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雄第854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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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劳师动众,长途跋涉,君臣困顿自不必提,糜耗更是空前绝后,仿效的也不过是始皇帝五巡天下故事,秦二世而亡,隋亦如此,前车之鉴不远,吾等后人当慎思之。
再有,突厥国内之情势,吾等所知寥寥,未解其因,必碍其果,冒然前去相见,危机四伏不说,还易为突厥所制。
若其本存无礼之心,至尊前去岂非自取其辱?所谓君忧则臣辱,君辱则臣死,到时吾与突厥必有一战,那与修好之初衷岂不相悖?
臣以为一二使者可为之事,何必天子躬亲?不如派人北去细数其弊,以绝此议。”
上来就是个反对的,旗帜鲜明,理由充分,李破暗自点头,觉着他说的很有道理,王不见王才是正常状态。
两国相交,各凭手段,见面聊一聊的想法确实有些荒唐,阿史那杨环并非蠢人,却还是派人提出会盟,若不是想要把他捉去突厥王庭,那就是真的渴欲一见了。
想亲自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长的很像杨坚夫妇?
李破没有说话,选择继续等待,商量事情嘛,有反对的自然便有赞同的,若是大家有志一同,观点一致,那说明根本没有商量的必要。
果然,等了一会,中书令萧禹便开了口,“温仆射所言甚是有理,然臣以为,吾与突厥交好多年,既为盟友,又为亲戚,此为私情也。
以当前之势而论,天下初定,国力疲敝,若能与突厥修长远之好,其利甚多,此为公义也。
而利弊之间取其大者,方为明智之举,不能一概而论,始皇帝巡行天下,为昭六国之人明其主也。
炀帝四处巡游,荒唐之举累累,怎只会盟一事?
如今至尊平定天下,功绩已同秦皇汉祖,贤明之处,世人皆知,杨广之流差之远矣,与其以炀帝为鉴,不若放眼将来。
所以臣以为使者往来,不应以婉拒为主,反而该与突厥商议会盟细节,避害趋利,让突厥可汗察查吾之诚意。
若其觉得会盟之事确实多此一举,收回成命,与我也是无碍,若是执意会盟,臣愿陪于至尊左右,逢有无礼,臣当死于阶下,以告突厥大唐不可轻辱。”
好吧,萧禹还是那个萧禹,性情偏于激烈,商量个事情,就事论事也就是了,可他偏不,夹枪带棒的,隐约有讥刺温彦博胆小无能之意。
温彦博没搭理他,萧禹之为人,他领教已多,那是个当仁不让,却又气量不足的家伙。
前些时高慎一案就能看出一二,就因为高恽强登成国夫人车驾,便惹的他穷追不舍,俨然便成了倒高的主力。
大家都有些偃旗息鼓的时候,他还不依不饶,和这样的人当同僚,只能就事论事,与他当面争吵无益于大事,还可能结下私仇。
哼,过后得找机会参他两本,压一压他的气焰才成。
李破则不管这些,又暗自点头,萧禹说的也有道理,杨广那败家子怎能与我相比?他领人出去都是耍威风去了,咱出去可是为了国家大事。
按照顺序,该是封德彝发言了,官场之上就是这般,等级森严,乱了的话,很可能会出现政治事故。
若说温彦博,萧禹两人都是棱角分明,陈述己见时多数不会为外物所动的话,封德彝就是个反面教材。
在不确定君王心意的时候,他从来不担重责,为之后留出说话的余地。
所以他的建议也就流于泛泛,只说其他两人说的都有道理,而且事关重大,不如派遣使者去突厥,商量会盟之事外,也看看突厥国内动静,也好做到有的放矢。
如此拖延个一年半载的,也能更为明确的察知突厥可汗的心意。
封德彝就有这个本事,把稀泥和的花样百出,竟然让人听上去比温彦博,萧禹两人说的更为实际稳妥一些。
你说他这本事,也是没谁了。
===第1069章欢饮===
一如李破所料,三位宰相各执一词,意见并不统一,理由都相当的充分。
他们的才干也毋庸置疑,之后众人再说话时,或赞成,或反对,多数也逃不出这个范畴。
还是那句老话,屁股决定脑袋,三省统筹全局,六部以及其他衙署各有值守,说话的时候便也会各有重点。
比如新晋的兵部尚书尉迟信就侧重于军事,觉得一直以来除了颉利汗阿史那求罗率军走榆林,从灵州饶了一圈之外,边塞并无突厥大军聚集的迹象。
大军攻河北时,突利汗阿史那多闻也未曾出兵助窦建德守河北。
如此看来,突厥和大唐有着和平相处的基础,显然他偏向于赞成中书令萧禹所言,并信心十足的暗示,唐军各部能够保证皇帝的安全。
轮到新晋礼部尚书郑善果时,他则从礼仪道德的层面论证了皇帝和突厥可汗相见的尴尬局面。
暗戳戳的表明皇帝与突厥可汗会盟很可能从丈母娘见女婿,演变成君臣相会,定下主从之盟的可能性极大。
户部尚书苏亶则在发愁钱粮的问题,他担心皇帝一旦北巡,必定兴师动众,会让本就吃紧的国库雪上加霜,要知道如今二十余万大军还驻于河北,山东,河南等地。
每日之糜耗已让户部叫苦不迭,之后还要挪出一部分来供皇帝北巡之用,那从现在开始就得咬紧牙关,省出一些来备用才成。
所以他从度支上来考量,不建议皇帝去和突厥可汗相见。
这也是李破和众臣最为头疼之处,家底太薄,做什么事都不顺手,要是能缓两年,以中原之广博,物产之丰饶,百姓之勤恳,当不至于连皇帝出行的费用都要绞尽脑汁才能凑出来。
等到刑部尚书杨恭仁说话,风格就又是一变,他明确的赞成萧禹的建议,听上去和萧禹所言很像。
实际上只有李破明白,他是在暗示自己和突厥可汗乃是至亲,相见之下有很大可能定下牢固的盟约,不用顾忌太多。
工部尚书云定兴那就不用说了,标准的马屁精,他才不管皇帝与突厥可汗相见的利弊,他只保证只要皇帝有出巡之意,他便会让工部的巧匠们立即制作仪仗,保证皇帝会舒舒服服的去到北边,并和突厥可汗一道住进华丽的大帐之中。
这次连李破也受不了了,你他娘的是不是真把我当成杨广那厮了?
