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万里尽汉歌(校对)第161部分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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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后排着一列头领,无论是索超,还是扈三娘、郭盛、吕方等人,都是清一色堪战敢战的。但抡起抢功来却差了人黑旋风一筹,那厮连着请示一声都无,便当前奔出去,手掿双斧,睁圆怪眼,咬碎钢牙,高声大叫:“认得梁山泊好汉黑旋风么!”
  朝城早先就被一丈青煞了威风,现下又被梁山泊铁甲精兵震慑,再被李逵搦战,如何敢有人应答?纵使王定瞧着李逵这等步将便不上眼,却也息声。
  “蛮撮鸟们出来!和你厮杀!”李逵在城下破口叫骂,城头上官军只是不应。如此陆谦动用起弓弩来,就也顺理成章。
  “呜呜呜……呜呜……”低沉的号角声。
  “咚咚咚……咚咚……”雄劲的战鼓声。
  六个都的甲士迈着整齐的步伐,直抵朝城墙外五十步距离,城头上喊叫声响起一片,不外乎是放箭放箭。
  但打城头上落下的箭矢,却片刻也不能阻挡得住城外的他们。
  作为身披重甲,便是脸面上都覆以铁面,可谓武装到压制的亲卫二营的军士们来说,想要被城头上的民弓、软弓给射伤,那真是千难万难。
  倒是当他们手中的弓箭射出箭矢后,城头上那些半点甲衣都无的青壮们,却是想不受伤都难。
  “嗖嗖嗖……”
  齐整的箭矢破空声回响在城头,一排排方向高度一致的箭矢似乎平地里起了一群鸟雀,疾快的向城头落去。
  “扑哧……啊……”入肉的声音,以及垂死、惨痛的尖叫传来。
  雨点般密集而下的箭矢,就像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打磨锻炼,时刻都在磨砺着城头兵壮的神经。是一波更强过一波的扣问,不停地敲打在守城兵壮的心头。
  面对着箭如雨下的情景,没有真刀真枪干过的民壮,免不了的会心慌意乱。这就仿佛是后世热兵器时代,那些初上战场的新兵一样,他们听着那密集的枪声就胆战胆寒。
  如今也是这般。
  密集的箭矢和死伤之人凄厉的惨叫叫他们人人胆裂,个个心惊。
  都不用甲兵正式攻城,城上的军民便立脚不住,纷纷倒退。城头上王定准备下的滚木礌石和灰瓶金汁全做了无用功。正自乱哄哄地,陆谦大笑着把手中马鞭一指,后阵那些抬着长梯的降兵们蜂拥上前去,再之后就是一干头领引带着的亲卫营甲兵。
  这般厮杀直叫胜得轻松如意。待到梁山军杀上城头时候,大势已不可逆转。
  大军杀入城中,当下陆谦和众头领都入县衙,见一干丁壮将一文官一武官拥到,却是城中青壮见势不妙主动擒拿了鱼逃走的知县和王定,是唯恐梁山泊生恨,烧杀抢掠做来。亦是痛恨王定无端捋虎须,引起刀兵。
  那知县早早的软了骨头,一味求饶。王定却是怒目挺立,不肯下跪,腿上吃打了几棍,方被强压跪下。陆谦喝道:“你这贼厮,无故生事,害人害己,还有何说道?”王定破口大骂道:“我为官军,彼是草寇,官军杀贼天经地义。只恨这遭失机,被这班奸民变乱拿来,没有说话,只拚这颗脑袋!”
