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枭(精校)第215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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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到蛋、再看到蜥蜴崽子,事情也就再明白不过了:沉于地下的巨大遗迹,早在千百年前就被怪蜥当作了巢穴,每年秋时是怪蜥的繁殖季节。这个季节,也是贫瘠荒原上食物最为充足的时候,大蜥蜴们除了要自己吃饱肚子,还要为即将出生的小崽子准备食物,不停将捕捉到的猎物拖回巢穴、放在自己的蛋旁边。
  蜥蜴不挑食,吃鲜肉不觉得塞牙,吃腐肉也不会拉稀,全不怕食物会腐烂变质。
  至于这两座骸骨大丘,或许是建造遗迹的工匠堆积起来的,也可能是怪蜥把路旁的尸骨拖来搭建而成,一时间难以定论,不过宋阳觉得还是后者的可能性大些。
  既然要孵蛋,就得有个暖和的环境,骨丘之下热气腾腾,很可能有温泉或者火眼,可是在丘顶都能感到温度,地面会热成什么样自然可想而知,若直接把蛋摆上去,直接就能烤熟冒出香味了。所以怪蜥建此骨丘,说穿了就是搭建起一座专门用作孵卵的暖巢。
  骸骨松散能传透热气,距离地面十余丈的高度又能保证地热传到此不会太烫……至于那些尸骸为何会如此坚硬,宋阳不得而知,暂时也没兴趣去多想。
  一边琢磨着,宋阳解开了身上的蜥蜴皮‘袍子’,在来时路上,小羊一直被他塞在怀里,不过是头黄羊宝宝,身体比着沙民娃娃还要更小,放在胸前几乎不碍事。现在为了救人,宋阳打算换个位置,把小娃绑在胸前,至于小羊他也不是不管,想着待会儿出去的时候用单手抱着,这番折腾其实是把更好的位置腾给了沙民娃娃,毕竟,人命在宋阳的心里更重一些。
  宋阳没去理会那头刚孵出来的小蜥蜴,那些尚未孵化的蜥蜴卵他更是连看都懒得看,无意节外生枝,只求活着的两个人能平平安安的离开这里。
  但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放下小羊、把小娃绑缚胸前的空子里,小黄羊一瘸一瘸地跳到丘顶中央,选中了一颗蜥蜴蛋,低下头奋力一撞。小家伙现在还是幼崽,但它们天生顶门骨高耸且坚硬,蜥蜴卵如何经得住它的撞击,只听‘啪’地一声脆响,蛋壳被撞得粉碎,清黄流淌出来。
  小羊挺开心似的,蹦跳着又去撞下一枚蛋……
  草原北荒境内,怪蜥的数量不算太多,但也不止古时遗迹中这一窝,它们遍布荒原各处,其他怪蜥族群产卵当然没有这么好的条件,一般都选择在地面上、能够充分享受阳光的温暖之处安置它们的卵。
  荒原巨蜥算是黄羊的天敌之一,所有黄羊始终保持着见到巨蜥卵就去撞碎的本能,大队黄羊驰骋途中,一旦发现有蜥蜴卵,就会发疯般地践踏过去,上前把巨蜥的卵尽数踏碎、撞碎。现在的小黄羊也是如此,纯粹本能使然。
  可小黄羊周围没有大队掩护,就有个瘸腿宋阳,它在怪蜥的巢穴里‘捣蛋’,怪蜥岂能坐视不理?小黄羊撞碎了第二枚卵,还不等它再抬起头,脚下骨丘中突兀传来一阵哗哗的乱响,一头巨蜥猛地窜了出来,狠狠一口直接把它的脑袋咬下,动作之快,连不远处的宋阳都来不及反应。
  宋阳气得直跺脚,不止生气怪蜥咬死自己辛苦养了好几天的小羊,更恨小黄羊,这不是惹祸精么?自己追踪小娃的时候怕把它单独留下,会再遇到饿狼怪蜥之类的凶险,这才把它带在身边,哪成想这头小畜生待着没事,主动跑去招惹凶兽。