而大理寺卿李纲,鸿胪寺卿高表仁等人都觉得应该拖一拖,高表仁更是自请出使突厥,他明显是想仿效裴矩,长孙晟等前辈人物,去突厥走一走看一看。
侍郎们也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议论纷纷间,天色渐晚。
李破知道再议论下去,也不会再听到什么新鲜主意了,看看人又聚的挺齐整,于是命人在两仪殿摆下宴席,宴请群臣。
能吃上皇帝一顿可不容易,众人欣慰的想着,争议之中升起的些许火气便都平息了下来。
自李渊之后,两仪殿中再无什么百兽宴,李破和皇帝一样,也在时刻提倡节俭,所以宴席的菜色有些简单。
可李破毕竟不是杨坚,他在吃食之上其实比李渊还要讲究,不合口味的话,他是会闹脾气的,所以菜色虽然简单,也没什么大鱼大肉,却都极其精致。
臣下们交杯换盏之际,都要暗自品评一下,皇帝的性情喜好在这上面能体现一二。
众人的看法大多一致,皇帝出身低微了些,可在衣食住行,言谈举止之上实在瞧不出多少草莽痕迹,倒像是天生贵胄,极有品味。
这样的君王,无疑在一定程度上拉近了与臣下的关系,毕竟这里的人皆出身世族,你若一口一个老子,一口一个他娘的,众人就算表面不会说什么,私下里也一定会鄙夷不已。
那可就麻烦了,这也是窦建德在河北无法真正让世族中人为其全心效力的原因所在,毕竟他没李破那样的来历,也没李破那么灵巧的心思,同样也没有那样一个出身世族的妻子在旁时常教导。
席间众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会盟的事情,而主题却已经转到了若一定要与突厥会盟,那将在何处与之相会,又该作何准备等等上面来了。
其实这便是大唐所面临的尴尬局面所致,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主动权都在突厥可汗手中,大唐并不是想拒绝就能够拒绝得了的。
即便是反对会盟的温彦博等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当然了,议论来去,众人都一致认为,与突厥交好,不能擅动刀兵,是当前应该极力保证的事情。
谁都不愿意在刚刚平定了诸侯之后,再经历一场与突厥的全面战争。
有的人提起了始皇帝平灭六国之后,派遣大将蒙恬北驱匈奴千里的故事,感慨着前秦的强大与不屈。
少府监韦节量浅,酒酣耳热之际,拍案击箸,“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秦人的战歌一起,韦节虽形容俊美,却多出一股雄壮之气,此间也多为关西贵族,顿时便有人相和,殿中豪迈之气渐起。
慷慨激昂,皆老秦余泽。
李破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些家伙,心说你们这些人中间有不少人都是鲜卑后裔,比如中书侍郎刘政会更是个匈奴种,说不定谁还有羯,羌,氐等血脉。
以前老子还能底气十足的自称一声汉人,现在弄来弄去说不定也是个鲜卑儿了,如此杂七杂八的来历,怎么看也难与此歌匹配啊。
不过气氛是真的好,颇有一种众志成城之感。
歌罢,众人脸上皆带振奋之色,这首战歌实在是太提气了,于是众人纷纷举杯畅饮。
有人又提起了开皇三年那场旷世之战,杨恭仁也撇开了顾忌,说起了卫王杨爽是如何的英武不群,河间王杨弘又是怎样的勇烈忠直,而户部侍郎窦诞也自豪的说起窦荣定如何如何。
鸿胪寺卿高表仁则想为自己的父亲开皇名臣高熲正名,自大业三年高熲被诬以诽谤朝政之罪,与贺若弼,宇弼等人一道被斩,到如今已有二十多年了,连个谥号都没有,无疑是开皇重臣当中比较悲催的一个。
高表仁自然想为父亲洗脱罪责,争取一下死后之荣。
他提的时机是真不错,此时两仪殿中君臣欢饮,其乐融融,气氛大好之下,他只稍微提起,李破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令礼部尚书郑善果等人商议一下,给开皇年间那些冤死的人加个谥号什么的,以彰其功绩。
户部尚书苏亶就有点遗憾,他曾祖苏绰,祖父苏威都乃一时之选,并不比高熲差了,只是身后之荣上面却没什么可提的了,不比人家高熲,确实死的很冤。
众人说的热闹,李破左瞅瞅,右瞅瞅,这些家伙各个都有来历,比如说礼部侍郎豆卢宽,就是当年窦荣定所率九部总管之一,豆卢勣的侄儿,再比如吏部朗中虞世南和九部总管之一,虞庆则应该也是亲戚。
关西贵族血脉相承,联络有亲,那真不是玩笑。
李破果断的开始转移话题,他娘的再说下去,快成了夸功大会了,而且夸的还是前隋,你说你们这些人心里有没有点数?
也就是咱度量大,不然就你们这个样子,都得贬去岭南吃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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