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套装全11卷)(校对)第409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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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认真收集资料外,《元史》有关元后期的部分颇多缺点且随意性很强。整个设计如此急速地完成,主要是因为顺帝和他的继承者爱猷识理达腊还在漠南活动,并且没有放弃中国正统统治者的称号。《元史》的刊行是一个明显的标志,向中国内外的人昭示元代已经结束。
《元史》后一部分作为史料使用的几部非官方著述,单独保存了下来。有些已经翻译并加了注释,著名的有杨瑀的《山居新话》,傅海波译[424];《庚申外史》,赫尔穆特·舒尔特—乌夫拉格译[425];埃里希·海涅什的《两个王朝的灭亡》[426]后半部分翻译了顺帝1368—1370年北逃时的日记。其他的资料,读者可在傅海波的《13—14世纪中国私修史著》中查到,此文收录在W.
G.宾斯利和E.
G.普利布兰克编辑的《中国和日本的史学家》中。[427]
在同时代人的文集中,有丰富的关于元代后期的各种记载,已经被利用的只是很小一部分。文集的作者,主要是汉人,也有其他族人。文集版本和所在图书馆的细目,在日本有山根幸夫和小川尚的书目[428],在中国大陆有周清澍的书目。[429]
西方对元后期的研究是近些年才开始的,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在中国,对元末的研究至少可以追溯到1936年,吴晗于此年发表了《元帝国之崩溃与明之建立》的长文。[430]最活跃的新出版中心之一是南京大学历史系元史组,该组出版的期刊是《元史及北方民族史研究集刊》。[431]从1982年开始,元史研究会亦出版了元史研究的系列论集,名为《元史论丛》。[432]因为元后期的研究与阿尔泰和蒙古研究、明史研究以及元史本身的研究关系密切,所以新著作的产生有很大难度。两个有价值的通讯有时登载有关元后期的论著,一是《宋元研究通讯》,即从前的《宋史研究通讯》;另外是《明史研究》。
8.元代政府与社会
有关元代政府的最重要的资料收录在基本史书《元史》(编于1369—1370年)、《元典章》(编于1320—1322年)和《通制条格》(编于1321年)。[433]由于元代各皇帝的实录没有保存下来,当代治史者不能像研究明史和清史那样直接使用元代的第一手资料。[434]一方面,《元史》保留了许多原始资料,但是另一方面,正如人们多次指出的那样,它又压缩或摘录史料,而这些史料在《元典章》和《通制条格》中更为完整。从这一点说,《元史》本身只能被看作第二手资料,因为它的编修者与他们所叙述的事件有三代或四代人的距离。
《通制条格》和《元典章》中难以读懂的口语形式公文,妨碍学者更充分地利用这些文献。傅海波恰如其分地把这种公文中的特殊语言称为“蒙古语序的汉译”[435]。因为元朝官府使用双语,不像契丹人的辽朝和女真人的金朝只用汉语作为官方语言,所以一定会有许多蒙古公文的译文保留下来。《元典章》和其他元代史料中被特别称为“令旨”的国家法令,是从蒙古文翻译成白话的汉文。[436]阅读和翻译令旨需要一些蒙古语知识,因为这些令旨渗入了蒙古语的句法。
日本和前苏联学者在翻译《元典章》和《通制条格》方面有很大贡献。(前)苏联语言学家I.
