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枭(精校)第86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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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娃娃都明白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否则国师的法旨早就满天飞了,还用等宋阳来伪造?
  果然,帛先生摇头:“只有一点,姑爷请看。”说着,他把法旨摊平在桌上,又特意多点上一盏灯,拿到法旨旁轻轻晃动,同时用手指着落款处:“有没发觉不一样?”
  整张法旨都被鲜血浸染、变成紫乌颜色,是以在之前宋阳没注意到,此刻随着光线的变化,很快就发觉,在帛先生指点的位置,有一道‘印记’颜色略浅了些。
  宋阳是仵作出身,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法旨落款处先被涂过一道鲜血,过了一阵后整张纸又被血液浸染,干涸有先后,另外两批血迹的血质可能也有所不同,所以颜色上会略有差异。
  见宋阳点头,帛先生继续说下去:“我们以前见到过的、所有国师传下的法旨,在落款处都会留一道血迹,他门下收到法旨,要判别真伪的话,就只能从这道血迹入手……但具体怎么判别,此事不得而知。”
  找不到破解‘鉴别真伪’的办法就无从作伪,要靠着仿一份‘放人法旨’兵不血刃地把‘媳妇’从须弥禅院中平安带走,只能算是个空想,叶非非皱了下眉头,有点泄气的样子。
  不过宋阳倒没啥灰心的表情,对‘伪造’他本就没太抱希望,而手上现在的法旨,也不是全无用处的。
  “这个就送给帛先生了。”宋阳指了指桌子上的法旨:“靠着它,至少能有个身份的。”帛先生说话唠叨,但反应极快,几乎就在宋阳话音落实,他已经面现恍然,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
  虽然被鲜血浸染,看上去又脏又破,但这道法旨是真的,完全不怕须弥禅院的查验。
  不论是谁,思维里都会有个惯性,既然信是真的,那送信的人自然也是真的。试想,十余日后,谢孜濯被押至十停关,当晚入住须弥禅院,随即国师信使赶来,传给须弥禅院首座一道法旨……至少,靠着这封信能进入禅院,或许还能见到禅院主事之人,即便动手厮杀强行抢人,也是个里应外合,总好过强攻蛮打。
  说穿了,法旨是给了帛先生一个进去的机会,到时还要具体应变……机会虽然不大,但至少有了个机会。
  帛先生把法旨小心收好,笑得无比客气:“谢谢姑爷,不管这趟能不能成功,您老的赏赐我们记下了,到那天我要是能活着把小姐带出来自然再好不过;万一失手了,我这条老狗下去见了主人,也会把姑爷的好处唱给老爷听,请他在天之灵保佑您。”
  宋阳听完,佞起眼睛看帛先生:“你说的这是……好话?”
