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套装全11卷)(校对)第1290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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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的变化
战争早已把中国高等教育驱出了具有外国色彩的象牙之塔。战后的岁月使它陷入革命的混乱之中。当1945年11月昆明学生领导反内战示威时,云南的政治气候已在变化;云南省长龙云虽然在战时与中央政府合作,但也保护了学术界。战争一结束,对该省的权力之争接踵而至。龙被斗败,重庆政府以卢汉取而代之,卢同意中央政府在云南行使更多的权力。所以学生的反内战运动使他们与国民党当局发生正面冲突,当局采取迅速行动,禁止表示任何不同政见。在学术界和自由职业界有广泛代表性的民主同盟采取了支持学生的坚定立场,并要求建立联合政府。11月末,阵线已经分明。联大学生于11月25日领导了一次大会,抗议国共重开内战,但被武装军队驱散。当时政府仍在重庆与中共领导人谈判,它断然声称反战情绪是共产党煽动的。然而,学生们坚持斗争,12月1日,一帮武装分子,其中一些身穿军服,侵入了几个校园,这时几乎昆明所有的大中学生都被卷入一次大示威的计划。战斗爆发了,石块对抗枪械和手榴弹。战斗结束时有三个学生和一名音乐教师被杀,十几名学生受伤。[152]
如果政府开始谨慎地疏远知识分子,它不会取得像1945年12月1日那样强烈的结果。疏远已是一个公开的事实,同盟国胜利后不到一年,昆明正在变成知识分子的“恐怖世界”:首先,谣传政府已列了一份“黑名单”,然后发生了两起对两位教授的暗杀:李公朴于1946年7
月11日被害,而闻一多于7月15日在一次公开悼念李的大会上发表一篇激动人心的讲演后被害。[153]10名民盟其他领导成员,包括潘光旦教授(清华教务长),费孝通(人类学家,云南大学)和张奚若(政治学家,联大)立即前往美国驻昆明领事馆避难,直到他们的安全得到一个来自重庆的特使保证为止。[154]
在这种变化莫测、忧虑和对现权力结构越来越不抱幻想的境况中,学术界的主要任务是收拾行装,把学校迁回原来的校园。搬迁工作完成得极其迅速。例如,1946年秋季学期,南开大学在天津郊外的八里台校园重新开学。八百多名学生在原址恢复学习,那里70%的建筑已被毁坏,但一年后恢复工作就完成了大约30%,而管理人员为重建学校仍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政府继续执行其统一和理解的政策,把全部第一流大学,包括南开在内,变为国立。增设和改组也在进行。例如,北洋工学院战后从陕西迁回,1946年重新命名为北洋大学,人员被配置在两个部分,即一个理学院和一个工学院。几所教会大学从四川迁回后联合组成华东大学,设在上海前圣约翰大学的校园里。[155]
1944年,拨给高等教育的经费总数已达180亿元(1937年为3000万元),但它的真正购买力只相当于1937年期间的180万元。40年代末期学生人数较多,学校也较多,这意味着质量急剧下降。[156]从总体看,在战争年代数量的增长没有带来相应的质量的提高,虽然在某些学校某些专业领域的大学教学仍设法保持世界标准的高水平。从1941—1942年开始教育部对大学员工进行个别正式登记和任命的政策也引起了争议。[157]
1946年9月一份新周刊《观察》的出版可以被看成20世纪中期中国自由主义分子的最后抵抗。主编储安平得到来自像十几年前曾向《独立评论》投稿的那样的知识分子的积极支持。为第一期《观察》写作的名单是一份高等教育和现代专门职业界领袖的部分点名册:王芸生,《大公报》总主笔,该报当时是一份最受重视并广泛传播的日报;伍启元,清华经济学教授;蔡维藩,南开历史学教授;冯友兰,清华哲学教授,文学院院长;张东荪,燕京大学政治学教授;陈之迈,政治学家,当时是中国驻华盛顿大使馆的参事;卞之琳,诗人,南开大学文学教授。[158]