T.佐格拉夫的《蒙汉文献翻译》(莫斯科,1984年版)是最近的成果之一。佐格拉夫在书中分析了中华人民共和国1955年出版的元史专家蔡美彪编录的元代白话碑铭。[437]
日本学者岩村忍和田中谦二出版了两卷本的《元典章·刑部》(卷39—57)译注,在他们的著作的第一卷附有两篇有用的文章,一篇是田中谦二的,一篇是吉川幸次郎的,叙述了《元典章》中公文的语言形式。[438]
元代政府和法律文书翻译成法文和英文,丰富了制度史研究的资料。保尔·拉契内夫斯基的4卷本的《元史·刑法志》(卷102—105)译注,亦包括了许多《元典章》中有关资料的翻译。拉契内夫斯基著作的第3卷是索引,对查找元代制度的专用术语很有用处。[439]陈恒昭复原并翻译了元1291年的法典《至元新格》。[440]
元代的一些政治和经济制度在《元史》中没有专门的叙述。“达鲁花赤”官在《元史》的《百官志》中就没有得到特别的注意;“斡脱”制度(穆斯林商人协助蒙古贵族经商)在《食货志》中亦没有专门的叙述。这类蒙古和内亚的特殊制度似乎超出了中国传统史学的通常记述之外,这样今天的历史学家就必须广泛使用各种元代史料并将有关这些制度的零散叙述集中起来。作为其他史料的一种,元人文集提供了有关蒙古政治制度和财政政策的重要和详细的资料。170种元代和明初的文集的篇目索引,于1979年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出版。[441]10部元代的地方志于1980年在台湾重印,可以用它们来了解政府机构如何在特殊地区发挥作用。[442]
最后,用英文发表研究元代城市、军事、法律和财政制度成果最多的是柯立夫教授培养的两代学生。其中有后来正式出版的由柯立夫教授指导的博士学位论文,如H.
F.舒尔曼的《元代经济结构:〈元史〉卷93—94译注》(1956年);萧启庆的《元代的军事制度》(1978年);陈恒昭的《蒙古统治下的中国法律传统:1291年法典复原》(1979年);伊丽莎白·恩迪科特—韦斯特的《蒙古在中国的统治:元代的地方行政管理》(1989年)。还有两篇柯立夫教授指导的博士学位论文没有出版,伊森拜克·图干的《〈元史〉岁赐门》,2卷(哈佛大学1973年博士学位论文)和刘元珠的《元史·选举志一》(哈佛大学1979年博士学位论文)。
柯立夫教授自己的60余篇论文,涉及广泛的课题。从纯粹的语言学到元代文学、文化及历史各方面的研究。柯立夫1934—1985年发表的论著目录,刊登在他的纪念文集中。[443]
9.蒙古统治下的中国社会[444]
元代社会史涉及的许多问题和史料以及现代研究成果,已见于本书其他章作者的介绍。此处只介绍有关元代社会史的特殊问题及其相关史料和研究成果。
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与西方史学家的接触将中世纪欧洲和西亚的史料引入中国,并在中国兴起了研究蒙古欧亚大帝国的新潮。以前在中国对此很少注意,但是在民族主义增强的时代气氛下,中国人将蒙古征服视为对中国历史有利的现象,并开始拓宽眼界,将草原社会视为现代中国的组成部分。同时,同样的民族主义因素亦导致了他们仇恨作为外国征服者的蒙古人,有时出于时代的谬误将13—14世纪协助蒙古人统治中国的汉人斥为汉奸。简而言之,以前对该时期的文化中心论开始被现代的民族主义观点所取代,导致了对这一时代完全不同的评价,尤其是对它的社会史。元代社会史的现代研究因此充满压力和矛盾。在复杂的局面下,很多中国的元史研究不仅陷入完全僵硬的马克思主义说教,还必须在中国社会史与游牧草原社会两种不同的说法中进行调和,亦要结合因考古发现和发掘传统史料而产生的大量新学术资料。社会历史学家因此不得不经常评估和尽最大可能使用大量有意义的旧资料和新资料。
19世纪后半叶和20世纪初,俄国和日本最重视对蒙古的研究,二者都对蒙古及其相邻地区有扩张兴趣。他们的研究成果,还有法国和德国以及更新的英国和美国的蒙古研究,主要注重于语言学方面。他们亦将汉学的研究题目集中在用汉文资料来研究蒙古文献上。典型的例子是在本书的“元史的传统史料介绍”中附上了有关《蒙古秘史》的讨论。对元代社会史的研究,与元史研究的其他领域一样,还是主要依靠语言学和历史学的研究。尽管我们的学术领域在尽力加宽,开拓性的蒙古学家和汉学家的基本技巧还是必须掌握的。下面是一个基本的介绍。