  小黄羊不止给自己惹来了杀身大祸,还把一直对它照顾有加的宋阳一起拖进了火坑……整整一个群族的巨蜥全都在温暖骨丘中休息,这些冷血的东西就喜欢靠近热源,宋阳爬上来的时候,它们都感觉到震动,但同时也闻到他身上‘皮袍’的气味,就和狭小坑道中一样,靠着嗅觉把他当作了同类,根本都没探出头去看一眼,任由他随便行动。
  它们的卵受到伤害,所有巨蜥都被惊动,骨丘中发出哗哗的乱响,蜥蜴迅速拱出丘顶,而此间虽然也是昏黑地下,但骨丘内外磷光闪烁,足以视物,巨蜥都收起护眼的黄色皮膜,露出鼓鼓外翻的眼睛寻找敌人。
  身上的气味能够瞒过凶兽,可巨蜥就算再傻一万倍,看到了宋阳的样子,也知道他不是同类,一声声响鼻充满愤怒,整座骨丘都在剧烈颤抖,天知道有多少头怪物向他冲来。
  宋阳心里叫了声苦,哪还敢有半分的耽搁,转身就逃,好在那个沙民小娃已经被他绑牢在胸口,不会累手累脚。
  十余丈高的大丘,从顶到底的距离比起花海里那座裂谷也毫不逊色,直接跳下去的下场,除了能死得痛快点,也不见得比着被怪蜥吞了能有其他区别,宋阳正处在丘顶边缘,全没别的办法,只有用足全力向下攀爬,连左腿上的伤势都忘了,自从他‘死而复生’之后,还从没这么身法矫健过。
  不过骨丘太高他跳不下去,大蜥蜴照样不能直接往下跳,距离他最近的三头凶兽也随他一起向下爬,奋力猛追,不过怪蜥是‘猛虎下山’,大头朝下地追,宋阳没那个本事,只能手上脚下地逃,这一来逃跑途中,双方免不了大眼瞪小眼,蜥蜴目露凶光,宋阳龇牙咧嘴,真恨不得告诉对方一声:你别着急……
  刚向下爬了几下,还没逃下去一丈,忽然宋阳觉得骨丘震动加剧,哗啦啦的乱响由远及近来得奇快,旋即一只巨蜥猛地从骨丘侧壁中探出头颅,凶猛畜生在攻击中位置拿捏得极准,张口咬向宋阳的肚子。
  宋阳怪叫半声,双脚勾住白骨缝隙,身体用力后仰,整个人倒挂而下,几乎是被擦着怪蜥的口唇避过凶险一击。凶兽偷袭落空,锋利的牙齿上下碰撞,发出‘哒’地一声清脆大响。
  还不等宋阳重稳身形,他的身体尚在半空转折时,耳中又听到哗哗的白骨颤动,又一头怪蜥从骨丘中钻出来,它选的位置更出色,只要嘴巴张开,等宋阳倒着荡过来脑袋就正好落入蜥吻,到时候它只消一闭嘴便大功告成。
  即便是后脑相对巨蜥,宋阳也能闻到它嘴巴里泛起的恶臭,熏得他头皮发麻,人在半空中双脚猛地放松,同时腰腹发力扭转身体,扬起双手在怪蜥脑袋上用力一抱,硬是把刚刚张到小半的怪蜥嘴巴给箍住,继而借力调整身形,再忙不迭松手继续向下攀爬。
  前后两头怪蜥钻出偷袭,宋阳则一翻、一转、一抱再一翻,仿佛悬崖侧壁上耍了个跟头,动作一气呵成,反应迅疾化解危险,看上去轻松漂亮,但只有宋阳自己心知肚明,刚才那短短一瞬,自己就摸过了两次阎王爷的胡子,与其说自己本领大,倒不如说是运气好,从头到脚都惊出了冷汗。
  那两头蜥蜴偷袭不成,身体一挣干脆爬出骨丘,汇合另外三个同伴一起,张牙舞爪从上面急追而下……
  这座骨丘中一共藏了三十余头巨蜥,其中只有三只和他首尾相衔地追下来,其余怪蜥全都如刚刚偷袭他的那两头一样,在骨丘中迅速游弋、包抄,只要有机会就会立刻探出头狠咬过来。
  好在骨丘不同于泥土,怪蜥游弋时速度全不受影响,但也把骨头撞得乱响不停,引出的动静极大,哗哗的乱响对宋阳而言无疑是可怕警告,由此能料敌在先。提前刹那的准备,就是活命的全部指望。
  如果把骨丘换成荒原上的松软土丘,少了那份示警声,宋阳便是有九条命也不够用。
  上面追下来的怪蜥不过数丈之遥,逃跑之中还不停有凶物探身偷袭,宋阳连叫苦都忘了,所有的心神都用作腾挪、逃命,耳中除了哗啦啦的骨堆怪响,就只剩一次次‘哒’声脆响——偷袭怪蜥咬空的声音。