储安平宣布《观察》是“一个发表政论的刊物,而不是政治斗争的工具”,这份杂志“除大体上代表着一般自由思想分子,并替广大人民群众说话以外,我们背后另无任何组织”。储提出了可以作为中国自由主义墓志铭的四个信条:首先,在中国发扬民主。“国家政策必须容许人民讨论,政权进退必须由人民决定,而一切施政必须对人民负责”。第二,支持各种基本人权,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第三,促进中国的民主政治,工业化,以及科学精神和现代思想的成长。最后,推动用理性解决各种纷争避免感情用事和使用武力。“抗战虽然胜利,大局愈见混乱。政治激荡,经济凋敝,整个社会已步近崩溃的边缘……”[159]在这样的逆境中,战后年代的学术界只能试图保留过去10年军事、政治和经济动荡中幸存下来的东西。到1949年,中国自由的或自治的高等教育的前景似乎十分暗淡。学者和政治当局的关系长期以来就是共和国辩论和斗争的主题,今后也不会松弛或放任。然而新中国的建立,包括国家权力的重建,不会减少对学术创造力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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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江勇振、柯文、默尔·戈德曼、贾祖麟、威廉·J.哈斯、约翰·伊斯雷尔和苏珊·佩珀等人对本章提出宝贵的意见,我们深表谢意。教育这一课题的文献资料十分丰富。舒新城的早期主要文献汇编(《近代中国教育史料》第4卷,1928年;《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第3卷,1962年)以及多贺秋五郎编的最近文献汇编(《近代中国教育史资料》第3卷,1976年),都将在下面参考书目中提到。
[2]关于识字教育,见伊夫林·S.罗斯基的《清代的教育和民众识字》。关于书院,见蒂尔曼·格林:《广东的书院与城市制度》,载史坚雅编:《中华帝国晚期的城市》,第475—498页。关于1911年前的新学校制度,见萨利·博恩威克:《中国的教育与社会变迁:现代时期的开端》。关于商务印书馆在教育方面的业绩,见王云五的《商务印书馆与新教育年谱》,它包括了1897—1972年该馆的大事、出版物和报告书等。关于一个省份(山东)的教育变迁,见戴维·D.巴克:《济南教育的现代化,1899—1937年》,载伊懋可和史坚雅编的《两种世界之间的中国城市》,第171—212页。现代中国教育的综合问题将由苏珊·佩珀在《剑桥中国史》第14卷第4章论述。
[3]见《剑桥中国史》第11卷第5章和《剑桥中国史》第12卷第7章和第8章。关于更近的新成果,见贾祖麟:《中国近代知识分子与国家:叙事史》。
[4]1922年中华教育改进社会的调查报告全国有职业学校1553所。到1925年中华职业教育社由一百余个教育团体组成。《中华年鉴,1926年》,第423页。
[5]见《剑桥中国史》第11卷M.詹森著第6章,引用实藤惠秀:《中国人留学日本史》,这是这位研究中日教育关系的日本第一号专家的主要著作。
[6]汪一驹著:《中国知识分子和西方,1872—1949年》综述的主要内容,实际包括晚清努力向日本学习以及关于这个题目的以后许多方面的大量资料。中日学术关系各个方面在入江昭编《中国人与日本人:关于政治和文化相互影响的文集》中得到研究。
[7]有多少人毕业不明。见汪一驹:《中国知识分子和西方,1872—1949年》,第119—120、167、185页引用华美协进社的资料。
[8]刘子健:《宋初改革家:范仲淹》,载费正清编:《中国的思想和制度》,第111页。
[9]这种矛盾心理已由李文森特别加以说明。他的最后一部著作是《革命与世界主义:西方阶段和中国阶段》。
[10]为获得民国革命一代的教育家所受训练的形式的印象,我们考察了75人的经历如下:
  上述资料根据包华德和理查德·C.霍华德编《中华民国传记词典》和《辛亥革命回忆录》(全8卷)中名人的代表性抽样。不可避免在分类时有重复。对《中华民国传记词典》中参加过各种自由维新运动的全部名人的社会背景的进一步调查,表明1/3以上是学者官僚阶级出身。弗吉尼亚·E.雷诺兹:《社会运动:中国领导阶层分析,1895—1927年》(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博士学位论文,1983年,部分VB:数量综合。