蒙古研究当然是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许多著名的蒙古学家并不是中国学者,但是在近千年的历史中蒙古史与中国史的联系是如此紧密,将蒙古研究与中国研究相结合的学者都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傅礼初在他的文章《全史:1500—1800年近代化初期的平行发展与相互交流》[445]中反复强调应该有一部包括全亚洲的“全史”。如果不是他的突然早逝,傅礼初将在《剑桥中国史》本卷和其他卷的章节中应用这一观点。编撰一部中国、蒙古和其他东亚与内亚人的很接近全史的理想,本卷各章的作者完全接受。但是,这是一个难以实现的理想。
这种困难的典型例子就在元代社会史研究领域中。(前)苏联蒙古学家符拉基米尔佐夫(1931年逝世)研究游牧封建主义的著作在他去世后的1934年出版。[446]该书由米歇尔·卡肖翻译成法文,书名为《蒙古社会制度:游牧封建主义》[447];此书还由政府主持翻译成日文(1941年)并从日文翻译成了中文。[448]《蒙古社会制度史》和符拉基米尔佐夫的《成吉思汗的一生》[449]不断地被学者引用,在本章中亦多次提到。在估价蒙古人对在他们统治下的其他社会的社会管理观念的影响时,确实应该先了解蒙古社会的性质。符拉基米尔佐夫试图用他的游牧封建主义的理论来解释蒙古历史,并用同样的理论来阐述俄罗斯和西方历史,并不是没有招致批评,见劳伦斯·克拉德的书评《中世纪的封建和鞑靼政体》。[450]虽然符拉基米尔佐夫的著作诱导中国、蒙古和其他国家的学者试图理解蒙古社会的性质并带着这样的理解来分析元代的社会条件,但是这种努力还没有达到雄辩和有用的高水平。社会史研究领域正在向“全史”发展,但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李则芬的《元史新讲》是当代最大部头的中文元史专著,该书对元代社会确实有一段很长的叙述。[451]这部大部头著作对许多问题进行了认真的分析,这些问题是从清代到当前的学术研究积累下来的。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从本国传统来说,它确实已达到顶点,从很多方面讲是一部最有用的著作。不过,就社会史而言,即使是这样一部部头很大的著作,也还是肤浅的。
中国的元代社会史研究还没有更多地注意政治史、制度史、文学史、艺术史和思想史的研究。在中国大陆,注意力集中在元代社会结构上,主要是单纯的阶级分析,特别是注重元末民众起义的研究。尽管常常是教条的,热情发掘资料和巧妙地利用新考古资料,还是贡献了有意义的新资料。这方面的重要例子有《元代农民战争史料汇编》。[452]第一部分,1237—1350年的资料,杨讷、陈高华编;第二部分分为两卷,是1351—1368年朱元璋之外的起义军资料,杨讷、陈高华、朱国炤、刘炎编;第三部分一卷,是1328—1367年朱元璋起义和建立明朝的资料,杨讷、陈高华编。这部书将极有利于全面研究元代的民众起义,特别是元朝统治的最后几十年的民众起义的研究。
韩儒林(1986年去世)是元史研究的带头人,他于20世纪30年代在巴黎作为伯希和的学生,完全熟悉西方包括(前)苏联的研究。他对中国当代元史学界的影响可从两卷本的《元朝史》[453]看出来,该书由在他管理下的南京大学元史研究室的一组助手写作,他是研究室的创建者并是多年的负责人。这部书是最近在中国大陆出版的最好的断代史之一。但是,它的社会史部分比较零散和薄弱。韩儒林的文集《穹庐集》于1982年出版。[454]
在南京大学元史研究室1984年出版的《元史论集》中,有重要的介绍中国大陆自1949年以来的元史研究成果的文章,其中包括一些与社会史有关的重要研究。该书还有一个经过选择的从1949年至1980年发表的论著的分类索引。[455]
在台湾,由于亦曾于20世纪30年代在欧洲(主要在德国)学习的姚从吾教授的推动,一代元史研究专家已经成长起来。有些人前往国外接受蒙古研究的训练,直到现在中国的大学还不能广泛提供这种训练。姚教授最主要的论著,发表在《东北史论丛》[456]和《姚从吾先生全集》[457]中,他集中研究的是草原民族的汉化问题。不管是从卡尔·马克思的理论角度评判,还是出自民族主义的需求,这个问题在中国的征服王朝研究中都很受重视。对这种问题研究的最好的证明是20世纪20年代陈垣发表的《元西域人华化考》,1935年的修订版后来在陈垣的论文集中重印。[458]钱星海(译音)和L.