  不过怪蜥在无数骸骨中游弋得再快,也不如爬出来行动方便,它们藏身于大丘内,都是就近包抄提前堵截,偷袭不中就会如先前的同类那样,不再退回去而是爬出来,从外面继续追击敌人。
  这一来,宋阳逃得距离丘顶越远,偷袭便也少,反之从上面冲下来追他的怪蜥就越多。
  骨丘坐落于热源之上,从外面没有太强烈的感觉,但骨丘内部,靠下的部分异常灼热,蜥蜴们也没法待,平时全都藏身于大丘的上半部分,所以等他逃过半程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偷袭,一窝大蜥尽数现身。最近的一头,嘴巴距离他的脑袋不过数尺之遥。
  宋阳又连滚带爬地向下一段,百忙中低头向下一看,随即恨得怒骂一声……地面上,不知又从哪钻出来两头巨蜥,正张大嘴巴仰头望着他,常年在荒原上捕猎的畜生,对‘守株待兔’这个成语的理解比着常春侯可深刻多了。
  这么老老实实地爬下去,就等于把两条腿直接送进人家的嘴巴里。而此刻距离地面只差三四丈距离,宋阳咬着牙,单手扶住怀里的小娃,瞅准地面上的一头怪蜥,翻身直接纵跃而下。
  怪蜥看着蠢笨,反应却着实惊人,一见常春侯急跳墙,把自己当成暗器砸下来,当即大尾巴一甩,嗖地一声,两头蜥蜴一左一右迅速闪开,露出光秃秃的地面迎接侯爷大驾。
  以前打国师的时候都不如对付这些蜥蜴费劲,当然宋阳现在也不记得国师,他在喊妈……肉垫子跑了,宋阳唯一能喊的也只有一声‘妈呀’。今生三丈多高度,放在前世差不多四到五层楼,直接拍下去必死无疑,宋阳拼命提气,努力调整身形,单足落地后身体立刻向前翻滚,借以卸去猛冲的巨力。
  所幸他身体强悍,内劲虽然调运不了多少,但他的修为并非散去了,它们蛰伏于经络间,遇到重击会自然反应保护身体;且落足的地方不是青石板大路而是路旁的柔软泥土,再加之一点点好运气,宋阳摔得五内震荡,滚得头昏眼花,但总算没受伤。
  不得不说的是,落地后他滚得的确飞快,守在地面、早就蓄势以待的两头巨蜥愣是没追上他。
  哪还顾得上头重脚轻,宋阳飞快爬起来,同时做了三件事:伸手入怀,依着保留于意识中的本能,伸手去按小娃颈上的大脉,很快,有力的跳动感觉传来,没摔着小家伙;发力猛跳,冲到青石板铺就的大路上,只有这里才能免去怪蜥来自地下的攻袭;最后一件事,拔刀……没摸到刀。
  在搜索峰顶的时候,宋阳手中执刀以防不测,后来为了把婴儿绑缚在胸前,暂时把刀子插在脚旁,紧跟着怪蜥袭来,他扭头就跑,干脆把刀子的事情忘记了,现在他的长刀还在插在峰顶上,映着森森鬼火,闪出淬厉光芒,杀气腾腾、孤苦伶仃的一把刀……
  宋阳一摸背后没找到刀,不过他还有把铲子。
  
  第六十章
伪装
  
  到石板路上宋阳也未停步,拔腿就开始跑。
  不过跑了两步他又猛地一个转身,掉转了逃命的方向……刚摔下来头昏脑涨,到石板路上也没仔细分辨方向,起跑之后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是往来路上跑。
  来路上,在经过一段石板大路后,就是宋阳钻进来的那个狭小坑道,在坑道中宋阳的爬行速度远远比不过那些巨蜥,他来时被前面的巨蜥远远甩在身后,同样的道理,他钻进坑道逃走时,很快就会被身后的凶物追上。
  至于去路,站满‘行人’的青石大街究竟通往何方不得而知,可来路既然是确定的死路,此刻就只能沿着去路逃下去……宋阳跑得飞快,能把一个瘸子辇成这样,也只有那群荒原上的霸王能做到。
  怪蜥奔跑的速度惊人,紧紧追在他身后……经过骨丘时,哗啦啦的碰撞声仍不停歇,就算此刻火烧屁股了也没耽误宋阳纳闷,大群怪蜥已经都被自己引下山来,骨丘怎么还在发抖、乱响?