  陆谦哈哈大笑,“好个贼厮,这般时候了还做大言。如非你功名心切,要踩着俺梁山泊做光,朝城何遭此劫难?汝行此妄事时,便就不想着一遭事败,城池破时,只怕免不了满城屠戮,万户遭殃。为你一人功利生这般的是非,屈害良民,时到今日尚有何颜面存活于世?”当下就喝令推下去斩杀了。割下头来,悬挂衙前示众。
  如此又推上那知县,陆谦便问众百姓,这官儿政绩如何?百姓齐说:“不好不歹,如那庙里的木胎泥塑。比了前任官,还算是个善人。”
  这般一说众人还有甚不解的?就是个庸碌无为的糊涂官罢了。但便是如此不折腾百姓的庸官,如今天下也是难得了。
  “恁地只是个庸弱的官儿,杀之无益,饶恕了罢!”便喝左右松绑,叫那知县得了性命,抱头鼠窜而去。陆谦又打开仓库,取出积储的钱米,散给满城穷苦百姓。一干厮杀中有死伤的亦都做了抚恤,虽然他心底里并不怎么甘心的。但是“大局”为重不是?老赵家在民间的影响力还是不可小觑的。
  当是叫那朝城家家感激,户户称扬,齐说梁山泊义士恁地好,倘得常年在此,我们反能过一点好日子。待到陆谦叫军押解战俘缴获,拔队出城,这儿的许多百姓反而扶老携幼,出城观看,称颂梁山泊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似乎先前死难在城头的百姓就都不是他们朝城人了……
第269章
凄惨曾头市
  不提梁山泊主力,只看豹子头引军屯于高唐,闻报说凌州兵马杀来,却也不气,而只是叫军兵退出高唐,向着孟州退去。谁叫那出兵青州的杨志都已经转回到了齐州西境的长清。后者为梁山泊三路分军征途之最,一遭大名府得手,陆谦就叫人火速通报杨志,叫起连夜撤军。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乃是个真小人,梁山泊大军不来,他是万不会去自寻麻烦的。东平府上下更是怯鸡一群,只被过境的杨志所部吓的浑身胆颤,哪里又敢真的欺上?倒是叫杨志顺风顺水,如是在无人之境里般,轻松退至长清县。
  此地与高唐、孟州两地正是一等边三角,林冲打高唐退去孟州,侧面有长清的杨志掠阵,自以为高枕无忧。却不想大军行到半道,忽听探马来报:“背后人唤马嘶,杀声动地。有那一起人马,打着官军旗号,急追赶来。”
  豹子头听了好不动怒,火眼狻猊更大叫道:“老虎不发作,猫儿也来骇唬人,俺们索性不走,看他怎生?”全程打酱油的云里金刚宋万也气怒着叫道:“这班畜生瞎了眼珠,敢来撩拨老爷们,且送他一齐上阎王殿去。”
  林冲于梁山大寨里,近来年月屡战屡胜,早就将地方禁军看不入眼中,此刻攥紧了手中长枪,说:“既然彼辈人不识得好歹,我等且杀了一阵再说。”他豹子头就算是要撤退,那也是大摇大摆的主动撤退,如是被官军追赶,岂不是扫了梁山锐气,灭了山寨的威风?
  当下再着两人快马通报对岸的杨志去。
  豹子头与邓飞引着一营马军,如风驰电掣一般,着地卷来。那史文恭正与曾涂、曾密领五七百精兵前来追赶,魏定国与曾索、曾魁则稍后督掌三千军士,留单廷珪、苏定和曾升引兵千余驻守高唐州。
  史文恭全副披挂,胯下一匹良骏。平西一望,远远地尘土起处,约有五百骑飞奔前来。当下喝止住士卒,鞭梢一指,队伍中就有那军健们上前,个个脚踏硬弩,手拽强弓。这等军器却不是曾头市可有的。
  在彼辈军健之后,才是曾头市丁勇。数十骑簇拥着史文恭、曾涂、曾密,稍后是小五百健卒,这些却是曾头市丁勇中的骨干,不同于那般临战了方被召集起的民丁,他们却是若军兵一般,常年不愁吃喝,专心作训,打熬身体,故一个个身强体健。
  人人都带茜红巾,个个齐穿绯衲袄。鹭鸶腿紧系脚绷,虎狼腰牢拴裹肚。
  林冲与邓飞待马军杀奔眼前,看到对面的曾头市民丁装扮,险些没笑出声来。如此装束可不就是当初梁山泊没有换装前的模样。