[11]为获得1912—1949年学术界名人事业活动的印象,我们统计了173人所从事的工作的类型。大约1/3的人从事一种以上的活动。
  此表根据《中华民国传记词典》中173人的传略,他们的专业活动范围从部分从事(如仅短期从事高等院校教学)到毕生从事高等院校和研究机构的诸方面工作。人们公认这群人是有选择的,但它包括那些最积极地影响近代教育界发展的人物。
[12]王风喈:《中国教育史大纲》,第5页。王是时在长沙晨光大学任教。
[13]关于新文化运动中对“科学”的各种见解,见史华慈在《剑桥中国史》第12卷第8章中的概括;又见郭颖颐:《1900—1950年中国思想中的唯科学主义》。
[14]邱玉麟(音):《京师大学堂沿革略》,载《清代轶闻》卷5,第1—2页;喻长霖:《京师大学堂沿革略》,载舒新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第159—160页。关于同文馆,见毕乃德:《中国最初的官办洋学堂》。在1901年签订《辛丑各国和约》后清政府试图在各省设立大学堂,如谷如墉领导下的山西大学堂:见周邦道:《近代教育先进传略》第1部,第295页。然而,H.S.布伦纳特和V.V.哈格尔斯特罗姆1910年在所著《今日中国政治组织》一书中记载,只有一所新大学设在北京(第223页)。在20世纪20年代,年鉴列举6所省立农科大学或工科大学。例如伍德海编:《中华年鉴,1926年》列举这些大学设在浙江、福建、湖南、江西、江苏和山东(第434b页)。
[15]邱玉麟(音):《京师大学堂沿革略》,第2页;喻长霖:《京师大学堂沿革略》,第160页。
[16]俞同奎:《四十年前我考进母校的经验》,载陶英惠:《蔡元培与北京大学(1917—1923)》,《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第5集(1976年),第268页。
[17]我一:《临时教育会日记》,载舒新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第296—297页。
[18]教育部在1912年10月颁布的《大学令》,见舒新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第647页。在《大学令》中,“宗旨”在1917年修订时只抹去一个逗号,所以新版本为“大学以教授高深学术,养成硕学闳材应国家需要为宗旨”。同上,第671页。
[19]教育部在1912年10月颁布的《大学令》,见舒新城编:《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第647页;陶英惠:《蔡元培与北京大学(1917—1923)》,第271页。
[20]陶英惠:《蔡元培与北京大学(1917—1923)》,第270—271页。中国共产党对北京大学校史的看法见萧超然等:《北京大学校史,1898—1949年》。
[21]陶英惠:《蔡元培年谱》(上),第473—474页。蔡元培担任校长时,与一些友人的忠告相反,引用德国统一的历史。他相信普鲁士“成效卓著的高等教育”培养出优秀的小学教师,这些小学教师又以使他们成为现代爱国公民的品质教导学生,终于导致在普法战争中打败法国。据说孙逸仙也在督促蔡元培接受北京大学校长任命的人之列;见罗家伦:《蔡元培先生与北京大学》,载《逝者如斯集》,第55页。
[22]陶英惠:《蔡元培与北京大学(1917—1923)》,第276—279页。1920年北京大学成为中国第一所聘请女教师担任教授的大学,当时陈衡哲出任历史系教授。当时北京大学著名学者中,有哲学教授胡适和沈尹默,语言学教授钱玄同,英国文学教授辜鸿铭,以及经济学教授马寅初,王宠惠讲授宪法,而俞同奎讲授化学。
[23]陶英惠:《蔡元培与北京大学(1917—1923)》,第28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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