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枭(精校)第107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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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为骇人、毒术惊世,但归根结底燕顶也还是人,他不是神仙。受了这么重的伤,他哪也去不了,只能藏身于大山,隐忍、等待,直到秋末,他才能勉强移动。
  仅仅是‘移动’而已,一身修为现在能用的还不到半成,就是几个庄稼汉,也能用扁担把他打死。
  所以燕顶很小心,从大山走出来只是躲开了蛮人的追杀,他不知道在南理,还有多少人正在搜捕自己,几天前,进入这座村落后,他就潜伏下来,偷到了一点点吃的,耐心等待着。之所以不再继续前进,有两个原因,左胸的创伤不仅没能痊愈,反而有了恶化的趋势,照这个样子,他坚持不了太久了;另外,村落边缘有一座小庙。
  仔细观察了三天,确定这座荒村与外界并没太多来往,小庙里的两个和尚也都是老实人,每天只是拜佛念经,燕顶终于横下了心,尽量用稳住的脚步,走到庙前、叩门……转天清早,庙中一个和尚,怀里揣着一封信,脚步匆匆出门去了,赶往百里外青果镇的大庙。
  国师精通佛法,想要骗过两个没什么见识的老实和尚很容易,对方完全信了他,只道他是苦行僧侣,在深山中染上怪病。我佛慈悲,对潦倒路人都要施以援手,何况同是我佛弟子的高僧,小庙僧侣当即答应为他传书送信,去请高僧的同门过来。
  当天夜里,国师被人救回青果镇,荒村小庙却莫名失火,两个僧侣惨死火场……身处敌境,国师的行踪决不能泄露出去的。
  七天之后,花小飞赶到青果镇。
  ……
  腊月三十,除夕之夜。一品擂之劫已经过去快三个月,睛城恢复了不少生气,鞭炮声隆隆,家家户户都抛却烦忧,把全副心意都沉浸在喜庆之中。
  西郊别苑也张灯结彩,宫女太监身着吉服忙碌来去……可是与宫闱红灯不符的,在他们脸上难见丝毫喜气。自从巡视睛城、‘中咒’昏倒后,景泰就重病不起,任凭太医绞尽脑汁也都于事无补。
  病情日益加重,任谁都觉得,万岁要坚持不住了。皇帝快死了,又有谁敢面带笑容。
  每天里,景泰至多清醒片刻,目光只是呆呆望着门外,好像在等着谁,他不理会旁人,更不会去提及‘后事’,至多也就和小虫子喃喃说上几句什么。
  大臣们已经开始商议‘新帝’的人选了,原先景泰所立的太子,现在变成了瘸子,被悄然排除在外。上上大燕,若选了个瘸子来做皇帝,将置皇家威仪于何处?对外会招来无数耻笑,对内怕也难得到百姓拥戴。
  基本都瘸了,就剩下四、七、九三位殿下,可老四自幼疯狂,那股劲头比着景泰犹有过之;老七却又太老实了,心理好像有些毛病似的,即便贵为皇子,在和旁人说话的时候,目光都是游散、躲避的,如何能承担起社稷之重;至于老九,倒是聪明机灵,可惜年纪有点太小……
  新春佳节普天同庆,有汉人的地方都是一派欢喜景象,唯独东苑皇宫中,死气沉沉。
  突然,直通东苑的官道上扬起一片尘土,不过片刻马蹄声传来,一辆大车速度奇快,拉车的六匹骏马飞驰如电。赶车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虽然年岁大了,但任谁看到他的样子,心里都会浮现出两个字:狮子!
  身形雄阔、体态健硕,须发随风张扬,五官不怒自威。
  新提拔、上任不久的禁军主官接报,当即皱起了眉头,南苑远比燕宫简陋,但卫戍却更加森严,从几十里外就有驻军,层层盘查闲杂人等休想靠近,却容这辆大车从容通过?
  等主官赶到宫门时大车也到了,还不等主官出声喝问,老者就从怀中掏一只金灿灿的牌子,扔到他怀中:“看仔细!”
  与威风长相一样,老者声音犹如闷雷,震得人耳根发麻。
  主官拿着金牌,才一端详就吃了一惊。
  先帝延光,曾赐下一枚‘如意金牌’,持有者到处如朕亲临,臣民当跪拜,以见驾之礼相迎;本朝景泰,也颁下过一枚同样的金牌,老者手中的正是其中之一。禁军将领鉴定过确属真品后,立刻跪倒在地,双手高举金牌奉还原主。
  老者言简意赅:“开门、引路、见驾!”
  宫门大开马车驶入,由主官亲自引领,一直来到景泰寝宫跟前老者才带住缰绳,跃下车辕快步走到车厢后,随手撕碎车帘。车厢里竟然停着一顶轿子,老者也不用别人帮忙,一个人轻松负起小轿,大步向着寝宫走去。
  禁军主官职责所在,抢步拦住,问道:“轿子里……”
  还不等他说完,轿帘一晃,又是一枚金牌飞出,正落入他手中……第二枚如意金牌!
