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208部分在线阅读
花荣这一路走来,就不时的听到有快马来报,那一波波的民勇不断的涌入城中。三十里道路,花荣走了两天。而莱阳周遭各乡镇,三五十人成群的,那至少有五六百青壮进了城。
再慢那也有到的时候。莱阳知县孙超立在城头上,望着西面开来的人马,面沉如水。他身边立着的是五龙水上的有名好汉顾峻。
五龙水乃是发源于莱阳的一条大河,虽然只有百十里长短,却能直通入海。河面亦宽达百米,只是河水教潜,入不了海船。但莱阳县中亦有不少人靠着这条大河讨生活。
顾峻便是这条大河上的第一好汉。
宋江前来登莱招兵买马的时候,也曾经听闻他声名,只是那时候的顾峻已经被孙超招揽做县中民团总练,那一番纠结后他还是留在了莱阳县。而现在梁山泊的兵马真的向莱阳杀来了,知县孙超是一个老赵家的铁杆,且在莱阳县为官多年,官声甚佳,故而影响力颇大。
顾峻在接受孙超招揽时候,便也心中有了决断,自然无甚意见。何况就他所知,那即墨、胶西新编的丁勇成军在即,而莱阳是距离两地最近的所在,来袭的梁山军又只是一路偏军,这叫他心中底气大增。
人的影树的名。如果是陆谦引着梁山军主力来袭,顾峻再大的胆子也不会认为自己能顶得住,他又不叫郝昭,莱阳城也不是陈仓。那肯定是守不住的。
可花荣是谁啊?
在青州,小李广的名头还能有几分响亮。可在登莱,病尉迟孙立才是第一好汉。
“相公安心。莱阳城中丁勇上千人,城中已编练青壮亦有千多人。那花荣只是有三四千贼兵,两倍尚且不足,如何能奈何的我莱阳?”
梁山泊的大部队要是前来,那就先要拿下登州,还不知道要用多长时日。到时候队伍一拉,直接“上山落草”去。莱阳县面积广大,多的是山山水水的藏身处。顾峻丁点不怕梁山泊,脑袋里想的尽是他保着孙超在莱阳县的山山水水中坚持下去,等到朝廷大军反击梁山贼,那时候喜迎王师,必是大功一件。
孙超本就官声颇佳,再立下这等功劳,一府通判,甚至是一州知州,乃至一府知府都有可能,而他顾峻也彻底的洗白上岸,做得那官来,称的起老爷了。
孙超也是如此想的。
现下的莱阳县在后世可是囊括了莱西、海阳、莱阳三县之地的,北面接着尚未立县的招远,这区域广大着呢。
两人都是挺赵派,却也不是视死如归。内心里早早盘算着将来,可谓胸有成竹。
花荣以邹渊做先锋,引着五百人警戒莱阳县城,自己引兵安营扎寨。一切等到明天清算。出林龙引兵到了城下,那迎头就碰上了顾峻带领的一标人马。
出林龙邹渊的名头顾峻当然知晓,甚至两人都还有过几面之缘。可这回却是在战场上碰面了。
顾峻没打过仗,邹渊的经历也少得可怜。可是邹渊身边有几个战斗经验丰富的老军。
照着绿林规矩,顾峻停住了马步,便是要来一番通名报姓,呵斥一下反贼大胆之类。邹渊身边的一老军却进言道:“邹头领,这莱阳民勇都是战场上的菜鸟,一通箭矢射过去,然后一哄而散,必然能把对方杀得大败。”
而邹渊在绿林规矩与战阵得胜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放箭,给俺放箭,射死这些失了心窍的蠢货。”出林龙大声的叫喊着。他带领的这一营军士可不是登莱地招拢的绿林中人,那是花荣带来的两个营的预备军之一。
箭矢飞去,超过三百名弓箭手在最短的时间里掏出了自己箭囊里的强弓。箭矢如雨点般落下,前方两个都的刀枪兵、盾牌兵,犹如猛虎下山之势。
只有邹渊动也不动。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邹渊可不是什么无敌猛将兄,这兵阵之中,本领不济的还是少在最早时候就去冲锋陷阵。
那马上被箭雨射得有些惊愕的顾峻,仓促之间,只能掉头后跑。而后整个队伍便就开跑了。
“乌合之众。”花荣收起千里镜来,对这一战没什么评价,梁山泊的人马对战一窝子民勇,若是不胜得这般干净利索,反倒有鬼了。
“告诉邹渊,叫他把砍杀的地方尸首,都堆到城墙下。”他倒要看看,今晚上城中的孙超敢不敢派人来收尸。
……
栖霞镇。距离登州城有过百里之遥。
朱仝、雷横引兵夜宿于此。两人多喝了几杯酒,谁也深更半夜,可精神尚佳,都是了无困意。
他们二人出登州已经整整四日了。
如此来两人便说起了登州,也说起了自己的前途。
对于后者,他们信心满怀,说起来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而对于前者,二人面面相觑,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哥哥,咱们兄弟出来也有两日了。”插翅虎半晌开口。
“你说那登州城,可还在……?”