  “好话,好话,十足十的真心好话!”帛先生嘿嘿嘿地笑着,又摇头道:“还是以前跟着老爷的时候落下的毛病,好话总不会好好说,难怪姑爷误会,我掌嘴。”
  出现了一张法旨、多出个‘送信人’的机会,许多事情都得仔细盘算,帛先生心里有事,也没心思在唠叨废话,带上夫人起身告辞而去。
  宋阳继续吃饭,一边又把救人的事情想了遍,可资源有限,几乎没什么可以盘算的余地,想过一阵也就放弃了,吃过饭叶非非也准备好了洗澡水。
  到了这个世界,在大木桶里泡个热水澡都变成了少有的乐趣,宋阳宽衣入水,叶非非尽着本分,帮他揉捻着肩膀。因为被小九侍候得习惯了,宋阳也不觉得尴尬,不过相比之下,‘小叶子’的手法还是稍稍差了些。
  水温稍高、热气氲面,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在舒张、开阖……在燕子坪打过国师之后,宋阳便启程赶赴燕国,一路风尘仆仆,至多用清水抹抹身子,一直没能像样地泡个澡。正享受着,身后的叶非非突然收手,跟着窸窸窣窣地衣衫摩擦声响起,不用回头就知道她在脱掉罗裙。
  很快,一条赤裸的胳膊从宋阳身后绕过来,柔荑入水试了试水温,叶非非声音轻轻:“出来之前姐姐吩咐过,若你在南理打了胜仗,就要我先来犒劳……”
  宋阳笑了:“要是我再烧了皇宫,是不是就该李明玑来‘慰劳’我了?”说着身子一缩,连肩膀带脑袋,把全身都沉入水中,片刻后再冒出头,抹掉眼前的水花,继续笑道:“真不用,算了吧。我又不是为你们去打国师的。”
  对小捕是真心的喜欢;对苏杭则是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就隐藏在骨髓中的那份‘寒颤’,一旦散出就难以自抑。
  前者发自内心、后者来自灵魂,仅此而已。
  而眼前这种‘不伦不类’的‘慰劳’,宋阳还真不是太在意,甚至狎妓那种直接的泄欲,都让他觉得比现在的叶非非更纯粹些。
  叶非非还在宋阳身后,皱眉道:“你莫误会,我虽然出身勾栏,可从未……”
  宋阳无意解释什么,只是摇头笑道:“不是那么回事,你也别多想。”
  身后沉默了一阵,始终没有传回衣服的声响,不过那双柔荑又按回宋阳的肩膀,叶非非不再多说什么,宋阳继续享受。
  ……
  里外套间的大房,宋阳睡在里面,叶非非睡在外间。
  刚睡下不久,宋阳忽然翻身而起,迈步走到外间,伸手去推丫头。叶非非还没睡着,听着脚步声过来她就睁开了眼睛,对宋阳笑:“现在?晚了!”一边说着,还把身上的薄被裹紧了些。
  宋阳没太在意她说什么,直接道:“我想起一件事,要麻烦你,能不能现在传书回睛城,请阿伊果想办法,坑也好骗也好,一定要让施萧晓尽快赶来十停,我有事情找他帮忙。”
  叶非非眨了眨眼睛:“找那个漂亮和尚?做什么?”
  “加一重保险吧。”宋阳没多解释,跟着又问:“你刚才说晚了……什么晚了?”
  “没事!”叶非非没好气地应了一句,一把掀开薄被,跳起来穿衣,让宋阳大吃一惊的是,小丫头竟然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
  叶非非一脸不屑,很快穿好罗裙跑出屋去安排传讯,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站住脚步,回头对宋阳道:“你看过我了!回睛城记得找姐姐汇账,要花钱的!”
  
  第五十一章
字迹
  
  第六天清早,阿伊果带着漂亮和尚赶到十停,与宋阳汇合。十天路程五天赶到,不用问也是日夜兼程,一见面阿伊果就不住口的叫苦,嘴巴都快撇到地上去了。
  宋阳挺意外,他是让阿伊果请施萧晓过来,没说让她也一起来,笑着问她:“你怎么也来了?你不在睛城坐镇,当心火道人和鬼谷瞎子造反逃跑。”
  阿伊果摆了摆手,一脸不在乎:“有小南主持,全部用担心了。她比我还会唬人,两个老汉儿被她吓戳戳破胆子,不敢一点马虎。”说着,她伸手揽住宋阳肩膀,压低了声音:“小南凶猛咯,说话做事比老子还狠,我以前都不晓得她这个样子么……我不喜欢她了,女娃莫得个女娃的柔柔软软。”
  “还有,你觉得和尚怎么样,长得漂亮咯,男的也无妨,老子想喜欢他咯。”她个子矮,揽宋阳的时候得踮起脚尖,姿势说不出的古怪。
  宋阳实在跟她没话题,干脆不搭理,迎上了刚下车的施萧晓:“临时有事,非得你才能帮忙,大老远把你喊来,辛苦了。”
  在睛城时阿伊果收到叶非非的传书,既没威胁恐吓、更没有下蛊,就直接找到施萧晓说:宋阳在十停,有事要找你帮忙。后者根本就没问什么事情,去向胡大人告假后即刻启程。
  放火的事情现在有南荣‘督办’,阿伊果成天无所事事,早就呆烦了,干脆和他一起出来散心。
  施萧晓精神不错,对宋阳微笑道:“不用客气,你救红城的人情我还没还完,帮你做什么都没问题。”
  这边寒暄说笑着,叶非非赶往帛先生的住处,又把那张法旨暂时‘借’了回来,宋阳将其递到施萧晓面前:“字迹、戳子,能仿么?”