  两枚金牌,分别在老者和轿中人之手,主官再没半句废话,立刻让开了道路,待进入寝宫,老者高举金牌,吐气开声:“所有人退出去!”说完,又转目望向小虫子,声音轻了些:“你留下来。”
  所有人离开,寝宫之内就只剩下老者、轿中人、小虫子和昏迷在床万事不知的景泰皇帝,片刻之后,忽然传来了小虫子的大哭之声,不过这哭声里,满满都是喜悦!
  除夕夜,景泰奄奄一息,国师重伤归来!
  ……
  不知来历的壮硕老者,‘失踪’已久的如意金牌,很快大燕群臣就得了消息,纷纷赶来南苑,齐聚于寝宫前,但大门紧闭,皇帝的贴身太监小虫子跪在门前,双手高举过顶,把两块金牌捧在手中,把所有人都拦在了外面。
  大屋内,两个绝顶人物联手救治景泰。
  国师伤势仍在,且只剩下一只手,救人时必须有人帮忙,这个世上他最好的帮手,非花小飞莫属。
  随着嘶哑的命令,花小飞手法奇快,运针、用药、或以内力打通要穴、松动淤血……看上去一切都有条不紊,完全是‘胜券在握’的样子,不过,两个老人额头渗出的冷汗,足以说明病情的凶险了。
  直过了六个时辰,日上三竿时,景泰的身体忽然筛糠般颤抖起来,就那么躺在床上,一连喷出好几口恶臭黑血,继续再度沉睡了下去。而国师的目光,也终于变得轻松少许。
  花小飞长出了一口气,坐在床边,对国师露出个笑容:“总算及时,若再晚回来三天就没救了。”说完,他又稍稍压低了声音:“不过……”
  国师医术造诣比花小飞要高上许多,当然明白他想要说什么,当即点了点头:“我知道。”景泰身体本来强壮,但经过这次重创体质大大降低,现在救活了,可无法避免的,会大大折损寿命。花小飞不再多说什么,取来清水,抹去污血替景泰收拾干净。
  ……
  再过四个时辰,夕阳西沉,一众大臣都还留在原地,焦急等待着,终于,吱吱呀呀一串门轴声响,寝宫大门打开。让所有人都为之一惊的是,开门出来的人,竟是当今万岁、昨日此时还是个等死之人的景泰皇帝。
  面色仍显虚弱、目光略有黯淡,但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活泼了,眉宇间洋溢着一份勃勃生气,景泰很开心的样子,一出寝宫,还不容大臣们问安,他就抢先长身一揖:“这些日子,辛苦诸位了!”
  这个礼数如何敢当,大臣们忙不迭跪倒在地,不管真假人人痛哭流涕,拜谢先祖保佑,万岁龙体无恙。景泰一反平日的跋扈,不顾身体虚弱,亲自走上前一一搀扶,脸上始终笑容洋溢,打从心底深处泛起的开心,让他神采飞扬!在他去扶诸葛小玉的时候,低语道:“朕先前命你做的那两件事,先不用办了,放下吧。”
  跟着,景泰把温锦迁也拉了起来,笑道:“那项朝议也暂缓,不用再提了!”
  诸葛小玉与温锦迁面面相觑,两人都不知道对方领受的密旨,但也都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家这位皇帝,大病过一场后,好像真的转了性子……
  而此时,寝宫深处,外面人看不到的阴影中,花小飞对国师低声笑道:“这孩子无法无天,就听你的话。”
  “性子有些疯癫,不过总算还不傻,天下和报仇,应该是什么顺序,他自己比谁都明白,就是一发脾气便不管不顾了。”国师也笑了,随即转开了话题,嘶哑的嗓音:“这一次辛苦你了。”
  花小飞本来笑呵呵的,闻言忽然郑重了许多,回应:“殿下言重了。”
  国师的脸始终腐烂着,看不出太多表情,但浑浊的眸子深处,显出了一份认真:“一定要谢的……小飞,你可知,我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说完,也不等花小飞回答,燕顶就沉声自答:“白头送黑发。这世上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我还活着,他却死了。”
  
  (第二卷完)
  第一章
一年
  
  先道歉个,昨天那章里,有关‘别苑’的方向彻底大混乱,西郊别苑、东苑、南苑……其实都是一个苑,真正是脑抽了,在喵星人的电波干扰下,豆子的磁场彻底崩溃。
  ……
  南理境外东南方向,‘号称’十万洪荒。
  山丘起伏接海连天,这里气候湿热,植被异常茂盛。密林遮天藤蔓纠缠,不知不觉里,把一座座山丘都织成了‘牢笼’,风不透雨难浸,落叶残枝落入地面,就层层腐烂,千万年中化作数不清恶臭沼泽……山沼之间蛇蝎滋生,毒兽横行,时常还有毒瘴肆虐,这样恶劣的环境,连山溪蛮都不愿去的,宁愿留在南理,与他们深恶痛绝的汉人住得近些。
