
  对方的仆人如约而至,周律精心打扮,脸上敷粉,随身香囊带了七八个,满心以为会有一场风流韵事,没想到遭到的是一顿好打。
  周律带自家的一名小厮骑马出门,随带路仆人来到南城外的一座寺庙里,他一想也对,对方必是贵妇,自然不能在家里见他。
  寺庙大而荒凉,周律从旁门进去,没见到和尚,一名年轻公子走出来,问道:“‘用民以时’那篇文章是你写的?”
  “正是在下。”周律还没嗅到危险的气息,只顾着仔细打量对方,觉得不像是女扮男装,于是四处打量,问道:“你家主人呢?”
  对方没回答,继续问道:“阁下的文章共有五策,第一策是‘用民以时’,后面还有‘选臣以贤’、‘择将以功’、‘刑罚以平’、‘祭祀以时’?”
  “对对,五策都是我写的,我不仅会写时策,偶尔也写诗……”
  “嗯嗯,诗不诗的以后再说,我只问你一件事:为什么将‘用民以时’列为第一策?”
  “啊?”周律找人准备不少答案,唯独没料到会有这一问,“那个……你家主人呢?我不和你聊。”
  “我就是主人。”
  周律大失所望,“你一个大男人用那么香的信笺干嘛?”
  “你还敷粉了呢。”
  “唉,没意思没意思,跟你我没什么可谈的。”周律转身要走。
  那人咳了一声,带路的仆人拦在门口,笑道:“既然来了,何必急着离开?”
  “呸,昨天问你的时候什么都不说,早知道你家主人是个男子,我说什么也不会来,让开,我要回家。”
  带路仆人拍拍手,从旁边的屋子里走出几名健仆,一字排开,将门户堵死。
  周律脸白了,他就带来一名小厮,这时已吓得瑟瑟发抖,断然无法护主。
  “嘿嘿,大家都是文人,干嘛来这一出?”周律转身向主人拱手,“尚未请教阁下大名。”
  “我姓张,弓长张。”
  “哦,姓张的人可不少。”
  “我这个‘张’天下有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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