  施萧晓接过法旨,才一看便微微愣了下,随即撩起眼皮又看了宋阳一眼。
  见他神情有异,宋阳问:“怎么,你认识它?”
  施萧晓没去回应什么,静下心仔细端详法旨,片刻后抬起头:“篆印要用两天,字迹的话,看怎么仿了……若只是原字照写简单得很,半天功夫足够;可要想随便写,就得按照这张帖子的字去琢磨对方的走笔、田日架、字意运力等等,最短要半年才有希望。”
  ‘随便写’的意思,是彻底掌握阿一的笔迹,需要的时间听上去不短,但莫忘了他们手上不过只有一张法旨而已,施萧晓能通过这几十个字,用半年工夫就练成阿一的笔法,实在算得上神奇了。
  可宋阳哪等得了半年,闻言皱眉踌躇。施萧晓又露出微笑:“或者,你先想好要写什么,字数尽量少一些,这样我只琢磨你要的那些字就可以了,时间会大大缩短……这样说吧,我刻戳子要两天、研究字帖要两天,之后每写一个‘新字’,大概两到三个时辰的样子,我的进度如此,你自己算好时间。”
  宋阳没再废话,嘱托施萧晓现在就开始仿印鉴,随即带上叶非非出门去找帛先生。
  ……
  “再假造一份法旨?又瞒不过秃驴的,用处何在?”听宋阳说明来意之后,帛先生皱起眉头,问道。
  “我会下毒。”宋阳直接应道:“在第二张假法旨上,我会布下剧毒,无臭无味,触手后十息功夫剧毒发作,立弊无救。”说话时故技重施,又往窗口边一盆花卉中投入毒药,转眼花枯叶败,同时散发出浓烈恶臭,熏人欲呕。
  见过了他的手段,帛先生先是一惊,随即眯起眼睛思索了一阵,脸上渐渐露出了笑意,对宋阳道:“姑爷受累,帮我再顺一顺整件事?”
  “不急,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或许会有些用处。”说着,他从挎囊中取出了一只鳞皮手套:“这只手套来自国师,能当作信物。”燕子坪一役国师断臂而逃,宋阳把断臂上的手套留了下来,他曾仔细比对过,与尤太医传给自己的那副一模一样。可惜宋阳不知道,国师留在法旨上的‘鉴记’就是他自己的血,否则当时还不得先用那条断臂画出一百张空白法旨再说……
  递过手套,宋阳开始帮帛先生‘顺一顺’,不急不缓地开口:“你家小姐被押到须弥院当天,帛先生会以信使身份登门,光凭嘴巴说,未必见得到真正的主事人,这个时候把手套递上去,应该就没问题了。等见到对方,你便说:奉国师之命,着你等来协助,办妥两件事……”
  说到这里,帛先生忽然摇头,笑道:“是三件事。我取出那张真的法旨,吩咐秃驴:第一件事,把这它传往大雷音台,立刻去办。”真法旨内容有关银钱调拨,是写给大雷音台的。
  真法旨上沾染血污,不过找个合理的解释倒不难,比如国师就在附近,日前遇袭阿一受伤、随身信雀丢失,所以才要这里的须弥院代传,具体的随他怎么去说。只要法旨是真的就没问题。
  宋阳接口:“有重犯押解到此,突然有个陌生人登门,自称是‘国师信使’,虽然带了信物,但事情未免太巧合了些,庙里的和尚一定会生疑、也一定会严密监视帛先生,你还难有作为。另外,和尚对你拿出的那封法旨也会小心处理,怕都未必会用手去接。”
  “无妨,这个时候他们怎么小心都没事,”帛先生笑呵呵,继续说了下去:“秃驴会把法旨拿走,下去核对真伪,待确定它是真的……既有信物、又有真正法旨,任谁都会放松了,把谢门走狗当成国师亲信。待主事人返回之后,我会继续吩咐:第二件事,你看仔细了!”