  而十万蛮荒之中,还有成群结队的可怕怪物,来去如风凶残嗜血。这不是以讹传讹的鬼怪神话,而确有其事。
  三百年前荒蛮深处地火喷发,怪物们受到惊吓,一窝蜂地跑出蛮荒深入人境,惹出无数杀戮。前朝饱受其害,痛定思痛,效仿古时帝王筑垒长墙,想要一劳永逸把灾祸永远挡住,但工程太过浩大,不等筑到一半前朝就倾覆灭亡,工程也就夭折了。
  三百年风吹雨打,昔日残墙大都塌方,但也有几处坚固堡楼得以保留,年年修缮,平日里派有驻军,也不指望他们能挡住来袭的怪物,只要留心观察、一有动向立刻上报就足够了。
  白鼓楼便是其中之一。
  被派驻到此,听上去让人头皮发麻,可实际上……怪物的确可怕,但它们也只是三百年前杀出来过一次,之后就再没有过动静了。此间无战事,加之补给充沛、俸禄优厚、山高皇帝远军纪松散……除了稍稍有点寂寞,能来白鼓楼戍边,绝对是件美差。
  白鼓楼守将华严不寂寞,两年前他就把老婆孩子偷偷接过来了,由此他的差事也真正完美了,华将军恨不得永远都不升迁,一辈子守在这里得了。
  华严不是个只顾自己不想着兄弟的人,几次上书朝廷,他写得一手好文章,拳拳报国之心跃然纸上,仿佛只要吾皇把目光向山中望去,他便立刻杀入十万蛮荒,为南理开疆辟土。而大义之中,戍边军人之苦也隐显于字里行间,淡淡感慨下藏着血泪斑斑,其中悲凉实不足为外人道……终于,一年前朝廷颁下恩赐,随着补给一起,给他们送来了几个营妓。长相实在有些不敢恭维,但总算是年轻女人,这一来便皆大欢喜了,白鼓楼戍边雄兵士气如虹,夜夜排队……
  这天黄昏,营地中点起篝火,烤叉上架着各色野味。每隔十天半月他们都会出‘关’打猎,深山老林阴森恐怖,但都在远处,只在山林边缘打猎不会有什么危险。
  眼看着野味被火焰灼出油脂、滴落、发出兹兹的轻响,白鼓楼众兵个个笑逐颜开,这时候堡楼上,突然响起了一阵呜呜号角。士兵们本能地发出一声欢呼,向着篝火一拥而上,可是才刚迈出一步,他们就反应过来,召唤开饭的应该是钟声,怎么换成号角了?
  号角声,干什么用的?一息之后,众人终于恍然大悟,继而人人变色!
  号角主战,这是警戒之声。
  轰的一声,营中大乱,校尉大声呼喝,命令手下士兵负刀持弓,华严将军脸色铁青,快步跑上哨台,急声追问:“为何鸣号?”虽然军纪松散,但差事还要是要做的,无论晴雨白鼓楼的哨台上,永远都有人值守,当值军官伸手指向前方,声音干涩:“大人请看,是、是野人?”
  循着手指望去,只见一行二十余人,衣衫褴褛满身泥污,头发胡子一把抓,脏得完全看不出相貌了。
  尤其让人心里发慌的,这些人远远看见塔楼,齐刷刷地爆发出一阵欢呼,抱在一起又笑又跳,不知道是个什么仪式,莫不是觉得这里有新鲜人肉,所以才会如此开心?
  华将军心里无尽后悔,千不该万不该,就在营盘里烧烤野味,一定是熟肉香气把他们引来的,传说野人都长着一只狗鼻子,以前还不信,现在遭报应了。
  华将军大声传令,塔楼战鼓隆隆,所有士兵入防,严加戒备。
  前方野人只是一个小队,但说不定,林中就藏了成千上万的大军,华将军不敢怠慢,翻手抽出战刀,遥遥指向野人,厉声叱喝:“南理庄严之境,就此止步,若再前行,万箭穿身!”虽然从未想过会打仗,可真要打,华将军宁死不退。
  随将军大吼,白鼓楼众兵齐声喝应,两字往复:退散、退散、退散!
  只有跟在华严身后的副官,对将军低声耳语:“怕是他们听不懂汉话吧……”
  意外十足的,一行野人中,突兀炸起一个响亮声音,压过所有军卒的喊叫,字正腔圆汉人官话:“南理国当朝丰隆皇帝驾前左丞相胡大人在此,尔等不得无礼。”
  说话之人踏步而出,把同伴挡在身后,他手中也擎着一柄长弓,目光森严而冷漠。还有另外一人,和他并肩上前,看不清楚样貌,不过从身形上看,应该是个年轻人,尤其古怪的,他背后居然负了个棺材板似的大家伙。
  直到青年人将其解下、握在手中,华将军才看出来,哪是什么棺材板,金色长柄、赤红刀身……分明是一口杀气凛凛的巨大战刀。
  这个时候,‘野人’中的一个老者说了句什么,他的声音传不过来,由持大刀的青年代传道:“前方白塔楼,华严将军可在?几年前老夫巡查南边时,曾与他见过一面。”
  传话之后,青年又笑着加了一句:“莫误会了,咱们不是野人怪物,全都是南理人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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