美髯公好半天不答话,他知道宋江的作为是为了兄弟们安危着想,也为了他老爹宋太公,甚至于那些高门大户,便是全都卖给梁山泊了,心中也不亏欠。
朱仝自己便出身富户,如何不晓得高门大户光耀夺目的衣衫下,那黑乎乎的心肝躯体,那蛆虫横生的肮脏?所以他半句话也不多说。只是这种事终究叫他感觉着汗颜。
按照宋江与梁山泊的筹谋,现在登州水城肯定已被梁山给拿到手了。而登州水城一失,登州城就是一块死地,城中将士丁勇士气必然大挫。梁山军若趁势猛攻,登州危矣。
第338章
闭门自焚
满地的尸首,尸首旁边还有无数挣扎的伤兵,鲜血汇聚在一起,仿佛一股股水流,流入登州水城内那宽阔的水面中,将海水都染得通红。
横尸遍野,伤员遍地。
陆谦打马从满地尸首中穿行而过,就看到一个梁山军士卒,持着一杆滴淌着鲜血的长枪,在尸体当中拨拨捡捡。他的身后,一名穿着宋军战袍的汉子,正双手紧紧捂住自己在流血的胸口,眼睛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却是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是一个身有重伤的伤兵,便就是这般结果了他的性命才是于他真正的解脱。现在的梁山军,已经不需要去靠救治战俘中的重伤员来博取俘虏们的好感了。梁山军早就渡过了那阶段。
那汉子的旁边坐的就是一轻伤员,也是宋军。只是那面貌带着一丝凶狠,不该是刀鱼寨中的宋军,也不该是王师中带入水寨的宋军,而更可能是宋江刚刚招募的绿林中人。似是只大腿上挨了一枪,伤势不重。但此刻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头上的铁盔早已不知滚落到了何处。手边就有兵刃,可一个个梁山军将士从他面前走过,那人却似呆傻了般动也不动,就勿论说反抗了。
走到一处街道拐口,陆谦才看到了几个被抬到一处的梁山军伤兵。几个汉子面色平静,或是半靠在墙壁上,或是就这么躺在地上。当陆谦走过,纷纷抬头见礼,那面色或许惨白,可目光却无半点涣散。
登州水城——刀鱼寨,被他拿下来了。
‘没人’知道梁山泊贼子是什么时候混入宋江队伍里的,而且还好死不死的被安排去守城门。于是,当刀鱼寨内火焰大起之后,城墙上也猛地暴起了乱来,外头的梁山军趁机猛攻。刀鱼寨当天即破。
宋江保着王师中和柴家人,连同少量部署,乘坐着四艘大海鳅船,幸运的闯出了水寨门。要知道他们就早了那一步,否则就出不去了。那王师中刚刚乘坐的战船刚刚拔锚升帆,就远远的看到前方海面上涌现出的几艘大海船。
此时此刻那海上出现的海船会是哪一边的,那是不问自知。虽对面船只非系战船,数量却多,叫那王师中直吓的急催宋江速走。
于是,四艘远远没有满员的大海鳅船就这般的驶离了刀鱼寨,空留下岸上七八十家对着宋江、王师中破口大骂的齐鲁豪门巨富。
他们在梁山军拿下黄县的那天起,就开始向刀鱼寨转移家产了。在梁山军抵到登州城外时候,他们都已经挪进了刀鱼寨。就等着随后乘船逃亡河北呢。
这些人物的‘行礼’都很简单。毕竟逃亡不是搬家迁移,这些个家族随行的‘行礼’都只是金银细软,就再没有其他贵重之物了。许多珍贵的大件古玩珍品都挖坑埋藏起来了,反正这些家族是都对老赵家信心十足。以为朝廷有朝一日总能再打回来。
可现在……
老赵家或许终究有一日能把梁山贼给剿灭了,他们自己却似看不到那一日了。
无数人嚎啕大哭,无数人破口大骂,王师中与宋江把他们坑惨了。
于是刀鱼寨便出现了一幕奇观异境。那前寨士卒还依旧在杀声四起,后在临海的港口处却一片痛苦咒骂之声。
胆怯如鼠的王师中还在舱房中瑟瑟发抖,宋江站在艉楼,双目望着厮杀声依旧惨烈的刀鱼寨,心头百般滋味不知道该如何诉说。
他自负胸罗甲兵,素来心怀大志,自认为拥黄扉之才,具瑚琏之器,可怎么就在陆谦面前屡屡受挫呢?这陆谦就是他的魔星劫难吗?