  片刻后他便恍然大悟。
  道路两侧,各有一座骨丘耸立,之前宋阳是从左面的大丘上逃下来,现在隆隆颤抖噪响不休的则是右边的大丘,那里也是一处巢穴,二十多头栖息其中的怪蜥此刻也尽数被惊动,一股脑地冲出来,帮它们邻居一起追晚饭。
  两群加在一起,五六十头成年凶兽,宋阳心里叫苦不迭,他曾估量着自己和怪蜥的力量差别,如果脚踏实地正面相对,一次对上个五六只他也不怕,可现在身后跟着大几十头怪蜥,自己还有伤在身,而且手中还是把铲子?这一仗根本没法打。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他战力未损再有宝刀龙雀在手,宋阳才不用担心什么,这些畜生的扑击再怎么凶悍也强不过龙雀冲的身法;它们的皮甲再如何结实,在龙雀刀下也不见得和豆腐有什么区别。
  可惜他此刻做不来那么神勇,不过宋阳不记得以前的事情,逃命时固然又急又气,但至少没了那份沮丧,正如瓷娃娃所说,他忘了以前的事情,对现在而言未必不是件好事……
  路上的石像个个笑容满面,无声注视着周围一切,宋阳一身大汗,拎着把铲子亡命飞奔。
  怪蜥在挖洞时速度奇快,在地面奔跑时更加凶猛,甚至比起宋阳还要更胜一筹,不过天生喜欢挖土的缘故,它们不喜欢在坚实的石板路上跑,所以分成左右两路,在石路旁的泥土中健步急追,一旦距离靠近就会后足发力狠狠一蹬,沉重身体飞般跃起,向着石板上的猎物猛扑过去。
  每到遭遇扑击,宋阳或者就地一滚,或者躲避于石像身后,能躲就躲,实在躲不开才挥动手中铁铲猛拍下去,但每次出手后都立刻再拔足飞奔,绝不和对方缠斗。他心里明白得很,只要被缠住片刻,几十头怪蜥就会一拥而上,随随便便就把自己撕咬成几十块。
  怪蜥扑击不中就会离开石板路,继续从路旁追赶,等追得近了再次扑出,如此往复……
  铁铲无锋,但胜在沉重,沙民都实在得很,铲子从头到手都是由铁浆浇筑而成,抡起来虎虎生风,用来对付怪蜥这种皮糙肉厚的东西比着普通的刀子更合适,怪蜥被宋阳抡着铲子拍中一下,虽然不会致命但也吃痛不轻,速度暂时缓慢下来。
  宋阳在路上逃,两群怪物在道路两旁猛追,时时都会发动迅猛扑击,数不清的石像被他们一头撞倒,闷响轰鸣碎石激溅。宋阳一边狼狈逃命,时时伸手去探胸前的小娃,心里则不自觉地想着,怀揣阿斗,一如当年长坂坡上赵子龙。
  很快他又疑惑着,阿斗是人还是物件?长坂坡在哪?赵子龙又是谁……好像是个将军,他也使铲子么?