C.古德里奇于1966年出版了陈垣著作的英文译注本,书名为《蒙古统治下中国的西亚和中亚人的汉化》。[459]
在台湾和国外的大多数姚从吾的学生集中研究政治和制度。虽然年长但与姚从吾同属一代并受到姚从吾极大影响的学者是孙克宽,他是近几十年来的元史研究者中最多产的一位。兰德彰在他编辑的论集《蒙古统治下的中国》中,对孙克宽的论著作了介绍和评价。[460]札奇斯钦亦受姚从吾的影响,他的许多有关元史的研究结合了蒙古学和汉学的技巧。他们在著作中显示的“全史”理想,已传递给本书。这些学者结合蒙古学和汉学的研究方法,代表了这一领域的一个重要和有益的方向。
元代社会史各领域的研究几乎都没有什么发展,但是还是能够列举几项特别有用的研究成果。
慕尼黑大学的汉学家、蒙古学家傅海波,在埃里希·海涅什领导下从事研究工作,他对汉文“笔记”的史料价值作了极高评价。傅海波论著涉猎的时间跨度很大,选题也很宽,详见他的65岁祝寿论集《汉—蒙古研究》。[461]傅海波是第一个也是仅有的将元代“笔记”完整翻译并加以注释的学者,见他的《杨瑀〈山居新话〉:蒙古统治下中国文化的成就》。[462]他还对家谱作了介绍,最重要的是指出了它对社会史的作用,见他的《13—14世纪中国私修史著》,载威廉·G.宾斯利和E.
G.普利布兰克编辑的《中国和日本的史学家》。[463]
元代社会阶级制度的当代研究始于先行的日本元史学家箭内亘(1875—1926年),他的著作被翻译成中文,名为《元代蒙汉色目待遇考》[464],出版于20世纪30年代中期,陈清泉翻译。我没有得到1916年首次出版的日文原版的复印件。箭内亘的大量优秀元史和蒙古制度史研究论著在30年代被翻译成中文出版。箭内亘关于社会阶级的著作,显然蒙思明在写作他的精深之作《元代社会阶级制度》[465]时还不知道。蒙思明的里程碑式的著作可以被视为近半个世纪来最重要的元代社会史佳作,直到70年代才有几部有意义的著作出版。30年代的重要成果还有鞠清远的对元代匠户的开创性研究,因英文节译登载在1956年出版的《中国社会史》上而知名。[466]
在最近出版的有意义的著作中,有萧启庆对元代社会史的研究成果。萧启庆是姚从吾、札奇斯钦和柯立夫的学生,他的论文集《元代史新探》1983年出版。[467]他的学生黄清连研究元代户计制度的论文《元代户计制度研究》1977年出版。[468]有关元代社会史的较小的研究也大量出现。综合该领域新成果的时代已经到来。1985年出版的李干的《元代社会经济史稿》[469],尽管是初步的,还是向综合成果走了一步。
陈学霖的主要贡献是金、元、明时期民间信仰和民间传说的研究(他还写作了许多其他题目的元史论著)。他在《中国明、清的白莲教教义和民众起义》[470]的论文中着重指出民间宗教是引发元末民众起义并导致新王朝的建立的一个因素。这个题目引起了中国大陆最著名的元史研究中心南京大学元史研究室的注意,最积极研究这个题目的是该室的学者邱树森。研究室出版了两种极有意思的刊物:《元史及北方民族史研究集刊》和《元史论集》。
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另一个著名的元史研究中心位于呼和浩特的内蒙古大学。元史研究领域的学术带头人陈高华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北京),他主要研究社会和制度问题;还有周良霄,主要研究政治史和前元时期的蒙古史。
伊丽莎白·恩迪科特-韦斯特研究元代地方政府[471]和前元及元代的“斡脱”商人,托马斯·T.爱尔森亦对此有研究[472],这些研究都与元代社会史有重要的关系。莫里斯·罗沙比的忽必烈汗的新传记(1988年出版),加深了我们对这个元代最伟大的统治者的了解,在他统治时期,实现了社会立法。罗沙比的著作和他的论文《忽必烈汗和他家族的妇女》[473]叙述了元代宫廷和皇帝家族的社会史,揭示了那一时代蒙古人和汉人精英社会方式的极大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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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5]《辽史》(北京,1974年版),卷47,第77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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