如此时候,那秩序依旧没有稳定下的四艘大海鳅船上,有几个人突然的消失了,也半点不会惹人注目。他们都跳进大海里了,这几个都是梁山军的人手,上船的唯一目的就是监视宋江,胜得这鸟厮耍花招。那没有人燃放信号弹——二踢脚,也就说明宋江是严格遵守自己与梁山泊的约定的。五六里外的海面上,三艘海船就选择了与这四艘大海鳅船‘擦肩而过’。
所以,刀鱼寨就这般儿戏样儿落入了陆谦手中。当寨中的厮杀声平息,无数梁山军进进出出,收拢伤员,收集俘虏,拾捡兵器盔甲等等。
而他们的大头领,刚刚打马走进刀鱼寨官衙的陆谦,陆大寨主。此刻正怀着一种激动地心情等待着最终数字的出炉。
——这么多被王师中与宋江,更确切的说是被宋江坑了的齐鲁巨室们,必然会为他贡献出一笔丰厚的钱财。而好好的拷问一番,那还能榨出不少的油水。
就算是登州城,此刻都没有这个更叫陆谦上心。
要知道,随着登州战罢,陆谦就会正式开府立藩,自领淄青大都督。
不能直接以‘节度使’自居,那样儿太弱了梁山泊的气势。但也不能称王称帝,如此的话谈判之路几乎没有可能开启。所以啊,大都督就是一个不错的头衔。
开府之后,他就会正式扩编军伍,五万正军,三万预备役,一万水师。这还是纸面上的计划,但只看看那数字便知道这些是需要大笔的金钱的,而且许多开支都是现钱。
或许这次的大整军还未结束,朝廷的兵马就回气势汹汹的杀来。那时候就要放开手脚的与之大战一番,不叫东京看到梁山泊的肌肉,不叫老赵家知晓西军也是不管用的,他们是不会死心的。
这种情况下,“以田代饷”便有些施展不动了。梁山泊稳不住势,再好的政策也是井中月,雾中花,落不到实处的。短期里的军饷只能是实打实的金银铜钱。
所以,眼下的这笔横财寄托着陆谦太大太多的期望了。
“大头领。”蒋敬兴冲冲的跑来,见礼后就连声叫道:“六百万贯,六百万贯,只金银就足足有六百万贯。”这还不算那些首饰珠宝。登州水师这一票,梁山泊赚大发了。
陆谦脸上也迸出了不能抑制的喜悦。六百万贯啊,这是一个超出他预料的数字。虽然他早就知道那些逃入水城中的士绅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但演说这些人只随身带的金银就有六百万之巨,却依旧出乎他的预料。
早前,陆谦觉得能一次性榨出三四百万贯的现钱,就依旧是大发横财了。哪曾想是六百万贯!如此把珠宝首饰全算上,这笔财货就足足有千万贯了。
齐鲁之地的这些巨室用事实证明了陆谦对他们的低估。在房产、田亩、店铺诸多不动产都无法带走的情况下,他们依旧富得流油。
那之后的步骤陆谦便不须亲去操心了,蒋敬自会去做的。要手下是作甚的?便就是如此。
陆谦的‘期望’在大大被满足一番后,他的目光就已经看向登州。而登州城中的马政,此时也在大把大把泼洒着金钱,以稳定军心,提升士气。登州水城的眨眼告破叫他都晕晕乎乎了,就更别说守城将士如何了。不将赏钱大把大把的撒下去,如何能提升士气,如何能稳定军心?
返回到府邸里,马政越想越是气闷,可越想也越感觉不对。适才只忙着安定军心,现下里思索来却觉得那宋江的运气未免太好了。
只是马政隐约的感觉出了宋江的不对来,却也无甚真凭实据,一切只凭意断。
而若是他能有千里眼,能够看清楚那四艘海鳅船上,宋江的一些心腹之人一个都没折去,马政定然一腔怒火,直透顶门,颈脖都红涨了。
但过了半晌他心中的诸般猜想却又都消散去了。“我也特煞孩子气。这登州城已是危如垒卵,我还和这小人争什么闲气。”便向亲卫吩咐道:“且派人向四处鸣锣警众。我马政决与这登州城池共存亡。域中百姓有那怕死的,我不留他,只管安稳待在家中。那不怕死的,可留在城里,都与我拿起刀矛来,守着这城池。要叫父老们看到我,俺却不是王师中那一般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