  为了节省体力,宋阳轻易不会动铲子,把更多的力气放在奔跑上,心里只盼着大路尽头能有一条出路,最好能有条河,这些怪蜥无鳞无蹼多半不会凫水。实在不行,哪怕有座宫殿或者神庙也行,至少能给自己一间屋子避难,然后再想办法逃脱。
  狂奔不停,宋阳气喘吁吁,极目望去,大路的尽头仍未出现,倒是怪蜥追得更紧了些,扑击的频率比着先前高出了许多,但它们扑击的效果却大不如从前了……因为路上的‘行人’渐渐稠密了起来。
  越向前跑,石板上的雕像就越多,此刻宋阳也发觉,相比于前路,这里的‘行人’姿态又有了变化,推车的放低了车把、挑担的撂下了担子,不再是赶路模样,而是驻足观望着,脸上的神情也不再是开心惬意,人人眉心微蹙面带无奈。
  跑到这个时候,脚下的地势也有了些变化,包括石板路在内的整座地面,开始缓缓隆起,坡度很平缓,几乎不影响奔跑。宋阳逃命还来不及,实在顾不上去仔细研究其他,闷下头全力奔跑,再向前跑了二里路的样子,忽然一阵劲风迎面扑来,一条足有二十丈、即便有绝顶轻功也无法纵跃的巨大裂谷,就那么毫无征兆地出现,横亘截断了他的逃生之路。
  呼呼劲风鼓荡,自裂谷下直吹出来,侵入皮骨说不得阴冷。
  狂奔中忽然显出这样一道鸿沟,宋阳全没准备,一时收拾不住,惊慌怪叫中,忙不迭伸手揽住了身旁一座石雕,这才没失足滑落……宋阳的脑浆几乎凝固了,完全是如坠噩梦的感觉。
  这根本就是不可思议、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自己沿着大路一直跑一直跑,路上断开了这么一道大口子,按理说只要不是瞎子,都能早早发觉道路被鸿沟截断,可刚才宋阳的的确确没看到异常,直到几乎一脚踏空时,才骇然察觉脚下没路了。
  宋阳不是瞎子,又怎么可能提前无法看到鸿沟存在?道理简单到‘一目了然’,只因此间伪装巧妙:大路并未到尽头,只是被裂谷断开了,遥遥眺望另一端,大路依旧笔直向前,还隐约可见影影绰绰的‘行人’,或赶路或回头张望。
  此间地势都是在缓缓向上,裂谷彼端比起这一边还稍稍高出一些,且在对面裂谷的侧壁上,还有人故意‘作画’,模仿着这边的景象,画出了大路、画出了行人、甚至连道路两旁的泥土和骸骨都有,巨大的岩画笔触精湛,与真实情景全无差别,所以在地下昏暗光线下、在前进中望向前方时,眼中始终会呈现出一个错觉,以为大路仍平坦向前,毫无改变。
  宋阳恨不得破口大骂,这样的设计也太坑人了。而到了这一段,那些雕刻石路、行人石像的古时匠人也大显神通,有几尊石像或躬身或探头,正深处悬崖边沿向下用力张望,有人惊愕有人骇然,还有一个满脸惶急之人,正撸胳膊挽袖子地准备往下爬,这些石像的神情姿势都再明白不过,‘他们’之中有一个同伴刚刚掉了下去……
  宋阳惊魂稍定,忙不迭退后两步,距离悬崖远一些,也是退开了几步才发现,还有几尊石像,正面对来路张开双手,嘴巴大张仿佛正煞有介事地说着什么,不用问,他们在阻拦后面的‘路人’,告诉大伙前面的路断了。
  可宋阳刚才只顾着逃命,又何曾想过‘他们’的警告?时至此刻,宋阳也想通了不久前经过的那些‘路人’为何会驻足、无奈、而且人数变得密集起来……前面的路断了,行人自然会郁郁停步,且越聚越多。
  从最初的‘众人回头’到大家欢快赶路再到无奈止步,直至最后伸手想拦、崖畔张望,这一卷‘行路图’雕得惟妙惟肖,宋阳则暗下决心,等自己到了黄泉路上,如果能遇到当初雕刻这道奇迹的工匠,一定要问问他们:你们怎么这么无聊呢?
  怪蜥应该是熟悉这里的地形,把宋阳辇到悬崖边缘后,它们便尽数停步,见宋阳没掉下去,几头蜥蜴都打起了响鼻,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但是看得出,怪蜥对鸿沟心怀恐惧,这里的确不是打斗的好地方,扑击敌人时稍有不慎自己就先摔下去了,所以并不急着上前,而是停留在道路两旁,距离悬崖数丈距离,对宋阳虎视眈眈。
  见对方不上来,宋阳暂时安下心,又上前去观察悬崖,黑洞洞深不见底,一块碎石扔下去根本听不到落地的回响,再看悬崖侧壁,平整光滑得好像有人专门抹过似的,这还不算,整座悬崖还是正呈外倾之姿,自杀正好、攀爬无望。
  前无去路后有堵截,宋阳算是真正走到绝境了,叹了口气,又踏上两步,本能使然远离陡峭崖边。
  怪蜥看他时进时退,可既不回来也不跳崖,其中一只体型尤其巨大的怪蜥打出一连串的响鼻,仿佛在催他赶快下决定、别晃来晃去耽误大家时间。
  吃饭的着急了,自己这盘菜可千万不能急,宋阳不搭理巨蜥,躲在几个石头人身后略略清点了下随身补给,能入口的东西全都算上,水囊已经见底、干粮还剩一块、‘不饿’只有半粒,外加一堆不知名的药粉……靠着这些至多能再坚持两天,到时候不等怪蜥来打他自己就饥渴到全无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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