  东阵上只见一员好汉当前出马,正是史文恭,头上金盔耀日光,身披铠甲赛冰霜。坐骑千里龙驹马,手执朱缨丈二枪。此刻高声大叫:“你等是梁山泊反国草寇,我正愁拿不着你去解官请赏,原来天赐其便!如何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林冲大怒,“邓飞何在?”言未绝,林冲马后便有好汉声叫,正是那火眼狻猊,手拈长枪,引领部下一百铁甲马军,飞奔冲将过来。那史文恭胆勇过人,虽是带甲遮护,可怎当得军马一冲?其后的凌州官兵固然射出一波箭弩来,却也不得建功。铁骑冲下,登时四下奔走。稍后那曾头市的丁勇便也是螳臂挡车般,彼辈人只在乡伍间称雄,何尝见识过这等兵势?顷刻间就被铁甲骑兵撞得粉碎。
  史文恭与曾涂、曾密是带马就跑,林冲引军直赶过来。如此一番厮杀,恍如砍瓜切菜,是直叫史文恭三人匹马得还。待他三个与后续魏定国部遭遇时候,惊魂方定。曾涂第一个指着西面破口大骂:“呔,每日只说梁山泊好汉英雄了得,原来就是这等的腌臜草寇。”
  竟是连单挑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冲阵厮杀。
  史文恭头顶的铜盔也不知晓是甚么时候给跑丢的,连发髻都散乱了,披挂上沾染着点点血迹,形象狼狈至极。魏定国看了亦是唏嘘,他可是知晓史文恭的过人勇武的,自负实力不差的他也明白自己断不是史文恭的敌手,却不想今朝这般狼狈。
  史文恭三人下去更换了装戎,返回来方说道:“那梁山泊有铁甲马军百骑,甚是威武。不避箭弩刀枪,只一味冲撞来,挡者披靡。”
  曾头市的庄丁不可谓不英雄,那小五百人里不少都是随着他们去过北地贩马的汉子,不是没见过刀枪生死的。一个个也都身强力壮。但这又能如何呢?
  梁山贼寇的上百铁骑兵分做两排,呼啦啦的冲过来,就仿佛是一道铁犁划过田亩,任是平整的地面都要变成粉碎的土疙瘩,这曾头市看似还不错的庄丁民勇也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残兵败将。再没人有一丝一毫的心去抵抗了,随后林冲的四百轻骑横卷当场。
  错不是史文恭仨见势不妙,早早掉头了,且武艺高强,保不准还要陷进去一两个。
  遭遇了这场挫败,不仅是曾头市的气焰顿消,便是魏定国也不敢再追的急迫了。只是他们忘记了一句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豹子头就是一条‘蛇’,先前凌州兵马既已经招惹了他了,那这边就也要承受得住林冲接下的报复。
  俗话说老虎的屁股摸不得,那豹子的耳朵就能随随便便摸得了?
  林冲的记性很好,北地的江湖绿林,他名言武艺恐还在他之上的人物,除了那河北的玉麒麟卢俊义外,怕就是凌州曾头市的史文恭了。
  故而这斗将单挑,他是不会自讨没趣的。手中握着有数百风样儿的马军,何苦去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夜色笼罩着大地,休看白日里阳光普照,但傍晚一阵风儿起,这晚便就又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
  魏定国已经入睡,曾头市的几个人物也都在入睡,但各人的睡姿却有着不同。那神火将军魏定国是睡在一张床榻上,而史文恭几人却是睡在铺盖上。是以,当一支梁山军轻骑从二百米外猛地奔腾起,那地面的震动一下子就叫史文恭惊醒。
  马蹄声,足足数十匹马的飞奔踏蹄声。
  别忘了曾头市做的是什么买卖。去北地买马,那可不是平平握握的买卖。史文恭乃至曾家几子警惕性都高着呢。倒是魏定国晚了一大步。
  当他冲出帐篷的时候,就看到营垒前方的栅栏和鹿角处,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同时营寨外也点亮起了大片的火光,由那一支支火把连成一片火海,而营垒周遭还有疾驰的马蹄声作响。
  营寨里休说凌州兵已经慌乱,就是曾头市的民丁们也恐慌不已。谁叫他们都晓得白日里的那次挫折呢。魏定国怒不可遏,在他跟前玩火,这不是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跟前玩斧头么?