  宋阳接口:“这个时候,帛先生取出那张假法旨……剧毒没有解药,我自己都不能碰,所以下毒时我会‘留白’,你千万要注意,假法旨上半段无毒,你就拿住上半段。”
  帛先生点了点头,小心记好此事:“这一次,我会直接把毒法旨递到主事秃驴的手中,此刻他应该信了我,不会再那么小心,多半会直接伸手接去……十息之后,秃驴毒发身亡,老子立刻大开杀戒,同时放出信号,着外面的兄弟一起动手,里应外合,救人!”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宋阳笑了:“主持暴毙,信使突然发难,须弥院免不了有场乱子,这封假法旨的用处也仅止于此,用处不算太大,但总好过没有。”
  仿造假法旨只为下毒,不过从中毒到身亡中间还有十息时间,所以这封法旨还是需要像模像样,至少不能让人家一看就发觉破绽,否则须弥院方丈大可在被毒死前先喊一声:拿下奸细。
  主持若能突然死掉,救人无疑胜算又增了一分。
  最初帛先生的从外强攻是送死,完全没机会;后来冒充信使里应外合,是一成胜算;现在又加了个‘投毒’,变成了两成胜算……虽然看上去还是可怜,但也只能如此,能多一份希望,就多做一份准备。
  把整个过程‘顺’完,宋阳又问:“两道法旨、两件事情,你说的三件事,最后一件在哪?”
  帛先生大笑:“秃驴死的时候,我会告诉他:第三件事,下去后记得给我家老爷请安!”
  宋阳失笑,这才明白,帛先生的第三件事纯粹是‘意气用事’,不过生死当头时还有这份兴致,倒真让人高看他一眼。
  宋阳笑过后继续道:“假法旨上到底要写什么,还要和你商量,我就是为此来的。”
  其实写什么都无所谓,不过最好是个‘意外命令’,能让主持心思微乱,更有利他中毒而不查。
  帛先生想都不想:“让秃驴放人,把小姐交给我带走。”
  无论成败,事后总会有国师门徒再看到那张假法旨……假法旨上明目张胆地要放人,可笑同时又何尝不是一份谢门走狗的从容和狂妄。
  宋阳哈哈一笑:“成,你措辞吧,字数越少越好。”
  最后帛先生琢磨出的‘法旨’,一共二十个字,不过其中有六个字与真法旨重合,不用漂亮和尚花费太多心思,只着力研究另外十四个字就好了。施萧晓立刻开工,夜以继日精仿笔迹,每天里最多只睡一个时辰。
  不久,帛先生也拟好了举事当夜里应外合的攻击方略,带来找宋阳商议,这是人家的事情,宋阳没太多可说的,只关注付党的‘任务’。
  付党要做的异常轻松,仅是城外最后一站的接应,全不参与攻击、厮杀,真要出事的话他们在城外,也不会被牵连。这样的安排,让宋阳对他好感再增。
  帛先生呵呵笑着,一反常态没去啰嗦什么,只是说了句:“一只手套、两道法旨,姑爷已经尽了全力,我们感激不尽,这趟若能活着回来,姑爷有什么差遣,老狗风里火里绝无二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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