  魏定国转身来就要喝令军士镇定,他手下有数百红衣红甲兵,乃是恩养多是的梯己之人。只要这些人镇定的下,整个营伍便也镇定了。
  但有的人就是这般时运不济,就在此事,一波火箭忽的从营垒左侧外射来,那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大爆炸就叫魏定国都一时蒙在当场。
  却是这厮在凌州练就的五百火兵,个个身穿绛衣,手执火器,前后拥出有五十辆火车,车上都满装芦苇引火之物。军人背上,各拴铁葫芦一个,内藏硫黄焰硝五色烟药,一齐点着,飞抢出来。人近人倒,马遇马伤。
  但同样的是,那些硫黄焰硝五色烟药已经被引燃了,遭殃的便就是他们自己了。
  此战,魏定国引兵追击,那自是少不了五百火兵跟随。五十辆满装了芦苇引火之物的火车要是被引燃可是相当要命的,更不要说装药的葫芦是铁做的。
  豹子头早清楚魏定国的底细,着人打探清楚彼处火车火兵屯在何处,集中火箭,一遭射过去便是。如此果然得手。
  那当爆炸发生的时候,魏定国都要懵了。当一辆辆火车相继被点燃,大火熊熊,所有人都知道这次麻烦大了。
  曾涂面沉入锅底,此次出兵追击梁山贼,他就没撞过好事。
  先前败得那般惨,现下里又输的如此窝囊,只要想来便心中一阵窝火。
  林冲披着一身黑皂衣,整个人面容被官军营垒里忽然爆出的烈焰给应的一片火红。他脸色闪过一片喜色,如此果然得手,“真天叫俺建功。”此时此刻任是谁知晓,这一战,稳了。
  “冲,冲……”
  亲自带引着百十甲兵,豹子头化身猛虎熊罴,一手提着厚盾,一手持着宝刀。推到鹿角,持着重盾合身撞上栅栏,胳膊粗的栅栏也挡不得他三五次冲撞。当百十名梁山甲兵冲入一片混乱的宋军营地后,寨子外引着骑马枕戈待旦的邓飞,彻底放下了心。
  听得梁山军一片喊杀,官军中冲出一将来。此子系头戴皂色紮巾,黄绫抹额,两个连环小金钱环绕脑后,身穿皂色的短袄,皂布短打叉腰,系搭膊,胸前一叠连密扣牢扭,外罩一领青色大氅,曳紮起半边,足登一双针紮快靴,跨下一匹乌锥马,手捻三股托天叉,纵马杀上前来。正是那曾家五虎中的老三曾索。
  却是那曾索怒气冲天,紫红面皮涨的仿佛充血样殷红,是只管来寻梁山军厮杀。不如此他这满腔的怒气、郁气,便就发泄不出。亦是舍不得那庄丁民勇,要来阻挡梁山军一二。
  此辈人皆是他们父子些许年中辛辛苦苦聚拢来的,白日里丢了近五百心腹庄丁已经痛入心扉。这要是再丢了千人,他们曾头市就真的元气大伤了。要知道,此番曾头市点起的庄丁那都是真正的壮丁,二十岁之上,四十岁之下,他们是曾头市的支柱啊。
  甚至,曾索这一刻都后悔了。早知今日,他们便不该来趟这潭浑水。
第270章
一切介休矣
  曾弄现年尚不过五十,来中原却已有三十年。他早年做皮货买卖,又娶亲曾头市,根脚日深,始慢慢的做起了贩马生意。马匹乃军资,岂是无有根脚之人能触及的?
  又因他走海路贩运马匹,一匹匹健马多来自渤海部或是女真部落,马质上佳,胜过河北陆路榷场所得。故而深得凌州官府的看重。
  待到儿子们长大,曾弄已然是凌州地界的有数豪强。他是女真人不假,却非是那丁点见识也没的莽撞蛮子,不然也走不到现下这地步。北宋虽然在战场上被人揍的不轻,但女真人不是契丹人,大宋也不是清末,任是哪一国人都可以在中国地面上耀武扬威,都能对着中国拉屎撒尿。女真人只是山中野人,在大宋境内落脚可没超级公民的待遇。而曾弄能凭着外人之身份,一步步霸住村坊,执掌曾头市,岂是真莽汉?那忆苦思甜的道理,曾弄很是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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